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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敢瞪我,贱人,”一个账册砸了过去,这是方才贾氏在看的,就放在手边小几上。

    这账册厚重,伍姨娘下意识地闪躲开,更激怒了贾氏,喊了仆妇抓伍姨娘,“贱人,居然还敢躲,给我抓住她!狠狠地打!”

    伍姨娘是后院中最得张乘黄署令的姨娘,贾氏一直打压,甚至还使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伍姨娘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傍身,便是贾氏的手段,这也是伍姨娘愤恨贾氏的缘故。

    知道今日自己要落不了好,伍姨娘被仆妇厚重的巴掌扇在脸上,她偏过头吐了一口血水,憋了数年的怨恨喷薄而出,“贾氏,你这个毒妇,你害死我的洛儿,害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害的我不得有孕,就没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你这个毒妇,你会遭到报应,你的儿女也不会落好下场,我……”她已经两岁的儿子,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被贾氏这个毒妇让人给弄死,若不是偶然得知,她还真以为是洛儿顽皮自己落水。

    伍姨娘只要一想到失去的两个孩子,就心中疼的发晕,千刀万剐了贾氏都不能解她心头的恨。

    若不是理智尚存,她都想一把毒药弄死贾氏和她的儿女给自己孩子偿债。

    “打,使劲给我打,看她还敢乱说,”伍姨娘的话刺到了贾氏,她最在意的便是长子张尽学,更厉声吩咐仆妇掌掴伍姨娘的脸。

    很快,伍姨娘的嘴脸肿的说不出话,只一双眼如毒般盯着贾氏。

    看到伍姨娘娇美的脸成了这副模样,贾氏的心中怒火才消散不少,“伍姨娘,你也别这么瞪我,我是主母,惩治你们这些做妾的是应当,倒是你,不过是个姨娘,搅风搅雨跟其他姨娘争宠,当我不知,你也没少干些害人的勾当。能跟你争宠的姨娘被你下手落胎的也有几个了,说到毒妇,这话该说给你才是。”

    贾氏一点都不接伍姨娘的话,就算是屋子里伺候的都是心腹,她也不落人口实,反倒是揭开伍姨娘所为。

    不过是半斤八两,跟她说什么毒妇,她是毒,伍姨娘也不善。不然,她也不会将她当把刀去辖制后院,伍姨娘比自己蠢,不就按照自己心愿做了吗?

    张乘署令这些年,除了张尽学和张婉儿这两个嫡出,也就两个庶出女儿了,这都是贾氏的手段。

    伍姨娘身子一僵。

    既然作为姨娘,争宠必不可少,阻挡她的人少不得用些手段,但她以为自己做的隐蔽,无人知晓,没想到却被贾氏堪破。

    “行了,将伍姨娘带下去,等老爷回府发落,”贾氏吩咐下人好好“关照”伍姨娘,让人关到柴房看管起来。

    这“关照”自然非好关照,贾氏心中还窝着火。要不是伍姨娘,她儿女亲事怎么会落个这样的局面。还有她放高利份钱的事,被人告去衙门,就算舍了个负责联络这事的嬷嬷,可往后这赚钱的路子也没了。

    越想,贾氏对伍姨娘就越恨。高利份钱暂时不敢沾手了,为今之计,是想法子把长子和婉儿的亲事周旋一番。

    丫鬟们蹲下身收拾地上茶盏碎片,还未清理完,一个仆妇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不好了。”

    贾氏阴沉着脸看过去,“又怎么了?”

    “夫人,京兆府来人了,说是您指使人收买小刘庄管事,贪墨安阳侯府三夫人嫁妆庄子出产,”这仆妇虽然慌张,还是记牢了外面官差的传话。

    她话一落,贾氏的脸就难看的跟死了谁一般,“你说什么?小刘庄?!”

    小刘庄的事怎么会被翻出来?

    她做的这么隐秘,前段时间才收了小刘庄管事送来的出产,好端端怎么会被抓到官府,“到底怎么回事?人怎么被抓得?”

    那仆妇哪里知道这种事,她就是个传话的,被贾氏脸色吓得更不敢言语。

    “静荷呢?叫她来!”

    静荷静嬷嬷今日不当值,在后罩房休息,但贾氏这边处置了伍姨娘这么大的动静,静嬷嬷处也得了消息,正打算过来看看,就有小丫鬟子跑来传话,贾氏寻她,让她快去。

    “小刘庄那边怎么回事?”

    静嬷嬷才匆匆赶过来,迎面就是贾氏一句质问,一下懵了,“夫人,这,小刘庄怎么了?”

    贾氏一看她也不知那边出了事,就知道事情怕是要不妙,旁边仆妇又跟静嬷嬷重述一遍,才说完,又有仆妇进来,官差那边催了,让贾氏去见。

    贾氏也不知那小刘庄管事为何被官府抓了去,又怎么招认出自己这边,拖延了这些时间,静荷这边也不知,只能去见官差。

    “什么?!”

    等贾氏听完官差说,是许菁将小刘庄管事告到府衙,告他贪墨庄子出产,那管事招认是自己指使他,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因小刘庄这边地偏,在孟氏的陪嫁中不过算是个出产低不起眼的小庄子,她才能暗中从里面弄走出产银钱,怎么会忽然被发现猫腻,还是许菁发现?

    第73章

    不知为何,贾氏心中有些发慌,但她也有应对,“这话可是污蔑,我何时指使那什么管事了,这是诬告!”

    反正没人看到自己收银钱。

    贾氏不承认,官差奉命办事,“张夫人这话,与我等说了无用,还是请夫人跟着往京兆府一趟分辨。”

    静嬷嬷往前一步,“这怎么行,我们夫人怎么能往衙门去,这事跟我们夫人也无关,那管事是诬告。”

    领头官差道:“张夫人也无诰命在身,如何去不得衙门?就算有诰命,衙门传唤,也该配合。”

    贾氏打量了下这官差,示意静嬷嬷一眼。

    静嬷嬷心领意会,往前走几步靠近官差,“这位差爷,我们夫人真是不认识什么管事,劳烦您跑这一趟了,这些小意思给几位喝茶。”

    官差常遇到这种事,掂量了下手中荷包,沉甸甸,却又抛回了静嬷嬷怀里,“这就不比了,咱们秉公办事,张夫人还是请吧。”

    这领头官差已经得了小道消息,这张夫人前番被人告了放高利份钱,结果是她底下管事的出来顶了罪,他们当差的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但贾氏滑不留手,又赔付了银钱,这事才结了案,就又接到安阳侯府四姑娘报案。

    上有长辈,却是一个姑娘出面,还是侯府姑娘出面报案,本也是少见。不过等接案后发现,这四姑娘告的是亡母嫁妆庄子之事,这庄子现在由她打理,倒也合理。

    虽然四姑娘状告,但这官差发现出面来衙门的却是安阳侯府三老爷身边下人,且要求京兆府严查,又暗中塞了打点银两,他们自然更尽心。

    就算这张夫人的嬷嬷也塞银钱,但张府与安阳侯府哪边势大,还用选吗?

    贾氏眼睛微微一转,“这位差爷,既然要我到衙门,那侯府四姑娘许菁呢?她也去吗?既然是她状告,虽我是被诬告,她去我才好前去应告。”

    这就是耍了心机。

    她是已婚妇人,又道是被诬告,出入衙门还好,可许菁一个未出嫁姑娘就往衙门的大堂去,对她名声肯定不好。

    不说一个女子跟男子一般不顾体面往衙门去,贾氏只派人放出许菁为莫须有的事和几个银钱就诬告亡母闺友,不顾及亡母的名声就出来了。

    贾氏这般想,也是打算这么做。

    领头官差:“张夫人,现在是传你到堂问话,至于原告是否亲往,这个自有大人决断。张夫人还是莫要耽搁时间,请吧。”

    若不是贾氏是官夫人,官府传讯,押也要押去。

    “静嬷嬷,你代我去一趟,”贾氏看着官差,“这是我贴身伺候的嬷嬷,由她代我前往府衙,该是够用了。”实在不行,只能再舍弃底下另一个办事的奴仆了。

    “也行,”那领头官差倒也没再坚持,应下后带着静嬷嬷往京兆府去。

    贾氏扶着丫鬟的手回了后宅,屋子里又是一阵瓷器落地声响,洒扫丫鬟再度进去收拾后没多会儿,贾氏身边的大丫鬟匆匆出去。

    许菁的确不会亲自往京兆府衙大堂去,她也没想着这就能将贾氏下到大牢,她要一个一个将贾氏的爪牙拔除。

    贾氏做了那么多违法乱纪和恶事,等她身边得用的人都被推出去后,才是一击中的时。

    贾氏使人放出对她名声不利的流言又如何,待日后真相大白日,这种流言无风自散。

    “二夫人,张夫人身边的晴杏姑娘在角门口,给您送了封信来。”

    梅嬷嬷垫着脚尖轻声进了次间,王氏正歪靠在大迎枕上,面色不虞,听到声音长开耷拉着的眼皮,“读来。”

    这是懒得去看。

    梅嬷嬷知道她正为二公子的亲事烦心,看好了庞员外郎府上的三姑娘,庞家还主动结亲,偏二公子没看中,才在松鹤堂当着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面驳了这门亲事,气的夫人甩袖先回了院子。

    二夫人心气不顺,梅嬷嬷便是她眼前红人,也希望这张夫人别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来说,免得二夫人心火更大。她更展开信笺,先大致看了几眼,居然是来信问四姑娘的。

    不说梅嬷嬷大吃一惊,听完贾氏信的王氏也是惊得坐直身子,“什么,四丫头居然把她告去了京兆府?!”

    “母亲,谁告了谁?”

    王氏震惊的声音才落,门帘外便响起一道清越的嗓音,正是跟在王氏后面追过来的许蕴。

    门口的丫鬟也不敢拦着二公子往里通传,便让他正好听到了王氏的话,挑了帘子进来,看到梅嬷嬷手中正拿着一封信笺,便看向她,“谁送来的信?”

    梅嬷嬷主子是二夫人,可也不敢违逆二公子,看了王氏一眼,“是张府上的夫人派人送来。”

    “张府?哪个张府,”想到方才母亲说的四丫头,许蕴坐在矮榻旁边椅子上,“莫不是张乘黄署令家夫人?”

    他可知道自己母亲与这位张夫人贾氏先前有过往来,还因乱说惹得祖母恼火禁足,又是四妹妹退亲的人家,自然一点儿好印象也无,声音也冷下来,“她又来搅合母亲什么?拿来信我看看。”

    梅嬷嬷自然不敢拒绝,只往前伸了一半,王氏不快的声音响起,“你管那么多作甚,我这边来封信都要给你管着不成?看来我这做母亲的是没用了,你的亲事我插不上手,都是你跟你祖母说了算,连封信都要被你查看。”

    这是记恼方才许蕴拒绝亲事,可话说得却很重,好似许蕴忤逆不孝,梅嬷嬷都听不下去,忙上前轻轻扯了下王氏的袖子,低声,“二夫人,您可别这么说。”

    说着觑了眼许蕴,见他面上淡淡,看不出喜怒。

    王氏也是一时激愤,脱口而出这些话后,也觉着口不择言了,心中发虚,可想到许蕴推拒了亲事,就算自己都说了这是门极好的亲事,他都不愿,又心头起火。

    许蕴之所以不愿意与庞家结亲,并不是觉着庞蓉蓉不好,而是觉着不合适。

    不说他对庞蓉蓉并无任何感觉,他母亲这样的性情,庞蓉蓉便是进门也压不下,加上婆媳关系,二房说不定会更乱。

    方才在祖母那里,他只推拒了这亲事,与母亲未说太多,现在看她这样,脸上顿时露出落寞,“母亲,您是觉着孩儿不好?孩儿也知道自己不争气,让母亲失望了。”

    王氏哪里见得长子这般模样,许蕴只微微一示弱,她就心疼了,忙探过身子,轻拍他的胳膊,“胡说什么,你哪里不好了,我们阿蕴是最出色的儿郎了。是母亲说话不对,你别多想。”

    “可是那亲事,儿子实在觉着不合适,跟那位姑娘也没有什么眼缘,”许蕴缓声道,“让母亲劳神劳心,儿子实在是不孝。”

    王氏自己说归自己,可让许蕴自己说出这种话,王氏就觉着不爱听了,“我们阿蕴最孝顺最好了,既然你实在看不中,那便罢了,阿蕴值得更好的。”

    松鹤院里,许蕴只拒绝亲事,不好当着祖母面哄着王氏,现在几言就让王氏消了不快。

    梅嬷嬷在一旁看着也是舒了口气,还是二公子有法子,只是角门外晴杏还等着回信,她若提起又得引起不快。

    正想着怎么说时,许蕴看到她目光,看了看手里的信,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张夫人的丫鬟还在角门等着回信,”梅嬷嬷不得不提醒一句。

    不等王氏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蕴便对梅嬷嬷道:“去告诉那丫鬟,就说母亲不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不必让母亲费心。”

    王氏下意识地说,“这有什么费心的。”

    便得到许蕴不赞同的目光,“母亲,不管怎么说,阿菁是咱们自家人,张夫人是外人,您就算不喜阿菁,也不好与外人说这那。”

    “行,行,我知道了,”王氏朝梅嬷嬷摆了下手,等她出去吩咐,还是跟许蕴编排起许菁,“那四,丫头素来不安分,这不知又折腾出什么事,一个姑娘家还闹到衙门去了,真是……”

    许蕴打断她,“肯定是张夫人做了什么违背律法之事,不然阿菁怎么会将人告到京兆府,那可不是随意诬告的去处,定是阿菁寻到了确凿的证据。母亲,您便是再不喜阿菁,可是非上总得分清,不然岂不是叫儿子难做。”

    王氏瞪眼,这说着许菁,怎么扯到儿子身上了。

    “您要知道,我是阿菁兄长,阿菁若是坏了名声,我也跟着不好。”

    “你是男子,跟姑娘家不同,受什么牵连,”王氏不以为意,正是因为她膝下没有女儿,庶女也无,才不在意许菁名声。

    “都是侯府许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论男女,”许蕴很是不解母亲怎么会想法这般狭隘,还上赶着去坏自家人名声,“侯府谁有不是,同住一府一家人,出去后旁人说起,哪个脸上能有光?就算我是男子,名声影响弱些,可日后我的子女,有个名声不好的姑母,对他们也不好。”

    许蕴恨不得掰碎了给王氏分析,只盼她别总针对许菁姐妹。

    只是到底许菁那边遇到了什么事,竟告去了京兆府,若不是来消息来路不好听,他是亲自去三房处问问,现在只能先让小厮出去打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