“弹劾的上书中,有相国的儿子,辛启所呈,他是纯臣。”
燕王裕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辛吾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一心辅佐,登上王位的挚友,当年的信任,如今只?剩猜忌与提防。
“臣明?白了。”辛吾闭眼道,因为就在他入殿时,便感受到了殿内有一股肃杀之气。
令燕王裕没有想到的是,辛吾会如此快的妥协,“辛吾,寡人?的身体已不如从前,燕国也?是,无论是寡人?还是燕国,都经不起大风大浪了。”
“臣知道。”辛吾叩首道。
而这样的妥协,也?换来了燕王裕的一丝仁慈,“你我?相识一场,同风共雨数十年,寡人?可以给你一个体面,让你自?行选择去留。”
“罪臣,叩谢大王。”辛吾再三叩首,“但离开之前,臣仍然要?提醒大王。”
“王后绝非等闲之辈,也?非善类,长公子秉性?纯良,恐受蒙蔽。”辛吾知道,没了自?己,燕王裕就不会再猜忌子冉,于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王后那里,寡人?自?有分寸。”燕王裕冷冷道。
随后辛吾便被押出了阳华殿,又恰逢子冉到来。
“舅舅。”
此时的辛吾精神全无,只?不过半日时间而已,便苍老了十余岁。
看到押解的卫兵,子冉突然顿步,“大王疑心舅舅了?”她问道。
辛吾摇头,红着一双老眼说道:“公子,这就是答案,你还看不明?白吗。”
第028章 罢相
子冉的心猛然颤动,她看着舅舅,极力?的摇着头,“我不明白。”
辛吾看出了她情绪上的异常,于是一把拽过了她的胳膊,用的力?道很大?,让子冉感受到了疼痛,束缚。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辛吾皱着银眉,几乎想要吼出来?,“公子,臣照顾了你这么多年。”
“你想堵上这一把,臣现在就告诉你答案。”辛吾说道,“不要变成和你母亲那样的人,将真心错付给一个不值得的人。”
子冉听到最后一句话,拼了命的想要抓住,想要确认,“什?么意思?”
她看着舅舅,并抓着他的衣角求问,“什?么是我母亲那样的人,舅舅在说什?么。”
“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控的那一步,大?王会告诉你的。”辛吾并没有?选择立即为子冉解惑,“他再刻薄寡恩,也是你的父亲,你与我和你母亲对?他而言,终究不同。”
“既然舅舅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子冉不明白,自?己的至亲为什?么一个个都要隐瞒自?己。
“不。”辛吾摇着头,或许是他太清楚子冉的为人,“公子,或许你心里已?然清楚,但是心中仍有?一份执念,和你母亲当年的抉择一样。”
“你外祖为了你母亲的选择,举族之力?相扶,但是你今日也看到了,我的下场。”
“盛极必衰,我当然也明白。”
关于母亲当初选择自?己的父亲,这些往事子冉是知道一些的,但并不全面。
“那不一样。”可她却不认同舅舅的看法,“她不是我父亲那样的人。”
“到现在了,你还不肯相信吗?”辛吾看着子冉,眼里充满了失望,“人都是一样的。”
“不是的,”子冉依旧否定,“我不会将她的自?救,认定成父亲那样,她的不由己,是我曾经历过的,舅舅你不会明白。”
辛吾彻底被震惊,他自?以为相伴这么多年,看着她长大?,自?己已?足够了解,可在听到这样的话时,他却觉得异常的陌生。
“自?救…”但同时,辛吾也感到无比的心寒。
“舅舅从一开始就容不下她,也在谋算,只不过输了而已?。”子冉又道,“我给过舅舅提醒了。”
“但舅舅却视作要挟。”子冉的双眼有?些泛红,“究竟是我不信任舅舅,还是舅舅始终…不信任我。”
辛吾忽然大?笑了起来?,子冉的聪慧当中,带着一丝冷漠,如她父亲一样,温情之下,仍然保持着理智的清醒,“看来?昭阳说的没有?错,的确是我不了解你。”
“这些年,我为了辛氏一族,也为了你。”辛吾看着子冉,“我对?得起你母亲临终前对?我的嘱托。”
“你长大?了,逐渐不再需要倚靠,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而我和你父亲,还停留在你的儿时。”
“深知你的秉性?与聪慧,却仍然放心不下。”
“你的表兄和舅舅不一样,他是忠于国家的纯臣,如果你还念恩情,就请不要步你父亲的后尘。”
舅舅的话,让子冉感觉到了她们之间越渐生疏,这并非是她想要的结局,但所?有?人都在逼迫她做选择,她最讨厌的选择。
“舅舅说这些话…”子冉看着辛吾,神情紧绷了起来?,“大?王会杀舅舅吗?”
“不,大?王只是想要褫夺我的权力?。”辛吾回道,“但是从今往后的路,就要靠公子自?己走了。”
听到这儿,子冉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舅舅能够颐养天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辛吾笑了笑,似乎有?些苦涩,“但愿吧。”
燕王裕十五载,九月下旬,因冠礼之事,朝野沸腾,群臣上书弹劾云中君忤逆不孝。
国相辛吾自?请降罪,燕王裕当廷罢相,一为震慑,二为警告,三示决心。
“辛相可是大?王的臂膀,情同手足,如今大?王为了云中君自?断一臂,若我等再不识相,恐怕就不止是罢官那么简单了。”
“大?王这样做,是铁了心要护着长公子。”
“那天冠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长公子为何?要拔剑指向大?王,这样的罪责…”
“看来?情况并非如此,自?古以来?,有?哪个君王能容忍谋逆者呢。”
“可是廷尉那里,只是处置了一些内官,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辛吾为百官之首,燕王裕为保长子,将其罢相,令群臣惊愕,一部分人害怕引火上身,于是纷纷闭言。
“那天的冠礼上,我分明看见是长公子拔出了卫士的剑,并剑指自?己的君,自?己的父。”
“做出如此谋逆之举,大?王竟然还要袒护。”
“相国为了燕国鞠躬尽瘁,却落得如此下场,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还有一部分忠正的直臣,上书的言论则更加激烈,但只是占据了百官的一少部?分人,且并非位高?权重的重臣,所?以毫无疑问的,他们都受到了燕王裕的惩处。
“启禀大?王,孔达、董宣求见。”
燕王裕挥了挥手,众人入殿叩拜,开始了直言。
“大?王,云中君作为臣子,在冠礼之上所?为,乃大?逆不道,即便加冠成人,也难以担当大?任。”
“云中君于冠礼之上大?不敬,大?王却不加惩处,反而罢了出手阻拦与维护的相邦,如此处置,是否有?失妥当?”
“辛相辅佐大?王十余载,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今大?王却因为云中君之失而迁怒于辛相,实乃…昏聩之举。”
“放肆!”立于榻前的内官呵斥道。
御史大?夫李覃也出言指责,“孔达,你身为人臣,这才是以下犯上。”
“大?王闭塞言路,我等今日…”
“说够了吗?”燕王裕半躺在榻上,脸色很是难堪,然而这些官员却不依不饶。
“拖下去!”
十几个颇有?力?气的内官走进殿中,将将这些官员一一控住。
“燕北的防御工事,燕西?与赵国的建交,都是相邦的功绩,相邦乃国之栋梁,是燕国的功臣,如今大?王这般对?待功臣,不是昏聩又是什?么!”
“我等今日便是抱了必死之心,只为燕国。”
“王若执意选择云中君,只会让燕国走向覆灭。”
“燕国数百年基业,岂能交由一个疯子。”
咒骂之声充斥在燕王裕的寝宫之中,他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但是却并没有?对?他们动用严酷的刑法。
只是将为首之人处以流刑,其余之人则被贬去了地方为吏。
“大?王不杀你们,是大?王的仁德。”内官跟随着走出大?殿,向嘈杂的人群厉声提醒道。
“若是怕死,我们今日便不会来?了。”
“大?王明明看见了云中君的所?为,而这些时日,朝野也多有?议论,为什?么还要这般偏袒。”
“难道就因为云中君是辛夫人所?生。”
“大?王的想法,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能知道呢。”内官回道。
“大?王是明主,受臣民敬仰与拥戴,为何?在选择继承人上犯了糊涂。”
“那云中君分明就不适合为君。”
“关于继承,历来?都是王家之事,汝等身为臣子,岂能僭越,插手立嗣之事。”内官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