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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医大哥端起柚子皮和柚子肉,悠然走向左侧空地架起柴火的小瓦锅。

    初棠也好奇跟过去。

    柚子皮被清水煮成半透明状,神医大哥便将其捞起,沥干水分。

    干净的锅底,被铺上层红色的果肉,又叠起上些煮过的柚子皮。

    最后放进糖和水,小火慢炖。

    南风转身,似意外初棠竟如此乖巧站在一旁,忽地失笑,他温声问:“你棋艺如何?”

    “还行吧。”

    全赖棋品来凑数。

    他和爷爷下棋但凡能赢的局,全靠耍赖得来,每次都气得爷爷吹胡子瞪眼。

    两人落座,南风将白子棋篓推向初棠。

    初棠:“其实我是来——”

    黑子落盘。

    南风微笑望过来:“到你了。”

    “其实我——”

    “天机不可泄露。”

    “你——”

    “我也有自己的劫数。”

    “可是——”

    “红尘嚣嚣,负隅顽抗也罢,随遇而安亦好,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初棠:“……”

    怎么完全不给人说台词的机会呐。

    行吧。

    世外高人难免性情古怪。

    棋盘白子越来越少。

    初棠托腮皱眉,一根手指压住他掌背:“拈棋深思,落子无悔。”

    “……”

    残局尚可破,但死局该如何是好?

    咕噜咕噜的声响传来,初棠忽地抬起莹亮的眸,举起手臂指指另一边。

    “好香,是不是熟了?”

    “我过去瞧下。”

    趁南风过去的功夫,初棠鬼鬼祟祟交换二人棋盅,本是执白子的他变成黑子。

    他得逞一笑。

    柚子果酱煮得粘稠,舀起一勺,加入些蜂蜜,再放入煮过的雪水化开果酱。

    微甘清香瞬息扑面而来。

    南风端碗折返,那人正托腮凝眸瞧来。

    模样端的是乖巧,但眼中狡黠的小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南风扫了眼桌面。

    似有些无奈,他明知故问:“缘何换我棋子?”

    初棠将原话奉还:“落子无悔。”

    他抬手盛邀道:“南风大哥请吧。”

    南风唇边若有似无漫出丝笑意。

    他双指捻起被“偷龙转凤”的棋子,寻准某个位置,搁下枚子,轻描淡写:“承让。”

    “欸……你这不——”

    声音戛然而止。

    初棠恍然大悟拍案惊叹:“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也不是。”

    “啊?”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总之——”

    南风袖口拂起阵风,他缓缓放下瓷碗,余光若有似无瞥向瓦片后的高树。

    叶影倏地涌动,随后恢复平静。

    “你最近可有遇到奇怪的人?”

    初棠摇头。

    这盘棋算是结束,他捧起蜂蜜柚子茶,甜融融的香味落进呼吸。

    入口更是芳香回甘,清嗓润肺。

    *

    南风把人送回去。

    初棠拎着个兔子灯笼进门,身后忽地有人轻声喊他,他顿足回眸:“有什么事么?”

    只见神医大哥微不可闻喟叹,好半晌,方启唇浅声道:“万事小心。”

    “嗯。”

    初棠点点头,甩着兔子灯笼走进去。

    他穿过一条长廊,来到那厢尽头,正欲拐弯,几近撞上拱门前负手而立的人。

    两人挨得近,咫尺距离,眼前人衣衫隐约透股微凉的雾气。

    沁凉入肤。

    也不知这人在此站了多久。

    初棠心有余悸后退几步,待看清那人长相后,眉头愈发紧锁。

    “大晚上的,你在这招魂儿呢。”

    程立雪淡眼扫过来。

    明明面无表情,初棠却不知为何读出了别的意味——是呀,有些人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我可不得赶紧招回来?

    “灯笼。”

    万籁寂静的夜空倏然绽放光彩,砰砰的烟火中,府中似乎也热闹许多。

    初棠勉强能听到些下人们的欢呼声。

    对面的程立雪话音微顿,片刻后吐出句:“挺可爱。”

    “啊?”

    初棠惊谔怔在原地。

    素来目空一切、自持清高的人,居然对这小小的兔子灯笼不吝溢美之词!

    这厮不会真招来孤魂野鬼,还被附身吧?

    “还不走?”

    判若两人迈出几步的人,似见他不动,回头望来,与他对视片刻。

    “走?去哪?”

    “用膳。”

    “我饱了。”

    “你确定?”

    初棠肚子不合时宜咕噜一声,如在抗议他的假话。

    啧……

    他讪笑:“是有点饿哦。”

    前厅。

    十一竟也在。

    转念间,初棠便了然,中秋佳节,人家兄弟俩吃个团圆饭不足为奇。

    十一笑着起身迎他。

    几人将将落座。

    十一:“这小兔灯笼真可爱。”

    初棠:“神医大哥买的。”

    程立雪忽地搁下茶杯:“不过如此。”

    “?”

    突兀的话语,终止了二人的嬉笑交谈。

    初棠一时语塞:“……”

    男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这臭男人刚刚还说他灯笼可爱,这会子却说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