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思量》 第1章 《怎不思量》作者:红黄粉【cp完结】 简介: 宗门落魄,万人嫌燕琨玉被投票选出,被迫嫁给魔尊。走的那天,连自己师尊都未曾出面阻拦。 魔尊杀人如麻,性情乖戾。燕琨玉与他相处如履薄冰,被处处刁难,却又捧着对方的一点好,当做珍宝。 可后来他发现魔尊给他那一点好,都是因为他身体里装着另外一个人的三魂。 “不过是个玩物,玩够了自然打碎他魂魄,本尊要的不过是他这具躯壳。” 燕琨玉心碎想要放手,却逃都逃不走,最后干脆剖魂,以死换解脱。 * 燕琨玉死后沉寂三百年,传言三界混沌,魔尊走火入魔,却没想到那个修无情道的师尊不知为何未能渡劫,也着了魔道。 魔尊一颗心空了三百年,再见燕琨玉,那人一袭白衣,已修得了无情道。 只为求一盏茶的时间叙旧,却被那画影剑刺穿胸口。 魔尊红着眼,任由剑身刺入,也要靠近他:“这样杀不死我,玉儿,你刺得再深些。” **结局1v1 第一卷 :思量却是,无情有思 第01章 魔尊逃出来了 燕琨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修炼百年,最后会和世人口中的魔尊成亲。-三日前。太羲宗山下。 刚下完一场雪,路上积了薄薄一层琼玉,踏过濡湿了衣袂,带着一点雪后融化的清爽气息。 “刚做好的甜食,香甜不腻,看一看瞧一瞧哟……”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从街头到巷尾。 燕琨玉一位身粗糙的灰色修道服,额角还有刚才练剑修行时的汗水,执剑站在甜食摊前,身材瘦削,腕骨清晰可见。 “老板,今日荷花酥还有吗?”燕琨玉擦了擦脸上汗,从自己腰间摸出两块灵石,轻放在摊子上。 “有有,特意为你留的,小修士你最近日日来我摊上,太羲宗这么喜好甜食的剑修,我还是头一次见。您拿好嘞。” 小贩热情收过灵石,将那粉色的荷花酥用酥油纸打包好,递到燕琨玉手里。 “只是近日有些喜甜,谢谢老板。”燕琨玉笑了笑,转身欲原路返回,一扭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同门师兄符启之等人,正负手朝前而来。 目光相撞,燕琨玉睫毛轻颤,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不动声色地隐藏情绪,移开了视线。 他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侧身向前,打算悄声离开。 擦着符启之的肩膀而过时,手中一空,那包酥油纸装着的荷花酥已然应声落地。 燕琨玉微微一愣神,明白是符启之所为,面上却平静如初,丝毫看不出恼意。 “哎哟,这不是琨玉师弟吗,师兄没注意到,没碰坏你什么吧。” “谢师兄关心,琨玉无碍。”燕琨玉以前不是没反抗过,可每次吃亏的只有自己。 被误会了师尊也不会来护着他,被罚去思过崖罚跪,都是常有的事,后来干脆学会了忍耐。 那包荷花酥滚了几圈后,燕琨玉才蹲下去捡,耐心拂去上面的尘土,站在一边的符启之等人冷哼一声,满眼讥讽。 “一介好吃懒做的鼠辈也配得上做裴叙师叔的弟子。”符启之啐了一口,低声嘀咕着,一脸厌恶地拂袖而去。 街道上人来来往往,没人上前,纷纷绕开了燕琨玉而行。 他单膝跪在地上,眼眸敛着,猜不透情绪,一直到膝盖感受到冬日雪后的刺骨寒意才从地面上站起来。-- 燕琨玉住在太羲宗的飞云峰,平日没什么人来,师尊裴叙虽是同在一处,可又总是不见人影。 推开偏房的门,燕琨玉提着东西走了进去。 “九方道友,你伤势如何了,还需几日才彻底恢复呀?”燕琨玉放下荷花酥和手中的佩剑,看向床上的人。 床上盘坐的男人一身黑色圆领窄袖长袍,金缕丝銙带,头发简单梳拢。 那人生得一张姣好的脸,鼻梁挺拔,听到声音后,调息一大周才缓缓睁开那双凤眼,眉目之间肃杀之意极重,转瞬即逝。 燕琨玉没多想,这位九方道友是前天晚上闯入飞云峰的。 先是轻车熟路地用了他的房间,毫无半点客气,说是从秘境中误入了妖兽陷阱,勉强才逃脱。 如今受了伤又丢了宝物,想着将伤养好再去找丢失的东西。 除了他的名字‘九方’,其余的信息都没有说。 燕琨玉以为他是怕丢脸才不说名讳。 可是这几日观察下来,对方实力分明在他之上,怎么会连最简单的秘境这么长时间才能出来呢。 起初,燕琨玉本是想直接向长老说明的,但九方道友说他已经不属于任何宗门,此次在秘境中是被同伴抛弃才会得以下场。 他不愿提起自己的宗门,只想恢复后便离开,不再入道门。 燕琨玉心软,便帮着瞒下来了。 “今日怎么这般慢,是想要饿死本……我吗。”九方渡横眉倒竖,哪有半点伤势严重的模样。 燕琨玉俨然已经习惯了九方渡这凶神恶煞的态度,他挠了挠后脑勺,将两包酥油纸包拿到小桌上,其中一个完好的打开摊给了对方。 “之前看道友喜欢吃蜜饯,太羲宗山下有一家甜食铺子还不错。” 对方没应他,满怀期待的话成了自言自语,燕琨玉也不伤心,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第2章 “九方道友,你修炼到哪个阶段了啊,我师尊说金丹期以上都不用吃东西的也不会饿的。”燕琨玉好奇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九方渡刚捏起一块荷花酥,闻言那对凤眼一挑,燕琨玉无端感觉到压迫,讨好地将自己碎了的荷花酥也敞开递给对方。 “这些不脏,是不小心摔的,九方道友,你要是不嫌弃就一并吃了吧。” 闻言,九方渡看着那明显是被踩碎的荷花酥,开口道:“妖丹还有多少。” 燕琨玉手捂在腰间的钱袋子上,有点舍不得,九方渡却已经向他伸出手,青筋浮现在皮肤下,腕骨分明。 “我还没给师尊看我的比试成果呢,而且师尊说了,一次不能吃太多妖丹,会走火入魔成妖的。” 空气凝固一瞬,九方渡冷冷一笑:“若我说,我就是魔呢。” 燕琨玉自然是不信九方渡的,这里是太羲宗。 就算是再怎么小的野鸡门派,也是有结界的,如果有妖魔闯进来,一定会惊动掌门。 九方渡一副理所应当姿态朝燕琨玉伸出了手。 “我师尊说……” 闻言,九方渡那张冰冷若霜的脸上五官微微扭曲,像是气狠了,带着隐隐杀意,声音低哑:“再提你的师尊,我今夜便去杀了他。” 燕琨玉还想说他的师尊是三界最强的。 可触及到九方渡那双几乎冒火的眼眸,他便没敢开口。而是狠了狠心从口袋里将最后一把妖丹倒出来,给了九方渡。 他之所以这么忍让九方渡,也是知道九方渡只是说话难听了点,对他并没有坏心,也从不羞辱他。 虽然凶了点也好过在这飞云峰一百年多无人来和他说过话的日子。 “琨玉师弟!你在吗?” 两人正安静地正对着吃荷花酥,门外突然传来声响。 飞云峰的偏房一百年间都无人造访,燕琨玉有些慌张起身。 他顾不得正慢条斯理吃荷花酥的九方渡,一把将人拽起来推到里屋的屏风后面。 “放手,你找死!”九方渡蹙眉看着燕琨玉造次的手,压低声音呵斥。 燕琨玉赶忙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乌连师兄过来了,你别出声,被发现我们都会完蛋的。” 他害怕被罚去思过崖思过,面露哀求看着九方渡,脸上还有白日被人欺负后的划痕,九方渡正欲发作,却咬咬牙作罢。 见状燕琨玉这才整理好凌乱的衣袍,匆匆赶出来开了门。 门口站着是乌连师兄,平日对他虽然严厉但还在修炼上还算照顾。 “乌连师兄有什么事找琨玉。”燕琨玉只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看向门口的乌连。 “轩辕丘下那镇魔谷里锁着的魔尊逃了,裴叙师尊不在宗内,我替他过来看看,琨玉小师弟,你是否在太羲宗看到过可疑的人。” “魔尊?”燕琨玉摇了摇头,也跟着蹙眉,极力思考一番,却没有怀疑自己屋子里的那位,“太羲宗不是有结界吗?难道被闯破了。” “应当是没有,不过近日还是谨慎些为妙。既然琨玉师弟没见到人,我便去其他人那里问一问。” “师兄慢走。” 乌连抬脚欲走,却又停下来,转头看向要关门的燕琨玉,越过他看向屋子里面,只能看到桌面上放着的荷花酥。 “琨玉师弟,你什么时候爱吃荷花酥了,我怎么不知你喜甜。” 话一出,燕琨玉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他袖口下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着月白色。 “今日下山看着样子好看顺道买的,乌连师兄要不要拿去一些,可甜了。”燕琨玉说着真的要去拿。 “不用了,你忘了师兄已经辟谷了。你早些休息,师兄先走了。”乌连拦住他,面上又恢复笑意道。 目送着乌连师兄离开,没了人影后燕琨玉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让他内心有些歉疚,他还没对乌连师兄撒过谎。 关上门,一转身,还没看清面前就撞在了一堵软墙上。 “唔!”燕琨玉额头一痛,鼻息间尽是乌木的沉香味,带着一点荷花酥的香甜。 他踉跄一步,九方渡往前一步,直逼他脊背贴在门上。 抬眸正对着上是九方渡的那双犹如深潭般的眼眸。 像是第一次打量他一般,燕琨玉直觉感到危险。 “九方道友,你什么时候能离开?我收留你好多天要是被知道也会被罚的,师尊也快回来了。” 燕琨玉仰头看着九方渡,身体都被笼在对方的八尺之余的身姿下。 “你的师尊,只有你一个徒弟?” “对啊,师尊只有我一个徒弟,可我不太争气,灵根太差现在也才是筑基期的初期,总给师尊丢脸。”燕琨玉垂眸失落道。 九方渡眸色沉了下来,若有所思。 “九方道友,那……你什么时候去找丢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啊,你若是和我说我或许帮得上忙。”燕琨玉没注意到九方渡的脸色,顾自问道。 那人深深看了燕琨玉一眼:“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了,希望大家喜欢就点点收藏,投投海星,喜欢和大家评论互动! 第一本古耽,文笔很多欠缺,望轻喷! 第02章 我知错 第3章 燕琨玉有些惊讶:“已经找到了?这几日你都在飞云峰去哪里找到的啊?东西已经找到了那是不是要走了。” “明日走。” 听到九方渡说要走,燕琨玉心里还是不太舍得,毕竟也相处了有一段日子里,同吃同住。 他想到等九方渡一走,飞云峰又只剩他一人独守了,每天吃睡都一人,百年都无聊成这样,若是修仙几千年那岂不是无聊透顶。 可终究不能留外人在太羲宗。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当晚,燕琨玉躺在小榻上翻来覆去良久才睡着。-- 燕琨玉第二天醒来在飞云峰下的红枫谷练了一天的剑法,下午休息的时候去了藏书阁,趁着没人借到了一直想学的《水月心法》。 燕琨玉揣着书往回走,心情也好,刚推开房门,看到了床上盘腿而坐的九方渡,愣了一瞬,没想到他还在。 见他还在疗伤也没有上前,而是在角落的短榻上坐好,期待地翻开了水月心法的第一页。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燕琨玉低喃,静下心来调和内力,以气化神。 燕琨玉盘坐闭上眼试图将书上的内容消化,却没意识到自己的灵根和心法冲突,重复三次后丹田发热,他以为是要突破,其实已经在走火的边缘反复试探了。 他那张皎玉白的脸上泛着绯色,细密布了一层汗珠,像是白玉莲雾上的朝露。 喉头一甜,燕琨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走火,体内灵力在静脉胡乱冲撞,撕扯般的疼。 他没忍住,一口血沿着嘴角留下,无法再按照心法上来运功,保命要紧,极力压制体内那股乱窜的灵力,却不得章法。 “专心调息。”低醇的声音带着隐隐怒意,紧贴在燕琨玉的耳畔。 紧接着一股霸道蛮横的灵力顺着他的丹田梳理四肢百骸的经脉,那股乌木的沉香味与呼吸交融。 燕琨玉一边静下心调整自己的呼吸,感受到九方渡的那虽强势但令人安心的灵力压制住了他四处乱窜的内力。 有了九方渡替燕琨玉一同调息,他才能驾驭这突然冲撞起来的灵力,丹田隐隐作痛,连同胸口都堵着什么时候,他猛地张嘴,又咳出血来,终于睁开眼恢复了意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燕琨玉劫后余生般喘息着,身体酥软向后倒去,本以为会靠在床头,却靠在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他一转头便看到那玄色长袍,脊背一僵,想要起身却压根使不上力气,只能头枕在九方渡的肩膀上暂歇。 “九方道友,多谢你,我…我似乎还有些无力,抱歉。”燕琨玉耳垂微红,有些难为情。 “你的灵根和这本破心法相冲。简直白白耗费我的灵力。”九方渡嘴上毫不客气。 “我知错,九方道友勿要动怒。”燕琨玉指节泛白,难堪地认错,声音细若蚊蝇。 燕琨玉脸上还带着一层薄红,他自知灵力低微,却没想到在九方道友面前做出了如此丢脸的行为,只觉得脸上发烫。 仰头看向九方渡时,对方眼眸暗了一瞬。 燕琨玉灵根低劣,修炼虽是废物一个,但皮相生的极好。 风吹日晒的修行下,燕琨玉的皮肤仍旧白皙滑嫩,神色却带了几分女相中的媚态,那双眼此刻含着泪,低眉垂眸,眼泪要落不落,一副疼狠了不敢说的倔强隐忍模样。 “蠢钝至极。”九方渡冷声骂道。 燕琨玉被骂得头昏脑涨,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后的九方道友,那人黑着一张脸,简直如阎罗在世。 他恨不得赶紧从九方渡身上起来才好,腰肢却被桎梏,九方渡的手掌紧贴在燕琨玉的丹田,炽热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体内,这才舒缓了他损伤的经脉。一炷香后。 “还不起来?”九方渡沉声道。 四肢不再软绵无力,终于有力气从九方渡的身上爬起来,燕琨玉不好意思地连连作辑拱手:“多谢九方道友,今日幸好有你在。” 九方渡神色淡然,像是懒得理他,继续修炼去了。 燕琨玉有些尴尬,讪讪收好那本《水月心法》,轻手轻脚去屏风后面换了一身,看着天色还不算晚,干脆拿上那本心法出门再换一本更简单的回来。 “去哪?”刚一推开门,身后的九方渡就睁开了眼,冷冷扫向他。 燕琨玉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再换一本心法,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去给道友找些吃食来,顺道将这心法还了去。” “昨日的荷花酥不错。” “好,我去寻寻看。”燕琨玉心头莫名其妙热了起来,像是自己的付出有了回应一般,揣上灵石和心法乘着将歇的暮色离开了飞云峰。 到藏经阁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阁楼周围的庭燎里的烛火微微照亮眼前的路,燕琨玉将心经还了回去,好在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不会来找他麻烦。 燕琨玉随手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心经,刚要翻开看看,手里的书瞬间被人抽走了。 “太玄功?”轻蔑的笑声从身后响起。 “符师兄,这小废物不是刚刚筑基吗,这就敢学这种东西了,莫不是背着咱们偷偷修炼突飞猛进了?” “是啊,燕琨玉,正好今夜我闲来无事,你我切磋一场,就当做替裴叙师叔检验一下你的修炼成果了。”符启之不怀好意笑道。 第4章 燕琨玉心中一紧,赶忙解释:“师兄,琨玉只是随便来看看,还不够资格能和师兄切磋。” “这是不给我面子了?”符启之眼眸一眯,语气沉沉。 “琨玉不敢。” “只是简单过几招而已,有何担心,莫不是师弟觉得我这个做师兄的会欺负师弟不成。” 三言两语之间,燕琨玉陷入骑虎难下的窘境,他无法脱身,只能被几人半推半拽地带去了演武台。 偌大的场地只有他们几个人,燕琨玉和符启之各站一边,在那稍胖的师兄说开始前,符启之已经执剑冲了过来。 “得罪了,小师弟!” 燕琨玉灵根低劣,修炼不仅比旁人慢,就连施展时丹田处都像有什么堵塞着一般,招式灵力微弱,也只够防身逃跑来用。 几个回合下来,燕琨玉已经有些吃力了,他来不及气喘就要应付符启之的招式,说是切磋,却招招直逼他的命门。 “符师兄,琨玉认……唔!”‘输’还没说出口,燕琨玉看到眼前一道幽蓝色的光。 下一瞬整个人撞在演武台的圆柱上,丹田锥心般的痛,痛得他咬紧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砰!”双膝跪在地上,燕琨玉捂住腹部,浑身颤抖。 “师弟可要专心应对啊,不然师兄胜之不武,说出去也不好听。”符启之挑眉,扬手一挥灵力无形化有形,鞭笞在燕琨玉的背上。 顿时燕琨玉背上的灰色修道服鲜红染湿了一片,从内到外都伤得不轻,喉头一片腥甜。 那长剑直直朝着燕琨玉而来,他心下一惊,道:“琨玉输了,还望符师兄手下留情。” 疼痛逼出燕琨玉的眼泪,他红着眼眶看着手持长剑的符启之,后者有一瞬的失神,动作也跟着停了。 不过一瞬,面前忽地闪过一道人影,有些熟悉的乌木香气扑面而来。燕琨玉手中的剑被夺了去,而后便听得一声兵刃相撞的清脆响声。 睁眼看去,符启之的本命剑落在地上,刚才还一脸得意的那几人一脸惊惧,符启之更是伤了手臂,鲜血沿着袖口流下。 燕琨玉撑起身子,终于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这几日躲在飞云峰的九方道友。 “伤本尊的人,找死。”黑袍衣袂翻飞,漫不经心道。 第03章 挑个剑修做炉鼎 “你是谁?我们同门切磋,与你何干?”符启之虚张声势道。 符启之以眼色示意身边的人,后面几人捏诀拔剑一气呵成,向九方渡而来,九方渡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做任何躲闪。 “咳咳……你、你小心,我来。” 燕琨玉这才站起来,见状要执剑挡在九方渡面前。 可刹那间,太羲宗的上空已经布满了阴云,所有人屏息看去,只见一道紫色闪电从天而降,直直朝演武台劈下来,符启之堪堪避开,演武台中间竟燃起火来。 “这紫雷招式……是魔尊九方渡!” “快!去找掌门!” “燕琨玉!你竟和这魔头勾结!” 符启之等人慌张四散,燕琨玉却傻了眼,他周身如置冰窟,以为自己听错了。 “九方道友,这……你到底是谁?”燕琨玉声音颤抖道。 九方渡半个手臂直至脖子上魔纹骤现,周身交缠这紫色雷电,俯瞰大殿,杀意染上眉间,宛如修罗。 在对上燕琨玉的视线后,稍有收敛。 “如你所闻。”九方渡朝燕琨玉走去,高高在上地命令,“跟本尊走,留你一命。” 恐惧和慌张交错,燕琨玉脑子里混沌一片,他摇了摇头,稍稍后退一步,九方渡正要靠过来时,一道银光闪过,剑身擦着两人衣袂而过,割落一片布料。 “滚开,离我的师弟远点!”乌连挡在了两人之间,与此同时,太羲宗的长老们已经陆续都赶了过来。 太羲宗顿时乱作一团,宗门弟子四处散开,几个长老表情严肃,正欲做出抵御,却没想到九方渡随着那抹紫色雷电一同降临,惊天动地的雷声,劈开了演武台上方的蛟龙圆柱。 九方渡以一敌多,从演武台打到天上去,磅礴的灵力冲口而出化作有形,整个太羲宗上空笼罩着正邪强势蛮横的灵力,一时间压得众多弟子喘不过气来。 燕琨玉紧张地看着天边数人,忐忑不安,他亲眼看到长老几个招式接连被九方渡轻描淡写躲过,紧接着一道紫雷从天上劈下来。 为首的掌门退回众人中,捏诀设界才挡住九方渡的招式。 “掌门,我等为你设阵,与魔尊不死不休。”乌连上前道。 却见掌门神色复杂,刚一张口便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众人赶忙冲上前去,燕琨玉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被符启之重伤,跟着上前也想要帮忙,却触到了掌门那厌恶的视线。 “不必设阵!你们斗不过他。”掌门嘴角淌血。 刚才还在和宗门几个长老缠斗,此刻又回到了演武台,九方渡那衣袍被骤风吹起,逆光而立,周身气息煞人,无人敢与他对视。 “明日太阳落山前挑个剑修送入轩辕丘做本尊的炉鼎,不然本尊便平了这太羲宗。”九方渡眉梢微挑,轻慢道。 燕琨玉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听到东面山上一声巨响,再定睛看去是镇妖塔被从轰开了。 不过好在,太羲宗这野鸡门派那镇妖塔里哪有什么像样的妖魔能被关住,也没人在意那镇妖塔,注意力都在九方渡身上。 第5章 燕琨玉瞳孔震动着,看到九方渡投来的视线,深不见底,看得他脊背发寒,好像刚才那番话意有所指。 他怕那人现在就动手灭了太羲宗,结果对方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太羲宗众人无一不松了口气,燕琨玉也一样,可他又因为九方渡离开前的那句话而提心吊胆,无人敢开口正面问,嘀咕声却没停下。 “今日那魔头就是在我与燕琨玉切磋的时候来阻拦的,说燕琨玉是他的人……” “没错,那魔头护着燕琨玉,将我重伤,内丹损坏严重!” 符启之添油加醋一开口,众人同仇敌忾地怒视燕琨玉,就连乌连师兄都蹙眉,走到他面前,低声问:“琨玉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琨玉见状,更是便如实解释道:“我、我并不知他是魔尊,他说他是宗门道友,便让他在飞云峰住了几日……” “你!”乌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脸失望。 一边的掌门的脸都要绿了,胡子都气得翘起来,恶狠狠看向燕琨玉。 “既然如此,吾便遂了你的心意。吾宗燕琨玉被魔尊选中为苍生助祭。待送入轩辕丘,不再为我宗弟子!”掌门扬声道。 话既出,一片哑然。 燕琨玉像是耳鸣了,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谕令,他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如芒在背,刺伤他的皮肤般灼热。 “如今用你一人可换所有人平安。燕琨玉,你不愿?” 闻言燕琨玉微怔,不知如何回答。 愿,便赔上一生修为不可飞升。不愿,便成为宗门的众矢之的,此后也无法再留在宗门。 凭他这实力,若是想逃,大抵也会被太羲宗的人绑起来送去轩辕丘。 从他出生以来,他好像都在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而前进,从没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过。 成为剑修这条路非他所选,可燕琨玉还是坚持下来了,只望有朝一日可以和师尊一起飞升。 却没成想七岁拜师,他便被告知是低劣灵根的废物,无人要他。 那些七岁前围在他身边的师兄弟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只把他当做彻头彻尾的废物,所有人都能踩他一脚。 唯独师尊不欺辱他。 可却根本找不见踪影了。 “我…愿。”燕琨玉已无路可选。 之后掌门说了什么燕琨玉已经不记得了。 乌连师兄一路叹气送他回了飞云峰,说明日会来送自己去轩辕丘,燕琨玉也只是心不在焉应了下来,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想来没有再见师尊的机会,便留了封书信在裴叙的卧房,他掌握功法后师尊教会了他使用纸乌的能力,只要注入一点灵力便能千里传信,可燕琨玉没有使用。 即使他再怎么自我安慰,燕琨玉比任何人都清楚,裴叙师尊不会想理会他这种废物徒弟,所以才会离开宗门这么久,一百年都不曾回来过问他一次。 师尊若是知道他的离开,只会感叹少了个拖油瓶罢。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收藏~求海星投喂~ 第04章 炉鼎成了老婆 乌连本是想要自己送燕琨玉去轩辕丘,却没想到掌门似乎早就猜到乌连心中所想,派了符启之和乌连两人一同前去送燕琨玉前去,更是想跑都跑不了。 几人御剑飞行,燕琨玉昨日被符启之所伤,御剑都办不到,乌连便让燕琨玉和他在同一把剑上挤着。 “这个你拿着。”乌连悄声握住燕琨玉的手腕,将手里的瓷罐塞进对方手里。 燕琨玉没什么精神,瓷罐那抹冰凉触感倒是让他脑袋清醒几分。 他偷偷看了一眼,躲过符启之的视线,将瓷罐藏进了衣襟里。 “乌师兄,这是什么?”燕琨玉放好后,才压低声音问。 “抽魂丹,服下去后会有十二时辰的假死状态,魂魄可以脱离肉体行动,若是假死后被重伤,神魂速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听着乌连严肃的语气,燕琨玉了然点了点头:“琨玉知道了,谢谢师兄。” 之后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压抑。 “这马上就到轩辕丘了,看燕师弟这风轻云淡的样子,不会还不知道炉鼎是什么吧。”符启之阴阳怪气开口道。 燕琨玉没有心情理会符启之,全当做没听到,不予理会。 他这样子倒是让没在他身上找到乐子的符启之心里不痛快了,那人冷冷一哼。 “飞升肯定是不用想了,你估计这辈子也就是个筑基期的废物,每日雌伏于男人身下,只供九方渡玩乐当做个精进修为的工具!” 闻言,燕琨玉袖口下的手指攥紧,堪堪压在心中不安,面上丝毫不留痕迹。 “符启之,够了!”乌连看出燕琨玉的忐忑,怒视符启之,手紧紧攥着腰间的剑。 “怎么,你想动手?乌连,你不想回宗门了?” “苟且偷生,用他人性命换取片刻残喘的地方,有何留恋!”乌连那浓眉倒竖,一身正气。 燕琨玉见势不妙,赶忙拉住了乌连:“乌师兄,快别说了。” “你!”符启之气得不轻,转眸看向燕琨玉,“等你进了轩辕丘,我看还有没有第二个乌连替你撑腰,不过要看你活不活得过今晚,有传言这魔尊喜欢挖心剖肝来吃,你正好去应验一下是不是真的。” 话音刚落,乌连已经拔剑相对,气氛紧张起来。 第6章 与此同时轩辕丘正门走来一人一兽,那兽形状像马,白头红尾,通身是老虎的斑纹,那对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对面的几人看。 “燕公子,属下是齐眉,跟我走吧。” “一个炉鼎,对他客气什么。”符启之道。 那女子也是一身黑红相间,压根没有看符启之一眼。 而是摸了摸那瑞兽的毛发,瑞兽便走到燕琨玉脚边,蹭着他的腿,示意他坐上来。 燕琨玉伸手揉了揉鹿蜀身上的软毛,回头扯出一丝笑容来。 “乌连师兄,他日若有相见的机会,琨玉再感谢你。” 说着,他便朝乌连摆了摆手,那人表情深奥难辨,竟看出几分哀切来。 踏入轩辕丘的大门,他便彻底和太羲宗再无关联。 骑上鹿蜀,燕琨玉便感觉走进一片白光中。 等回过神,已经在轩辕丘内了,随行的齐眉在他身侧,引这鹿蜀前行。 回头看,景象也不是刚才那番。应该就是身边的齐眉用了什么法术。 没走多远,便看到了楼阁——行梦楼。 飞檐上挂着灯笼,贴着大喜的字,还有不少和齐眉穿着一样的女侍在阁楼前忙着挂彩。 燕琨玉只以为今日这里有喜事,没有多想,直到齐眉转头对他说: “燕公子,尊上今日有事,成亲的步骤该免的都免了,晚些时候尊上会回行梦楼,公子在洞房里等尊上便可。” “好……等等,成亲?!” 燕琨玉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身上那身太羲宗穿来的修道服已然不见,而是一件大红喜服。 “为何是成亲,我、我来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齐眉只按尊上吩咐办事。”齐眉漠然看着燕琨玉,生硬道。 虽说成亲听上去比炉鼎好太多,可还没任何相伴经验的燕琨玉来说,尤其是给魔尊当伴侣,一样恐怖。 “那九方道……尊上,他现在在哪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尊上现在不在轩辕丘,公子可以等尊上晚上回洞房时再问。”齐眉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子之间成婚并不稀奇,可对方如此直白的话还是让燕琨玉有些难以适应,悄悄红了耳尖。 燕琨玉从鹿蜀的背上下来,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对方疏离的模样,自知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只好跟着齐眉走进行梦楼。 被送进卧房后,还不等他问句话,齐眉便要行礼告退。 “等一下,我来时的青色外衫可以给我吗?就算成亲,我明日也该换下喜服了。” 刚一进门,燕琨玉就被人用法术换上了喜服,自己在太羲宗外衫却不知哪去了。 一路上都神色淡然的齐眉此刻终于露出了其他的反应:“齐眉以为明日用不上,便搁置在旁边的偏房了,若公子要的话,我现在便去拿来。” 那件长衫穿不穿事小,挂在长衫上的玉佩是母亲生前给他的,不贴身放着总不踏实。 “嗯,那就麻烦你了。” 齐眉颔首出去,很快将燕琨玉的长衫送进来,燕琨玉将玉佩摘下来。 那上面是并蒂莲的图案,本是想以后若是能与谁结成道侣后送出去,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卧房一时间只剩下燕琨玉一个人,他左右打量起来。 屋内装潢华靡,光是各种玉石就陈列了整整一墙,所见之处都贴上了喜字,就连床上都挂上了红纱。 燕琨玉胸腔里面不规则地跳动着,心乱如麻。 九方渡应该在刚知道被送来的是自己,这些东西显然是昨日就开始布置的。 难道不论是谁他今日都会与之成亲吗?燕琨玉猜不中对方心中所想,干脆盘膝而坐,打算调息疗伤。 可刚刚合上眼,就听到角落的窗户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人的窃窃私语。 “这可是尊上抓回来的第十个人了,你说这次尊上让咱们布置得这么隆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什么宗的剑修了?” “你是不是傻了,尊上又没有七情,喜欢什么啊。” “那为什么抓他过来啊,这一晚上布置轩辕丘可把我累死了。” “谁知道为什么,之前抓的人你见过几个在轩辕丘活过一日的,一般喝完酒连外衫都没脱就……” 声音渐渐消失了,燕琨玉猛地睁开眼,脸色比昨晚刚知道自己要被送来时更白上了几分。 怪不得刚才齐眉说明日用不上换衣服,原来是活不过明日! 他从榻上下来,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了。 “燕公子,有什么事吗。”齐眉站在门口,颔首。 燕琨玉握住门框的手渐渐收紧:“无事……” 再度关上门,燕琨玉从怀里掏出乌连给他的抽魂丹,只觉得浑身发冷。 九方渡应该已经知道被送来的就是他了,也会将他杀了吗……燕琨玉没有那个自信,只祈祷对方能卖他几分薄面。 第05章 渡酒 入夜。 燕琨玉坐在卧房想了一下午的对策,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倏忽,一阵风袭来,卧房的门被吹开,撞击后发出吱呀的声音。 桌上的烛火摇晃,燕琨玉片刻分神,下一瞬便感觉到那种阴森到骨子里的压迫感。 一双黑靴迈进来,那人穿了一身玄色圆领广绣蟒纹长袍,黑銙腰带,举步生风。 第7章 燕琨玉愣了片刻,直到九方渡走到他面前才回过神,看到的又是那张姣好的脸。 对视中,燕琨玉被看得发毛,正要移开视线,下巴就被挑起。 “哭过?”九方渡用食指抬起了燕琨玉的下巴,声音低哑。 下巴被挑起的姿势让燕琨玉脖子生硬地梗着,那粗粝的指腹并无半点温情拂过燕琨玉的眼角,就这样被九方渡这样看着,生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燕琨玉惶惶移开眼,不着痕迹地从对方手里逃开桎梏,想起下午因为怕死哭了那么久有些难为情。 “我没、没有。”燕琨玉捏紧手中的玉佩怯怯道。 “你应该比本尊清楚,如今你出现在这里,并非本尊强迫你,而是你的宗门抛弃了你。” 九方渡声音带着几分轻蔑,收回手一撩衣袍,飒然坐在了桌前。 “可如果我当初没收留你,也不会变成这样。”燕琨玉心中有些气恼委屈,嘴里嘟囔着。 话说到一半察觉到那阴冷的视线,偷偷抬眸瞄了一眼,便看到九方渡那一副要吃了他的态度,识趣地改了口:“九方道……尊上,为什么要和我这样的剑修成亲。” 气氛并没有轻松些,而是转瞬变得更加沉闷,九方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 之前在飞云峰九方渡有意无意压制自己的力量,现在在轩辕丘不必再隐藏,力量差距自然可怖。 “看来,还是你更喜欢被当做炉鼎对待。” “不是的,九方兄,我只是……”燕琨玉有苦难言,脑海中一遍遍回想起那两个女侍的话,咬了咬唇,将‘怕死’两个字咽回肚子里了。 “过来,为本尊斟酒。” “好…”燕琨玉碎步挪到桌前,站着拿起那壶酒,余光中看到九方渡袖口的大片血迹,黏糊糊一片沾着什么,显然是刚杀了人回来。 燕琨玉手腕抖得厉害,酒入杯中,摇摇晃晃洒了一大半。 九方渡刚握住他的手腕,还什么都没做,燕琨玉手中的酒壶猛地落地。 “啪!” 酒壶四分五裂,酒洒在了两人靴子上,溅湿了衣角。 空气静了一瞬。 “你很怕我?” 燕琨玉很想承认,对上九方渡的眼神后,红了眼眶猛地摇了摇头。 好在桌上两个酒杯已经被倒满,九方渡松开燕琨玉的手,大发慈悲地没有跟他算账。 眼神示意燕琨玉将酒杯举起来,就在九方渡的手要绕过他的臂弯时,后者脊背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冷汗,汗毛直竖。 ——之前抓的人你见过几个在轩辕丘活过一日的,一般喝完酒连外衫都没脱就…… 燕琨玉猛地惊醒,以为有毒,下意识甩掉了手里的杯子,反应过来后解释道:“我、我其实喝不了酒的……” 燕琨玉咽喉猛地被桎梏,九方渡的手掌冰冷,燕琨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杯中的酒被九方渡一举倒入口中,手掌卡着燕琨玉的脖子,猛地将人拉近,两人之间的不过几寸的距离,呼吸交融,却尽是冰冷。 九方渡紧绷着一张脸,像是忍耐到了极限 “九方兄,你、你先别生气。”燕琨玉煞白一张脸,笨拙地求饶。 就在九方渡更近他一分时,他下意识闭上了眼,本以为要被掐死,唇瓣却贴上来什么炽热的柔软之物。 微凉的酒液被渡到他的口中,舌尖相抵,一触即分。 九方渡动作粗鲁得很,压着燕琨玉的喉结,后者连吞咽都困难,伸手无意识地推了九方渡几次。 被三番五次地拒绝,九方渡的怒气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目眦尽裂,咬破了燕琨玉的唇角,腥甜的味道辗转在唇间。 九方渡几乎咬牙切齿道:“燕琨玉,你真以为喝了这交杯酒便可以做本尊的男妻了?你做个炉鼎本尊都不稀罕!” 九方渡一甩手,燕琨玉身体失衡,踉跄栽在地上,袖口里的玉佩被甩到地面上,顿时裂开了。 那镌刻的并蒂莲白玉从中间断开,碎成两半。 燕琨玉被九方渡周身骇人的气场吓得说不出话,根本无暇思考九方渡此举目的,只觉得死定了。 泪珠盈盈蓄在睫毛边上,哆嗦着砸在地面上,他盯着九方渡的靴子,眼泪断了线似的。 “别再顶着这张脸在本尊面前哭,难看得要命。” 燕琨玉能感觉到九方渡对自己的厌恶和嫌弃,他怕自己再哭下去,九方渡真的要了他的命。 抬手用手背擦拭眼泪,脸上红了一片,又胆怯地看了九方渡一眼,眼泪委屈地往下掉。 九方渡踩在那玉佩上,没再理会燕琨玉,摔门从行梦楼的卧房离开了。 “在飞云峰你很好的。”燕琨玉不明白,太羲宗也好,九方渡也罢,他都真心相待的人,为何一个一个都如此欺辱他。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吗,是他灵根太差,什么都做不好,才会没人在意。 到底该怎么活,才能讨身边的人欢心……-- 燕琨玉第二日是被侍从进进出出的声音吵醒的。 他刚刚一睁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呲牙咧嘴从床上坐起来,想来若是别人看到还会以为他昨夜和九方渡发生了什么。 其实只是被九方渡又掐又甩,浑身酸痛罢了。 不过该庆幸的是,他竟然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没有像女侍所说,死在昨夜。 第8章 “燕公子,你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啊。”站在床边的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女侍,一脸关切地看向燕琨玉。 燕琨玉摇了摇头,“我无碍,女子你是?” “我叫齐妩,是齐眉的妹妹,日后公子的起居都由我来负责,要洗漱吗公子。” 燕琨玉哪里被人伺候过,他摇摇头:“我自己来便好……是九方兄让你来的吗?” “当然了,昨夜尊上特意安排我来伺候燕公子起居……” “还想尊上呢?赶紧收拾干净起来去干活,尊上说了,你既然不想好好做个男妻,就做个侍从,正好瑞兽阁的那群妖兽没人喂,以后你来负责。” 人还没见到,说话的声音先传入了行梦楼,齐妩话都还没说完,从那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持刀男子,粗眉大眼,横眉看向床上的燕琨玉,一看就不是善茬。 第06章 闺中之礼 “瑞兽阁那么大,燕公子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尊上肯定不是这么说的,齐六,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齐妩反驳道。 “那你就去问尊上,我只是按吩咐办事。”被叫齐六的男人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齐妩见他这么说也无可奈何了,她也没有真的去问尊上的胆子。 此刻有些同情地看向燕琨玉,可对方脸上丝毫不见愁色,甚至带了几分欣喜。 燕琨玉对于异兽是很感兴趣的。 “瑞兽阁,是昨天送我过来的那头鹿蜀的居所吗?” “你说鹿蜀?不过瑞兽阁可不只鹿蜀一只瑞兽。还是不少凶兽,也是分为三个等级来饲养的,我看燕公子灵力低微,应该只能喂一些低阶的异兽……”齐妩道。 燕琨玉有些尴尬,要是凶兽,他可能确实喂起来有些费力。 齐妩心直口快,反应过来连忙找补:“燕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我没有生气,你说的确实没错,我灵力尚不能如此。” “那我给燕公子拿今日的衣裳。”齐妩尴尬笑了笑,转头看到齐六还在,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燕公子要更衣了!” “都是男人,更衣有什么怕看的。” 这话说出口,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愣了一瞬,先不说天下男子成亲已是平常之事,燕琨玉再怎么样也是九方渡的男妻。 眼前这人简直是没有把九方渡放在眼里,更不用说燕琨玉了。 “齐六,你是不是疯了!” 齐六淫笑一声,倚在桌上无赖极了。 燕琨玉倒是不怎么在意,在太羲宗的时候也和乌连师兄一起在河边洗过澡。 他面色如常地更衣洗漱,完全把齐六当成了空气,后者兴许是觉得没趣,才去了正屋等。 “走吧。”穿戴好后,燕琨玉拿上了太羲宗的剑。 “等等,你这剑不能带。” 剑修剑不离身,是他在太羲宗学会的第一件事,现在要他丢下剑,跟丢了他的命没有什么两样。 况且这把剑还是师尊裴叙给他的,虽说不算什么上好的神剑,燕琨玉也仍旧视若珍宝。 “剑在人在。”这件事,燕琨玉很有原则,“尊上有说我不可以带剑吗?” “让你带又能有什么用,嘁,走吧!”瑞兽阁。 虽说是阁,但是走进去站在院子里燕琨玉才发现这里的瑞兽和凶兽多到他几乎数不清,这里负责饲养异兽的人也不只他一个人。 一打眼,燕琨玉看到里面有一只长得像蛇的鸟,正欺负其他的异兽,燕琨玉看着那只鸟有些新奇。 正要凑上前去看看,视线便被遮挡住了。 “那是酸与,是尊上最宝贝的坐骑,也是这里最凶的一个,小心把你吃了。”齐六阴阳怪气。 “这儿只是给你看看,想喂好这群小祖宗们,你还要先了解他们才能负责管理,跟我来。” 跟着齐六拐进瑞兽阁一间厢房,里面竟然摆满了各种书籍,分门别类放好,都是跟楼下的各种异兽有关系的书。 一整天,燕琨玉都在这间房里听齐六念经似的讲这些异兽的习性。 直到傍晚时分,房门被人直接从外面推开了。 来的人看都不看燕琨玉,直接走到齐六跟前,贴着耳朵说了些什么。 齐六闻言看向燕琨玉,嘴里露出一丝邪笑。 “燕公子,饲养异兽的注意事项我都和你说完了,你在这等一会,我让人给你布菜。” 燕琨玉看了看那几人,没有当回事。 齐六出去后,没过多久,屋子的门又一次被人推开,梨花木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燕琨玉本是在犯困,俨然被吓得惊醒过来。 “燕公子,我们奉尊上的意思,来教教公子如何伺候尊上。”为首是个稍年长的女人,地位应该在这几人之上。 “伺候?”燕琨玉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昨夜,公子是和尊上一起睡的吗?” 燕琨玉一怔,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后,手指微蜷:“不是……” “那还等什么,脱了吧。”那女人刻薄道。 “脱什么?”燕琨玉有些茫然,心中有了个猜测,起身不自觉后退几步。 “自然是你身上穿的,都要脱了。” 向来温和的燕琨玉面色微冷,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剑,并没有一点妥协的意思。 第9章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去帮帮燕公子。” “别过来!”燕琨玉看到那人手中的木匣子,直觉里面的东西对他会造成伤害。 “怎么,看来你想被尊上杀了是吗,你这般无用,别以为昨夜没死便会相安无事,多少也识趣点,这可都是尊上的安排。” 听到最后一句话,燕琨玉拔剑的动作微顿,那女人略一抬手,鞭子带着魔力挥过来,直接缠在了他的手腕上,禁锢了他的动作。 女人抬手一个动作示意,身边那群人一齐涌上来。 那些人指尖触碰到燕琨玉的肌肤,他胃里翻江倒海,直到看到自己的衣衫全部落在脚边,咬着牙闭上了眼。-- 一切结束已经时天已经黑了。 “公子一日不能和尊上同房,便需日日来这儿学闺中之术,燕公子,我们明日见。” 刚才厢房内拥挤到无处落脚,此刻众人散去,只剩下燕琨玉一人。 燕琨玉只穿着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狼狈地趴在短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也毫无血色。 他只知道女子第一次是痛的,却不知道男子后伏小的那一方亦是如此痛苦。 按照浣洗要求,他自己笨拙地来来回回洗了数遍,现在回想起那浣洗方式就足以胆寒。 本以为浣洗后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刁难,却没想到他作为剑修,竟然像条牲畜被调教。 他被逼摆出床上取悦对方的动作不规范,被用那注入魔力的鞭子抽了数鞭,想要反抗却因为实力不足,只能用内力稍稍缓冲疼痛。 即使这样,背上被鞭打过的地方还是留下痕迹,透出斑驳血迹。 闭了闭眼,燕琨玉想到了自己的师尊。 ‘你若在阴影中,只要迈出一步,便能看到光。’趴在短榻上,燕琨玉短暂地做了一个梦,回到了七岁那年,因为低劣的灵根而无人要。 裴叙一身白衣,站在了他面前,对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可是不过几年,那唯独一束光也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睁开眼,燕琨玉咬牙将一边的衣衫裹上,让自己看起来与来时没什么不同,他起身拿起剑,乘着夜色往行梦楼走。 行梦楼灯火葳蕤,廊檐上的灯笼都还没摘下来,燕琨玉浑身冷透了,看着眼前这幅场面,只觉得悲哀。 “燕公子,你回来啦!”齐妩从窗口探出头来,招了招手。 暖光照在燕琨玉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跟了进去。 正屋中飘着饭菜香气,燕琨玉早上吃完,就一直没吃,他还没到可以辟谷的阶段,确实有些饿了。 “燕公子,瑞兽阁怎么样,饲养那些异兽会不会觉得累啊。”齐妩自来熟又话多,帮燕琨玉拉开凳子后又紧忙着将筷子递上去。 燕琨玉一顿:“不算太累。多谢齐妩你的照顾,你也坐下一起吃。” “燕公子,我已经吃过啦。” 忽地,他想起自己是在轩辕丘,这里的大部分魔修应该都是靠吃妖物的内丹而增长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对食物也失去欲望。 吃这种饱腹食物的应为少数,现在想想九方渡竟然要一顿不落的进食也是一件稀罕事。 “啊,我差点忘了,刚才你回来之前姐姐来过行梦楼,让燕公子吃过晚饭后去游灵楼找尊上,尊上要你亲自伺候他沐浴更衣。” 筷子夹起的菜掉回碗中,燕琨玉睫毛轻颤。 第07章 你是谁的夫人 “燕公子,怎么了,这菜不合口味吗?”齐妩上前问道。 “没有,我吃完就去。”燕琨玉敛起眼中的情绪。 齐妩面露犹豫:“燕公子,若是在瑞兽阁有什么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也可以和尊上说说,其实尊上对您还算可以的。” 还算可以……这应该仅限在太羲宗的时候吧。 飞云峰上,在自己差点走火时,又用灵力帮了他,演武台时,也是九方渡挡在自己面前救了他一命。 这顿饭变得寡淡无味,但是燕琨玉还是磨蹭了半个多时辰才吃完。 他让齐妩去休息后,自己换了身干爽衣衫,吃了颗从太羲宗带来的疗伤丹,这才去找九方渡。 根据齐妩所说,燕琨玉沿着她轩辕丘的一条小路轻松找到了游灵楼。 门口光是侍从就有四五个,齐眉也在,边上持剑的侍从投来鄙夷的视线,和白日被按在长凳上的那群人看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辙。 在太羲宗习惯了比这更轻贱自己的眼神,燕琨玉熟若无睹,早已习惯了。 “我是来找九方兄的。” 那侍卫听到九方兄几个字眉头蹙起,正欲说什么时,齐眉便主动帮燕琨玉推开了门:“燕公子,请。” “齐眉,多谢。” 燕琨玉抬脚进到正屋并没看到人,只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简单打量了一番,发现照明的不再是烛火,而是一种魔石,散着比烛火更明亮的光芒。 听到窸窣的动静,燕琨玉转头,便看到那屏风背后的高大剪影。 “你在等什么?过来!替本尊更衣。”九方渡的声音隔着那屏风传来,语气极差,昨夜的气还未完全消下去。 燕琨玉回过神,走到屏风后,又一次看到昨夜掐着他的脖子逼他喝交杯酒的魔尊。 面前的男人似乎和昨夜有些不同,又好像别无二致。 第10章 那双深幽的眼紧紧盯着他的一寸一寸,单单是被注视着,就平白让人处了一身冷意,喉咙处被掐出的淤痕,此刻像是被箭矢刺中般火辣。 妻为夫更衣,本该是纤纤细手温婉体贴。可到了燕琨玉这里,只剩下笨拙谨慎的动作了。 燕琨玉那双手长年握剑,掌心指腹布满了薄茧,压根跟纤纤细手不沾边。九方渡的衣扣又难解,他研究了半天,累了一头汗。 “在背后。” “怪不得一直解不开,原来这里是装饰……”燕琨玉嘀咕着,他想绕到九方渡背后,却发现对方的脊背和屏风指尖没有留给他的缝隙。 “九方兄,得罪一下。”燕琨玉靠近九方渡,双手几乎环住了九方渡的腰身,在对方的后腰处乱摸一通。 他一时只顾着赶紧解开眼下的外衫,却忘了看九方渡的神色。 见燕琨玉靠过来,九方渡本想推开。 低眉时却见那颗脑袋不忌惮地贴在了他胸口,他眸色微暗,竟一时忘了躲。 那人脸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嘴角还有自己昨晚咬破的伤口。 看着燕琨玉狼狈又笨拙讨好自己的样子,九方渡面色稍有缓和。 燕琨玉将那衣衫敞开后,看到面前场景瞳孔一震。 “九方兄,这好多血,你受伤了?”燕琨玉看着那满是鲜血的里衣,没思考一番,话就从嘴里跑出来了。 他微微蹙眉抬头看向九方渡,可想起昨夜那带血的袖口和今日下午的事,燕琨玉有些后悔,九方渡已然不再是飞云峰的九方道友,并不需要他的关心了。 燕琨玉干脆闭嘴,不再问了。 对面的九方渡却没有发火,而是轻描淡写道:“妖兽咬的,无毒,无需管它。” 刚才进门,燕琨玉注意到桌子上的宝盒中似乎放着一株草药。 直觉这草药应该和九方渡受的伤有关系,不过就算有关系,这三界还真有人能伤得了魔尊吗? 九方渡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燕琨玉,半晌才缓缓开口:“这衣裳你还要脱多久。” 燕琨玉回过神,赶忙继续:“马上就好了。” 外衫里衣尽褪,那健硕身体一个比燕琨玉两个。 连同腹部的伤口也暴露出来,像是什么异兽咬后留下的。那清晰可见的齿印,还有血窟窿,看着就疼。 九方渡却不管不顾,直接迈进浴桶中去,坐下后任由水没过伤口。 浴桶中的水被血水染红,九方渡闭着眼,手搭在浴桶的边沿,又抬手两指轻勾。 此情此景在燕琨玉眼里,和乌连师兄一起洗澡时互相搓背没什么太大区别。 情窦未开,自然不懂这些。 燕琨玉跟过去,拿起浴桶里的拭巾,站在九方渡身后,才发现他背上有些旧疤,看着狰狞极了。 光是看这些陈旧的伤痕都不难猜想主人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害。 一时,屋内热气氤氲,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本尊听闻,你今早更衣时,齐六在你的卧房。”九方渡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早上我刚醒他便过来了,带我去了瑞兽阁……”燕琨玉正犹豫要不要向九方渡念在太羲宗时的交情放他一马,别再用些下流手段对付。 正犹豫着,便听九方渡冷声开口:“你可知,你是谁的夫人?” 燕琨玉这才恍然,手上动作停了一会才继续,九方渡侧目看他,燕琨玉被看得脊背一寒,才小声道:“是尊上的……” 话说完,燕琨玉耳尖微红,有些难为情。 他当时穿着里衣,有何不能看呢,燕琨玉实在不懂魔尊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在飞云峰的时候猜不透,现在也琢磨不明白。 九方渡沉默,似乎不满意燕琨玉仅仅如此的回答。 “下次不会了。”燕琨玉服软道。 就算要逃,也要活着逃出,不能再和九方渡作对,死在轩辕丘,得不偿失。 伺候完九方渡沐浴已经是二更天了,燕琨玉在游灵楼待得时间久了,还以为九方渡真要打算今晚就行夫妻之事,吓得他魂不守舍。 毕竟浣洗都那么疼了,如果真是真刀实枪的上阵,只会更痛苦。 好在九方渡直接挥挥手打发他走了,估计也是对他并无兴趣。 月挂枝头,燕琨玉拖着累了一天的疲惫身体回了行梦楼,本想着调息修炼一番,却因实在太累,简单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之后几日齐六竟然没来找他去瑞兽阁,问过齐妩,她也不知哪去了。 燕琨玉也乐得自在,也算逃过那令他痛苦的闺中礼仪的教导。 在行梦楼待了两日,齐妩晚上过来说明日会有新的人带他去瑞兽阁。-- 第二日辰时,天已经大亮,燕琨玉才刚醒。 昨日齐妩说了会叫他起床,却不见人影。也没人来催促他去瑞兽阁了。 闭着眼的燕琨玉心中一慌,想起以前在太羲宗,第二日就是宗门选拔,赢的人会得到掌门的亲自点拨。 前一天晚上他早早睡下,第二天却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去了不免被一顿责罚,后来才知原来是有人故意给他下药,只为了看他难堪。 想到这里,燕琨玉猛地翻身坐起来。 “醒了?” 燕琨玉没想到卧房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人,他下意识去摸枕边的剑,抬头看到是九方渡,整个人都怔住了。 第11章 魔尊怎么会大早上在他的卧房? 第08章 为你更衣 “九方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意料之中,九方渡散漫地掀了掀眼皮,并没有回答他。 燕琨玉也习惯了,在飞云峰的时候九方渡就是这样,可如今他寄人篱下,情况可大不相同。 他这几日在轩辕丘找到了一处神地,灵气充盈,很适合修道。 昨夜偷偷过去修炼了一会,在飞云峰一直没突破的筑基初期六阶竟然突破了。 等到了金丹期就可以试试看如何离开轩辕丘,又不会连累太羲宗。 昨天刚做了‘坏事’,今日轩辕丘的主人便坐在自己卧房,燕琨玉难免有些心虚。 他套上靴子,在地上蹦了几下才穿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走到屏风边上时,正要穿外衫,原本坐着的九方渡起身,先一步将衣衫拿在了手里。 “九方兄,今日寒气重,我才筑基,还没学会御寒的法术呢。”燕琨玉以为九方渡是想只让他穿里衣去外面,赶忙解释。 “本尊为你更衣。”九方渡淡声道。 撞进九方渡的眼眸中,燕琨玉胸腔中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再看向对方,那人面色平静,哪还有几日前在洞房里发火的样子。 “九方兄,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第一次有人这样为他更衣,燕琨玉不太自在。 “抬手。” “……好。”燕琨玉见不管用,便老实抬手,顺着九方渡的动作将外衫穿上了。 他刚起,一头乌发有些凌乱,却衬得那张脸格外清秀,眼里水光潋滟,并不似一般人被人掠走后那般无神,永远存着希冀,叫人一眼难忘。 可九方渡只是随意一瞥,“再盯着本尊看,便剜了你的眼。” 燕琨玉悻悻低下头去,正好看到九方渡放在自己腰上系腰带的手。 这双杀了无数神魔的手,此刻竟在为他更衣。 顿时,心头五味杂陈。 “九方兄,你这么早来我这里就是为了……给我更衣吗?” “已过卯时,瑞兽阁的人说还未见你过去,没想到本尊的夫人还在这里会周公。”九方渡将燕琨玉额前的短发撩到一边,声音听不出喜怒。 “对不住我睡过了头……我现在就去。”燕琨玉有些泄气,遇见九方渡之后,总是在各种事上出错。 燕琨玉在九方渡那如影随形的视线中收拾完,连早饭都只是草草吃了几口。 离开前想起发还未束起,又跑到弥生镜面前,将那头黑发拢起,用一顶银发冠将头发束好。 余光中看到那站在屏风边上的九方渡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尊上,我先走了。”燕琨玉小心地喊了声尊上。 拿起剑想要行太羲宗的礼,又怕触霉头,学着轩辕丘的行礼姿势,照猫画虎地做了一个。 好在九方渡没有说什么,他松了一口气疾步离开了。 若不是那一日在瑞兽阁留下的痛苦太多,燕琨玉其实还是挺喜欢留在瑞兽阁的,相比于身边的人,他更擅长跟动物交流。 在太羲宗时,燕琨玉曾经在红枫谷捡过一只受伤的鸟,颇有灵性,会学他说话。 却因被符启之发现了,最后那鸟被折磨致死。 后来燕琨玉从未养过任何灵宠。 燕琨玉本以为今日还会继续被齐六扣在厢房里继续看那些跟饲养有关的书籍。 等去之后发现齐六压根不在,刚好能负责饲养高阶凶兽的人暂时找不到,瑞兽阁掌事干脆让燕琨玉负责。 “这是那只蛇鸟今天要吃的,以后它都交给你负责了。”掌事将一口袋五彩斑斓的石头塞到燕琨玉手中道。 “是那个长得像蛇一样的大鸟吗?” “对,就那东西,去吧去吧。”掌事的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边往远走边嘀咕,“该死的齐六,死哪去了,这么多天连个人影都没有,找个废物来看瑞兽阁。” 燕琨玉没在乎对方的后半句话,拎着那袋子石头往二楼去。 前几日看到酸与在那兽阁中和其他异兽打起来,那画面仍记忆犹新。 果不其然,燕琨玉站在满地鸟毛的兽阁门前,那只好斗的酸与又在和其他异兽打架了,这次比前几日还凶。 几只异兽被他的鸟喙啄得全是伤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燕琨玉没多想直接打开了结界。 “你又在欺负同伴了。”燕琨玉叹了口气。 那挑事的酸与见到有人敢直接进到兽阁整只鸟都震惊了,踩在那群异兽身上的爪子都忘了抬起来。 虽说灵力低微,但是这种还没化成人形的异兽,燕琨玉还是能牵制住一会的。 他用剑化作软绳束缚住了酸与的脚,防止它继续攻击。 角落里缩着几只像是羊的异兽,燕琨玉也叫不上名字。 见那几只异兽对自己没有攻击性,便没有先处理酸与,而是蹲了过去:“你们没事吧?” 这几只异兽背上有不少被鸟喙啄伤的地方,看起来有些狰狞,但其实并没有致命伤。 燕琨玉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前几天被鞭子抽伤后用过的伤药,算不上好,但总比没有强。 “我把这只凶巴巴的鸟带走,以后你们就不用被欺负了。”燕琨玉正安抚这几只受惊的异兽,耳边却听到酸与的愤怒的叫声。 第12章 “嗷!” 酸与挣扎着要从他的束缚中逃脱,燕琨玉趁着酸与还没解开桎梏前,将他带到了一件单独的兽阁。 兽阁内有供鸟栖息的香团,比之前那个兽阁也要宽敞一些。 酸与身体比其他的异兽要大很多,兽阁也应选个大一点。 前几日他在书上特意看了一些关于酸与的古籍,酸与性格好斗,据说吃了他的肉,可以永生不醉。 酸与难寻,被寻到后也不得善终。 “嗷!”燕琨玉忙着收拾瑞兽阁,酸与在他背后撕心裂肺的叫,他虽然听不懂,但知道这大鸟对他肯定充满恶意。 “你是想让我放开你吗。” 燕琨玉屈膝蹲在对方面前,看着那柔顺漂亮的毛发,刚要上手摸一下,那鸟喙就朝他啄来。 还好燕琨玉反应快,躲开了攻击,腹诽这异兽还真的随了主人,凶得很。 “这是你的新兽阁,以后都由我来饲养你了,我一会把你放开,你可别咬我啊。” 燕琨玉青丝垂落,他单膝跪在地面上,温柔看着面前的酸与。 酸与眼神还有些不服,瞪着燕琨玉,喉咙里发出近似呜咽的叫声,有些虚弱。 他这才发现酸与到现在都没挣脱他的束缚,再定睛一看,那蛇尾和背上都有伤口,像是被角顶出来的样子。 “你原来受伤了……”燕琨玉恍然,有些不敢相信。 “嗷——”酸与的声音更虚弱了。 燕琨玉神色紧张起来,一挥手将自己的软剑从酸与身上收回。 那酸与迅速转头啄破了他的手背,燕琨玉却没躲,反而抚摸酸与脖颈上的羽毛。 “酸与,我给你上药,先别乱动。” 酸与让燕琨玉想起了曾经救过的那只鸟,这一次他不会再重复遗憾和错误了。 躺在香团上的酸与并不是不通人性,他看到自己的伤口正被面前的人治疗。 那对流光的眼眸先是露出茫然,而后紧紧盯着燕琨玉,虽然仍是不情不愿,却没再攻击对方。 给酸与的伤口涂上药后,燕琨玉简单打扫了一下新兽阁。 吃的和宝石都给了酸与后,燕琨玉将酸与的新兽阁布上了结界,去瑞兽阁其他地方转了转。-- 下午时,燕琨玉喂完了酸与,瑞兽阁的掌事也去了别处。 燕琨玉想着今日早点回行梦楼,躲开些麻烦。 他刚走到瑞兽阁的踏跺处,就看到了从踏跺下一阶走来的人。 “燕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今日闺中礼数还没学呢。”为首的女人微笑看着燕琨玉。 这次她腰间挂了一张玉令牌,上面写着‘元如云’三个字。 第09章 七情 从瑞兽阁出来已经傍晚,时隔两天没有学那些欺辱人的姿势和手段,今日撑破了嘴角,喉咙现在还在痛。 燕琨玉没有直接回行梦楼,而是又去了轩辕丘林中的那处灵气充盈之地,独自静心修炼了。 早一点突破,就可以早一点离开。 到了半夜时分才回到行梦楼,齐妩摆上来的饭菜也没胃口吃。 他还是看到对方那失望的眼神,燕琨玉才不忍心,勉强吃了几口。 结果刚吃一口肉就想起下午那恶心的东西,直接吐了出来。 “燕公子!”齐妩吓白了脸,也顾不得让燕琨玉吃晚饭了,赶忙上前拿手帕给燕琨玉擦去嘴角的污秽。 “我没事,恐怕今晚的饭菜真的吃不下了,齐妩,日后的晚饭我都不吃了,这样实在浪费。” 燕琨玉摆了摆手,看见菜又觉得不舒服。 齐妩见状一挥手,用了魔界的法术,桌上的饭菜都不见踪影了。 “燕公子,是不是瑞兽阁发生什么事了?我上次跟你说,如果受了什么委屈,其实是可以试试给尊上说的。” 燕琨玉垂眸,颤动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九方渡他没有七情,此事是真的吗?” 齐妩面露古怪,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件事只是轩辕丘里的大家传的,尊上有没有七情,其实我们也不知道。” “那便是没有七情。”燕琨玉无望道。 “可燕公子是尊上第一个娶进轩辕丘的人,之前那么多人缠在尊上身边他嫌烦都给杀了,只有燕公子还活着,对尊上来说应该是很特别的人呀。” 燕琨玉打了个寒颤,看来洞房夜那天在这儿听到那些话并不是假的,九方渡真的是……杀人如麻。 他张嘴欲言又止,想要再和齐妩说些什么,却意识到即使是对他温柔的齐妩,也一样都是九方渡的人。 这里的人只会向着他们的尊上,而非自己,这不能怪她。 只是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原来只是不杀了自己就代表自己是特别的人了。 可燕琨玉想不明白,没有七情,那朝起像是相恋的爱人一般为他更衣,暮色时又找来人折磨他。 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淫靡之事才对他一直忍让? 看来在七情这件事弄清楚之前,还是轻举妄动的好。 “燕公子,你腹中不适的话,我可以让人煮一点山楂梨汤。” “不用,我想休息了……” “燕公子,尊上找你。”燕琨玉话没说完,门口传来窸窣声响,回头看去,齐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了。 燕琨玉的脸色一瞬间白了下去。 第13章 齐眉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他竟半点都没发觉。 “姐姐!”齐妩没看到燕琨玉的脸色,看到齐眉眼前一亮,朝她挥了挥手。 燕琨玉心中一紧:“他为何事找我。” “尊上让我转告燕公子,以后晚上都由燕公子去游灵楼给尊上更衣,今夜有些冷,还要劳烦燕公子带一些火魔石去。” 燕琨玉那悬起的心稍稍落下一些,他还以为九方渡要和他行夫妻之事了。 路上他问:“是负责九方兄起居的侍从不在身边吗?” “尊上说结缡后夫人负责他的起居,不让任何人碰他的身体。”齐眉一板一眼道。 燕琨玉莫名,这九方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孩子脾性。 到了游灵楼前,那卧房只留了一盏幽幽烛光,齐眉将那一盒火魔石递给燕琨玉。 这一次,门前没了侍卫,燕琨玉出入自如。 摸着黑,燕琨玉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先是将火魔石放在地龙里。 起身时随意看了眼床上的九方渡,发现那人穿着里衣,依靠在床头看书,根本没睡。 “九方兄,我以为你睡下了。”燕琨玉被吓了一跳。 “本尊有些冷。”九方渡头也没抬。 燕琨玉只好将挂着的外衫递给九方渡,对方连接过的意思也没有,一直盯着那本古籍看,眉头紧锁。 见状,燕琨玉只好亲自动手将外衫披在了九方渡的身上,手触碰到九方渡的肩膀,发现对方身上的温度比他还要高。 “若是九方兄没别的事了……” “还冷。” 燕琨玉一怔,目光落在床榻里面的被子上,他单手撑在床沿,避免身体碰到九方渡身体,几乎抻直了手臂。 床上的九方渡正襟坐在床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燕琨玉费力拿被子的时候他才微一抬眸,视线落在燕琨玉的白靴上,不染一尘。 就在燕琨玉拿到了被子,脚下莫名一滑。 他顿时感觉到身体的头重脚轻,来不及反应就连人带被子栽在了九方渡的胸膛之上。 九方渡的胸膛温暖宽厚,燕琨玉却感觉自己像是摔在了一块炭火上! 这一刻,燕琨玉心如擂鼓,生怕九方渡发怒。 对方只是倨傲地掀开眼皮:“笨手笨脚,还不快从本尊身上起来。” “抱歉九方兄,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脚下不知为何滑了一下。”燕琨玉赶忙将被子盖在九方渡身上。 九方渡将古籍被放在一边,那双眼透着夜里雾气似的冷意:“今日除了瑞兽阁,你还去了哪儿?” 燕琨玉耳边嗡得一声,紧张时有些欲盖弥彰:“我在轩辕丘的林中散了散心,什么都没做,也没乱碰。” 九方渡的视线落在燕琨玉的嘴角的伤痕上,眼眸渐深,到底没再说什么。 “九方兄,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燕琨玉道。 等了半天,床上的人也不说话。燕琨玉今日跪得膝盖疼,想起九方渡将自己在飞云峰的恩情如此报答,更觉得委屈。 “那我先回去了。”燕琨玉语气有些沉闷。 刚走到屏风处,身后的人说:“轩辕丘的火魔石最近短缺,为了节省火魔石,结对两人同住一间的情况不在少数,你行梦楼的火魔石也快用光了吧。” 九方渡意思像是在挽留燕琨玉,后者却压根没听懂。 “其实还好的,还剩一些,晚上被子厚一点就不会冷的。” 沉默中,燕琨玉眼看着九方渡的脸一点点黑了下去,脸色古怪。 燕琨玉怕惹人不快,开口道:“我……这就走,不打扰九方兄了。” 这样的九方渡,他怎么敢开口求情。 回去后,燕琨玉躺下翻来覆去,也没想好该如何解决房中术这一折辱的。 要是他再强一点,再强一点……或许就不会被欺负了,没有人站在他身前,他也可以保护自己了。…… 醒来后,行梦楼果然没有九方渡的身影了。 燕琨玉没太在意,毕竟昨天走的时候九方渡不知为何生了他的气。 那人也没有一直给自己更衣的必要。-- 解开兽阁的结界,燕琨玉就看到昨天喂过的酸与端坐在窗口的盆玩上,那下面盆景里的叶子撕扯了一地。 “酸与,那不是给你这样玩的!”燕琨玉昨日以为兽阁内单调,便去拿了几盆盆玩放进来,今日一看,叶子全被酸与糟蹋了。 他心疼地走过去,那酸与叫了几声要攻击人。 猝不及防,燕琨玉的剑还放在一边,他下意识闭上眼,可半晌都没听到那大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再睁开眼,那大鸟已经托着自己蛇一样的尾巴坐在香团上了。 那对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燕琨玉,好像刚才要动嘴的不是他一样。 “你再这样下去,瑞兽阁的掌事发现,你就不能住在这儿了,我也会被你这淘气的鸟连累。” 燕琨玉蹲在酸与面前,虽是训斥,语气仍是温和的。 这只酸与已经快化人形,此刻是可以听懂燕琨玉的话的。 他静静看了燕琨玉一会,没再肆意妄为,将头扭到身后翅膀的羽毛里,打算睡觉逃避这训斥。 “先别睡呀,还没吃早饭呢。” “这附近的林中有不少新鲜的虫子,不知你会不会喜欢,你尝尝看。” 第14章 酸与埋头吃饭的脖子一梗,嘴边被推来一个小碟,里面全是各种青虫,还在乱爬。 “嗷!”酸与吓得翅膀都展开了,怒气满满瞪着燕琨玉。 燕琨玉没想到酸与会是这个反应,愣住一瞬后眉眼一弯,笑出了声。 “原来你是鸟也会怕虫子,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还是我早上特意去抓的。”燕琨玉说着将那碟虫子收走,换了正常的。 酸与闻言,看着那被放到远处的一碟青虫。 又转头看着燕琨玉忙碌的背影,等对方修理盆景的枝干时,他上前一步站在了燕琨玉脚步,盯着那支离破碎的盆玩看。 “别再啄了,这些本来都是想让你树枝站在上面解闷的。” 燕琨玉话音刚落,酸与低头叼了一片叶子试图重新让那叶子回到树干上。 “酸与,这个叶子不能再长回树上了,不过等到春天,它又会重新抽枝发芽。”燕琨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一只异兽说这么多。 不过来轩辕丘这么多天了,只有和这只暴躁的酸与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是最放松的。 站在窗口眺望,酸与也学着他的动作看向窗外。燕琨玉手指轻触,结界隔绝了瑞兽阁和外面的世界。 只要有这结界一天,他和这只鸟都飞不出这轩辕丘。 “你是不是也很想从这里逃走?”燕琨玉看着远山喃喃,不知话是说给谁听的。 第10章 鞭六十 “你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去给你烧热水,把你的脏毛洗一洗。”燕琨玉看着酸与背上打结的毛已经不顺眼很久了。 “嗷!”酸与回应了一声燕琨玉笑了笑,摸了两把酸与头顶的毛。 离开酸与兽阁时,又谨慎地布上结界,确保酸与不能出来乱跑才敢拎着浴桶去烧水。 虽然用灵力会更快一些,但是燕琨玉这本身半桶水晃荡的水平,还是留着用在别处吧。 坐在院子里烧水时,燕琨玉没什么事做,掏出之前被九方渡摔成两半的玉佩修补。 这几日回到行梦楼,晚上睡着后也总是做噩梦被吓醒,没什么事打发时间,便自己学着将被摔开的两块玉佩分别做成新的腰佩 “这是你从尊上那儿偷来的玉佩?” 来人是每日傍晚折磨燕琨玉的元如云。 “元护法,这是我自己带来的。”燕琨玉起身,和元如云拉开距离,行礼后犹豫片刻,“刚过巳时,还不到正午。” 元如云闻言恶劣地笑了几声。 “燕公子怕什么,我只是过来将我的坐骑带走,我今日要陪尊上出去一趟,燕公子若是遗憾,不如我给你几样工具,你自己学学?” 燕琨玉睫毛垂着,叫人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这番羞辱人的话像是说给别人听的一般,燕琨玉在抬眸时静静看向元如云,“多谢元护法体恤。” 元如云笑容滞在脸上,心底蓦地发毛,离开前道:“我要带我的坐骑走,回来之前你将我宝贝的兽阁打扫干净!” 为了不再碰上元如云,燕琨玉干脆躲到厢房里去了。 反正没什么事,倒不如找些关于酸与的方册来看。 坐在窗边,燕琨玉翻了一会方册,有些累眼。 他看着远处的雾气下连绵的山丘想放松一下,却有些犯困。 竟头一沉,倚在手臂上睡着了。-- 耳边似乎有人的呼喊声,交杂着各种慌乱的脚步声,燕琨玉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又回到了飞云峰。 他修炼累了,中午睡下没多久,嗅到了浓郁的烟味。 燕琨玉睁开眼就是熊熊大火,那火势已经烧到脚边了,左右看去已经没有退路。 他只能运功闯入火海,却始终寻不见出口,在他晕过去前,一直听到师尊叫他的名字。 师尊明明不在飞云峰,到底是谁救了他… “燕琨玉!燕琨玉!” 这次耳边的叫声越来越清晰,燕琨玉猛然睁开眼从梦中脱离,出了一头的汗。 还来不及再将这个梦做下去,便看到面前站着的瑞兽阁的掌事,一口酒气扑面而来。 “掌事,出什么事儿了。” “酸与哪去了,你把那只鸟藏哪去了?”掌门横眉冷对,那一脸肥肉跟着颤了颤,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燕琨玉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给酸与搬了兽阁,还没和掌事说。 “酸与和其他异兽总是打架,我就把他换到三楼的单独兽阁了,实在抱歉。” “三楼?老子整个瑞兽阁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哪儿都没找到!” 燕琨玉心中一沉:“我刚喂过他,怎么可能?” “我可告诉你燕公子,今日这酸与要是没了,就算你是尊上带回来的,我可以直接给你杀了!” 掌事周身散着肆虐的压迫感,眼眸的颜色由黑转青,露出尖锐的獠牙来。 燕琨玉不相信掌事的话,急忙冲出厢房,往酸与的兽阁跑去。 等他气喘吁吁站在兽阁门口时,整个人都傻了。 上午还给酸与清扫过的兽阁此刻已经没了结界。 里面的一切,不仅仅是酸与,就连他搬进来的那些盆玩和吃的也全都不见了。 一切恢复如新,就好像从没人来过一样。 燕琨玉怔在原地,身后是掌事的骂声,他却全听不到了。 第15章 匆匆又下了楼,在之前的兽阁也找了一圈,压根没有发现踪影。 “你不是说在三层吗?那只该死的鸟呢!!”掌事火冒三丈,吼道。 “我……我晌午前还在兽阁喂他吃东西,那间兽阁里还有我放进去的盆玩,现在都不见了,会不会是其他人把他换了地方。” “其他人?今天在瑞兽阁的人,除了你之外,剩下的人都早上喂过异兽后就去后山采魔草了。 这瑞兽阁里只有你和我,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放跑了酸与?” 掌事的脾气暴躁,话说完后,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青色。 他越发靠近燕琨玉,目眦尽裂地瞪着他,那汹涌的妖气涌现,压得燕琨玉丹田发胀,经脉静止了一般痛苦。 对方还什么都没做,只是妖力就压得燕琨玉直不起腰。 他连连后退,单手捏诀,气运周天才勉强能抵抗这种恐怖的妖力。 “掌事,你相信我,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我现在就去找他。”燕琨玉抬脚欲走,余光里看到一道妖力袭来。 他只觉眼前一花,身体腾空后破窗而出,面前这人竟然直接将他从二楼打了出去。 眼见着就要落地,燕琨玉这才运功,在地上狼狈滚了几圈后,还是不胜武力,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不用你去寻。按瑞兽阁规矩,鞭六十。” 燕琨玉扶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他慌张抬头,看到那掌事拎着一条长鞭站在他面前。 “咳咳……”燕琨玉剧烈咳嗽着,浑身沾满尘土,被狼狈围观着。 似乎又回到了在太羲宗的时候,被鞭笞的情况也是有过,都咬牙忍过去了。 可今日若真是承了这掌事的六十鞭,皮开肉绽且不说,只怕会丢了半条命。 “此事是我看管不利,放走酸与的人不找了吗?我看来,这不算公平。”燕琨玉妄图说理能改变结果。 “公平?”那肥头大耳的掌事冷冷一笑。 “若你配得上谈公平两字,尊上就不会把你送到瑞兽阁来,这里都是最下等的人,公平,你也配。” 燕琨玉闻言双目睁圆,半晌没缓过神来。 眼前九方渡为他更衣,给他运气的画面一闪而过,恍若虚幻的泡影。 这一刻,燕琨玉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在太羲宗他是九方渡自保时的剑修,在轩辕丘也只是他的一个随时可丢弃的玩偶。 从没人真正地选择过他。 他起身欲挣扎,身体却忽然间沉重起来,他悚然看着自己,那人发出狞笑:“别想着反抗了,我已经将你气海封了。” 燕琨玉气得发抖,想要反抗却动弹不得丝毫,手臂被铁链束缚住,他跪伏在地上,只能忍受。 鞭子划破风声落在燕琨玉背上,只一下就让燕琨玉流出泪来。 “唔呃!” 他忍不住痛哼一声,仰头时露出纤长的脖颈,布满汗珠,看着如此脆弱,此刻只要轻轻一拧就会断掉。 他曾以为自己会习惯这种痛苦,却忘了即使被伤害的经验再多,也是会痛的。 三十鞭下去,燕琨玉背上已经皮开肉绽,鲜血从背上流进身下的土里,已经汇了一片。 燕琨玉的声音也从一开始的痛叫变成微弱的哽咽声。 青丝湿成绺贴在额头,额头上的汗流进眼睛里,有些蛰得慌。 就连嘴角被自己咬破,他在疼痛中,控制不住地战栗,下一刹就要晕过去。 “师尊,救……救琨玉…” “师尊……” 燕琨玉痛得有些痴了,他神志不清地小声叫着师尊,头倒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脸色几乎透明。 “掌事,燕公子晕过去了,明日尊上回来不会怪罪到瑞兽阁吧,这几日我常看到尊上叫燕公子过去……”掌事身边的人见状,有些担忧道。 掌事闻言微微蹙眉,这时从瑞兽阁上空飘来一道声音,是元如云带着自己的坐骑回来了。 “怕什么,就算尊上问下来也有我担着,况且是他本就先犯了错,放走了酸与。” “元护法怎么知道燕公子的酸与跑了。”小侍从自己小声嘀咕道。 “哼,元护法说的对,尊上都舍得送到瑞兽阁了,还不就是这个意思,只怕我们这么做尊上还不够满意。” 掌事说着捏了捏手臂,“你,去把他泼醒,打晕的没意思。” 就在那小侍从要将水泼到燕琨玉身上时,燕琨玉身边的长剑突然有了动静。 燕琨玉都没碰到剑身,那长剑便出鞘,自行飞到半空挡住了那一鞭,而后化作数百个剑影,齐齐向瑞兽阁掌事刺去。 事发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一般来说只会有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种原因。 一是剑主内力高深,可不动手就能挥动本命剑,二则是剑身有剑灵,可护主。 剑是燕琨玉师尊随手丢给他的一把凡品,压根不可能有什么剑灵,至于第一种可能,更不必说了。 眼见着剑如雨点般坠下,燕琨玉还晕着,无法控剑。 瑞兽阁掌事看都没看,嘴里念着什么诀,鞭子上汇聚的青色光芒越来越多,向上一挥。 在数百个剑影中找到本体,直接打落在地。 “画影剑法!当年就是你害尊上被锁在镇魔谷底的?”元如云的脸色骤然变了。 第16章 燕琨玉被动静惊醒,却只能微微睁开眼,耳边的一切都是混沌的。 “燕琨玉,你到底是谁?!”元如云一把抓起燕琨玉的衣领拽起来,那双眼中猩红一片,满是恨意。 第11章 今日留宿游灵楼 三百年前,元如云被一个想要成仙的道士抓住。 那疯子为了练就丹药,整日虐待取采,后来是九方渡平了那道观,救了她出来。 从那日起,她便一直跟着九方渡,做他身边护法。 跟在九方渡身边一百年,九方渡就被锁在镇魔谷了。 她当时想着日后找人报仇,只记得最后将九方渡推入谷中的人。 一袭白衣,手持画影剑,出尘如仙,腰间挂着的就是太羲宗的玉牌。 被锁在那镇魔谷一百年,九方渡一从镇魔谷出来就直奔太羲宗。 本以为是要彻底灭了那里,却没想到竟然从那里带回来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剑修,还成了亲! 她明明在九方渡身边待了整整数百年,九方渡离开的两百年间,她抵御外敌,亲自上阵,如今回来了却对她不闻不问。 元如云手指掐进掌心,指节泛出不正常的白。 “把这个剑修给我关入水牢,我要亲自审他!”元如云因为嫉妒,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话出口,瑞兽阁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没听见吗!他弄丢了尊上最喜爱的异兽,指不定对尊上有什么二心。” “嗷!!” 远处天边有个黑点由远及近,那一身青羽随着挥动翅膀在风中飘逸,鸟身后是一条长长的青色蛇尾。 “哎,酸与自己回来了。”有人说。 酸与在瑞兽阁上空盘旋,视线逡巡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眨眼间,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那酸与先是向瑞兽阁掌事俯冲过去。 伴随一声怒不可遏的叫声,酸与速度极快,躲避过对方的招式。 那利爪朝着掌事的眼珠而去,掌事勉强闪避,那爪子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这个畜生!我要吃了它!”掌事发疯扬起鞭子,有人拦住了。 “这是尊上的坐骑,掌事!” 酸与又朝元如云飞攻击,没人敢真的伤它,整个瑞兽阁被闹得鸡飞狗跳,众人只能躲着酸与四处逃窜。 元如云见那酸与只顾着攻击她,察觉到这异兽应该是已经开始有了人的意识。 估计今天她动的手脚也被这酸与发现了。她不想在这里露馅,想着直接将燕琨玉拖走,却不能靠近丝毫。 “元护法,元护法!”门外慌张跑进来个女侍,“尊上已经进入轩辕丘内了,提前回来了。” 元如云咬着牙恨恨看了燕琨玉一眼,那酸与又朝她攻击。 “先走。”元如云说着撩起裙摆,逃离了现场。 刹那间,院子里除了昏在地上的燕琨玉,只剩紧闭的阁门,还有卷起的尘土还未散尽。 鲜血流淌在石缝中,和尘土混在一起,孤零零地躺着燕琨玉一人。 酸与扑腾几下翅膀,最终落在燕琨玉身边。 燕琨玉感觉背上很烫,疼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模糊着,只看到一双赤裸的人脚。 而后,又陷入了无垠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不再是瑞兽阁,眼前是雕梁画栋的梨花木床榻围栏,鹅黄色的纱垂落。 怎么回到行梦楼了。 而后便是铺垫盖地的痛从背上传来,他连动一下扯到肩膀都直哆嗦,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一条里裤。 感官渐渐恢复,耳边传来小声的啜泣,还有哗啦的水声。 他侧目看去,是齐妩坐在床边拿着拭巾在给他擦拭伤口。 “齐……唔……”嗓子刚发出一点声音就变得沙哑至极。 再试图开口说什么,却感觉有东西堵塞着,话都说不清楚。 “燕公子,你终于醒了!”齐妩见状,都忘了哭,手忙脚乱去拿药碗,递给燕琨玉,“这治伤很有药效的,你整个吞下去。” 燕琨玉费力抬起头,看到那碗里的东西差点没吐了。 里面的根本不是什么药,而是一整个紫蜘蛛。 “我不……吃……”燕琨玉脸色青白,疼成这样了也要抬手去推开那药碗。 且不说这蜘蛛多恶心,他一介修道者,随便吃了魔界的东西,对他修道不会有好处。 “这真的很好用的。”齐妩看了一眼紫蜘蛛,叹了口气,将碗放在一边。 “我的魔力根本治疗不了燕公子的伤,这是瑞兽阁的那头野猪掌事注入了妖力的血鞭所伤,本就很难恢复。” 这伤还不至于让他死,燕琨玉让齐妩将自己衣衫里的丹药瓶给他,嚼了一颗疗伤丹。 “谁送我……回……”燕琨玉哑着嗓子道。 “燕公子不是你自己回来的吗?我是在行梦楼的门口捡到你的。你当时就倒在门口,浑身是血,我都快被吓死了。” 燕琨玉闻言,目光失焦,恍惚走了神,怎么回忆也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也不知道酸与有没有被找到。 “燕公子,尊上已经回来了,就在游灵楼,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和他说。”齐妩说着要起身。 闻言,燕琨玉顾不得背上的伤,连忙抓住了齐妩的袖口,那双秀气的眉拧在一起,是淡淡的墨色:“无需。” 第17章 何必去自找不快。 他自知没人瞧得上他这废物,也要有些骨气吧,早晚都要走,就不自讨没趣了。 求来的关心,是要还回去的。 “燕公子,他们都敢把你伤成这样了,要叫尊上来把他们都杀了才对,你可是尊上的夫人!” 燕琨玉虚弱摇了摇,伤口被扯得太疼,他眼底湿漉漉一片,齐妩看着心一软再软。 “我不去我不去了,燕公子你快趴好。”齐妩又给燕琨玉盖了盖被子,转头去在地龙里加了些火魔石。 身后的伤不去碰也疼,燕琨玉恨不得有人给他打晕才好。 他疼了一头的汗,又不肯吃那个紫蜘蛛,齐妩只好找来些止痛的伤药给燕琨玉。 灯影憧憧,萧瑟夜风顺着门缝吹进来。 燕琨玉趴在床上发起热来,半梦半醒听不真切。 只听到那脚步声匆匆而来,摇醒他后蹲在床边:“燕公子,姐姐过来说尊上似乎在等你过去伺候。” 燕琨玉心里凉成一片,撩开眼皮,已经说不出话,朝齐妩打了个口型——不去。 齐妩面上欲言又止,最后看到燕琨玉眼角的泪,还是起身折回到门口了,和齐眉说了些什么,门才关上。游灵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九方渡坐在正屋的圆桌前,上面还摆着晚饭,边上有一碟荷花酥,摆得格外漂亮。 他一身右袵交领墨色窄袖长袍,头戴莲花嵌玉黑冠,前一刻还容光焕发,此刻便沉下脸,唇线紧抿。 “燕公子说今日身体抱恙,想早点休息,就不来了。”齐眉又重复了一遍。 “抱恙,本尊只让他在瑞兽阁照顾一只丑鸟,有什么可抱恙的!” 九方渡被气得不轻,视线落在桌上那盘荷花酥上,眸色黑得纯粹。 一扬手,那盘荷花酥应声落地,连同盘子摔个粉碎。 “把东西都撤下去。”九方渡起身,语气恢复平静,走进了卧室,只留一桌凉透的好菜和满地荷花酥。 一整夜,那荷花酥香甜的气息都没从游灵楼散去。-- 燕琨玉在床上浑浑噩噩躺了一整天,本以为没去瑞兽阁会被刁难,却没想到压根没人来找他。 这让燕琨玉更好奇昨日他晕过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吃了几碗齐妩递过来的乌黑麻黑的汤药,身体这才恢复了一些。 只是伤口引起的发热让他嗓子烧坏了,说一句话都要累出一身的汗来。 正午时,他将齐妩支出去,让她去歇息,顺便打听一下酸与是否回到瑞兽阁了,他正好趁机盘坐在床上,气运周天来疗伤。 齐妩回来时已经日渐黄昏,手里拎着食盒,顺路将晚饭也带回来了。 “燕公子,我问了,瑞兽阁的人只说昨天一切如常,没人说鸟丢了的事。 不过我偷偷溜进去看了,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那只鸟昨天就自己飞回瑞兽阁了,说是在瑞兽阁大闹了一场呢。” 靠在床头的燕琨玉唇色依旧苍白,闻言睫毛轻颤,睁开了眼,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具体怎么闹的不清楚,但是我今天看到那野猪掌事了,他眼睛好像是瞎了一只,带着眼罩。” 燕琨玉闻言心中大震,应该是酸与闯的祸,连忙问:“酸与可有事?” 齐妩一怔,而后瘪嘴嘟囔道:“燕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关心那只鸟,要不是它你也不会被伤成这样。” 燕琨玉仍是一脸担忧,急得脸色泛红。 “放心吧燕公子,那鸟能吃能喝,过得好得很呢。” 听到齐妩这样说,燕琨玉嘴角才勾勒出一丝浅笑,眉眼柔和弯着。 “其实,我还有一个坏消息……”齐妩见燕琨玉如此有些不忍,语速极慢,“我姐姐跟我说了,今日燕公子要是还不去,尊上今夜便去屠了太羲宗。” 燕琨玉心狠狠一坠,苦涩至极:“好,齐妩你先回去,我想自己待一会。”…… 在入夜前,燕琨玉用绢帛缠在自己身上。他尽量将伤口遮挡住,减轻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又换了一身苍色印花长袍,连佩剑都没有拿便浑浑噩噩地去了游灵楼。 他来得晚了些,游灵楼已经熄了烛火,和这苍茫夜色融成一体。 寒冬腊月,燕琨玉出了一身冷汗,他拎着火魔石走进游灵楼,他一路磕绊走到九方渡的卧房,已然站不住了。 先是将火魔石加进地龙中,而后走到九方渡的床榻之前,站在那里,沉默许久。 他看着床上合衣而睡,连被子都没盖的人。 心中恨他,却不知为何,提不起半点杀意。 燕琨玉伸手去拿那床榻里面的被子,却因为扯到伤口,没忍住痛哼。 “呃唔……” 起身时,燕琨玉眼前一阵发黑,弓着腰缓了一会才起身。 正想要离开,手腕忽地被桎梏。 “你昨日为何不来。”九方渡的质询,带着夜的凉意。 黑夜中,他看到九方渡那双矍铄的眼,像是真的不知晓一切一样。 “尊上怎会不知。”燕琨玉声音很轻,气若游丝,更像是在和九方渡示弱。 九方渡闻言一愣,以为燕琨玉在对自己撒娇,声音柔下来:“本尊应该知道什么?你说清楚。” 他微微用力,想将燕琨玉拽到自己身边坐下聊。 第18章 那人身体却像是一团抓不住的云一般柔软,直接软倒要摔在地上。 九方渡瞳孔微震,掀被子下床,手疾眼快将人搂着腰搂进自己怀里。 “唔!”燕琨玉的伤口被压住,生生又疼醒过来。 “喊什么,本尊弄疼你了?” 九方渡嘴上不饶人,注意力却都在燕琨玉身上。 屋子里香炉的气味太重,抱着燕琨玉他才嗅到怀里的人身上的血腥味,手贴在燕琨玉的腰上抬起是掌心湿漉漉一片。是血。 九方渡看着掌心良久,眼里幽深得看不出情绪,一扬手,卧房的魔石灯便都亮了起来。 燕琨玉感觉不妙:“九方兄,我有些累,想先回去……” “今夜不必走了,留宿游灵楼,你就睡在本尊的床上。” 九方渡语气沉沉,燕琨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仰头呆呆看向对方:“什么?” 九方渡没解释,伸手毫不费力地要去脱燕琨玉的衣衫,燕琨玉伸手推拒,耳垂红得滴血,发着烧有些胡言乱语。 “尊上,等等,我还未换里衣,出了汗有些味道……” 脱他衣衫的手一顿:“你最好再和我说些有用的,不然我连你一起罚。” 来不及反应,衣衫已经尽数被褪下。 燕琨玉已经无力阻止,蹭到伤口的时候,他止不住颤抖。 九方渡竟直接将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双膝上,头枕着自己的肩膀。 “你要做什么?” 这般亲昵的姿势让燕琨玉更不自在了,心里前一刻还恨着九方渡,此刻被搅得乱成一团。 后背整个暴露在九方渡面前,燕琨玉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若是尊上想看,我可以转过去,无需……无需……” 抱着我这几个字燕琨玉有些说不出口,偏偏九方渡要问:“无需什么?” “无需用这样不合适你我的方式。”燕琨玉执拗道。 “本尊觉得合适。” 燕琨玉还想着再说点什么,那裹在身上的绢帛被一圈圈拆下来,露出里面的伤口。 疼痛让燕琨玉失去了讨价还价的能力,他无力地倚在九方渡身上,呼吸尽数落在九方渡的脖颈间。 “九方兄,你果真不知昨日发生的事?”燕琨玉眼里朦胧一片,还是抱了些期待问。 九方渡冷着张脸:“不知。” 绢帛落地,燕琨玉受了鞭罚的背完整地展露在九方渡面前。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闷,燕琨玉感觉九方渡那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不知在看些什么,竟看了这么久。 直到他感觉九方渡的指腹摩挲过他的腰侧。 他先是绷紧身体,那指腹划过伤口时,他疼得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来。 被九方渡这样抱着,竟无意识地往对方怀里躲。 燕琨反应过来红透了脸,想要挣扎已经晚了,那软绵无力的手推在九方渡胸口更像是欲拒还迎。 “你再闹,今夜便行你我夫妻之事。”九方渡沉声威胁。 燕琨玉这才老实了,乖乖枕着九方渡肩膀,感觉到背上清凉,这才明白原来九方渡在为他疗伤。 第12章 大乱之道 血鞭在燕琨玉背上留下的伤深之入骨,尤其是那掌事注入的魔力始终不散,九方渡越是治疗,眉头越是蹙紧,手上难免有些急躁。 燕琨玉内丹尚未练成,自己灵力都不充沛,更何况此刻九方渡这般凶猛的灵力。 “唔咳咳……” 燕琨玉一口血直接吐出来,已经无暇顾及是否合乎礼仪了,他的手紧紧扒在九方渡衣襟上。 “燕琨玉,你到底有没有认真修炼!”九方渡没想到燕琨玉如此脆弱,瞪着人,怒喝一声。 燕琨玉虚虚靠在九方渡胸口,耳边嗡鸣,听不真切九方渡的话,只是喃喃:“九方兄,你这样……我受不住的。” 他的话带着血腥味的呼吸,九方渡浑身一僵,脸上的怒气瞬间散去了。 却也沉默,板着脸继续为他疗伤,那灵力不再凶猛,似涓涓细流,耐心地游走在燕琨玉体内。 半个时辰后,九方渡的额前也微微出了细汗,他收回手,也只是把那魔力造成的内伤治疗得七七八八了。 背上的外伤还是不能彻底愈合,不过好在那残存在燕琨玉体内的魔力已经全部清除了。 怀里的人已经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唇色不在似之前那般苍白,而是带一点血染的樱红。 九方渡视线落在上面,抬手将上面那血迹擦去。 他没照顾过人,随手将人放在床上,一勾指尖,那被子也落在燕琨玉身上。 睡梦中的燕琨玉是被疼醒的,他睁开眼,正对上九方渡俯首看他,两人之间仅有几寸距离,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撤几寸。 “本尊为你治疗半个多时辰,现在倒是避如蛇蝎。” “没有……我,多谢九方兄……”燕琨玉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伤口的血也止住了。 他没想到九方渡会做到这个程度,抬头看向对方,那人额前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只是面色已经冷着,并不觉得累似的。 燕琨玉想要试着坐起来,就听到头顶的声音,怫然道:“你要去哪?” “九方兄为我治疗定是消耗了不少体力,我想去准备些吃的过来,你想吃什么?” 第19章 燕琨玉撑起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半身还赤裸的。 他有点难为情,想用被角遮一下,可刚才疗伤都已经被看了个遍,现在做这些又有些矫情似的。 燕琨玉便忍着羞耻没有去遮,只是整个耳朵都粉得发红。 “你想晕在半路,让本尊再去抱你回来?不许去。” “……我听九方兄的,不去便是了。” 燕琨玉一脸无措,手撑着床,那一头青丝倾泻在九方渡的床榻之上,说话还有些无力,带着微微气喘。 想起来昨天一直在误会九方渡,燕琨玉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没提回行梦楼的事,按九方渡的脾气,只怕是会惹他不快。 就当是回到飞云峰了,反正九方渡也不会和他睡一张床,游灵楼也不止一个房间。 九方渡的视线停留片刻,背过身将沾染了燕琨玉血迹的长袍脱了。 一抬手,游灵楼内所有发光的魔石都黯淡下去,只剩下泼了墨的夜色从窗棂流淌进来。 树影婆娑,在那窗纸上摇晃,床纱层层之后,是躺在床上的二人。 九方渡睡在了床外,就算是娶妻,也理应是夫人睡外侧,这些燕琨玉不懂,九方渡也没有说。 九方渡平躺在床上,燕琨玉受了伤,只能侧躺。 他又怕背对着九方渡不太礼貌,便朝着九方渡的方向。 其实燕琨玉是第一次和师尊以外的人同床共枕,而且就算是师尊也是小时候的事了。 一炷香之前,九方渡在床上脱下靴子时,他就傻了眼了,只是愣了片刻,九方渡的脸色就沉下来了, “别忘了你是本尊的夫人。” “我只是以为九方兄会喜欢自己睡一张床,就像在飞云峰那样。”燕琨玉往里面挪了挪位置,九方渡的脸色才好。…… 燕琨玉背上还是疼,有些睡不着,此刻看着九方渡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看得出了神。 “你还要盯着本尊看多久。”九方渡闭着眼开口道。 朦胧的月色里,燕琨玉听到九方渡的语气竟添了几丝柔和,他连忙垂下眼,不说话了。 沉默了片刻,就在燕琨玉以为九方渡睡着了时,九方渡开了口:“你平时在瑞兽阁都做些什么?” “我会喂喂酸与,打扫一下兽阁,在厢房看一些书册,还有……”燕琨玉一聊上,差点刹不住,提起厢房便想起了那些羞辱的记忆。 “还有什么?” 燕琨玉良久没应声,九方渡睁开了眼,侧目看向他。 “还有给酸与沐浴什么的。” “酸与如何。”九方渡问。 “他其实只是看起来凶一些,其实很好满足,是小孩子脾性,好养,只是昨日不知怎么飞出了瑞兽阁,好在自己又回来了。” 九方渡神色沉了几分:“你是因此受罚。” “嗯……” “倒也不冤。” 燕琨玉哽住,他早该知道这不是什么温馨的闲谈,到头来又被揶揄了。 可他却并没有从九方渡的语气里听出恶意来,像这样盖着一张被子,燕琨玉竟然无端生出几分亲昵感。 他和九方渡袖口挨着袖口,发丝相叠,分不清你我。 他心中蓦地一动,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抬手勾住了九方渡里衣的袖口:“九方兄,我还有一事想要求你帮个忙。” 九方渡似乎没想到燕琨玉还会对他有所求,侧目探究看向他。 “就是……”燕琨玉提起还有些难开口。 九方渡却不催他,只是静静看他,让他的心也跟着平静了许多,“那房中术我已经都学过了,九方兄能不能让元护法日后别再教我了。” 九方渡那张脸上的神色急遽地变得阴沉锋利,那双眼像是要迸出刀剑般。 燕琨玉被吓到了,再定睛看去,那张脸上却又平静得毫无波澜,他当是自己看错了,见九方渡一直不说话,心中忐忑。 “我真的学会了,今夜可能不太方便,背上的伤有些碍事,若是改日,九方兄想的话……” 燕琨玉面红耳赤,嘴比脑袋快,看着九方渡蕴了无边夜色的眉眼,已经悔不当初了。 这话里意思像是他要给九方渡做那档子事一样,实在是……大乱之道。 若真做了,他还怎么能静心修道。 九方渡看他笨拙解释的样子,露出几分厌烦:“本尊现在倒是后悔让你睡在游灵楼,别贴在本尊身上睡。” 紧接着九方渡便翻身背对着燕琨玉了。 “好……”燕琨玉倒是没对九方渡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听到九方渡丝毫不在意,心底还是掩了一丝失落。 他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放在一边,挪开些位置,侧躺着没多久还真的睡着了。 燕琨玉呼吸刚变得均匀,旁边的九方渡睁开了眼。 起身时看了眼燕琨玉的睡颜,撩开床纱,拿起架子上的玄色长袍推门而出。 齐眉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去瑞兽阁。”九方渡道。 “是,尊上。” 第13章 撑腰 燕琨玉在游灵楼睡得正香,而瑞兽阁的人却水深火热。 阁楼灯火通明,满满跪了一院的人。血腥味和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 “死了一个齐六,本尊以为你们会学聪明点,你竟敢如此伤他。” 第20章 九方渡手里拿着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另一手持一把赤色长剑,整个人宛若修罗。 瑞兽阁掌事趴在九方渡脚边,已经奄奄一息,他左手扶在右肩上,手臂已经没了,痛楚却仍旧折磨着他。 玄色长靴踩过那滩血迹,冷声道:“让元如云来见本尊。”-- 这一觉算是燕琨玉这几天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夜半还是因为发热,口干舌燥,起来想喝水时,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摸了摸九方渡躺过的位置已经凉了,显然离开了许久。 不会是因为自己睡姿不好,打扰九方兄休息,他去了别处睡下了吧。 燕琨玉有些尴尬,想披上自己的外衣去看看,床边却只剩下九方渡的一件墨色外衫。 犹豫片刻,燕琨玉还是拿起来将九方渡的墨色长袍披在了身上,对方的身材比他大出一些,袖子也长,他只好挽起来一截穿。 走到桌前灌了半壶凉水下去,燕琨玉才觉得体内的热意消散了一点,他擦了擦嘴,走到门前,将门拉开,门口两人侍卫见到燕琨玉规矩地行了个礼。 “燕公子,有何吩咐。” 对于这样毕恭毕敬的态度燕琨玉还有些不适应,他略颔首,嗓音还有些哑:“无需多礼,两位可见到九方兄去哪了?” “尊上的行踪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不过尊上说了,若是燕公子醒了,告诉他不可以离开游灵楼,就在这里等尊上回来。” 燕琨玉脸上微热,细若蚊蝇地说了声“知道了”,正欲关门时,看到齐眉骑着鹿蜀从半空落下。 “燕公子,且慢!” 齐眉从鹿蜀身上一跃而下,那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带着几丝慌乱:“尊上要亲手处死元护法,现在无人敢拦,燕公子你可以去向尊上求求情吗。” “为何要处死她?” 齐眉怀疑地看向燕琨玉,见对方真是一脸茫然,显然是真的不知此事。 “元护法私自编造尊上的命令教导燕公子,尊上大怒,现在正在瑞兽阁教训元护法,已经快不行了。” 原来那些折辱他的房中术,真的并非是九方渡的意思。 燕琨玉眉眼低垂,心底竟冒出一个恶劣声音来,那元护法如此折辱他,就算真被杀了又如何。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清醒过来的燕琨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能如此睚眦必报。 “可就算我去了,九方渡也不一定能听我的。” 齐眉使了个眼色,门口的两个侍从便退下了,游灵楼前只剩燕琨玉和她两人。 “燕公子,元护法的死活我并不关心,我担心的人是尊上。尊上曾被锁在镇魔谷下两百年,这两百年都是元护法在抵御轩辕丘的外敌。 如今尊上才刚刚回来,因为燕公子要杀了元护法,自然会有人不甘,这两百年间轩辕丘已经有不少人忠于元护法麾下,若元护法死了,只怕会招来祸事。”齐眉终于恢复平静,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戏。 “九方兄单单因为我,所以要要杀元护法?”燕琨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根本不可能。 “元护法死了,燕公子也将处于旦夕之危。” 齐眉的话并不中听,但句句属实。 元如云的死活没人在乎,她在乎的是九方渡日后在轩辕丘的威信。 而对于燕琨玉来说,虽然在太羲宗被符启之欺辱,但他并未想过杀死对方,以暴制暴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 死了一个元如云,还有更多的元如云出现。 “我跟你去。”燕琨玉道。…… 等到了瑞兽阁,燕琨玉看着院中景象,被吓到了。 院子里躺了一地的血,不知是谁的,瑞兽阁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头抵在地上,离着这么远都能看到那小侍颤抖的身体。 而此刻被绳索捆在柱子上被那血鞭惩戒的不是别人,正是整日教他房中术的元如云。 衣衫破碎,发丝凌乱,低垂着头,已经不知被惩戒多久,气息微弱。 九方渡一身黑袍站在元如云对面,昳丽的脸上神情漠视,好像被惩戒地不是替他上阵杀敌的护法,而是一个叛徒。 燕琨玉心中蓦地一沉,又隐隐想起九方渡没有七情的传言。 “九方兄。” 瑞兽阁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燕琨玉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在这种时候还敢冒头的人,几百年来燕琨玉恐怕是头一个。 九方渡回头看向燕琨玉时,眼底杀意未散,燕琨玉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指尖竟无意识战栗。 面对魔力高深的九方渡,燕琨玉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谁让你来的,回游灵楼等我。”九方渡那双狭长的眼直盯着燕琨玉,语气虽差,但杀意却消散了些。 燕琨玉时硬着头皮走到九方渡面前,眼前就是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元如云,燕琨玉手心浸着冷汗,没敢再看第二眼。 “我……我打听到九方兄在这,想着也是睡不着,便来看看。”燕琨玉瞎编道。 他话说完,九方渡视线转下,缓缓道:“你穿了我的外衫。” “抱歉,我醒来发现我的衣衫都不见了,屏风上只有九方兄的外衫。” 燕琨玉有些怕自己这举动会惹九方渡不快,再火上浇油,压低声音,“我且借穿一晚,明日洗干净便还给九方兄,你看可好。” 第21章 九方渡看了眼燕琨玉挽起的袖口,握住那截露出的手腕,缓缓摩挲几下又收回手。 他转头看向元如云身后的两个侍从,声音冷了下来,“齐眉,送燕公子回游灵楼,你们继续。” 说着,站在门外的齐眉神色淡然走进来,对燕琨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高扬起的鞭子又重重落下,绑在柱子上的元如云抬眸虚弱看过来,已没了昨日那般嚣张。 燕琨玉看得胆战心惊,一把扯住了九方渡的袖口。 还未开口,九方渡便投来一记犀利眼刀,燕琨玉连忙松开,刚要后退,却被对方桎梏住下巴。 他的脖颈扬起一道漂亮弧线,九方渡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森道:“难道本尊的夫人想亲自动手?本尊给你机会,杀了她。如何?” 当九方渡把剑柄放入他的掌心时,燕琨玉直觉对方想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他自己的命也都系在了这回答上。 【作者有话说】 过几天会换一个封面,大家别找不到哦~ 第14章 相拥而眠 他稍踮脚却扯到身后的伤,痛哼一声,抬手虚虚抓住对方的手腕。 “是背上的伤太疼,我自己上药有些……咳咳…够不到,才…才想来找九方兄的。” 九方渡双目微微眯起探究地看着他,半晌才松手。 燕琨玉猛地咳了几声,脸憋得泛红,几乎要咳出眼泪来。 见状,九方渡伸手似要扶他,燕琨玉却如惊弓之鸟,后退几步。 那双媚而不觉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惧意,更显得无害。 他那双眼天生都含着水雾似的,撒起谎来也像真的委屈了。 燕琨玉直起身子,眼前阵阵发黑,眼一会虚幻,一会真切。 就在他要倒下去前,九方渡朝他走了过来。 “还躲。”他刚要后退,腰肢便被九方渡蛮横地托住了。 对方的声音贴在耳边,带着呼吸,血腥味极重。 “没、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燕琨玉被九方渡揽入怀中横着抱进怀里。 眼前天地旋转,待清明时,他的手已经下意识攀在对方的肩上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从九方渡嘴角看到一丝笑意。 “九方兄,这是不是……不太好。”燕琨玉赶忙收回搭在九方渡肩膀上的手,委婉道。 “有何不好。” “这还有人,有碍观瞻……” “谁敢说?”九方渡那副倨傲模样,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睥睨众人。 闻言,燕琨玉没敢再说什么了。 不过好在不论如何,总算是达成目的了,元如云应该不会死了。 燕琨玉越过九方渡的肩头向后看院中的元如云,心中暗自想:谁知他日若自己做了什么惹九方渡不高兴的,被绑在那柱子上抽打的,又会不会是自己。 若不能突破境界,他将终身履薄冰,犹如浮萍无法扎根,安危只是眨眼间变幻之事。--游灵楼。 床榻之上,燕琨玉趴着,九方渡拿着玉瓶坐在其身后,将药洒在对方背上。 这动作谈不上温柔,蜇得燕琨玉脊背都绷紧了,还只能道谢。 “燕琨玉,在轩辕丘,你的小心思最好都收起来。” 九方渡拂袖收手,将玉瓶放在一边,撩起一绺青丝,在指尖缠绕。 燕琨玉就知道自己没法骗过九方渡,便如实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是我不想让你杀了元如云,杀了她也不会改变什么。 况且九方兄这般为我出头,也不会有人再敢欺负我了,凡事有度,这样刚刚好。” 燕琨玉转头说着软话,九方渡闻言后面色稍霁,哼了一声骂道:“宋襄之仁。” 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上过药,燕琨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没想着回行梦楼。 在九方渡的床榻上,与对方同床共枕一觉直到天明。 燕琨玉睡醒后,竟发现自己整个人躺在九方渡的怀中,完全是依偎对方的姿态。 而九方渡也没有推开他,反而是抱着他的腰。 肌肤相亲,发丝相叠。 感受到对方手放在自己身后的某个位置时,燕琨玉脸上瞬间烫了起来。 他挪动身子,想着要怎么在不吵醒九方渡的情况从他的怀里出来。 “尊上,护法和长老都在议事殿等着您。”这时,门外传来齐眉的声音。 燕琨玉闻声犹豫要不要想要叫醒九方渡,那人却已经开了口:“知道了。” 在九方渡怀里拱来拱去的燕琨玉动作一顿,抬眸看去,九方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本尊是养了只狸奴吗?一清早就如此好动。”九方渡嗓音缱绻,懒懒看了燕琨玉一眼,推开了他。 燕琨玉脸上更是热,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更觉得难为情。 “我睡相不好,难为九方兄与我同塌而眠了。” 看着九方渡起身,燕琨玉也跟着更衣,用了那上好的伤药后,背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自从酸与走丢回来,他还没去看酸与,有些念叨了。 他伤势还未恢复,即使是穿衣也成了痛苦。 正和袖子挣扎时,九方渡走过来,将他笼在一片阴影中,亲手为他更衣。 “日后,本尊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你的事。” 第22章 腰带被系好,九方渡留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游灵楼,没有半点留恋,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魔尊大人。 去瑞兽阁的路上,燕琨玉想了半天没明白九方渡话里的意思。 为何不想听到,是觉得烦躁吗,可这他又无法控制…… 一路到了瑞兽阁,站在门前才觉得忐忑。 前脚刚迈过门槛,那院子中清扫打水的小侍们就纷纷看过来,又俯首:“燕公子。” 燕琨玉受宠若惊,他摆摆手温和道:“大家忙吧,不用多礼。” 即使他这样说,众人还是拘谨地退到一边,燕琨玉也没想着立马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 他正欲上楼时,正巧看到一个小侍在准备异兽的吃食,跟着要了一份。 “掌事今日没来吗?” 那小侍吓了一跳,哆哆嗦嗦跪下了:“燕、燕、燕公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做草料的下人,求您放过我吧!” 对方叽里咕噜一大串,答非所问,燕琨玉上前要将人扶起来,那小侍哆嗦得更严重了。 “原来这位就是燕公子,小侍确实不知,因为我也是刚才接到尊上的命令,日后接手瑞兽阁,燕公子叫我路掌事就好。” 燕琨玉回头,正看到一个年岁稍长的男人,一身玄紫色,笑着从踏跺上走下来,作辑颔首。 “路掌事。” 看来九方渡革了之前那个掌事的职,昨日没在瑞兽阁看到对方,他还以为并未惩罚。 九方渡明明昨日还说他被罚得不冤……燕琨玉愈发搞不懂这魔尊大人的心思了。 和眼前这位路掌事简单聊了几句关于如何照看异兽的事项,燕琨玉才拿着吃食去了楼上。 走到酸与的兽阁门前,那只大鸟竟站在门口等他。 恍惚是他的错觉,竟然从一只还未化形的鸟眼里看出了情感变化。 明明前一瞬还满眼怅然,不知为何,看到自己后,那酸与眼里竟流露出喜悦的情绪。 “酸与,你这是饿了吗?”燕琨玉打开结界,走进去道。 酸与横了看他一眼,像是嫌他蠢。 “你和你主人还挺像的,一个比一个难猜。”燕琨玉挠了挠头,将吃食放在地上,酸与生气地啄了下他的手背。 这攻击猝不及防,虽然没破皮,但还是疼的,燕琨玉连忙收回手,扯到了背上的伤,五官都扭在一块了。 “嗷……”酸与见状转着调子叫了一声,焦急地凑到燕琨玉身边,扇着翅膀围着他转。 燕琨玉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酸与,你是不是快化形了?” “嗷!” 他又垂头琢磨起来,自言自语道:“要是快化形了是不是交给路掌事养,对你化形更有利些,饲养这种级别的异兽我没有经验呀。” 酸与翅膀一顿,歪着头看他,像是没听懂燕琨玉话里的意思,又绕着他转两圈便去吃早饭了。 看起来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第15章 师尊回来了 喂酸与吃过早饭,燕琨玉把之前准备的各色花样石头都放在了香团中。 像酸与这种鸟类异兽对于这种五彩斑斓的石头都有很大兴趣。 “有了这些东西,我不在的时候,你应该不会有那么无聊了,别再偷偷飞出去了。”燕琨玉摸了摸酸与头顶的羽毛,开口道。 “嗷……” “我知道你也不想被一直关在这里吧,别担心,等我和九方兄商量一下,或许白天可以带你在轩辕丘四处转转。”燕琨玉语气中略带怅然。 酸与感受到燕琨玉的情绪不高,他扇了扇翅膀,站在了燕琨玉肩膀上。 燕琨玉鼻子被羽毛搔到有些痒,他笑着去躲,酸与反倒追上来逗他玩,兽阁中传出一人一鸟的叫声和欢笑声。 昨日九方渡来瑞兽阁为他撑腰后,燕琨玉便再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了,他可以自由出入瑞兽阁。 过了正午,燕琨玉趁着酸与跟他玩累睡着才能出来,没回行梦楼,而是去了之前在轩辕丘找到的修炼宝地。 明明是寒冬,这片树林的叶子却还是一片火红,风吹来沙沙作响,躲在这里修炼,来了人也方便隐藏。 燕琨玉盘坐在一棵古树下,从怀里掏出一盒从太羲宗带来的丹药,对于修炼有所帮助,他先吞了一颗下去,这才静心修炼。 耳边沙沙声变得更空灵,远处天边的乌鸦叫声都能听得清了。 甚至连远处的脚步声都一清二楚。 燕琨玉一惊,猛地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汗津津的双手,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境界突破后的显著变化。 “好神奇。”燕琨玉正欲继续,看着天边,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果然修炼起来连时间都变得快了。 背上的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了,燕琨玉心满意足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正要往回走时,刚才听到的脚步声竟然越来越近。 燕琨玉怕被人发现自己在这里修炼,惹来麻烦,干脆隐匿气息,手中紧握长剑做好了防卫。 脚步声就在耳边了,燕琨玉赶忙躲在树后,微微探头。 一双长靴从丛中迈出来,熟悉的青蓝衣衫,腰上挂着一块白玉,手持长剑,再向上看去……乌连师兄!? 他怎么会出现在轩辕丘内! 燕琨玉傻在原地,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乌连,心中百感交集,什么也没多想,激动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人的手臂。 第23章 “谁?!……唔!”乌连话未说完,燕琨玉就一把捂住了乌连的嘴,直接将人拽到一座石山后。 乌连脸上前一瞬还惊慌的表情,在看清对方时便放松了警惕。 “乌连师兄,是我……我没有抓疼你吧,你怎么在这儿。” 燕琨玉显得有些拘谨,时隔这么久再见太羲宗的人,竟然有了种近乡情怯的局促。 乌连摇了摇头,蹙眉道:“上次送你来轩辕丘,我就没回太羲宗,山下遇见了裴叙师叔。 我们在这儿留宿几日,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言,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来看看,你可有受伤?”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燕琨玉看着乌连,心中翻涌情绪,半晌才问:“师兄,你见到我师尊了?” “那日从轩辕丘离开,我和符启之分开走后,在山下客栈遇见了裴叙师叔,他刚好云游到这儿。” “那、那师尊可否有问过我的事?”燕琨玉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着月牙白。 “他问你为何不在飞云峰。” 燕琨玉还紧紧盯着乌连。 “再……没问别的什么了。”乌连微微蹙眉,声音弱了几分。 燕琨玉那双眼黯淡下去,心头酸涩难当,却强忍情绪。 连师兄都能从轩辕丘下听闻自己的传言,师尊又怎么能不知道。 之所以问自己怎么不在飞云峰,应该也是向他送了纸乌,自己没收到才会问的。 不过倒也正常,师尊本就对他冷淡,知道自己和魔尊纠缠不清,估计也不会再要自己这样的徒弟了。 “反正师尊也不会再要我这个徒弟了,我还问什么……”燕琨玉喃喃自语。 而将心中情绪压下,看向乌连:“乌连师兄你是怎么进来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我是跟在轩辕丘的人后面,隐匿了身形趁乱混进来的,没人发现我。我今早听说这魔头昨日血洗轩辕丘,你可受了连累?”乌连焦急看着燕琨玉。 燕琨玉并不打算把自己受伤的事儿说出来:“昨日发火不是对我,九方兄对我并不算坏,你不用担心我。” 乌连深深看了燕琨玉一眼,一把抓住了燕琨玉的手:“他怎么可能对你好,你和我一起走,掌门那般对你,你何必还为他们留在这里。” 没想到平时那个大局为重的乌连师兄会说出这样的话,燕琨玉来不及震惊,便听到远处传来的交谈声。 燕琨玉没时间多说,对乌连比了个‘嘘’的手势,推了推他的背,催他离开。 两人力气差距悬殊,燕琨玉推不动对方。 听着交谈声越来越近,他吓得脸都白了,这如果被轩辕丘的人发现,他和乌连都活不成。 在燕琨玉吓得都要哭了时,乌连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眨眼间便隐匿身形,不见踪影了。 燕琨玉看着面前的空地那紧张的心放下,却空落落的。 交谈声没有了,应该只是有人路过。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燕琨玉转身从石山后出去,天黑没看路,撞上一道硬邦邦的墙面。 “唔!”燕琨玉猝不及防,他捂着撞疼的额头连连后退。 再抬眸时,看到的不是什么墙,而是九方渡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比看到鬼还恐怖。 “九方兄,你怎么在这里。”燕琨玉没敢回头看乌连离开的方向,怕露馅,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口里蹦出来。 “本尊以为…你死在了轩辕丘。”‘死’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九方渡居高临下,剑眉斜飞入鬓,目光阴冷地盯着燕琨玉,像是要从他身上扒下来一层皮。 燕琨玉吓得咽了咽唾沫,不等他说什么,便看到齐眉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 “尊上,东面林中也没找到燕……燕公子?”齐眉满头汗水,看向燕琨玉的眼神也是要吃了他般。 燕琨玉看着九方渡身后的侍从,少说也有百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兴师动众。 “都退下。”九方渡开口。 眼看着九方渡身后的人都行礼退下,燕琨玉也要跟着走时,被九方渡吼了一声:“燕琨玉,给本尊滚过来站好。” 这次,燕琨玉知道九方渡刚才的退下是对谁说的了…… 第16章 切磋 燕琨玉又重新站回到九方渡面前。 昨日睡前,他还翻来覆去想着自己或许能改变九方渡这暴戾脾性,在此刻这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迎着九方渡那骇人的目光,燕琨玉感觉自己被彻底看透了。 燕琨玉站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强装镇定,小心翼翼问道:“是我做错什么,惹九方兄不高兴了吗?” 九方渡没回答他的问题,冷眼看他:“下午去哪了?” “我一直在这红海林,哪都没去。”燕琨玉紧张心虚,那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平添几分无辜。 “这红海林异兽出没,你修为如此低微,来这儿是想寻短见?”九方渡却不生一点怜惜之情,毫不客气地讥讽。 被九方渡那双犀利的凤眼看着,燕琨玉更觉得背上的汗凉飕飕的,不知是不是在这红海林吹了太久的风,有些头重脚轻。 “不是……昨日九方兄说我没认真修炼,我想着练练剑法,刚好路过这里……” 燕琨玉知道自己在这儿修炼的事瞒不了多久,便直接和九方渡说了。 第24章 昨日九方渡也确实嫌弃过他灵力低微,这倒是个好理由。 “练得如何了。”九方渡脸上的怒气散了几分。 见状,燕琨玉紧绷的心松懈些道:“只是小有突破,我资质并不高,想要进步需要耗费时间久一些……” “拔剑。”九方渡扫了眼燕琨玉手中的长剑,薄唇轻启。 “什么?”燕琨玉没反应过来。 九方渡一抬手,紫雷闪烁,片刻间化作一柄剑。 一面火纹,一面水纹,正是昨夜那把塞进自己手里的剑。 眼下燕琨玉才看清,竟是上古神剑——赤霄剑。 这剑本是仙界战神的剑,如今竟然在九方渡手中。 燕琨玉来不及思考太多,那人便抬剑攻过来,他不得不拔剑,堪堪挡下一击。 本以为两人实力悬殊,就算不死也会遍体鳞伤。 可每次他接不住九方渡的招式时,那人却只是虚张声势般,磅礴的剑势一转,连道擦伤都不留。 力道刚好,又处处指出他的漏洞。 招招连败,就算是九方渡让着他,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就在燕琨玉觉得不会再有转机时,他竟真的发现了九方渡剑招里的破绽。 再燃起斗志,几招下来,燕琨玉背手捏诀运剑,趁着九方渡收剑的空隙,他迅速握住剑身,快速移动,移到九方渡身后,朝对方后心刺去。 就在那剑身快要指到九方渡的衣袍上时,那人回过头,燕琨玉看到九方渡的那双眼,他分了心,动作也迟疑了。 也就是这眨眼间,剑身被挑飞出去。 “当啷!”剑身相撞后插入燕琨玉身后的树干上。 燕琨玉踉跄单膝跪地,视线随剑看去,蓦地感觉脖子上一凉,缓缓拧过头,赤霄剑就抵在自己脖子上,再多一寸,他脑袋就没了。 他脊背一僵,抬头看向持剑的九方渡,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心慈手软。浪费本尊时间!” 燕琨玉这才恍然自己刚才是落了九方渡的陷阱,他被凶得肩膀一抖,正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他再次修炼了一下午,已经到了极限,加上刚才逞强,伤势未好,体内灵力又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力他重重喘息一声,有些撑不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小有突破。” 燕琨玉看到那双玄色长靴出现在自己视野里,而后那靴子的主人在自己面前蹲下了。 “九方兄,是我体力不支了……” 手腕被握住,灵力霸道地闯入他的经脉,九方渡又一次帮了他。 燕琨玉恢复了些体力,偷偷抬眼看向九方渡,那人依旧沉着脸,猜不透想些什么。 看着九方渡愣了神,没想到自己在这修炼的事,对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若真是让自己修炼到金丹期,难道九方渡就这么自信自己逃不出去吗?燕琨玉有些想不通九方渡的心思。 九方渡感受到燕琨玉的视线,抬眸两人视线相对,燕琨玉一惊,也回过神来。 他眼里的胆怯湿漉漉的,像是敛着情意般,毫无说服力地小声解释:“若是别人我不会手软的…九方兄你别恼……” 见九方渡对他并不理会,他便咬着唇忍痛,渐渐感觉到经脉中四处乱撞的灵力汇聚到一起了。 疼痛缓解,他呼吸也缓和下来,握在自己手腕上手便及时撒开了。 “下一次,直接刺过来,不然死的就是你自己。” 说着九方渡将赤霄剑收回,坐到一边的长石上,自顾自地整理凌乱的衣摆,抬起袖子想要擦汗,却又像是嫌弃上面沾染的尘土一般,垂手放在支起的膝盖上。 燕琨玉将自己胸口衣襟里揣着的一块手巾拿出来,递给了九方渡:“是我剑术不精,九方兄,刚才你可有受伤。” 九方渡懒得回答,可抬眸时那人还一脸担忧地盯着他。 “没有。”九方渡一脸不耐地回答,又接过对方递来的四方手巾,看到上面的图案,视线停留在上面,“你绣的?” 那并非什么珍贵布料,只是一方白手巾,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燕,带着一点皂角的清香。 “嗯,我胡乱缝的,虽然有点丑,但是是干净的,可以用。” 燕琨玉有些难为情,这只是少时学着太羲宗山下的人缝着玩的。 “粗陋不堪。”九方渡哼了一声,点评道。 又被九方渡嘲讽,燕琨玉脸上一热,伸手想拿回来:“只是我擦汗用的,自然不是什么精致帕子……” “手巾会有人送新的给你,这块破布本尊替你扔了。”九方渡嫌弃道。 只是一块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手巾,九方渡不喜欢扔了便是,他还可以再做一块。 “……好吧。”燕琨玉自然没什么说的,他好说话又温顺,却又总在不该犯傻的时候糊涂。 “九方兄,你今日带那么多人来这红海林是遇到什么事了?” 九方渡转眸看向燕琨玉,那人还真是一脸茫然,呆愣地看着自己,不像是明知故问。 他眉头一拧,移开视线后生硬道:“新养的猫不见了。” “猫?瑞兽阁中不曾看到猫模样的异兽,难道是新抓来的。” 燕琨玉为又一只被囚禁自由的异兽深感同情。 九方渡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九方兄,你说的这只猫找到了吗?不如,我帮你找吧,也算是你刚才愿意陪我切磋的回礼。”这件事,燕琨玉倒是看得清楚。 第25章 九方渡眉梢轻挑:“不用了……那只呆猫已经被本尊挖心吃了。” 燕琨玉瞳孔一震,突然间竟想起关于九方渡的传言,九方渡身体微微倾过来时,他下意识躲开了。 九方渡动作微顿,没想到燕琨玉竟然还如此怕他。 他沉着脸拂袖而起,再没看燕琨玉一眼,转身而走。 茫茫夜色中,那背影竟有几分寂寥。 “九方兄,等我一下……” 燕琨玉反应过来九方渡似乎在说气话,他起身想要跟上去。 “回你的行梦楼去,别给本尊到处跑,夜里的轩辕丘可不安宁。” 眼前忽然间卷起一阵狂风,沙土扬起,迷了燕琨玉的眼,待风静下来时,那抹玄色长袍已消失在这红海林中。-- 行梦楼灯火亮着,燕琨玉累得浑身疲软,刚踏进正屋,齐妩就亮着眼出来迎他。 “燕公子,你这一下午都去哪了!” 燕琨玉一头雾水,放下手中长剑,有些纳闷:“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齐妩你也来问我。” “燕公子,尊上今天中午就来行梦楼等你用餐了,尊上等得菜都凉了,你也没回来,又去瑞兽阁找你你也不在。 我们找了你一整个下午,尊上都要急死了。你还说尊上不在意你。” 燕琨玉闻言,心口一滞,又酸又涩。恍然明白了在红海林中九方渡话里那只猫的含义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九方渡口中的猫就是自己。 毕竟在太羲宗除了乌连师兄偶尔会关心上自己几句,燕琨玉不知道被人惦记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 若有人寻他,也都是符启之的人来找他麻烦。 原来也会有人为他的片刻消失而担忧,燕琨玉心里莫名生出些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 对方明明昨日救了自己,为自己出头,今日又耐心陪他练剑,怎么也不像是要杀了自己。 自己怎么能还如此惧他,简直伤人心…… “行梦楼可有膳房?”燕琨玉问道。 “有一间,燕公子是饿了吗?我叫人布菜。” 齐妩说着要出去叫人,燕琨玉赶忙拦下她:“不用了,我只是想自己做些小菜,你先回去歇息吧,不用在这儿陪我。” 闻言,齐妩打了个呵欠,毫不客气:“那我就先去睡了燕公子,今天下午在轩辕丘找了你那么久,累死我了。” “抱歉…下次去哪儿我会先跟你说一声的。” “燕公子,你跟尊上说也是可以的~”走之前,齐妩意味深长道。 等齐妩离开后,燕琨玉循着对方告诉他的位置找到膳房。 里面东西齐全,面粉,白糖,……做糕点的食材倒是齐全。 想起九方渡最爱吃太羲宗山下的荷花酥,燕琨玉学着山下看到的那小贩模样,和起面来。 【作者有话说】 九方渡切磋:力道刚好,懵逼不伤脑。 第17章 喂我 自打师尊去云游后,都是燕琨玉一个人做饭,只是有时候修炼太累了,懒得做时,一颗丹药也能管饱。 对于这种糕点,燕琨玉还算得心应手。 二更天,燕琨玉拎着食盒站在了游灵楼前,游灵楼灯火通明,齐眉却对他说:“尊上睡下了,今日不见任何人。” “可是卧房的灯……” “燕公子,请回吧。”齐眉面无表情打断了燕琨玉。 燕琨玉欲言又止,他没了办法,齐眉都这样下了逐客令,他再不走倒有些死皮赖脸了。 他面皮终究是薄,这里侍从这么多,他不好意思再多说下去。 地面上反晕出一片朦胧的昏黄,菱花的剪影映在上面,斑驳摇晃。 哎……只能明日再来和九方兄道歉说清楚了。 “隆——” 屋门敞开时,燕琨玉已经走出几步了。 齐眉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两人大眼瞪小眼,她迅速反应过来对着燕琨玉道:“燕公子,请进。” “这就可以进去了吗?九方兄是还醒着?” “……是。” “太好了,多谢你齐眉,那我就进去了。”燕琨玉笑了笑,眉眼弯如月牙儿。 “齐眉,自己去领罚。”正屋里传来九方渡的声音,平静又无情。 齐眉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行礼道:“是,尊上。” 一直到齐眉离开,燕琨玉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齐眉做错了什么。 想来今日九方渡的心情不是太好,自己可别触了霉头,言行更要小心些。 燕琨玉拎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走进游灵楼的正屋,绕过屏风,看到那书桌后的九方渡。 刚才在红海林的那一身玄色长袍换了下来。 正一手拿着笔,一手撑着侧脸,散漫地写着什么,燕琨玉进来也没抬下头。 空气安静得有些沉闷,燕琨玉叫了几声九方兄那人都没理,他便有些局促。 “九方兄,你这么晚还没睡么。” “你在外面那么吵本尊如何睡得着。”九方渡语气疏离,“有什么事?” 燕琨玉闻言拿着食盒往前走了几步,将食盒端到九方渡面前书桌旁的矮几上。 等九方渡写完一行字,抬手去蘸墨时,他才趁着间隙开口: “九方兄,我其实是来跟你赔礼的,刚才在红海林,我不知你找的那……那只猫就是我,我说了些蠢话,你别放在心上。” 第26章 毛笔在砚台中顿了片刻,缓缓落笔。 “之前……未曾有人关心我的去处,有些事我可能迟钝些。不过我下次去红海林前,一定跟九方兄说一声,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 燕琨玉攥紧袖口下的指尖,这句话并非谎言。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把九方渡划分成了‘自己人’。 有人生来在高峰,手可触天,却无恶不作;有人生在淤泥中,使出浑身解数也甩不下浑身泥泞,却被人欺辱、玩弄,一念之差成了魔,便是众矢之的。 燕琨玉从生下来的路就不是自己选的,他对于仙魔之间的善恶的理解,并没有那么根深蒂固。 自己不过是个死了也能了无牵挂的人,漂泊是他的命运。 九方渡是唯一一个每一次不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虽然表达的方式有些差劲… “担心你?本尊不过是怕你逃出了轩辕丘,捉起来会给本尊添麻烦。”九方渡横了燕琨玉一眼。 九方渡嘴巴毒这一点,燕琨玉在飞云峰就见识到了。 他没有当真,而是绕回到食盒边上,将盖子拿下来:“九方兄,要不要吃些夜宵再忙。” “不吃……”荷花酥的香气散出来,九方渡抬眸,“什么味道?” “荷花酥,来一块吗,刚出炉还热着呢。” 燕琨玉拿起其中一块,外面的粉色的酥皮直掉渣,看着都酥脆。 “你私自去轩辕丘外了?”九方渡声音沉了几分,目光锋利看向燕琨玉。 燕琨玉压根没注意到九方渡不快的语气。 他低着头将一块荷花酥放在小碟中,小心地推到九方渡手边。 抬头时,双眼明亮看向九方渡,温声示好:“这是我自己做的,我没有去外面,看在荷花酥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个台阶……” “门外,有的是台阶。”九方渡盯着那敛着湖水般的眉眼,对于下午被拂了脸面一事耿耿于怀。 他话音刚落,燕琨玉那眼中笑意就散去了些,无措不安地看着自己。 气氛冷到冰点,九方渡命令开口:“喂我。” “哦……好!”燕琨玉微怔,反应过来后以为这就是九方渡说的台阶。 便也没多想,他挽着袖子,拿起那块莲花酥,在桌前俯身递到了九方渡的嘴边。 九方渡看了眼那莲花酥,视线又转回到燕琨玉的脸上,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周围安静得几乎连微茫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到。 可却苦了举着荷花酥的燕琨玉。 他身长不够,还要踮脚才能从桌前将这荷花酥递到九方渡嘴边。 身子晃晃悠悠,就在九方渡张口咬下第一口时,那抹温热蹭过他的指尖,他手上没拿住,荷花酥从手中滑落,直接砸在毛笔上,又滚落在九方渡刚写过的纸上。 燕琨玉看着那沾满了酥油的信纸,整个人都不好了。 “九方兄,这个……还能用吗?”燕琨玉扯起嘴角,赶忙把上面的荷花酥拿起来放在一边。 又用自己的袖口在那沾了油渍的地方蹭了几下,却更显得脏了。 九方渡不紧不慢地将荷花酥咽下去,开口道:“本尊写了一整日的书册,现在都被你毁了。” “可……是九方兄让我喂的,我是想让你去台几上吃荷花酥的,怎么又怪我……” 燕琨玉小声反驳,却遭来九方渡一记冷眼,他转言道:“要不然我来重写吧。” “你认识九方族的字?” 燕琨玉摇了摇头,看着上面的字迹,原来这是九方族的语言,怪不得一个字也没看懂。 “字都不认,你要怎么重写。”九方渡轻挑眉梢,好整以暇看着对方。 燕琨玉看着那信纸上奇怪的字形,与他所学的完全不一样。 若是照猫画虎,只怕会写得歪歪扭扭,看信的人也难解其中意思。 “过来,坐我身侧,我教你。”九方渡突然道。 第18章 怎么又要鞭笞 两人并排而坐短榻上,隔着一拳的距离。 燕琨玉手中执笔,正苦恼地盯着那沾满了油渍的信纸。 这字体方方圆圆的,真是九方一族的文化吗。 燕琨玉拿着笔不知如何第一笔应该从哪儿开始。 正不展愁眉时,那炙热的气息从左后方靠了过来,紧接着右肩膀上一热,九方渡不知何时紧挨上他,自然地将他半拢入怀中。 九方渡的手掌比他大,握住他执笔的右手,带动他手中的笔,写下了第一个字。 胸膛那处,好像停了一瞬。 被九方渡握住的手腕僵硬极了,只能被对方牵动才写下一个字。 那些在飞云峰从不在意的香气,此刻也变得缱绻,呼吸间都是一种淡淡的苦杏仁香,似乎是从九方渡身上飘来的。 “会写了吗?” 直到九方渡贴在他耳边说话,耳边细痒的呼吸不禁让他缩了缩脖子,回过神,看到纸上的字。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呀?” “这是‘令’字。这是给在轩辕丘外暗影的信。” “抱歉抱歉,我不是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是好奇!”燕琨玉怕自己问错了话,赶忙解释。 “无碍,可以告诉你。” 燕琨玉受宠若惊,没想到九方渡竟然没有生气,紧绷的心渐渐松弛下来。 第27章 被九方渡握着手写完了半张书信,那人甚至不厌其烦地将每一个写过的字是什么意思,都讲给他听。 “九方兄,我写完了!” 燕琨玉看着面前写满的信纸,灿烂一笑。转头看向九方渡,唇几乎擦到了九方渡脸上去。 他连忙后移,可半个身子都被九方渡抱在怀里,彼此的温度都感受的如此清晰。 即使躲开,仍旧不过几寸距离。 燕琨玉逃无可逃,转回身子,想要站起来。 可不知何时九方渡握在自己腕间的手转移到了腰上,死死钳制着他。 别提站起来了,动都动不了一下。 “你该不会以为写完了这封信,本尊就会原谅你吧。”九方渡哂道。 闻言,燕琨玉眼底的笑意减淡了些许,侧头看向九方渡,略带不安问:“那九方兄还要我做些什么?” 九方渡摸出一本书册,递到了燕琨玉面前的桌上,那封面上什么字都没有,燕琨玉翻开问:“这是什么?” “九方秘术,永芳经。” 听到是秘术的时候,燕琨玉下意识想要把这本书册合上,却听九方渡道:“本尊需要你从今日起,学习此秘术,一直到突破八层为止。”九方秘术…… 燕琨玉翻看,里面并不像是邪修的东西,就是不知会不会对自己的修道有阻碍。 “九方兄,你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心经给我?” “本尊为你疗伤时,你应该发觉,那并非魔气。” 燕琨玉恍然,若不是九方渡说,他根本没发觉。 每一次九方渡为他疗伤梳理经脉的都是纯正的灵气,而非魔气。 他惊愕地看向九方渡,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看来你对本尊连半点防备都没有。”九方渡那双眼如浓雾般深沉看向燕琨玉。 “其实,本尊只有半个元神是魔,若是想要纯粹的元神,只能找一个至善至纯之人修炼此经,再与他双修。” 燕琨玉瞳孔一震,看着手中那本书册,那人脸上的表情不像是骗他,心中惊骇,呆愣问:“所以九方兄是因为这件事才要和太羲宗的剑修成亲吗?” 九方渡略一抬眉,直直盯着燕琨玉,声音低沉:“不止如此,本尊知道是你才会选择成亲。” 心底那无端的怪异情绪又涌上来了,燕琨玉连忙收回视线,低头翻书。 他想问为何要选择他,可不知为何,竟觉得如此难以开口。 “尊上,今日负责保护燕公子的四个侍从已经抓在牢中了,要如何处理。” 门外响起齐眉的声音,比之前要虚弱一些。 “都杀了。” “为何杀了?!”燕琨玉激动道。 九方渡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连本尊的人都护不住,要他们有何用。” 如此将人命不当回事,那眼底的轻慢不像是装的。 燕琨玉不知为何九方渡既不想成魔,还总是做这些有背修道之人的事。 “我只是去红海林练剑,他们没有失职,是我没有与九方兄说清楚,不如这次便算了吧。”燕琨玉看着九方渡那双漠然的眼,只觉得脊背发寒。 “你若想不想他们死,那便替他们受罚。乱跑、惹本尊不虞,这可都是死罪。”九方渡睨着他,凶神恶煞道。 燕琨玉捏着袖口一角,腹诽九方渡翻脸简直比翻书快,脸色白了几分:“九方兄,我、我还不想死……” “看来燕公子不愿意替手下的人受罚了。齐眉,把他们都杀了!再给燕公子换一批新的人。” 九方渡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燕琨玉急如热蚁,扯住九方渡衣袖:“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或许有没有轻一点的责罚。” 九方渡垂眉看他,燕琨玉心下一颤,压低声音柔声说着软话:“九方兄,若你想除去魔气,问道求仙,可不能再做这般的事了,这是违背仙道的。” 他以为九方渡要他学这心经,是想要去魔根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九方渡看向他的眼里带着几分戏谑。 他轻拉九方兄的袖口,指尖不经意搭在上面:“若是他们都死了,我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九方渡盯着他的脸沉吟片刻。 “齐眉。” “我在,尊上。” “带他们去试炼阁,明日戌时再放他们出来。” 齐眉退下,燕琨玉总算是松了口气。 且不说这些人真因他而死,会有碍他修道,他只怕因此会夜夜做噩梦。 惊魂未定,燕琨玉下巴蓦地被抬起,便撞入九方渡那如夜色般的眼眸中。 “本尊已经依你,将他们从轻处置了,现在是不是该算算你的账了。” 燕琨玉一动未动,他只觉得自己如案板上的鱼肉,九方渡的手指带着一层茧子,抚过他面额,粗暴捏在耳垂上。 他被捏得疼了,眼里含着雾气,那耳朵被捏得又热又疼,他直觉感到危险。 “燕琨玉,你想我怎么罚你。” “不如就再挨一顿鞭子,鞭背还是脚心,自己选一个。”九方渡声音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如此瘆人。 燕琨玉听到‘鞭’字,身体颤了一下,看九方渡一脸正色,自知这罚是躲不过去了:“我背上的伤还没好……” “那就鞭笞脚心六十,好好长个记性,日后省得乱跑。”九方渡薄唇轻启,这一字一句让燕琨玉吓得整个人都蔫了。 第28章 燕琨玉青白着脸色,敛眉点头。 刚才九方渡抚过的左脸和耳垂斑驳红着,此刻可怜见儿的畏惧模样不惹人烦,反倒更想让人欺负。 见燕琨玉吓得魂都没了还有强装镇定,九方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回去等罚吧,本尊累了。”九方渡挥袖起身,漠然道。 “这么快就罚啊……”燕琨玉喃喃自语,他没出息地有些脚软。 第19章 本尊不许 燕琨玉远去游灵楼的夜色中,九方渡重新走回正屋桌前,拿起那封信纸。 刚才面对燕琨玉时脸上的半分温和也都消散不见,眼底阴翳一片,透着隐隐杀意。 齐眉走进来,向九方渡行礼后,看向他手中那封信:“尊上,这封信需要属下今夜送出去吗?” 九方渡看向那信纸,信中所藏的命令并非一眼就能看出来,想到燕琨玉刚才亲手写下这封信,九方渡心底痛快得很。 “持画影剑之人,遇则杀之……”九方渡将信递给齐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若是他知道自己亲手写下杀死自己师尊的命令,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犹豫片刻,齐眉问:“尊上,您真的要放弃体内那半个元神,重新锻骨成仙吗?” 九方渡良久没有回应,半晌才道:“仙?本尊现在只想踏平昆仑山,杀光天下所有仙。” 月暗云霄,寒风洗扫而过。 游灵楼温度骤降,齐眉微微抬头,看到了九方渡脸上应该有的表情。 眼底那股肃杀之意,让她都胆寒。 这才是九方渡,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魔尊。行梦楼。 燕琨玉浑浑噩噩回到了正屋,坐立不安。 他怕一会挨了罚又晕过去,想去厢房中找齐妩过来,却怕打扰了人,刚踱步到门口时,齐妩竟惺忪着睡眼走进来了。 “燕公子,你这么晚回来怎么还不睡觉啊。” 因为乱跑被九方渡罚了这事有些难以启齿,燕琨玉踌躇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燕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吓我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日后也没有好日子了,我等着跟燕公子吃香喝辣呢。”齐妩显得比燕琨玉更激动。 “咚咚——” “燕公子,孙大夫来了。” 敲门声打断了齐妩倒豆子似的诉苦,两人疑惑看向门口,齐妩快走过去开了门。 “孙大夫,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个个头不高的男人,衣衫胡乱穿在身上,毫无美感。 那双眼冒着精光走进来,手中抱着一个盒子道:“我是受尊上之意来的。燕公子,请吧。” 孙大夫扬了扬下巴,给燕琨玉一个眼神示意。 燕琨玉袖口下的指尖磋磨,有些难堪,轻声问:“要我如何做?要……褪衣衫吗?” 孙大夫一愣,将手中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口碗,黑乎乎一片。 “喝个药为何要脱衣裳啊,燕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孙大夫勾唇一笑,将药碗端出来。 走到那桌前,盒子里确实只有一口碗,燕琨玉还没反应过来,仍胆战心惊问:“不罚了吗?” “罚?尊上只叫在下看着燕公子把这碗汤药喝完。哦对了,还有一张纸条给你。” 孙大夫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燕琨玉。 燕琨玉接过来,展开后看到上面的字——乖乖认罚,药不准剩。 纸条上面入木三分的字迹,字如其人,倨傲又不羁。 看来刚才在游灵楼都是九方渡吓唬他的了。 燕琨玉肩膀松了下来,那抹古怪情绪又涌上来,他将纸条叠好攥在掌心,拿过那碗黑乎乎的东西。 “孙大夫,这是什么药啊?”燕琨玉道。 “这是特制的补药,尊上说燕公子有些着凉,身子比普通凡人还娇弱,得好好补补。” “对呀对呀,燕公子,你这身子骨还是得好好养养,尊上真是太贴心了~”齐妩在一边帮衬道。 燕琨玉闻言,耳尖染上一片酡红,看来日后还是要多修炼,不能再让九方兄小瞧他了。 也不能……再让九方兄对他这么费心。 手里的汤药还热着,那股热意从指尖到传到心坎,热气熏得他有些鼻酸。 燕琨玉想不到,来了轩辕丘之后竟然也会体会到被照顾到的感觉,他不再是路过都要小声呼吸的存在,也可以抬头走路了。 “我知道了,孙大夫,辛苦你这么晚还要为我熬药。”燕琨玉感谢看向孙大夫,仰头将汤药一口闷了。 苦涩入喉,燕琨玉瞬间就后悔了,这汤药苦得他直皱眉,要不是捂住嘴,就差点吐了。 “咳咳……这里放了什么,好苦啊。”燕琨玉一张脸扭在一起,眼泪都要逼出来了。 “良药苦口,嘿嘿。”孙大夫不着调,一身散漫样。 “嘿嘿什么嘿嘿,信不信我揍你啊,故意的吧,熬这么苦的药。”齐妩掐腰,怒斥道。 “没事,只是苦了点……”燕琨玉喝了一杯水,才好些。 “燕公子,你快歇下吧,我去送送孙大夫。”齐妩娇蛮瞪了孙大夫一眼,后者一脸求饶模样,做小伏低地被推搡到了门外。 两人在外面的拌起嘴来。 合上门,外面声音小了,行梦楼只剩下燕琨玉自己。 第29章 他偷偷从小匣子中摸出一块酥糖来,是前些日子九方渡送来的。-- 之后一连几天孙大夫都来行梦楼送药,一来二去也都熟悉了。 燕琨玉常留下他一起吃个晚饭,趁着孙大夫和齐妩在外屋闹的时候,他吐着舌头偷偷把那苦得受不了的汤药有一半倒在了盆栽里。 他身体内伤早就好了,这药喝得多反而犯晕。 尤其是晚上翻出那本心经来练,燕琨玉有一种魂魄离开身体的感觉,怪异又不适第二天,燕琨玉依旧将那汤药喝了一半,走到床边正想将汤药倒在外面。 却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边上的九方渡,正冷冷看着他。 虽然九方渡面上看不出来情绪,燕琨玉却感觉到对方隐隐的不快,他心虚地将那汤碗又捧在手心了。 “九方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叫我。” 这几日九方渡只有早上会来亲自给他更衣,这个时辰从未来过,燕琨玉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这种事都能被他碰到。 “过来。”九方渡看了眼燕琨玉手里的汤碗,沉声命令。 燕琨玉心下一紧,拿着那汤碗碎步挪了过去。 站在九方渡面前因为做了错事,整个人矮了对面一截似的。 “九方兄,你是不是又生气了……”燕琨玉词钝意虚,声音怯怯的。 “为何要倒。” “这药实在太…苦了,我想加一点白糖进去,孙大夫不许。”燕琨玉捧着那碗,看这模样,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本尊也不许。”九方渡抬声训道。 燕琨玉整个人都有些蔫巴了,愁眉苦脸看着那碗汤药,像是在看什么毒药。 “张嘴。”九方渡那对剑眉下,狭长的凤眼中映着燕琨玉那张朱红齿白的唇。 燕琨玉知道逃不过去,乖乖张开了嘴,九方渡拿过那汤碗,舀起一勺送到燕琨玉嘴边。 后者五官狰狞,这一口一口喝,还不如一口气全喝下去。 “九方兄,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这样更苦了。” 九方渡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睨着他。 燕琨玉嗅到九方渡身上的血腥味,回过神来,自己这几日被照顾得有些好,竟忘了眼前的人是最不喜别人忤逆的魔尊。 燕琨玉捏着袖口,又张开了嘴,汤药一勺一勺送进来,这姿势怎么都有些不适,嘴角蜿蜒流下汤药。 他没敢抬手去擦,下一刻,九方渡的手却抚过他的嘴角。 “嘴这么小,什么都能流出来。” 九方渡嫌弃看那抹朱唇,粗粝的指腹毫不客气抚过,燕琨玉那双眼明亮委屈地望着他,他眸色深了几分。 指尖沾了汤药,贴在燕琨玉的唇上。 刚触到舌尖,燕琨玉感觉不适,无意要躲开,九方渡声音暗哑道:“不许躲,含着。” 被粗粝指尖压着,燕琨玉难受得紧。 “唔唔……”燕琨玉委屈不解地看向九方渡,被欺负得眼里水光潋滟,还是乖乖含着。 喉咙有些难受,也只是轻轻拽了九方渡袖口一角,算是讨饶了。 九方渡眉梢微动,恍然回过神来,抽回了手指。 “再有下次,本尊还这样来喂你。”九方渡故作嫌弃擦了擦手指,凶神恶煞道。 “咳咳……”重新得到了呼吸的燕琨玉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着。 嗓子处有些火辣,他眼尾红了一片,逼不得已眼泪滑落,接过九方渡手里的空碗,看着九方渡的手指有些惧意。 他拼命摇了摇头,声音染上几分沙哑:“真的没、没有下次了……” 第20章 好软 九方渡冷冷一哼,见燕琨玉服软才作罢。 那人舌根处的那温热触感还在指尖缱绻。燕琨玉蔫头耷脑往卧房走的时候,他跟在人的身后,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指尖。好软。 “九方兄,九方兄,你可听到我刚才所说的……” 燕琨玉连叫九方渡几声,回头一看那人正低头盯着手瞧,不知想些什么。 他走过去九方渡才抬头,看到对方眼底怒意散去,他才继续说。 “九方兄,酸与这几日长身体,那个兽阁都不够大了,每日在瑞兽阁扑腾出好多毛来,能不能让我带他去外面玩玩啊,这次保证不会看丢的……” 燕琨玉声音有些哑,刚被欺负过,眼里还盛着水光,滔滔不绝说着白日的趣事。 后来干脆拉着九方渡的手坐在短榻上。 九方渡任由他牵着自己的三根手指,讲白日趣事的时候表情丰富极了。 他却神色淡淡,不在意地听着,倒也没打断。 “不准。” 燕琨玉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九方渡只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来。 那人雀跃的表情立马黯淡了些许,九方渡竟荒唐地不想看到这般表情。 可紧接着那人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我这几日练你给我那个永芳经,身体有些奇怪,总是觉得每次练上这心经,常常忘记时间,有种灵魂离开身体的感觉,浑身都酸酸胀胀的……” 燕琨玉话还没说完,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扁着嘴:“可难受了。” “明日起,补药再加一碗。” “啊?”燕琨玉面如菜色,握在九方渡手指上的手也不着痕迹地收回来了。 他眉头拧在一起,想起那汤药的味道就犯恶心:“可喝完那补药,我什么都吃不下了。” 第30章 “汤药和心经相辅相成,不喝药,只能受罪。”九方渡冷着脸睨燕琨玉,不容置喙。 燕琨玉这才明白,九方渡为何那般生气。 “前几日是谁信誓旦旦要为本尊除尽魔骨,看来是后悔了。”九方渡横了他一眼。 这几日和九方渡日日待在一处,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九方渡虽是对他冷淡又不耐烦,但也没伤害过他,两人的相处方式又一次回到了半个月前在飞云峰那般。 这段时间,燕琨玉跟他说了不少心里话,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说,但好过没人听。 “我没后悔,说是帮你就一定帮,这心经我一定会练成的。”燕琨玉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 坐在床边的九方渡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蓦地觉得烦躁:“聒噪。” 燕琨玉及时住嘴,没再敢说话,怯怯挪开位置,一个人缩在一边去看心经了。 一时间,卧房中只能听到燕琨玉翻书的声音,身体关节处格外酸痛,看来今日是无法修炼了。 骨子里像是有蚂蚁在啃噬,他合上书册,坐起来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和大腿。 眼前忽地伸过手来,指节分明,骨节处凸出一块,手背上的血管纵横,隐约可见。 燕琨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九方渡攥住了手臂。 对方的手不像是自己的手,细长,捏了一会便没力。 九方渡的手掌很热又有力,撩开那衣衫,隔着薄薄一层里衣捏着他的关节处,力道恰到好处。 “你修为不够,不用这么急躁。”九方渡给燕琨玉两条手臂都按了一遍。 余光里看到燕琨玉那炙热的视线,有些厌烦:“本尊没时间日日来给你按摩。” “多谢九方兄,我会勤加修炼的,就是轩辕丘不太适合修道,只有红海林灵力足些……” 九方渡看透燕琨玉的心思,开口道:“天黑前,你可以在那里修炼。” 燕琨玉眼里一亮,明媚一笑看向九方渡。 趁着九方渡心情不错,又问:“那可以带酸与一块去吗,他现在很听我的话,不会乱跑的。” 九方渡理都没理。 “酸与这段时间很乖的,最近他掉毛我还收集了一些,九方兄你要不要看一下。” 燕琨玉不气馁,越过九方渡,半跪着从短榻里面的香团下摸出一个小袋子。 他刚要坐回来,大腿根上猛地窜上来一股酥麻之意。 他一个激灵,竟然栽到了九方渡的双膝之上。 九方渡的手竟然撩开他的衣衫,手隔着一层里裤贴在了他的大腿上。燕琨玉脑子里嗡得一声,乱成一团,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九、九方兄?”燕琨玉维持着这羞耻姿势,手撑在短榻上,怕彻底压在九方渡腿上对方受不了。 毕竟都是男子,轻不到哪里去。 “不是说浑身酸胀?”九方渡一脸平静反问,手掌理所应当地贴在燕琨玉的腿根处,一下下揉按。 “嘶……” 这样一按,这个位置确实酸胀得很! 燕琨玉心里自责,想来定是学了那些房中术后满脑子污秽,九方兄如此帮他,他怎么怀这种心思胡乱猜测。 只不过当九方渡的手按到某处附近时,燕琨玉绷紧了身体,耳根子一下子红了个透,连同脖子都泛着一层薄粉。 “呃嗯……”没忍住,一声软喃溢出,燕琨玉整个人像是熟透了,埋进臂弯,没脸见九方渡了。 可接下来九方渡的力道却越来越重,燕琨玉咬着唇也控制不住闷哼。 “还不知放松?”九方渡耐心要耗尽一般,冷声开口。 闻言燕琨玉才明白是自己一直绷着身体,九方渡才无法好好按摩。 他身上更热,看着面前短榻上九方渡一角衣袂,偷偷攥在掌心,轻轻摩挲两下,低声开口道:“我知……” 九方渡再度按了下刚才惹燕琨玉软喃那处,燕琨玉忍不住绷紧身体。 自己意识到后,又主动乖顺地放松身体。 夜色渐深,燕琨玉被按得面红耳赤,浑身都软成一滩水。 一直到九方渡起身离开,他都瓮声瓮气的,连人都不知送一送。 一改之前那般不拘小节,像是头一次知道自己已经和九方渡成亲这一事实。-- 从行梦楼出来,九方渡没用齐眉陪着,独自一人往轩辕丘的一处湖边,湖上一参月亭内站着一人。 “尊上。”那人转过来,湖光盈盈照在他脸上,是这几日给燕琨玉补药的孙大夫。 “有没有能将燕琨玉的魂魄尽快从那具身体里剥离的办法,本尊等不及他修炼百年。” 九方渡薄唇轻启,粼粼波光映进眼底,那眸色比这凄冷夜色更凉。 第21章 玉儿 孙大夫一改之前在行梦楼嬉皮笑脸,眼里露出几分奸诈。 “回尊上,据我这几日的观察,燕公子灵根极差,若是想让他自行练成永芳经,恐怕还是有些难。不如在他那碗汤药中加些能事半功倍的东西,尊上看如何。” “他这般废物,再吃了这种药,恐怕不等练成永芳经,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不会不会,这药是我亲自炼的,抓了不少凡人和修道人来试验。 这并非药,而是一种蛊,服下后可短时间内修为大增,后期只剩躯壳,控蛊之人可用自己魔力为他续命,直到他完成使命为止,便魂飞魄散。” 第31章 良久,参月亭中只能听到风吹芦苇的声音,枯黄的叶子哗啦作响。 孙苍保持这个姿势太久,手臂已经有些麻了。 他微微抬头想去看九方渡的表情。 那人的脸掩在亭中背光处,孙苍抬头正对上那锋如利刃般的眼眸,心头猛地一颤,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脊背仿佛压弯了三寸。 “拿来。”直到九方渡朝他伸出手。 孙苍长舒一口气,立马笑了起来,起身从袖口摸出一个金属匣子,双手递给了九方渡。 “尊上,此乃附生蛊,被下蛊的人只能依附控蛊之人,功尽则命绝。”孙苍一脸得意。 九方渡微微打开那匣子,看到里面一对蛊虫,神色晦暗,又重新将匣子合上,握在掌心了。 “自己去找齐眉领赏。” 孙苍一喜,又俯身:“谢尊上!尊上的计划定当畅通无堵。” 九方渡面无表情离开,到了游灵楼时见到齐眉,那人身后跟着一个黑衣男人,带着半片面具,血腥味极重。 “尊上。” 他淡淡扫了一眼,“进来。” 面具人拖着伤残身体,吊着最后一口气跟着九方渡进了游灵楼,齐眉在外面将门关上了。 “找到人了?” “……找到了,尊上说的持画影剑之人,就在轩辕丘附近,我们本想今夜动手,没想到他阴险狡诈,先我们一步,他们几人都已经当场殒命,我幸而逃了回来。” “你可知你为何会活着回来。” 九方渡转身,面对着男人,走过去摘下他的面具,那人面上露出茫然之色。 “我……” 面具人愣住了,身体竟然越来越冷低头看,不知何时脚上已经开始结霜,施法者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痛苦时间,身体顷刻间化成齑粉。 身体中化出一片玉叶,九方渡面上毫无波澜,稍微一碰那片玉叶,便化作了信纸落在他掌心中。 那张信纸考究得不像话,甚至还带着那人的标志印章,笔力匀整而不露锋芒,赫然写着几个字——玉儿若死,你所要之人三魂必散尽尘世。 赤裸裸的威胁。 此事他并非不知,只是从这个人口中得到,让九方渡怒火中烧。 “裴叙!” 他双目猩红,手中信纸瞬间燃起紫火,烧得一片精光。-- 燕琨玉一觉睡到天明,这几日补药喂着,九方渡时不时还送来不少吃的,他竟然长了些肉。 以往九方渡都会在他醒来前就出现在行梦楼的正屋,或者直接坐在卧房。 这日却没来,燕琨玉倒有些不习惯了。 出门时,他正好碰到在院中煮药的齐妩。 “燕公子,要去瑞兽阁啦!记得路上慢些,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燕琨玉笑着点头,走到院子大门时,又停下脚步,回头问:“九方兄若是来的话,你和他说一声,我若不在瑞兽阁便是去红海林了。” 齐妩是个机灵的,她眼珠一转就明白了燕琨玉的意思。 “燕公子,昨日夜里尊上就不在轩辕丘了,所以今早才没过来,今日不一定会回来,若尊上来了,我定会如实转告。” 闻言,燕琨玉了然:“那就交给你了,我去瑞兽阁了。” 昨日他软磨硬泡,九方渡总算是答应了他,把酸与带到瑞兽阁外面转一转。 今日来的时候,酸与围着他蹦跶,格外兴奋。 甚至跳到他的肩上,用脖子那里毛茸茸的羽毛蹭着他的脸颊。 “今日怎么这么亲人,是知道我要带你出去吗?”燕琨玉觉得痒,笑着躲开,将酸与抱在怀里。 那蛇尾搭在他的手腕上,凉丝丝的还是有些瘆人。 酸与像是通人性似的将尾巴掩进羽毛里,听到他这样说,歪着头,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盯着燕琨玉看。 “你要答应我不能乱跑,我才能带你出去,可不是带你逃走,我还没那个本事呢。”燕琨玉温声解释。 和酸与再三说明,燕琨玉找到瑞兽阁的掌事打了个招呼,将酸与从瑞兽阁带出来后仍有种不真切感。 到了红海林,酸与刚看到满目红林溪水,便从自己怀里飞了出去。 燕琨玉心中一惊,以为酸与是要逃跑,他慌张跟上几步:“酸与!” “嗷——”酸与回应一声,从远处的天空又盘旋回来。 见状,燕琨玉放下了心,便由着酸与在这里放飞,那对翅膀在瑞兽阁憋屈了太久,好不容易放出来,彻底撒了欢了。 酸与在林中穿梭时,燕琨玉无事可做,干脆练起了剑法,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红海林比上一次来时,灵力更充沛了些。 “嗷!”远处传来酸与的声音,燕琨玉怕他飞得太远,还是有些不放心,起身跟了上去。 “玉儿,那是你养的鸟?” “对呀,这是我……” 耳边突兀出现一道熟悉声音,下意识回答后,才反应过来。 他迅速退到一侧,拔出了长剑,也看清了对面的人。 “乌连师兄?”燕琨玉压低声音震惊道。 乌连愣了片刻,才略一颔首。那双眼里没什么情绪,望向他时像是月下寂寥的影,无波无澜。 “你怎么这个表情,是出什么事了吗?” 见对方不应答燕琨玉又开始胡思乱想,他脸色微白,“难道是师尊?” 第32章 燕琨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竟扔下剑冲到乌连面前,抓住了对方的袖口,满脸担忧:“你今日找我,是不是师尊出事了!” 乌连垂眸看他,咬着师尊二字:“你很担心你师尊?” “怎么能不担心!师兄,你今日怎么这么奇怪,快告诉我吧,师尊他到底怎么了。” 燕琨玉的急切不是作假,眉头拧起,焦急看着对方。 “他无事,你别怕。”乌连挣脱开燕琨玉的手,声线清冷。 闻言,燕琨玉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将地上的剑捡起,傻笑着问:“那师尊之后要去哪儿啊?乌连师兄,你也不回太羲宗了吗?” “你上次说要与你师尊断绝关系,怎还一口一个师尊。”乌连古怪道。 燕琨玉一怔,有些尴尬,他哪里舍得和师尊断绝关系,只是怕被裴叙抛弃,倒不如洒脱识趣些说了些自嘲的话。 “乌连师兄,你不会把这个也告诉师尊了吧。” “说了。” “真的说了?”燕琨玉脸色微变,急中带着胆怯,轻声问,“那师尊他说什么了?他还……肯要我吗?”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求收藏~期待大家评论!! 第22章 怒火 “他生了你的气。”乌连坦然道。 燕琨玉瞳孔一震,看向乌连,带了几分慌张。 转念想来,可能不过是乌连师兄怕自己伤心而骗自己的话。师尊根本从未对他生气过,也从未对他有过半分在意…… “是吗,可我已经回不去太羲宗了……”燕琨玉讪笑,眼底染上一层落寞。 “伸手出来。” 燕琨玉茫然地将手伸出来,乌连捏住他的手掌翻转手心朝上,将什么东西放在他的掌心。 再拿开时,燕琨玉掌心赫然出现了几只纸乌。 这是他和师尊之前传信的工具,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单方面给对方写信。 “这是……师尊的纸乌!”燕琨玉看着掌心那只振动翅膀的红纸乌,睫毛翕动,粲然一笑。 “切忌再丢了,若有要事,还像以前一样……传信。”乌连微顿,温声道。 燕琨玉没多想,他点点头,珍惜地将纸乌分别藏进衣襟和口袋里,再度看向乌连:“这是师尊让你给我的吗?师尊还说什么了?” 在燕琨玉那满怀期待的目光中,乌连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应答:“嗯。” 燕琨玉嘴角的笑瞬间凝固了,想起自己答应了九方渡要练成永芳经,为他除去魔根。 上次乌连师兄来的时候,说要带他走,现在师尊给了他纸乌,说明是真的肯要他。 “师兄,我恐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跟你走,我在轩辕丘有些事还未完成,况且我现在走了太羲宗的人命还在我身上,时机到了,我自会离开去寻你们。” 站在燕琨玉面前的乌连,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注视了他许久。 “别死在这儿。” 燕琨玉看向乌连,总觉得有些奇怪:“师兄,你真的没事瞒着我吧,怎么今日怪怪的。” “嗷!”一声鸟叫,由远及近。 “我该走了。” 见乌连抬脚就走,燕琨玉追了上去。 “乌连师兄,你帮我和师尊捎句话,日后离开轩辕丘,我第一个就去寻他,跟他认错。” “这些话,你亲口与他说。”乌连声线凉薄,转身消失在红海林。 酸与刚好飞过来,不知去哪玩了,羽毛上沾满了泥点。 燕琨玉看着乌连消失的方向,总觉得今日的师兄有些奇怪,哪里又有着诡异的熟悉感。 待看到那酸与一身泥泞,燕琨玉收起心中怅惘,毫不嫌弃地抱起酸与往瑞兽阁而去:“看来今天你还得再跟我沐浴一次了。” 酸与浅浅叫了几声,窝在燕琨玉怀里蹭了蹭。 一人一鸟在斜阳下背影温馨,燕琨玉却揣了满怀心事。 回头看乌连刚才离开的方向,只剩下不尽的风。-- 夜里,燕琨玉被叫去了游灵楼后的竹林汤泉。 他带上了刚做好的荷花酥,也算是感谢昨日九方渡为他按摩解乏,用今日在红海林捡的腊梅做了个书签,想一块儿送给九方渡。 汤泉中,九方渡褪去了一身玄袍,半个身子浸泡在水中,双臂张开搭在身后的石沿上。 那双狭长凤眼散漫中带着几分阴翳,长发湿了发梢贴在里衣上,身上的轮廓虽呼吸起伏,像是只伺隙的野兽。 汤泉中弥漫着淡淡血迹,九方渡又受了伤。 “九方兄,你受伤了吗?”燕琨玉没把九方渡周身戾气当回事,放下手中东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燕琨玉半蹲在九方渡身侧,想要伸手去触他身上衣衫探查伤口,九方渡忽地侧目,那双锋利带着杀意的视线刺在燕琨玉身上。 后者脊背一凉,刚要收回手,就被九方渡猛地桎梏住手腕。 “下午你在红海林见了谁?”九方渡声音平静,可手上力度极大,似要捏碎燕琨玉腕骨。 燕琨玉心中一紧,想到早上齐妩说的九方渡今天一整日都不在轩辕丘,想来不是亲眼看到了,硬着头皮撒谎:“我只带了酸与去修炼,并未见到谁。” “撒谎!”九方渡磨了磨后槽牙,声音阴冷,他毫不留情地将燕琨玉一把拽进汤泉中。 “哗啦!” 第33章 水花四溅,燕琨玉眼前光影乱作一团,他身体失衡,被撕扯般踉跄栽进水,鼻腔毫无防备地灌入不少水,身体五脏都陷入一种要窒息的痛苦中。 手臂上的那如锁链般钳制住他的手撒开了,他坠入这汤泉中,隔着水面,燕琨玉看到九方渡那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犹如寒潭般的眼,漠然看着他。 燕琨玉刚要自己站起来,脖子又被掐住,九方渡直接将人粗暴地拉出水面,燕琨玉浑身是湿透了,脸上的水沿着脖颈的线条滑落,隐没在领口。 “如此大张旗鼓在本尊的眼皮下面见太羲宗的人,你以为有一个魔尊夫人名号,本尊就舍不得杀你吗。” 被那只大手锁住咽喉,燕琨玉几乎透不过气,他痛苦地看着九方渡:“没,唔…有……” “本尊听闻你师尊这几日就在轩辕丘山下,要不要…叫他来与你见一面?”九方渡眸色狠戾,满目杀意。 身体虽然在汤泉中,燕琨玉却感觉浑身都是冰冷的。他停止了挣扎,心像是被这双手攥紧一般,如坠深谷。 不……不可以! 九方渡面不改色地用力钳制,见燕琨玉面色发紫,才稍微松了松手。 “咳咳!”燕琨玉脖颈刺痛,他憋得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透了,俯首咳个不停,身体止不住在发抖。 稍微缓过来,燕琨玉煞白一张脸,抓住了九方渡的手腕,哀求道:“我、我不见师尊的!是、是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见太羲宗的人,九方兄,求你不要……” “你怕我杀了裴叙?”九方渡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人不寒而栗。 燕琨玉冷得直哆嗦,脑子里混沌一片,他不能再失去了,只能含泪示好地用力点头。 闻言,九方渡用那双寡情的眼冷冷睨着他,额头上青筋绷起,不知是那句话得罪了九方渡,那人一甩手,将燕琨玉从自己身上推开。 脊背撞在汤泉的边沿,尖锐的石块压在他的肩胛骨上,划破皮肉,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 九方渡恢复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薄唇轻启:“取悦我。” 燕琨玉一怔,背后的伤都不觉得疼了,茫然站在汤泉之中,无措看向九方渡,没有动。 “元护法没教过你吗?” 闻言,燕琨玉才终于明白九方渡的意思,登时脸色青白几分。 衡量不过一瞬,他本就没有多少的骨气,此刻一寸寸被打压到泥土里去了。 水中几步似有千斤重,燕琨玉挪到九方渡面前,眼眶已经红了。 九方渡坐在汤泉中最上面一层的石阶,燕琨玉看着自己脚下石头,没迟疑便跪下了。 葱白的手指软软搭在九方渡炙热的腰腹上,腰带一拽就散在水中。 “呃!” 白笋乱捣,喉咙里着了火似的。 燕琨玉想逃离,却被扯住了青丝,动弹不得。…… 水中燃起灼心的火,怎么也扑不灭。流水纵横四处,砥柱在膨胀,直到坍塌。 燕琨玉眼角热泪合着嘴角的血留下,睫毛上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水,那张柔白的脸上露出如此凄惨难堪的表情。 九方渡扣住燕琨玉的下巴,拇指拂过燕琨玉的红唇,他毫不怜惜地狠狠按在燕琨玉嘴角的伤口,听到燕琨玉一声痛哼,又冷声命令: “咽下去。” 燕琨玉咬着唇不肯咽,委屈可怜地望着九方渡,用那双澄澈的眼。 九方渡威胁:“齐眉!派人去山下……” 话未说完,燕琨玉喉咙一滚,满腔苦楚咽下。 可他不知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按照九方渡的说法做了,对方脸色却更冷了。 “呵!你如此在意他,不知他看到你这幅样子,可还会要你这个浪荡徒弟。” 九方渡脸上线条绷紧,扳过燕琨玉的脸,逼他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燕琨玉看到水中的自己,难堪地要别开脸,睫毛轻颤,眼泪汹涌流出来。 “别、别牵连他,我没有想过离开轩辕丘的,我既答应九方兄的事,定不会食言的。”燕琨玉仰头看九方渡,声音颤抖。 一坐一跪,九方渡高出燕琨玉半个身子。 他横眉睥睨着燕琨玉,压低声音道:“想知道,太羲宗的裴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第23章 不用管,他死不了 眼前热气氤氲的汤泉突然水浪,景象扭曲,燕琨玉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顷刻间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面前不再是轩辕丘的竹林汤泉,而是一间四面门窗紧锁的阴暗牢房。 看来这是九方渡的幻境了。 燕琨玉头晕得厉害,如果是九方渡的幻境的话,那对方应该也在这里。 他正要起身去看看情况,身体各处尤其是背上脊椎处传来尖锐刺骨的痛! “啊!”饶是耐痛的燕琨玉此刻也疼得受不了,痛叫一声,重重跌回原地。 他转身看去,伴随着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原来自己脖子上被栓了一条金色铁链。 身上也是伤口遍布,他正要抬手摸一摸背上隐隐作痛的位置,便听到了脚步声。 “怀夕仙君,我劝你还是别挣扎了,刚抽完仙骨,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来人一身粗糙蓝色衣衫,像是牢头,幸灾乐祸笑道。 “仙骨?”燕琨玉喃喃自语。 “要我说,仙君你这也是自作孽,你偷了那么多人的仙骨,如今到头来天帝降责,你身子里的仙骨竟都是偷来的。 第34章 你本就是仙,真不知为何还要偷别人仙骨。不过明天一早你就要重堕轮回了,你带回来那两个童子,竟一个也没来看你。” 对方提到童子二字时,燕琨玉感觉这具身体的心口痛了一瞬,他茫然看着脚下的石砖,不知九方渡为何要让他来这幻境中。 他所在幻形的怀夕罪仙因偷仙骨马上就要重堕轮回,难道九方渡只是为了让他感受这种痛苦吗? 燕琨玉脑子里混沌一片,身体的痛苦让他说不出话,牢房的人自讨没趣也冷哼一声走得远了。 不知在这牢房跪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冷透,燕琨玉终于听到啷当一声。 抬头看去,牢房被牢头用仙法锁住的门,此刻被人轻而易举地一掌劈开。 一袭象牙白衣,出尘脱俗,衣袂随剑风轻飘起,月光如薄纱笼罩在他身上,气质如华。 那双冷清眉眼看过来,燕琨玉视线迎上去,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师尊?”燕琨玉没忍住,惊讶开口道。 裴叙神色淡淡地看着地上的‘怀夕仙君’,扬手用剑砍断那锁链,声音温润却仍带着一股冷意,朝他伸手:“仙君,可以走了。” 燕琨玉这才回神,这是幻境,并不是现实。 他一边猜测着师尊为什么会在这九重天上,一边将手放在裴叙掌心里,站了起来。 离开天牢时,燕琨玉发现倒了一地的天兵,还有白日那个言语刻薄的牢头也倒在其中。 “你这是劫狱救我出来的吗?”燕琨玉措辞良久,憋出一句话来。 走在前面的裴叙转头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燕琨玉感觉出来那是一种看蠢货的眼神…… 他干脆闭上嘴,跟在裴叙身后,一路都是走的犄角旮旯的小路,一看就是事先策划好的。 “从这出去,有九方接应。”裴叙停下了脚步。 燕琨玉紧张得思考能力都没了,只会乖乖点头,刚要从小路离开,想到了什么:“那你呢?” “天帝已经带人去太华殿了,我来替仙君拖延时间,晚点跟上。” 闻言,燕琨玉有些犹豫,可在幻境中他的意志似乎并无法改变事实,无形中有什么牵引着他。 “仙君怕我设陷吗,仙君再不走,我们谁都活不成。”裴叙面无表情,似乎生死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那你小心。”燕琨玉闻言,这才转身沿着小路往前走。 再回头时,裴叙已经不见了,燕琨玉拖着一具比他本身还虚弱的身体亦步亦趋往前走。 “怀夕仙君!你终于来了!看来裴叙那边还算顺利。”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在黑暗中如此突兀,燕琨玉闻声看去,瞳孔一震。 “九方渡?”燕琨玉不太敢确认,面前的人少年模样,那张脸上还有些稚嫩模样,肉乎乎的,甚至还没有他高。 “仙君,你为我偷仙骨,我不会让你变成凡人的,我护仙君离开。”少年九方渡眼神坚定,抓住了‘怀夕仙君’的手腕。 燕琨玉恍然,原来这具身体的怀夕仙君偷仙骨就是为了九方渡,看两人的关系不像是伴侣,他忽地想起白日在天牢,那牢头的话。 ——你带回来那两个童子,竟一个也没来看你…… 看来九方渡和裴叙都是被捡回来的童子。 “你的仙骨是我偷别人给你的?”燕琨玉捕捉到这话里重点,开口道。 “嗯!”少年九方渡回眸点头,一脸感动,燕琨玉没想到还会从九方渡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 燕琨玉来不及惊讶,面前忽然冒出来数十个天兵,兵刃相见。 “大胆罪仙,你偷人仙骨,现在还带着魔种想要畏罪而逃,不想魂飞魄散的话还不束手就擒!” “……裴叙那个废物!不是说都清理干净了吗?”九方渡挡在燕琨玉身前道。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燕琨玉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幻境,彷徨四顾,心中慌乱。 “找死。”九方渡反手掌心摊开,紫雷从天劈下来,阻拦在前面的天兵倒了一片。 威力虽不大,但面前这数十个天兵却不是九方渡的对手。 九方渡生生劈开一条路,眼见着对方下手越来越重,燕琨玉的良心却越发不安。 他一把拦住九方渡:“九方渡,够、够了,我回去伏罪,你体内的仙骨也一起还回去,成仙之道不止这一条,我们……咳!”疼。 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一般,燕琨玉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感觉胸口传来如此剧烈的痛楚,几乎要将他一分两半撕开。 画影剑穿体而过,刺透了他的心脏。 “仙君!”耳边撕心裂肺的是九方渡的呼喊。 燕琨玉倒下,看到的是裴叙的脸,那一如既往的出尘,飘飘乎如遗世独立,是无人能采撷的高岭之花。 画影剑刺透心脏的那一刻,燕琨玉生出几分本身的畏惧。 这样冰冷无情的师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若是他做错了事,是不是也不会顾往日恩情,一杀了之。 “怀夕罪仙与魔种九方渡勾结,畏罪潜逃,裴叙一人无法阻拦,杀之……以绝后患。” 闭上眼前,燕琨玉听到的是裴叙凉薄的声线。好像杀的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是毫不相干的罪仙。…… 被师尊在幻境中用画影剑刺穿心脏,燕琨玉在竹林汤泉中清醒过来后,也因体力不支快晕过去了。 第35章 “燕琨玉,被师尊亲手刺穿心脏的感觉如何?” 九方渡已经换上一身玄色长袍,站在汤泉的岸边上,俯视着燕琨玉。 燕琨玉浑浑噩噩,说不出话来,九方渡在他面前残忍道:“要不要再带你回到刚才的幻境,再来一次。” “求你让我、让我缓一下,唔……”燕琨玉有种要窒息的感觉,他抓在九方渡袖口上的白玉手指渐渐无力滑下。 九方渡终于舍得放过他,分明刚才他也在幻境中,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情绪。 “从今日起,没有本尊的允许,你不准踏出行梦楼一步,不许见任何人!再被本尊发现,通通处死!” 九方渡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路过那盒已经散开的荷花酥,他毫不在意地从上面踩过去。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燕琨玉浑身湿透半靠在汤泉的石阶上,滑进水中。 “尊上,燕公子他……” “不用管,他死不了。” 声音越来越缥缈,燕琨玉合上眼,再也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剩无垠黑暗。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求评论~大家新年快乐~ 第24章 处处刁难 “嗬!”燕琨玉捂着胸口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这才发现已经不再是九重天了,自己的胸口上也没戳个窟窿出来。 “燕公子!你醒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了。”齐妩扑上来,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 “齐妩……呃!”燕琨玉刚一开口,嘴角的伤又裂开了。 “燕公子,你说话时小心些,嘴巴还有伤呢。” “我是怎么回来的?” 燕琨玉头疼欲裂,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倒在竹林汤泉中,九方渡远去的背影。 齐妩眼神飘忽,半晌才开口:“应该是、是尊上让齐眉来与我说你在竹林,正巧孙大夫也在,我们过去将你带回来的。” 不用想,齐妩这话肯定也只是怕他难过安慰他的。 燕琨玉知晓九方渡的脾性,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暴躁。 “替我跟孙大夫说声谢谢,齐妩你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吧,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也去歇会吧。”燕琨玉气若游丝,勉强道。 “那怎么行,我得在这里看着燕公子。” 燕琨玉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勾出一丝笑来。 “齐妩,我还没到可以不吃东西的境界,你能帮我去拿些吃的来吗,拜托了。” 齐妩恍然,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到门口的时候,开口道:“那我出去弄点吃的过来,燕公子你可千万别乱跑啊。” 燕琨玉点点头,等到齐妩出了门,他终于忍不住猛地咳嗽,一滩血沿着嘴角滴落,弄脏了被褥。 他的修为不够在那种怨念极重的幻境中待太久。 说是没事,只是死不了。 他身上烫得厉害,不知是身上的伤口造成的,还是那场幻境将他吓到了,连真气都有所损伤。 燕琨玉自以为不怕死,却没想到那长剑刺入胸膛时,还是会怕。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摸出玉枕下的纸乌,给师尊写信时,执笔时手臂颤抖着厉害。 信中燕琨玉并未问怀夕仙君的事,开头简单和对方问好,最后才问出自己想知道的。 ——师尊,您可知道永芳经,近日弟子无意间得到,听闻有洗髓换骨的功效…… 纸乌折起,燕琨玉撑着身体下床,屏气凝神用灵力探查行梦楼内并无他人,才将那纸乌偷偷放出窗外。 纸乌飞起来后变成一只雀儿,没有人能看得出其中端倪。 回到床榻上,燕琨玉将永芳经翻出来,即使怀疑,他仍是盘膝而坐,逞强练了起来。 他只差一点就能够突破一层了,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并不怨恨九方渡。 只想着一切都是对方体内的魔气作祟,若是幻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若是自己早日帮助九方渡接触身上的魔气,或许对方就不会如此暴躁狠戾了。 丹田处似有什么要炸开似的,能感觉到和突破境界只差一点。 燕琨玉咽下喉咙处的腥甜,气运周天,瞬间感觉体内经脉炙热滚烫。 永芳经一层,突破了。 “齐妩,尊上那边又来叫燕公子过去伺候了。” “你小声点行不行,燕公子刚醒,他还没法下床走呢……我去和尊上说一声。” 门外院子传来说话声,燕琨玉坐在床榻上,手撑着被褥,脸色苍白如纸,睫毛低垂着,藏不住眼里的落寞。--角斗场。 九方渡坐在高台之上,正看着场中那两人带异兽演练比试。 “你说他来不了?” “是,尊上,燕公子方才还吐了血……” 九方渡手中摩挲一个葫芦状的小玉瓶,冷冷道:“作秀。” 齐妩闻言,脸都吓白了,连忙跪下:“是真的!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高台上的九方渡并不应声,气氛冷到极点,简直无人敢出一声,都屏气凝神,生怕燃起九方渡的怒火。 燕琨玉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这高台上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台下凶兽的吼叫声。 “尊上,燕公子来了。”齐眉颔首,走到了九方渡面前道。 燕琨玉无暇顾及氛围,他是吃了丹药强撑着身体过来的,面色看起来比方才好些,不过都是假象。 第36章 “燕,燕公子,你怎么来了?”齐妩惊讶看过去。 见状,燕琨玉只递给齐妩一个安心的眼神,犹豫片刻,还是上前行礼:“九方……尊上,你找我。” 九方渡的眼皮懒懒掀起,半晌没有应声。 燕琨玉行礼的手都微微颤抖时,才听到九方渡的声音:“本尊有些冷。” 话音落下,齐眉微微侧目看了九方渡一眼。 轩辕族围观看角斗的人不少,听到九方渡连这样说,都知道是在故意刁难燕琨玉。 离得远一点的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再看向燕琨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前段时间的宠爱瞬间化作乌有,一个受伤的魔尊夫人被硬生生叫来做这样的事。 偏偏燕琨玉一点脾气没有似的:“那琨玉去给尊上带一件大氅来。” 来回路上,燕琨玉越发压制不住心经突破后体内真气的躁动。 加上幻境带来的精神伤害,燕琨玉步伐越来越慢。 再回到角斗场的高台上,燕琨玉将那大氅递给九方渡。 对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着角斗场的比试,燕琨玉咬了咬唇,凑到九方渡身边轻声道:“尊上,得罪了,我帮你披上。” 角斗场中谁赢谁输,九方渡一点都没看进去。 他只嗅到燕琨玉靠过来时嘴里那股药味,燕琨玉的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脖颈,九方渡神色暗了暗。 转眸看去,燕琨玉正半跪在他身边,抬手轻抚他大氅领子上杂乱的皮毛。 视线对上后,还是燕琨玉先怯怯地收回了视线,声音细若蚊蝇,像是怕他:“刚、刚才是领子上的软毛有些乱了……” 九方渡眼里戾气散了一些:“齐妩说你下不了床,本尊看你好好的。” 仍跪在地上齐妩闻言瑟瑟发抖,燕琨玉手指收紧,指节泛着月牙白。 他装出一副镇定,嗓子却哑得厉害:“尊上,不怪齐妩,是我刚才醒来脸色不太好,齐妩来时,我便在行梦楼疗伤,现在已经好多了。” “既然如此,下一回合本尊想看酸与上场。” 一语既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酸与是谁饲养的这里没人不知道。 且不说酸与压根不是可战斗的异兽,就燕琨玉现在这个摇摇欲坠的状态,若是上场,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第25章 不许你晕过去 没人敢来说情,除了齐妩满心担忧,周围的护法以及掌事个个都是看戏的状态。 燕琨玉自知九方渡这是在刁难自己。 以他尊上的权利让自己明白在轩辕丘自己不该存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这是警告。 “尊上,酸与不会这些,若是想看我上场,不如让我借一只合适比试的凶兽来。”燕琨玉不想死,他识趣地放低姿态,任由搓圆捏扁。 九方渡眸色沉沉,没有回应,也算是一种默许。 燕琨玉压下心头的不安,起身时头一阵晕。 他踉跄一步,便听到九方渡毫无温度的声音:“你若敢现在晕过去,本尊便将你扔下这角斗场。” 燕琨玉一惊,喉咙里那抹腥甜已经涌到舌尖。 心口酸胀,他握紧拳头,汇聚内力微微刺破掌心,才清醒些。 “尊上,琨玉不会晕的。” 燕琨玉俯首,起身从小门进到角斗场内。 备战区有不少魔界的人带着凶兽,一听是燕琨玉要借凶兽,竟没人敢借。 本是冬日,太阳算不上烈,燕琨玉却越发觉得头晕,想起刚才九方渡的话,还是咬牙撑着。 就在他以为没人愿意将异兽借给他时,前一场比试中赢的一方正在兴头上,燕琨玉过来说几句那人便兴冲冲将异兽借给了燕琨玉。 这刚胜了一场的异兽似狼,六爪四眼,看起来凶猛得很。 “下一场,谁上!”角斗场的掌事扬声道。 燕琨玉自知身体素质不行,早些比完也好离开。 他微微抬手先从人群中站出来,带着那匹狼站在角斗场中间。 对面一人一兽,正是上一场的胜利者,对面那凶兽眼中嗜血,明显还没从好战的状态中脱离。有些危险。 在掌事下令开始前,燕琨玉回头看了眼那高台之上,九方渡的脸敛在阴影中,他看不清。 比试虽说是点到为止,大家都只是作为闲趣来切磋。 燕琨玉现在病弱,恐怕连切磋都难以应付。 他在太羲宗最会的就是如何能少挨打,此刻思忖着如何能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在十招之内结束。 “老子还没和太羲宗的剑修切磋过,来让我看看,你都有什么本事!” 对面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转了转脖子,人和兽一同朝燕琨玉冲上来。 刚运真气,丹田处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到四肢,他痛苦地捂住胸口身形晃了几下。 眼前的汉子也越来越近,他剑未出鞘,堪堪抬手用剑鞘挡下一招,却被击退数十步。 “咳咳……” “喂!老子还没开始呢,你装什么!嘿,你小子来真的,吐血了?!”对面的汉子明显被吓到了,抱紧自己的凶兽躲得远远的。 “尊上刚才可说了,你要是晕了,就喂凶兽!”汉子故意吓他。 “继续。” 燕琨玉擦了擦嘴角的血,白色衣衫上染了一半尘土,一半血迹。 第37章 他话刚说完,眼皮沉得撑不住,丹药的时效也要过了。 眼前变得缥缈,他身子一轻,竟然要往下栽去。 试图清醒,身子却压根不受控制。 “喂!我可还没出力呢!”汉子慌张的声音变得模糊。 须臾间,燕琨玉感知到一阵席卷而来的风,夹杂着一股苦杏仁的香气。在他栽在地面之前,他先落进那人怀中。 半柱香前,高台之上的齐妩和齐眉两人已经心惊胆战,为燕琨玉捏了一把汗。 那个大腿比燕琨玉腰都粗的汉子冲过来的时候,齐妩甚至想求情,还是被齐眉按住了,九方渡仍在位置上稳如泰山,丝毫不动摇。 直到……燕琨玉吐血要倒下时。 “燕公子!”齐妩猛地起身,站在勾栏边上。 玄色衣袂从眼前一闪而过,卷起冷风。回头看去,那高台之上哪还有九方渡的影子。角斗场。 九方渡沉着脸接住燕琨玉,单手抱着腰将人搂在自己怀中。 他抬眸睨了一眼对面的抱着凶兽的汉子,对方吓得直接瘫在地上。 “尊、尊上,我真的只使了三成力!”汉子比出三根手指,委屈得很。 正欲发作,放在燕琨玉身侧的手被怀里的人轻轻拉了一下。 九方渡微怔,转眸看向燕琨玉,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本尊不是说过,不许你晕过去吗。” 九方渡视线中,燕琨玉肩膀在他怀里缩了缩,头倒在他的肩膀上,眉头紧蹙,嘴角还有血迹。 他的手环在燕琨玉腰上,尽是湿透的汗水。 身子竟如此羸弱…… 沉默中,九方渡将刚才在手中把玩的葫芦玉瓶打开,倒出一粒药来,捏在指尖抵在燕琨玉的唇边。 他还没开口让燕琨玉吃下去,燕琨玉那纤弱的手搭在了他的腕骨上,竟将他的指尖含了进去…… 燕琨玉以为九方渡又想要做那样的事,那日在汤泉也是让他含了很久的手指。 “不是要你做这种事。”九方渡一怔,没忍住低声骂了句,“蠢材,吐出来。” 药还在手心里,手指却被燕琨玉温柔吮着,他稍稍用力抽,牵动那人嘴角的伤,睫毛上的雾气颤着聚集成泪。 众多眼睛看着,九方渡磨了磨后牙,扬手在燕琨玉臀上轻掴一掌。 “嗯唔!” 燕琨玉疼得嘤咛一声,微微张开嘴,九方渡迅速将自己的手指抽走,将药塞进去。 可惜人已经半晕过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九方渡将药扬手扔进自己口中,托住燕琨玉的后脑勺,唇贴了上去,以口渡药,如洞房夜那晚一样。 舌尖相抵,药已入腹。 就在九方渡要起身时,燕琨玉的舌尖竟笨拙地追了上来。 九方渡那向来冷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似恼非恼,正欲一把将人甩在地上。 “燕琨玉,你找死。” 耳边追上来那虚弱声音,到了九方渡耳朵里像是撒娇般:“渡郎……” 九方渡身形一僵,沉默片刻将人拦腰抱起,燕琨玉软软靠在他胸口。 身上的血沾染在九方渡大氅的毛领上,他动作稍粗鲁些,燕琨玉嘴里竟又咳出血来,倒是让人清醒几分了。 怀里的人费力将眼睁开,手指轻攥在那毛领上,发出细微的声音:“一、一层……破了。” 疑惑不过一瞬九方渡便反应过来了。是永芳经。 九方渡瞳孔一缩,脸色沉得可怕,他脚尖稍一触底,潇洒腾空,飞上高台,齐妩见状冲了过来。 “尊上,燕公子……他、他经不起折腾了。” “他为何会频频呕血。” “啊?”齐妩没想到九方渡会问这样的话,毕竟在燕公子来之前求情的话她已经说了许多遍了。 “我跟尊上说过的啊……燕公子身子虚弱,孙大夫说是吓到了,背上也伤得重,伤势不见好。” “去行梦楼。”九方渡沉默片刻道。 第26章 你和他没有半分相似 行梦楼。 香炉里散着安神香,九方渡坐在卧房中的圆桌前,看到床头放着那本《永芳经》。 床上的燕琨玉沉沉睡着,孙苍和齐妩都围在床前,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直到孙苍将手从燕琨玉腕间抬起,然后叹了口气。 “如何。”九方渡道。 “燕公子本就不适合修道,他天生灵根低劣,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能到现在的程度应该算是天道酬勤了,加上……” 孙大夫看了眼九方渡的眼色,底气不足继续说:“背上旧伤未愈,又不知吃了什么速效的丹药,还逞强突破了永芳经,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尊上您又叫人去角斗场,燕公子体弱,您……” “够了!闭嘴。”九方渡心烦,厉呵一声。 “尊上恕罪!大概是燕公子本身身体就比其他人弱……” 孙苍哆哆嗦嗦立马跪下了,齐妩也被吓了一跳,跟着跪在边上。 “都滚出去!” “好嘞,属下这就滚。” 孙苍几乎汗流浃背,这尊上的宠爱还真的比孩子的脸变得还快。 他跟在九方渡身边数百年,竟然都摸不清楚尊上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连滚带爬起来,齐妩还有些不舍得离开,频频看向床榻上的人,最后被孙苍抓着手腕拽出去了。 第38章 门被关上,卧房中只剩下九方渡和燕琨玉二人。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燕琨玉趴在床上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九方渡走过去,看到燕琨玉满是伤痕的背。 新伤叠旧疤,前段时间的鞭痕才刚刚愈合,又受了伤。 方才孙苍为燕琨玉把脉时他才想起来。 自己在竹林汤泉似乎是将人摔到了岸边,没想到,燕琨玉竟会受伤。 他垂眉看着床上的燕琨玉,那乌发散在一侧,露出半张侧脸。 眉头微微锁着,那朱唇的颜色不似往日般红润。 九方渡盯着片刻,抬手蹭上去,又掐住对方的脖颈,稍一用力就能让燕琨玉身死。 实在太弱了,为什么怀夕仙君魂魄的容器偏偏选择了他…… 床上的人却睡得恬静,他的手在对方伤口上辗转流连。 “你和他没有半分相似。”九方渡自语道。 “呃唔……” 燕琨玉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嘤咛一声,手轻轻搭在了九方渡的食指上。 九方渡微怔,面露不悦,厌烦般抽回手。 他没再停留,而是离开了燕琨玉的卧房。 齐妩还在院子里,见九方渡从卧房出来,朝她走来,她连忙上前行礼。 “尊上还有何吩咐?”齐妩还没从刚才角斗场的惊乱中缓过神来,站在九方渡面前,头几乎埋在胸口。 眼前递过来一瓶青色葫芦玉瓶,齐妩茫然中,听到九方渡道:“还要让本尊举多久。” “是、是!”齐妩赶忙接过来,还没看清那玉瓶上的字,九方渡就已经离开了行梦楼的院子。 再回眸看那青色小玉瓶,齐妩擦了擦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震惊道:“这不是轩辕一族的秘药吗?” 轩辕一族秘药,可解百毒,可修复残损金丹。 自古一粒难求,曾传说有人金丹因修炼不当炸裂后,来轩辕丘求药,以半生寿元相抵,才换来一颗。 服下后体内金丹恢复如初,甚至要比之前更好。 齐妩不敢多想,收下这秘药紧紧攥在掌心,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用的。-- 燕琨玉醒来后已经有段时间了,除了一些皮外伤,丹田的损伤已经彻底恢复了。 齐妩把那轩辕族的秘药给了燕琨玉,又追问角斗场上,他是怎么让九方渡回心转意没有杀他的。 其实燕琨玉也不算清楚,他只是尝试学着几年前,下山看过的妻子向夫君撒娇的模样,也照猫画虎地叫了声渡郎。 况且也不一定是那句话让九方渡心软的,也有可能是自己说了突破永芳经才放他一马。 当时的求生欲让他顾及不上脸面,在太羲宗逆来顺受这么久,燕琨玉还是不想死,毕竟活着就有希望。 醒来后无事可做,燕琨玉只能日日修炼来消磨时光。 这日,吃过晚饭,燕琨玉正在膳房里研究甜食,刚把做好的龙井茶酥端出来,便听到齐妩从院外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燕公子,你怎么又做了这么多甜点。”齐妩犹豫片刻,低声嘟囔,“尊上是不会来的,做了也是白做。” 燕琨玉端着盘子的手一抖,差点将龙井茶酥撒在地上。 他敛眉睫毛轻颤,听了这样的话也一点不恼,想起那日在汤泉九方渡的样子,还是会吓出冷汗。 可为自己撑腰,与他同枕闲谈的也是九方渡。 燕琨玉视线飘忽,捏着指尖揉搓,毫无底气道:“只是有些误会,或许解开了就不会这样了。” “燕公子!”齐妩气结,干脆不劝了。 “你别气我有分寸,快来尝尝看。”燕琨玉转移话题,将龙井茶酥推到齐妩手边。 齐妩一脸无奈,吃还是要吃的,她抓起一块,边吃边说: “燕公子,我方才去了瑞兽阁,自打你被禁足的第二天,酸与就已经不吃不喝了,掌门去喂食还被他抓伤了。” 闻言,燕琨玉的表情凝重起来。 “好在掌事带了我去酸与的兽阁,我尝试喂了它一些东西,不知为何,我喂的东西它竟然吃下一些了,只是一直闷闷不乐。” “酸与难不成是病了?”燕琨玉神色紧张,已经彻底将酸与当成自己的家宠了。 “齐妩,我还在被九方兄禁足,他不让我出行梦楼,若是可以,你能替我日日陪酸与玩一会儿吗?” 齐妩如临大敌,她咽了咽口水,表情都变得不自然了。 “燕公子,你可饶了我吧。要是说这轩辕丘不害怕那只凶鸟的,除了尊上,也只有你了,你要让我去陪它玩,我会被它玩死的!” 听齐妩这么说,燕琨玉才回忆起当初酸与是无人愿意饲养的凶兽。 就算现在,平日里酸与的兽阁附近也是无人敢去的。……二更天。 窗外静静落了大雪,推开窗,只能看到满庭月色中那被压弯枝头的腊梅,盛开了。 这个时间轩辕丘除了值守的侍从,没有其他人。 此刻去瑞兽阁,只要绕开各处的值守,一炷香内回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27章 九方救美 经脉的损伤恢复了,燕琨玉轻而易举躲过了轩辕丘内巡逻魔修的视线,从瑞兽阁的后门溜了进去。 瑞兽阁打更的夜灯还开着,燕琨玉悄声经过,里面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趁着这个机会,燕琨玉沿着踏跺上了三楼,找到了酸与的兽阁。 第39章 “酸与?”燕琨玉压低声音,摸着黑走进兽阁,四处找酸与的影子。 站在酸与常睡的香团窝前,那蛇鸟却并不在。 燕琨玉有些慌神,担心是被这里的人关到其他兽阁了。 他匆忙转身,想要出去找找时,听到了扑腾翅膀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只跟他上半身一样大的蛇鸟,正扑腾着翅膀振奋朝他扑过来。 那对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格外耀眼,出于身体本能,燕琨玉伸出手,将酸与接到了怀里。 酸与的冲击力将燕琨玉撞得后退数步才站稳。 “抱歉酸与,我这么久才来看你,还好,你还挺有精神的。”燕琨玉感受到酸与的热情,微笑着将他抱紧。 怀中的酸与却如同失控般用蛇尾缠住燕琨玉的手臂,不肯撒开。 燕琨玉知道酸与有灵性,便软言软语哄了几句,可对方非但不听,还在他身上想只和主人分开的小狗一样乱嗅。 “酸与,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呀,你这肚子上的肉都少了,不能再绝食了……嘶,酸与,你不能进来……唔……” 燕琨玉的纵容,让酸与钻了空子。 那蛇尾竟顺着燕琨玉的衣襟钻进去了,贴着肚皮一寸寸滑动。 虽说一人一鸟这段时间已经是相互依靠的关系了。 可燕琨玉感受那冰凉的蛇尾滑过他的皮肤,还是不免觉得脊背发凉。 不知为何,燕琨玉觉得今夜的酸与有些强硬,他伸手去抓那蛇尾,对方却灵活地躲开了。 那蛇尾对他并不像是亲昵行为,更不像是将他当做了猎物。 轻轻扫过皮肤,倒像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受伤。 “这里没受伤!酸与,嗯唔……”燕琨玉脸红到了耳根。 蛇尾卷起朱樱,燕琨玉猛地抬手将那蛇尾抓住,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酸与,你不要闹我。”燕琨玉怕这蛇鸟又对他做奇怪的事,把腰带系得更紧了,“我今夜是偷偷溜出来见你的。” 酸与动作一顿,仰头看向燕琨玉。 “出了些事,我可能暂时不能见你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让别人来喂你,至于沐浴……我一会帮你洗一次,若是日后有人要帮你沐浴,你不能乱啄人,知道吗。” 燕琨玉将自己要嘱咐的事一一说出,这几日发生的事也跟酸与说了。 酸与眼中的光黯淡些许,却懂事地不胡闹了,安静地贴在燕琨玉身边。 “我们酸与现在已经洗得香喷喷了,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听话,我还会偷偷出来看你的。若是能带你出去就好了……” 最后一句燕琨玉说得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将酸与抱到了香团上,贴近用脸蹭了蹭酸与脖子上的毛。 酸与一怔,傻了般看着燕琨玉。 直到燕琨玉不舍地要离开时,酸与才意识到什么。 它听懂了燕琨玉口中的‘再见’,跟着燕琨玉跑到兽阁门口,却被兽阁的结界隔住了。 燕琨玉来时逞强的笑也已然不见,敛眉眼底尽是寂寥,眼下青色一片,不知藏了什么心事。 看着燕琨玉的背影,酸与再一次感觉到那日被放飞后,再回到瑞兽阁看到燕琨玉浑身是血倒下时痛苦。 “与、带、你走。”稚嫩的声音,却是他用尽这段时间汇聚的魔力说出的一句话。 黑暗的兽阁中,一片月光照进来。 在斑驳的月光中,一位浑身赤裸的男子,一头银发垂在腰间,可伸手时触碰到的只有那冰冷的结界。-- 安排好酸与已经是下半夜了,燕琨玉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回去挑了条小路,没什么人,燕琨玉放松了警惕。 路过一处花海庭院,虽下了雪却半点没有被掩住花容。 燕琨玉被美景惊艳了,正欲近些看时,便听到了不远处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上次被那个废物剑修使了绊子,害我修养这么多天,魔力才恢复六成,不知尊上这次下山是否还会带上我。” 燕琨玉一惊,听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已经来不及逃脱,只能先躲起来。 “尊上抓凶兽怎么可能不带元护法,您身上可是有法宝的。” 听到随行的人这样说,元如云才露出一点笑意,再落脚时,脸上表情骤变,泠然道:“谁在那儿,出来!” 元如云的魔力深厚,虽说才恢复六成但对付一个金丹期的剑修都完全够用。 更何况是燕琨玉这三脚猫的功夫,就算隐藏气息也还是露了怯。 她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假山那查看情况。 躲在假山中的燕琨玉知晓自己已经被察觉到了气息,找好逃的路线。 在元如云逼近时,从假山另一个出口闪出去。 “还敢跑!站住!” 元如云这刚恢复魔力,自然不会放过整治对方的机会。 她以为是轩辕丘外面的人,抽出腰间的鞭子踮脚就追了上去。 燕琨玉能力不如人,元如云几步贴过来,在半空中朝他扬起鞭子。 “竟敢随意闯入我的庭院中,还不给我报上名来!” 那长鞭朝他而来,燕琨玉没法再逃,堪堪避开,落地后,与元如云面对面而立,身份也暴露了。 “元护法,琨玉只是途径这里,并不知道是护法的住处,多有打扰。”燕琨玉硬着头皮,一板一眼作辑道歉。 第40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么晚还会遇见轩辕丘的人,还是与他结仇的元如云。 元如云看到燕琨玉先是愣了一瞬,打量起他的装扮,冷冷一笑。 “我还当是谁,燕公子刚被尊上禁足,怎么此刻出现在我的花园里,难不成是见了轩辕丘外的人。” “我并没有,只是这几日酸与不吃不喝,琨玉去瑞兽阁看了看。” 燕琨玉被元如云的突如其来的栽赃吓到了,不想这话传到九方渡耳朵里去,再加深误会,只能如实说出目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元如云冷笑一声,看向身后的侍女,“你去将他按住,今夜就由我替尊上好好教训一下燕公子了。” 那小侍女明显有些犹豫,朝元如云摇了摇头,那人却丝毫不畏惧。 “他现在已经被尊上舍弃了,你怕什么!更何况明日尊上就要出发去北岳山,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他。” 说话间,元如云不再等那小侍女将燕琨玉按住,直接扬手将鞭子抽向燕琨玉。 元如云随身携带的长鞭就是她的武器,周身布满倒刺,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元护法,你误会了,请等一下!”燕琨玉并不想出手,只能躲避。 奈何元如云紧随不放,那鞭子擦着燕琨玉的身子而过。 可终究没法次次躲过,眼看着那鞭子要落在他身上,眼前忽地闪过一道墨色人影。 面前的雪被魔力扫开一片,苦杏仁的香气散开了。 “尊、尊上?!” 闻声,燕琨玉瞠目结舌看向面前的人。 “本尊应该警告过你一次,他是本尊的人。” 九方渡手腕使力将燕琨玉掩在身后,而另一只手竟直接接住了那倒刺长鞭,嵌入肉中,血蜿蜒手腕流下,面上却毫无波澜。 “九方兄,你的手!”燕琨玉要凑到九方渡另一只手边,却被那人紧紧桎梏,动弹不得。 “你不乖的账,待回了卧房,本尊一一找你清算。现在老实些待在本尊身后。” 九方渡侧目,靠近燕琨玉耳边,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脖颈间,暧昧又危险。 燕琨玉心中一颤,却不知是怕还是因为别的…… 第28章 食髓知味 “尊上,燕公子此时本应待在行梦楼,却违背您的命令,擅自出来,属下只是依照轩辕丘的规矩想将他抓起来!”元如云还在挣扎解释。 “明日北岳山之行,你不必去了。”九方渡全然不听,说完便松开手中鞭子,攥着燕琨玉的手转身欲走。 “凭什么!我不服,为何他犯错你如此宽容,我却只能次次认罚。”元如云周身散着戾气。 九方渡停下脚步,瞬间紫雷闪烁,单是周身散发的魔气就将元如云震得连连后退。 “夫人犯错,自然由本尊来管教。何时有你插手的资格。”九方渡冷冷睨着元如云,不怒自威。 元如云恶狠狠剜了燕琨玉一眼,终究还是不敢忤逆九方渡。 “可……我已经为明日北岳山之行准备数日,尊上想抓的那凶兽,我的法宝可帮尊上事半功倍。” “不需要,你在轩辕丘坐镇。”九方渡没有半点心软。 “可是……” 九方渡眸色犀利,冷冷射向元如云,杀意四起。 后者见状,紧咬着唇埋下头,满是不甘。 一边的燕琨玉由此景想起上次被鞭刑后,齐妩和他说了元如云的事。 为九方渡镇守轩辕丘两百年,此刻被如此对待,应该会寒心吧。 燕琨玉自知没有资格想这些,却还是控制不住猜想,九方渡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情丝。 离开了元如云的花园处,九方渡道:“你想为她求情?” 闻言,燕琨玉才回过神,认怂地摇了摇头。恐怕自己要是承认了,九方渡又要发火了。 果然九方渡气焰消了些,不知算不算得上好哄。 一直到了行梦楼的卧房内,九方渡才松手。 借着白雪衬进来的光,燕琨玉看到九方渡朝自己扬起手,他以为要挨打,缩着肩膀闭上了眼。 燕琨玉等了半晌,身上并无痛意。 再睁开眼,九方渡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屋子里的魔石灯也亮了起来。 原来九方渡刚才只是施法点亮魔石。 “本尊今日宿在行梦楼,过来,为本尊更衣。”九方渡转身绕到屏风后,留下原地凌乱的燕琨玉。 屏风上透出九方渡的影子,燕琨玉只能忐忑跟过去,如往常一般为九方渡更衣。 外衫褪去,燕琨玉看到九方渡袖子下,右手掌心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他无意识地更加放轻了动作。 将那玄色外衫搭在屏风上,燕琨玉拉着九方渡带到桌前,对方还真就任他摆布,坐在了圆凳上。 “九方兄,你先坐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伤药。”燕琨玉温声道。 他背影匆忙又慌乱,显然是着急了,没注意膝盖撞在了柜角,疼得他闷哼一声,却听到身后传来嘲弄的一声冷哼。 燕琨玉略拘谨地拿着药回来,坐在九方渡身边,握住他的手腕一点点清理伤口。 两人间的沉默变得有些尴尬,燕琨玉没忍住还是主动开口搭话:“九方兄,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儿,睡不着了吗。” 九方渡另一只手撑着太阳穴,散漫地看着燕琨玉,那双眼中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第41章 他将燕琨玉下了禁足令,几日没见,夜夜梦中都是那日在汤泉的事。 第一次做这种事尝到了甜头,九方渡不想承认自己食髓知味。 夜里睡不着散心,散到了行梦楼,意外发现人不在,就在轩辕丘寻起人了。 “看雪。”九方渡轻描淡写道。 闻言,燕琨玉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怀疑。 药倒在狰狞的伤口上,九方渡的指尖下意识轻颤。 燕琨玉以为是弄疼了对方,连忙放轻了动作,俯首在伤口上吹了吹,轻声问:“这样会不会疼得轻些?” 九方渡没理会。 燕琨玉以为他没听到,便拉过圆凳,两人膝盖贴在了一块。 “你听到我说的了吗,九方兄。下次若有这种事还是别挡在我前面了。你若是伤到骨子怎么办,我可以自己躲开的。” 九方渡这才回过神,垂眸看时燕琨玉近在咫尺,他再稍微低头就能碰到那片柔软的唇。 角斗场上索吻一幕浮现在脑海,九方渡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自己能躲开?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那个本事。” 燕琨玉被怼得无话可说,视线落回九方渡的手掌上。 两只手抓着九方渡的宽厚手掌,玉白的指尖拿着细布缠绕。 燕琨玉指尖那点薄茧蹭九方渡的掌心,细痒得难受,九方渡心猿意马,干脆蹙眉收回手。 “这点伤也值得你盯着看这么久,前几日本尊还要说杀了你,怎么,不怕我了?” “也怕的……”燕琨玉自知讨嫌,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委屈,低敛眉眼悄声将伤药收拾好。 而后他又拿出柜子里的一床被子,打算去短榻上凑合一宿。 他刚抬脚还没迈出一步,便感觉后颈被什么猛地桎梏。 九方渡没有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他身体失衡,眼前光影变幻。 再睁开眼看清时,也听到了九方渡低沉的声音:“违背了我的禁足令,现在又想躲哪儿去?” 他抱着被子被九方渡扔在床上,对方手撑在他身体两侧,膝盖抵在他两腿之间,燕琨玉连逃跑的路线都被堵住。 “我………今夜是酸与不吃不喝,我担心他出事,去了瑞兽阁。九方兄,我没有见什么人,也不躲你。” 燕琨玉字字真诚,没有半点撒谎的意思。 九方渡的身体几乎要贴上来,不留半点缝隙。 燕琨玉稍稍曲腿,却擦过对方的腰部,有什么硬物炙热得几乎烫伤他。 燕琨玉一怔,看向九方渡的腰间,瞬间明白那是什么,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他的视线无处安放,只能扭开头看向别处,九方渡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声音竟柔了几分:“嘴角的伤可好了?” 燕琨玉心中悸动,垂眸没看到九方渡眼底的欲望,天真以为只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好了,前些日子就好了。” 床上的纱帘已经放下,屋内灯影重重,晕出缱绻的光。……一炷香。 九方渡靠在床头,燕琨玉跪伏在他腿间,他刚要张嘴含住,九方渡竟抵住了他的肩膀。 “九方兄,怎么了?”燕琨玉茫然看着对方,看不出一点不愿意,乖得不行。 九方渡的目光落在燕琨玉的朱色薄唇上,即使不用力欺负,也会撑裂似的。 “本尊厌了,换个方式。” 说着,不等燕琨玉听没听懂,九方渡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他靠在床头,从正面搂着燕琨玉的腰,两人面对面贴在一块。 燕琨玉感受到九方渡搂住他的手掌传来炙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他。 “小玉儿。” 九方渡的声音平常多是冰冷,令人听了都胆寒,可此时在这薄纱下,竟低醇如雪碎般缠绵。 燕琨玉一惊,心中恍惚颤动。 他不知怎么生出些赧然的情绪,无处安放。 九方渡牵引着他的手握住白笋,雨后春笋,节节高升。 第29章 开启新地图 燕琨玉感觉自己应该是病了,不然怎么会变得和九方渡一样。 此刻他衣衫半解,无力地靠在九方渡的怀中,头枕在那人的肩膀,手中紧紧抓着对方的丝绸里衣,指节泛白轻颤。 “不要了,这到底为何,唔……” 他声音颤抖,眼中湿漉漉一片。撑起身子要逃,可下一刻手就被九方渡拽了回去。 两根白笋靠在一起,燕琨玉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夫妻双修,取坎填离,你不知?”九方渡指尖拨开燕琨玉鬓角的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偏偏,燕琨玉信他。 “九方兄,我快握不住了,这双修感觉好奇怪,饶琨玉一次吧……”他红透了脖子,声音柔软,带着温度缠绵在九方渡耳边。 燕琨玉躲在九方渡怀中,听到那人在耳边的气声轻笑着拒绝:“本尊不饶。” 燕琨玉被这奇怪的感觉折磨得没忍住落下泪来。 他的贝齿轻轻咬住九方渡的肩膀,若不是九方渡抱着他,估计已经倒下了。一炷香后。 “我、我、我去拿帕子来擦擦。”燕琨玉看着一片狼藉的床榻,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结结巴巴要逃。 “躺好。”九方渡拦住燕琨玉,他靠近床外,先一步下了床。 拿着温湿的帕子回来,九方渡给燕琨玉泛着红晕的皮肤一寸寸擦拭而过。缓慢又仔细。 第42章 燕琨玉以为九方渡又在变着法的折磨他玩,抬头看时,那人表情认真,额前的碎发垂落微微遮住眼底情绪,让人猜不透心思。 天都快亮了,两人才熄灯躺下。 和上次在游灵楼一样,九方渡躺在外侧,燕琨玉身体的余韵未散去,仍红着脸蜷在九方渡怀中。 玉枕下有什么硌着人,九方渡微微起身,将那本书册抽出来,是永芳经。 “心经我日日都有在练。”燕琨玉看到九方渡手中的永芳经,开口道。 “嗯。”九方渡神色复杂看了一眼那永芳经,将其放在一边了。 “上次的事,我没有与九方兄说清楚些,我在红海林所见之人并非要带我走,只是担心我安危。 自古仙魔殊途,他们不知九方兄也想修道,才会担忧我,我既已经答应你,就会助你洗去魔气,与我一道修仙。” “九方兄,不要再因此事误会我了,可好?”黑暗中,燕琨玉那双眼中含着水汽似的,让人狠不下心。 九方渡看着他,顿了片刻,难得回应他:“好。” 前几日的隔阂就这样被打破,九方渡以为燕琨玉被自己如此折辱,起码会抗拒他,却没想到还是这般信赖他。 如此,倒省得费心。 九方渡的右手搭在燕琨玉身上,燕琨玉感觉到九方渡掌心有些湿润,是未愈合的伤口。 他抬手轻轻握住九方渡的右手,悄声捏了诀,止住了九方渡不断渗出的血。 发觉燕琨玉在做小动作,九方渡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带了嫌弃的宠溺似的: “本尊一时不看着你,你就闯祸,难不成要把你挂在本尊腰上,整日带在身边?” 燕琨玉被训得心虚:“我当时只是路过……” “明日跟我去北岳山。”九方渡道。 燕琨玉闻言惊愕看向九方渡,不知是不是哭过的原因,声音都发酥:“去做什么呀?” “抓诸怀。” 诸怀,外形似牛,有四眼,是吃人的凶兽。 抓凶兽来作为坐骑或是武器来饲养,是九方渡的爱好,他喜欢驯服那些难以服从的异兽。 燕琨玉待在轩辕丘一直没出去过,自然也想去外面看看。 他点头应下,庆幸自己今夜去见了酸与,不然不知那倔强的大鸟又会绝食多久。 身体的疲惫让燕琨玉沉沉闭上眼,手中却仍牵着九方渡那只受伤的手。 听到燕琨玉均匀的呼吸声,平躺着的九方渡稍稍抽了下手指,却被那人攥得更紧。-- 九方渡是半夜突然起的,这一清早齐眉已经备好坐骑、车马。却不见尊上的影子,满轩辕丘的找人。 而刚睡醒的齐妩也不知九方渡就宿在行梦楼,她如往常一般,大咧咧地推门而入。 “燕公子,燕公子,你快别睡了,尊上丢了!他们说是先去北岳山了,燕公子你不用再禁足了!” 她撒了欢地跑到燕琨玉卧房,绕过屏风时,整个人都傻了。 那床上坐着的人哪里是燕琨玉,分明是他们口中不见了的尊上。 九方渡沉着脸坐在床榻上,燕琨玉半躺在他的腿上,睡姿极差地抱着他的手臂,九方渡冷冷睨了齐妩一眼,那手下意识地捂住了怀中人的耳朵。 “拜、拜见尊上,齐妩不知尊上也在行梦楼!”齐妩吓得魂都没了,连忙跪下道。 “你每日就是这般叫他起床的?”九方渡本抱着燕琨玉睡得正香,被齐妩吵醒后,起床气都出来了。 齐妩吓得要哭,她埋着头听到床榻上那纱帘后的声音,肩膀都抖了抖。 “九方兄,别凶……”像是梦话,听了人骨头都酥。 九方渡似乎是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几分:“你先出去,叫齐眉将出发的队伍停在行梦楼门前。” “是,是……”齐妩连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出行队伍停在了行梦楼门口,九方渡的马车由四只独角马异兽拉着。 昨夜实在折腾得太晚,燕琨玉睡到日上三竿,还是被九方渡更衣时的声响吵醒的。 “醒了就准备出发吧。”九方渡站在屏风处,整了整大氅领口,开口道。 燕琨玉惺忪着眼坐起来,大脑宕机片刻才想起昨夜自己答应了九方渡要一同出发去北岳山。 他猛地从床上窜下来,齐妩帮忙下,手忙脚乱地洗漱好,穿上外衫。 走出行梦楼时,燕琨玉便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了。 数十匹异兽堵在他的门前,其中有不少都在瑞兽阁看到过,燕琨玉没想到这次出行队伍这么浩荡。 正疑惑时,齐妩解释道:“诸怀在北岳山作恶许久了,去制服的人无论多少都是有去无回,尊上应该是知道难抓捕,所以才叫这么多人一起去。” “这么危险。”燕琨玉收起之前那随意的心思,还没出发竟然有些紧张,“那我们怎么去?” “都是一人一骑。” 燕琨玉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坐骑,抬头看时,九方渡并未等他,已经走到马车处了。 燕琨玉跟上去,两人之间仅差几步正要开口问时,他听到后面队伍正巧有人喊他。 “呦,废物剑修!你也要跟着去?没有坐骑的话,我这儿刚好多一匹!”正是那日在角斗场和燕琨玉比试的汉子。 “你瞎叫嚷什么!”齐妩瞪了汉子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第43章 前面的燕琨玉抬头刚好和九方渡对视上,颔首笑了笑,便小跑路过了…… 一边的齐眉欲言又止,眼看着九方渡的脸色沉下来,他眉梢尴尬轻挑,掌心朝上的手尴尬收回。 方才,明显是扶人上马车的动作。 “尊上,需要我去叫燕公子过来吗?” 被齐眉戳穿,九方渡面上更过不去,他踏上马车,回道:“不用。” 【作者有话说】 九方:本尊就罚你欲仙欲死 第30章 哪儿颠疼了? 跑到队伍末尾的燕琨玉显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错过了什么。 完全是冲着坐骑去的,怕去得晚就没了。 面前的汉子挠了挠头:“抱歉抱歉,燕公子,刚才叫顺口了。在下刘固安,你要是不嫌弃,这儿有一匹坐骑,就是野性还没驯服,可能骑起来有些累。” “没事,有就好,多谢刘兄相助。”燕琨玉感激笑了笑。 “一会到轩辕丘山下,尊上会施阵法,直接带队伍到北岳国。但是呢尊上说要看风景,到了北岳国后,便靠马车和坐骑了。” 一边的齐妩已经骑在独角马的马背上了。 燕琨玉试图上马,却因那马不配合几次没坐上去,正想找齐妩帮帮忙时,那人已经绕到后面和孙苍孙大夫并排走了。 “你怎么也跟来了!” “自然是奉尊上意思,护佑燕公子和齐妩姑娘出行。”孙苍一脸狗腿子模样拱了拱手。…… 后面两人斗嘴斗得开心,燕琨玉不想打扰。 咬了咬牙,一个纵身坐上去,只是姿势难看了些。 身下的独角马奋力甩了甩屁股,不情不愿地驮着他。 燕琨玉连忙俯身,顺手从袖口中掏出一些平时喂酸与的小零食,递到身下的独角马嘴边去。 “这几日要辛苦你了,要不要吃这个鱼干,很香的。”燕琨玉顺了顺独角马的颈毛,开口道。 “我说燕公子,你这喂鸟的食儿拿来喂它可不太管用吧哈哈哈……” 话音未落,燕琨玉身下的那只独角马就已经将嘴边的鱼干卷入口中了,相对于刚才老实了些。 一边的刘固安目瞪口呆:“这也行啊,燕公子难不成你有驯兽的经验!” 燕琨玉被刘固安的反应逗得笑起来,他眉眼弯弯风吹起他的发丝,露出饱满额头,和那日在角斗场的弱柳扶风相比起,更有少年意气。 周围几人,尤其是刘固安竟看得呆了。 后面气氛尚好,可前面马车里的九方渡脸色却越来越臭,这点距离,凭九方渡的魔力,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启程!”九方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分明昨夜在他身边如此依赖,现在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不消三炷香的时间,到了轩辕丘结界的出口。 后面的燕琨玉听刘固安和身边的人讲之前跟尊上抓凶兽惊险经历正起劲,身边的人道:“哎,先别说了,马上要到阵法中了!” 闻言,燕琨玉也好奇地跟着抬头看去,隐隐能看到地面上的阵法。 待整支队伍都走入阵法中时,眼前便只剩白光,再睁开眼时眼前光景已然变了。 和轩辕丘全然不同,站在树林中枯叶旧枝遍地,荆棘丛生,往前看在巍峨高山隐在雾气中,高耸入云,看不见顶。 树林中一条蜿蜒溪流,阳光映照在上面,波光粼粼,清可见底,看不见源头。 “燕公子,我们到北岳国了。”齐眉坐在独角马上凑过来道。 燕琨玉笑着点头,一路看景色,听身边的人讲故事,也倒悠闲。 行进的队伍不再那么严谨,燕琨玉跟着刘固安走到了队伍中间,刚好在九方渡马车的侧后方。 起初看看风景,燕琨玉还觉得舒心,可现在却成了折磨。 他以前只骑过马,这种异兽坐骑倒是第一次,虽然威风,但是更难驾驭,没多一会,燕琨玉就感觉屁股连着大腿都有些疼了。 简直恨不得直接下来靠双腿来走,如针扎般不适。 “燕公子,是坐骑让你不舒服了吗?”齐眉凑过来道。 燕琨玉有些难为情:“是有一些,应该是我第一次与他出行,还没磨合。” “燕公子何不问问尊上可否同乘一车。”齐眉几乎算得上明示了。 也不知燕琨玉怎么如此迟钝,想问问哪一次尊上有这个闲心在抓捕凶兽时还看风景,都是直接打去凶兽老窝。 燕琨玉抬头看去,风吹起马车的帷帘,看到九方渡的侧颜,那剑眉入鬓,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心口一滞,猛地想起昨夜,九方渡贴在他耳边,就是用这样一张唇说出那些自己从未听过的荤话。 燕琨玉面上一热,摇了摇头。 即使发生了昨夜的事,燕琨玉心里也清楚,九方兄怎么会愿意与他同乘。 又走了两里路,燕琨玉疼得直冒汗,实在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停下!尊上说先在这里休息,顺便探查一下诸怀的踪迹。”齐眉带着九方渡的命令开口道。 燕琨玉松了一口气,翻身从独角马身上下来,腿一软差点摔了。 下午不能再骑了,燕琨玉已经能预测到明天屁股上的两大块淤痕了。 “呀,燕公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齐妩骑着坐骑赶上来,低声问。 第44章 燕琨玉一头雾水看着齐妩。 “此行本是要直接打到诸怀老巢的,尊上偏偏带了马车要看风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是为了燕公子你呀,我还以为燕公子刚才就去找尊上了呢。” 闻言,燕琨玉瞳孔微震,朝九方渡所在的马车方向看了一眼。 那马车雕梁画栋,奢靡至极。为首的四只独角马异兽背上是似火的皮毛,张扬得很。 倒是九方渡的风格。 齐妩走开后,燕琨玉在原地踌躇片刻,心里对齐妩的话还是存疑。 绕了一圈后,他鼓起勇气,上了马车,和九方渡一帘之隔,轻声唤对方:“九方兄,我有事想和你说。” “说。” 周围的人太多,燕琨玉有些难为情。 他偷偷掀开一点帘子,探头进去,眼睛眨了眨,温声问: “九方兄,我第一次驭坐骑,不太会,屁、屁股疼得有些坐不住了……一会我可不可以上来,与你同乘片刻……” 风骤起,吹起燕琨玉那绑起的长发,九方渡看到燕琨玉那双闪着光斑的眼,含着一点讨好的笑意看过来。 可九方渡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燕琨玉单膝跪在马车上,那前面的独角马扬了扬前蹄,燕琨玉一个屁股墩摔了个结实,疼得他差点蹦起来。 旁边传来压低声音的讥笑:“看来那个废物剑修又被尊上罚了。” “他不知自己讨嫌吗,次次去招惹尊上。”…… 燕琨玉已到筑基中期,远处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听到后只是睫毛颤了颤,起身时眼底一瞬而过的胆怯失落。 这时,九方渡开了口:“等什么,还不进来。”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燕琨玉掀开帘子进去了。 这车厢中光线暗淡,燕琨玉坐进来后还有些局促,屁股被那难驯的独角马颠得还有些疼,他坐立难安。 身边的九方渡始终闭着眼,燕琨玉怕打扰他休息,连同自己的呼吸都刻意减轻了。 “咕噜噜……”早上开始就什么都没吃,骑了大半日的坐骑,燕琨玉早就饿了。 九方渡睁开眼看过来时,燕琨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细若蚊蝇:“这个我、我也控制不了的……” 九方渡却一点没在意,而是拉开马车中一个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包酥油纸包着的肉饼,香味立马跑出来了。 燕琨玉紧紧盯着,无意识咽了咽口水。九方渡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方才在车中的郁闷也散去几分。 “想吃就坐上来。”九方渡拍了下自己腿,开口道。 燕琨玉本是坐在侧面,刚站起来正要坐在九方渡身边的动作顿了下。 在九方渡投来疑惑视线时,他红了耳朵,坐在了九方渡的腿上,却不敢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 “嘶……”即使这样,燕琨玉还是压疼了被独角马颠过的地方。 九方渡干脆将人换了个舒服姿势抱在怀里,放在对方腰间的手向下抚摸,在那浑圆柔软上停了下来。 燕琨玉吃肉饼的动作一顿,以为九方渡是要做昨夜之事,整个人都慌了,咬在嘴里的肉饼都忘了嚼。 “哪儿颠疼了,这儿?”九方渡掌心炙热,揉了揉。 燕琨玉侧目去看九方渡,正对上那人紧盯着自己的眼眸。 心一乱,不敢多看对方,直接伸手抱住了九方渡的脖颈,将脸藏到对方后脑勺去了。 “说话。” “不、不是这儿……”燕琨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担心如刚才肚子叫一样,被九方渡听到,说话声音故意提高了些。 “这儿?” “还要……再下面些……”燕琨玉感觉若是九方渡的手再试探下去,他的身体就要熟透了。 紧接着,九方渡的手便贴在了燕琨玉被马背颠疼的位置。 稍一揉按,燕琨玉就疼得下意识地抱紧了九方渡的脖子,又怕肉饼掉了可惜,两只手捧着肉饼,他也压根没法反抗了。 “整个三界,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愚笨之人。”九方渡揉着那软肉,声音带着几分嫌弃。 燕琨玉没好意思搭腔,这样被九方渡抱在怀里揉伤痛之处,就像是对待孩童般细致。 还没有人这般对他的,倒是让燕琨玉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31章 本尊的事不需要你管 出去四周探查的人回来了,要继续赶路时,九方渡才同意燕琨玉从身上下去。 马车外的齐眉一跃,单膝跪在马车前。 马车正快速前行,燕琨玉心中感慨,齐眉竟如此稳地跪在马车上,怎么自己就稳不住。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笨吗?”九方渡一眼看穿他。 他贴着九方渡肩膀坐着的,难为情地移开视线:“待我突破金丹,九方兄肯定不会再因为这些笑我了。” 九方渡不甚在意,转头对齐眉说:“怎么样了?” “回尊上,刚才在附近查看一番,确实没找到诸怀的行踪,不过在海边的悬崖之上,倒是发现了尊上要找的仙荻草。” “拿到了?”虽说是九方渡想要的,他面上却没露一点惊喜之色,反倒反应平平。 “仙荻草生在高处,四周荆棘遍布,周围还有不少能致幻的毒草,属下只是远远看见了,没有前行,尊上降罪!” 第45章 仙荻草,燕琨玉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看到过,可以固魂,起死回生。 九方渡是要给谁用呢。 “琨玉灵力低微,先抓诸怀,补他灵力。”九方渡道。 帘外的齐眉似乎有些震惊,迟疑片刻才回复:“是……” 一边的燕琨玉闻言,愕然看向身边的九方渡,对方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诸怀之血用来炼丹增进修为,放心,不是歪门邪道。” 燕琨玉心中徜徉暖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道:“我不知道九方渡此行是因为我。” “我抓诸怀是早就定下的,只是恰巧诸怀的血可增进修为,别自作多情。” 九方渡说完,冷淡睨了燕琨玉一眼,便合上了眼。 虽是这么说,燕琨玉还是忍不住多想,胸口无端的悸动,牵扯他的思绪。-- 启程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的无涯客栈。 前后都没什么,客栈也孤零零地立在那枯景中,马车停在客栈门前时,齐眉施法将所有异兽都施了幻术,外人看起来只是普通马匹。 跟着住进客栈,燕琨玉却闲不住。 经过九方渡的同意,他便去了客栈下面的水域,趴在岸边的一群奇形怪状的异兽,狗面鱼身,一个个圆滚滚的,他耐不住好奇心,想过去看看。 九方渡站在客栈门口,蹙眉命令:“一炷香之内回来。” 此刻,燕琨玉一袭釉色竹纹长袍站在河边,阳光落在他身上,笼了淡淡一层金粉色。 燕琨玉想碰那狗鱼,却又怕被咬,笑得惬意,远处九方渡面无表情看着,任谁也猜不透心思。 “尊上,咱们的计划该开始了吧。我看燕公子现在极度信任依赖您,对您的话也该是百依百顺。” 客栈前只有九方渡和孙苍两个人,孙苍还是压低了声音,谨慎得很。 “他已经知道本尊抓诸怀为了提升他的修为。”九方渡的目光并未从燕琨玉身上移开。 孙苍闻言脸色一变:“那他知道诸怀血的副作用了吗?” “他不知。” “按道理说,要是尊上用了我给您的附生蛊,这废物修为早就不止如此,尊上是没有用附生蛊吗?” 孙苍皱眉,一副思索状,顺着九方渡的目光看去,河边的燕琨玉正朝九方渡挥手,没成想脚下被那圆滚滚的狗鱼一绊,险些摔到那狗鱼身上。 “九方兄,你快看,这些胖乎乎的家伙到底是狗还是鱼,竟然能在岸上呼吸,圆滚滚的好可爱。”燕琨玉恣意笑着,提高声音对九方渡道。 而后,孙苍在九方渡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这简直比看到尊上亲手弑仙还惊悚。 “尊上,您是……是不舍得将附生蛊用给燕公子吗?”孙苍想问是不是喜欢上了燕琨玉,但是他怕触怒了对方,便委婉了些。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九方渡眼珠转动,目光阴翳地睨过来。 孙苍感觉到刻骨的魔气压制他几乎透不过气,赶忙低下头。 “他那具身体对本尊还有用。”九方渡看着河边的燕琨玉的身影,声音毫无温度。 不远处河边的燕琨玉却丝毫没察觉到端倪,眼中只有岸边的狗鱼,这里的一切对他都是新奇的。 客栈里本就没几个住客,都是歇脚的。九方渡的到来,直接包揽了整个客栈半个月的生意。 房间充足,燕琨玉也分配到一间单独的房间。 第二天九方渡带着人去北岳山找诸怀,燕琨玉拿上剑都准备跟着出门了,却被九方渡禁止同行。 燕琨玉本想再央求一番,可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同意了。 九方渡没再坐马车,而是直接选择了坐骑,燕琨玉追上去,扯住了九方渡袖口,那双眼明亮看着九方渡,已经是他意识不到的依赖:“那你不要受伤了。” 九方渡一怔,静静看了他片刻,才道:“好。” 等九方渡一走,留在客栈里的寥寥无几,齐妩也偷着睡觉去了。 燕琨玉惦记着昨日那株仙荻草,以去河边看狗鱼的理由出来,离客栈远些时直接御剑飞行,找到了那日所说的悬崖。 仙荻草燕琨玉在书上见过一次,三片细长叶子搭在一块,像同心结。 燕琨玉一眼找到那众多杂草荆棘丛生之处的仙荻草,似乎除了一些带刺的荆棘,没什么危险性。 落在地面,燕琨玉拔剑斩断面前的荆棘,劈开一条路出来,走到那悬崖边,蹲下身将那唯一一棵仙荻草拔了出来。 可他却没有注意到身后被斩断的荆棘竟然像怪物般动了起来,悄然接近……无涯客栈。 大厅内死气沉沉一片,九方渡站在大厅中央,那双眼染上猩红色,地上跪在今日守在客栈的几个侍卫。 “谁能告诉本尊,他人…现在在哪?”九方渡哑声问。 “燕、燕公子早上跟我们说,他想去之前的河边看看,我们以为只是和那群狗鱼玩,没、没想到他会不见……” 肉眼可见,九方渡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拂袖阔步朝门外走去,在看到门口那一角釉色衣袂时,顿住了脚步。 “九方兄,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门口的燕琨玉见到九方渡,面上难掩喜色,他按了按袖口的位置,那里放着刚抢回来的仙荻草。 九方渡目光由上及下地打量了燕琨玉一番,一上午时间没见,就已经满面尘土,像是去泥坑里滚了一圈回来的。 第46章 “你去哪儿了?”九方渡冷声道。 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劲的燕琨玉嘴角笑容也凝固了,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九方渡一眼。 那人却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让燕琨玉脊背凉凉的。 “我没乱跑,只是去帮九方兄将仙荻草拿回来了……” 燕琨玉双手捧着那仙荻草递到九方渡面前,声音中和刚才在门口见到九方渡时满脸笑意的他判若两人。 九方渡目光淡漠看向燕琨玉的掌心,看到掌心上的伤痕,面色更是阴郁:“你可知,我要着仙荻草是做什么用?” 燕琨玉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只知是九方兄需要……” “若是我说,这仙荻草就是来索你的命的呢?” “九方兄怎么会害我?”燕琨玉问得真诚,他微微凝眉,丝毫不信。 心中没由来的烦躁,九方渡一挥手,将燕琨玉手中的仙荻草打落在地。 燕琨玉手掌一痛,后退一步惶惶弄着手指,不知做错了什么。 “燕琨玉,本尊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你若真是闲得无事可做,就去本尊床上脱光了等着!” 九方渡声音如霜般,燕琨玉顾不及手掌的痛意,呆呆看着九方渡,眼眶一霎间就红了,却不敢哭。 茫然又无措地看了看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他脸上烫得厉害。 饶是在太羲宗都没这么被羞辱过,燕琨玉垂下眉眼,看到脚边破碎的仙荻草的叶子,胸口又酸又涨。 第32章 疼也忍着 一时间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在行梦楼被禁足的日子,燕琨玉看着地上被摔烂的仙荻草,不知自己怎么惹到了九方渡。 “仙荻草附近都是妖草毒草,你现在可能已经中了奇毒。你以为我为何不去直接摘回来?” 九方渡恨铁不成钢,只恨怀夕仙君的容器怎么选了这么个蠢货。 闻言,燕琨玉心下一惊,他摊开手掌,又挽起袖口仔细看了一番,并无中毒迹象。 他想到刚才在那悬崖之上,拔起仙荻草时确实迷雾四起。 荆棘缠绕到他脚边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落入了圈套,这些荆棘并不是普通的植物,而是妖物。 可他手上只是有些划伤,看起来也没见到有毒发的迹象。 “应当是没有中毒的,只是些擦伤。我日后听九方兄的就是了。” 燕琨玉也有些别扭,明明自己是想给九方渡一个惊喜,也想帮他做点什么,却好像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听我的?你何时真听过我的话。”九方渡气极,即使燕琨玉这样说也仍不信他,一把桎梏住燕琨玉的手腕,高高抬起。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燕琨玉栽进九方渡怀里,腰肢也被揽住,无暇去感到羞赧,手腕的骨缝便一阵尖锐痛楚。 “啊嗯!”燕琨玉肩膀一颤,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服软,“九方兄,好疼……不要掰断手唔……” 他看到手腕间有紫色灵气缠绕,灼烧他的皮肤,他咬着唇才没挣扎,只是潋滟水汽的眼眸证明他的委屈。 “疼也忍着。”嘴上这么说,九方渡动作却放缓了。 燕琨玉眼里泪越蓄越多,滑落面颊。九方渡一怔,移开视线,动作一再放轻,却怎么也没放过他,直到他的灵气在燕琨玉手腕上化作两个紫色细镯才收手。 “这是什么?”燕琨玉握住自己手腕,还是能感觉到那渗入骨髓的痛。 “有了它,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第一时间找到你。”明明如此暧昧的话,可到了九方渡嘴里就像是要把燕琨玉拆吃入腹一般,“别想着自己能走出北岳山。” 手腕间紫镯叮当,他隐约感觉到九方渡强势的灵力沿着手腕注入经脉。 “大人,您要找的东西有线索了。”刘固安一身轩辕丘的玄色短打,看起来有些急。 大人是他们约定好在轩辕丘外的统一称呼。 九方渡闻言这才大发慈悲般松开手:“酉时我回来,你若不想中毒身亡,便在我回来前到我房中等着。” 说完这话,九方渡抬脚大步离开了客栈,客栈大堂的其它人见状也都作鸟兽状散去。 门口的齐眉已等待许久,手里十分违和拎着两只现烤的鹌鹑:“尊上,这给燕公子的鹌鹑……” “直接扔了。”九方渡看都不看,翻身坐上坐骑。 离开前,鬼使神差地看了眼客栈中,清楚看到燕琨玉蹲在地上捡起仙荻草,抹眼泪的背影,好不可怜。 他攥紧手中坐骑的缰绳,对齐眉道:“东西给他,吃不吃随他。” 众人散去,客栈中孤零零的只剩下燕琨玉,他缩了缩肩膀,胸口吸满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得扯着心往下坠。 地上的那仙荻草被捡回怀里,已经破碎不堪,不能发挥作用了。 回到房间,燕琨玉默默坐在桌前,手中拿着那支仙荻草看了许久,那敛起的眉眼下不知在想什么,抬手将自己的灵气输给仙荻草一些。 仙荻草有些枯萎的叶子瞬间泛起绿意,燕琨玉眼前一亮,又输了些灵气。 燕琨玉曾在太羲宗山下听到些话本故事,无非是仙人间的爱恨情仇,或者帝王的。 他没敢肖想九方渡对他有真心实意,因为他的自我欺骗,总会在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的时候被九方渡狠狠戳穿。 第47章 下午齐眉来过一趟,看着他吃了一整只鹌鹑。累了一上午,又吃到了撑,燕琨玉犯起困来。 窗外夕阳落下,燕琨玉竟然伏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揉着惺忪睡眼,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睡过头了。 他猛地起身,赶忙夺门而出去找九方渡。 站在门外,九方渡的房间还未掌灯,燕琨玉心中松了一口气,可等推开门,九方渡手中正拿着小拇指粗细的马鞭,像是刚回来。 两人对视一瞬,九方渡转头将马鞭随意扔在桌上,将一身尘土味的外袍脱下,换上一身干净的。 “九方兄,是不是……还差一刻才到酉时。”燕琨玉轻声道。 “把衣裳都脱了。”九方渡并没有在时间上问责,只是语气平平地命令。 燕琨玉眼底闪过错愕,没什么安全感地左右看了看,屋子里确确实实只有他和九方渡两个人,可如此的要求他还是觉得不安。 “你身上应该已经有中毒痕迹了,若不想明早死在这儿,就赶快脱了。” 原来是这样,燕琨玉连忙道:“我只是手上有些擦伤,下午九方兄离开后我自己换过衣裳,真的没有中毒迹象。” 见燕琨玉还这般倔强,九方渡耐心告罄:“是只脱给我看,还是要我让外面的人一起进来看。” 燕琨玉脸色苍白几分,若是九方渡还真有可能做出来。 “我脱就是了。” 九方渡静静看着燕琨玉动作。 那人睫毛颤了颤,手放在自己衣领上什么都还没做耳朵就红了,逆来顺受,从不知反抗,这样没出息的人,九方渡从来看不上。 却不知为何连下午在外面找诸怀时,脑中一次次浮现都是燕琨玉的影子。甚是烦躁。 “九方兄,你能不能先转过身,你这样看着我,我……”燕琨玉声音很软,又轻,听在耳朵里像是被羽毛搔了一下。 “不能。”九方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燕琨玉像是知道这个答案似的,妥协地说了句:“…好吧。” 而后他用那玉白的手一层层褪下衣衫,九方渡的视线也没离开过分毫。 最后只剩亵裤,燕琨玉求饶地看了眼九方渡,那人薄唇轻启,声音似是哑了几分:“继续。” 布料散落在地,燕琨玉一头乌发垂落,他侧过脸,脸上一片绯红,连同身上都透着薄粉。 九方渡指腹粗粝,一寸一寸划过胸口,小腹,最后扯着他转过身,指腹又划过肩胛,最后停在他的侧腰上。 “唔嗯……”燕琨玉软喃一声,有些腿软。 “你中毒了。” 燕琨玉这才低头,侧腰处紫了一片,不像是淤痕,而是透着一股妖气,顺着血液四散,像是一张蜘蛛网在侧腰上蔓延。 “我明明下午还……唔!” 不等燕琨玉话说完,九方渡将手腕抵在燕琨玉的唇上,蔓延开的血腥味冲入燕琨玉鼻腔。 “喝下去,我的血可解毒。”九方渡眉目严肃,并不像是玩笑话。 燕琨玉瞠目看着嘴边的手,这个视角隐约可见横在手腕上的割伤,他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向九方渡。 视线里,看到对方另一手中拿着的那短匕,血一滴滴落在地面…… 【作者有话说】 封面换成了约的燕琨玉人设图,不知道宝们觉得可以不,宝们觉得好看我就用这个,不行我就换回上一个红的~ 第33章 鞭脚心还是没躲过 九方渡的血从燕琨玉嘴角蜿蜒流下,九方渡凝眉:“是想等毒蔓延到心脏再喝吗?别浪费我的血。” 燕琨玉回过神,两只手扶着九方渡的手腕,也没想过九方渡回骗他,没再犹豫,舌尖湿热舔过九方渡的手腕。 他吮住那伤口,模糊不清问:“疼吗?” 手腕的酥麻一直到心口,九方渡眸色微暗,心中那股烦躁更甚,看燕琨玉腰间的痕迹逐渐减淡,他收回手:“足够了。” “九方兄,真的有用,腰上的东西不见了!”燕琨玉看到腰间的紫蜘蛛网消失,拉住了九方渡的袖口。 九方渡回头,视线由上及下,最后停留在燕琨玉的腰间。 后者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什么都没穿,连忙松开手,背过身去拿里衣。 九方渡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燕琨玉身后那圆润上,昨日在坐骑上颠簸出来的肿痕还在。又笨又菜。 椅背上里衣被拿起,仙荻草从布料中掉了出来,九方渡还没看清,燕琨玉就一把将仙荻草捡起来放回外衫的袖口中。 想到白天在客栈楼下的对峙,燕琨玉还是有些拘谨,他怯怯转身,看到九方渡仍在滴血的手,心中那点别扭便抛之脑后了。 “九方兄,你手腕还在滴血,我们先止一下血吧,我房间有绢帛,我去拿。”燕琨玉说着转身小跑欲走。 “站住。”九方渡冷声抬高音量,燕琨玉下意识站在原地,侧身等着九方渡继续说下去。 “上次在游灵楼,我说你若乱跑是鞭背,还是鞭脚心,你选了什么?” 燕琨玉闻言心中一紧,袖口下的手掌害怕地攥在一起。 不想说,但不敢。 在九方渡那双比鞭子还恐怖的眼神中,他低声道:“是脚心。” “靴子脱了,去床榻上跪好。”九方渡声音毫无波澜。 燕琨玉这才明白,九方渡刚才拿着的马鞭是给他用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时躲过的罚,到底还是要挨。 第48章 “不是你挨,就是今日留在客栈那些人来替你挨,你自己选。” “别!我挨就是了……” 燕琨玉认命地拖着沉重步伐走到床榻边上,又不断偷瞄九方渡手中的马鞭,那东西要是挨上一下,恐怕都要皮开肉绽。 他脱了白靴,跪坐在床榻边上,手撑在膝盖上,他背朝着外面,那双白皙脚掌不安地露出来。 身后的脚步声停下,燕琨玉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比鞭子先落下的是九方渡的手,对方挽起他碍事的裤脚,让那双脚掌露出得更多了,燕琨玉不安地捏着膝盖上的布料,不敢回头看。 九方渡的手刚从自己脚踝处离开,燕琨玉便听到鞭子破风响起,紧接着脚心上便是尖锐的疼,直上脊椎。 “啊……呜!”脚掌上的红痕瞬间肿起来,突兀浮现。 燕琨玉控制不住掉了眼泪,却紧紧咬着下唇,没敢出声。他脚趾蜷缩,两只脚掌叠在一起,瑟瑟发抖,抽噎的哭声在房间回荡。 其实九方渡不过用了三成力。 鞭子落下一次,便没再落,倒是燕琨玉眼泪落得多。 “怎么不问打多少?”九方渡看到他那湿润后黏在一起的睫毛,好不可怜。 “上次说了,六、六十……”燕琨玉的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布料,那日在瑞兽阁鞭背也没这么想哭。 “不听话,偷偷乱跑,还浪费本尊的血。燕琨玉,你有什么资格哭?”九方渡用马鞭挑过燕琨玉下巴,看到那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 燕琨玉被迫仰着脖子,他抬手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地为自己解释道:“是因为太疼了呜呜……” 九方渡扔下那马鞭,对于用鞭子折磨自己娶来的小剑修,看对方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并无兴趣。 他挨着床沿坐下,改用手捏着燕琨玉的下巴,另一只手胡乱擦着他脸上肆意横流的泪,燕琨玉怯怯地看着他,又瞄了一眼地上的马鞭,烫到般移开视线。 睫毛稍一眨,又垂下泪。 “这一下是要你长个记性。本尊要你记住,你的命比轩辕丘所有人,包括我的命加上都重要,不准你再做这种让本尊担心的事。” 听到九方渡的话,燕琨玉惊得眼泪都忘了流,那双含着雾气的眼懵懂望着九方渡:“什么?” 九方渡没回应他,可那句话燕琨玉还是听到了,他撑着膝盖呆呆看着对方,傻了一般。 “不是说要为本尊止血吗。你在等什么?”九方渡岔开了话题。 “哦……好……”没想到真的只挨了一下,燕琨玉抽了抽鼻子,转身穿靴子时看到自己脚掌上的那鼓起来的红印子,揉也没敢揉。 他下床穿上靴子,脚刚踩在地上差点又哭出声,偷偷抹了抹眼泪,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门外有人路过,飘来一句:“大人一回来就又去欺负燕公子了,燕公子哭得可惨了。” 第34章 无涯客栈灵异事件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门外有人路过,飘来一句:“大人一回来就又去欺负燕公子了,燕公子哭得可惨了。” 燕琨玉没在意门外,便没听到,九方渡却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难看了几分。 等燕琨玉拿着绢帛又一瘸一拐回来时,脸上的泪被擦干了,只徒留一点眼眉的红,那双杏眼中仍水光潋滟。 见九方渡坐在了短榻上,他也颠颠跟过去,坐在离对方一臂之远的地方,俯身去扯袖口,费事极了。 “本尊只打了你一鞭,你就像个兔子似的怂了?刚才吮血解毒时倒不见你怂。” 燕琨玉耳根一热,想了想九方渡刚才说自己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的话,难为情道:“没有的,九方兄。” “坐近些。”九方渡不满道。 燕琨玉没骨气地坐过去一些。他将九方渡的手臂放在膝盖上,他放轻动作上药,看到九方渡右手从手掌到手腕都缠上了绢帛,都是因为自己。 这一认知让燕琨玉刚才被鞭子打下去的胆子又多出了些,他鼓起勇气,开口问:“九方兄,你刚才说……我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别忘了,永芳经还在你那儿。” 一句话将燕琨玉心中燃起的一点火苗扑灭了一半,他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九方渡之所以与他成亲,也是因为想用自己来摆脱身体里的魔气。 回过神来,燕琨玉被自己的心中的期待吓到了,怕九方渡误会自己心里有意,他转移话题道: “九方兄,没想到你的血竟然这么神奇,不过我以前听说若是血能解毒之人,都服用过上千种毒草毒药。” “毒药怎么够,就连放入七窍的毒虫,也试了上千只。不然怎么救得了你。”九方渡漫不经心道。 燕琨玉闻言震悚地看向九方渡,第一次听到九方渡主动讲自己过去的事。 他明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能帮九方渡除去魔气,可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窗外树影摇晃,似有乌鸦的叫声,九方渡微微侧目看了一眼,起身开口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暂且在这里休息。” “嗯……等一下,九方兄!”燕琨玉想起自己怀中的仙荻草,还是掏出来,凑到了九方渡面前。 “这仙荻草已经被我用灵气养好了,九方兄,我知道你下午担心我才会那么生气,但这仙荻草已经拿回来了,扔了就可惜了。” 第49章 九方渡垂眉静静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波澜。 他既没说拒绝,也没打算伸手接过来。 “毕竟你的血都给我解毒来用了,这仙荻草若不要,多亏呀。”燕琨玉也是觉得可惜,这草药害他挨了打,还让九方渡流了血,要是不用那岂不是太亏了! 像是被燕琨玉缠着没了办法,九方渡将那仙荻草接过来,确实已经被养好了。 眼前燕琨玉露出一点暗喜的表情,九方渡又严肃些:“还笑。” 燕琨玉立马收起笑脸,看着九方渡眼色。 “仙荻草我收下了,仅此一次。” 燕琨玉忙不迭点头。 九方渡离开没多久,齐妩带着消肿的伤药和晚饭就进来时,燕琨玉正坐在短榻上看窗外愣神,情绪看着不高。 “燕公子,我来了!”齐妩走到短榻前,上下打量燕琨玉一番。 “哎?大人说你受了伤让我来给你带着消肿的药,燕公子,你这除了眼皮肿了点,不像是有哪儿受伤了啊,是不是今天白天大人抓你的手腕骨折了!” 齐妩一惊一乍,不等燕琨玉开口就已经挽起对方的袖口,那紫镯下的皮肤连个印子都没留。 脚心挨了一鞭子还让人来送药,燕琨玉脸上挂不住,没脸说被打了脚心,更不可能让齐妩给他脚心上药,只能顺便糊弄过去。 “没事没事,已经无碍了。” “真的?可我刚才和姐姐偷听,燕公子你都被大人在床上欺负哭……”话说到一半,齐妩忽地抬手捂住嘴。 坐在短榻上的燕琨玉却不觉得什么,被当面欺负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齐妩这次反应这么大。 他只怕齐妩细问下去,视线飘忽,齐妩一脸了然的表情。 “既然没受伤是最好的了,燕公子,你这两天有没有听说关于这个客栈的灵异故事。” “灵异故事?” “对,这里不也是凡人常住的地儿吗,我刚才在楼下吃饭,听他们说这闹鬼。” 燕琨玉没想到齐妩已经是魔修了,还对凡人这些虚无缥缈的故事感兴趣,他笑着摇摇头:“不过是凡人编撰的故事,若是有鬼估计也是妖物幻变的。” “还真让燕公子说对了,这里的客栈掌柜说,没月亮的晚上不能出门,他之前看到过窗外的男鬼,没出去,第二天去看时客栈里有一位客人被剖开肚子,死在了客栈门口。” 天时地利,今日刚好没月亮。 燕琨玉听齐妩描述,竟然生出几分兴趣来,睁圆了眼等齐妩继续说下去。 “那男鬼其实生前杀了没能给自己生出孩子的妻子,妻子死后,他娶了新的妻子,圆房后,男人便像女人一样怀胎一样肚子大了起来,问遍天下神医都说他是怀胎了。” “男人一直不相信,一直到有一天,有郎中将他肚子剖开,从里面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妖,身长一尺,发长二寸。一口就把郎中给吞了!” 齐妩忽地靠近燕琨玉,将对方吓了一跳,又兴致冲冲道: “听说他每天夜里会在客栈附近徘徊,专挑落单的人下手,燕公子这样的一口一个!我们已经两两分配住在一起,准备轮流守夜了。” 前面听着还有些瘆人,听到后面燕琨玉便知道这估计只是凡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他看着齐妩,笑道:“齐姑娘,这听起来更像是民间怪闻,你我应该都清楚鬼这东西是不存在的。” “这可都是掌柜以身试险的亲身经历,燕公子,我说出来不是让你相信的,这客栈下真压着邪祟,诡异得很,晚上还要小心些妖物的攻击,如果是千年的妖,一个人是斗不过的。”邪祟…… 燕琨玉敛起脸上的笑意,表情凝重了些,和齐妩又交谈片刻,问了问妖的事,看起来有些不安。 齐妩心中暗喜,以尊上快回来了为由,留下消肿的药便离开了。 她刚从房间退出来,关上门,便看到九方渡一身单薄墨色外袍,烛影映在他身上,明暗斑驳,双手端在胸前,倚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 她连忙走到一边,俯首行礼。 “他心情可好些?”九方渡压低声音,面上却不动声色。 “回大人,属下可是最会哄人了,燕公子现在一点也不难过了!” 确实不难过,因为已经开始害怕了。 第35章 莫名的占有欲 齐妩走后,九方渡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又回到房间。 他走路没什么声音,走进去的时候隔着房间的屏风的镂花看到燕琨玉跪坐在床上,正扭着身子给自己的掌心涂药。 倒是会心疼自己。 他绕过屏风走过去时,那专心涂药的燕琨玉才看到他,有些赧然地收起药,穿上了靴子,一副正经模样。 “九方兄,我刚才在齐妩那儿听说这客栈是镇压邪祟的卦阵,下面有妖物,不如我们住在一起,我可守夜,来保护你。” 听到最后一句,九方渡眉梢轻挑,抬头看,燕琨玉那一脸正直真诚的表情,竟是认真说的。 “本尊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这没用的关心。这客栈只有你一个剑修,你觉得就算有妖,他会选谁。” 九方渡压根没把燕琨玉的话当回事,想想某天要是真弱到被一个筑基中期的废物剑修来保护,那还真是丢脸。 “那倒是……”床边的燕琨玉讪讪挠了挠头。 第50章 确实,九方渡这么厉害,晚上应该还有轩辕丘的魔修在暗中保护,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危险,倒不如担心自己。 虽然其实他自己也有些害怕,但眼下他也不能再拜托九方渡来与他同住。 自己好歹也是太羲宗的前弟子,以除妖驱魔为宗旨的仙门,即使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是在秘境中他对付一些小妖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来这里的妖物也不会有多夸张。 怀着这样心情,燕琨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挂梢头,已经夜深了。 燕琨玉下午睡过,现在还没有困意,干脆盘膝在床榻上,练起了永芳经,昨日练时已经有快要突破二层的既视感,燕琨玉想一鼓作气,今夜便突破境界。 夜色沉沉,窗外冷风呼啸,似有枯枝抽打窗棂的叩叩声。 燕琨玉一身月牙白右袵窄袖长袍,额角的发丝微微被风吹动,他闭着眼,却感觉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 永芳经二层突破,燕琨玉忽地睁开眼。 寂静的房间中只能听到狂作的风声。 窗口被吹开一道缝隙,燕琨玉没有多想,起身去关窗,他的手还没碰到窗棂,便听得一声巨响。 “啪啊!” 窗四分五裂,有人破窗而入,带着一股奇怪的腥臊味,朝燕琨玉攻击! 燕琨玉迅速反应过来,利落抽出身侧的长剑,挡住了这一下。 “什么人?!”燕琨玉说完,背着光的男人才站在月光下。 他看不太清楚了男人的面貌,只能看到对方眼中闪着绿光,牙齿尖利,攻击过来的手掌更像是某种猎物的爪子,皮肤成蛇皮状。 “蛇妖?” 燕琨玉试图在不杀死对方的情况将其擒获,却发现对方的实力似乎在他之上,只能拼死。 一时间,屋内刀光剑影,衣袂翻飞。 几个闪身,燕琨玉一剑刺入那妖的腹中,终于落了上风。 他正想要使出剑诀一招将人拿下,却看到剑刺入的地方,裂开了个大口子,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燕公子!”门被一把推开,齐妩带着几个魔修闯了进来,震惊看着面前的一切,“这儿还真有妖啊!我这乌鸦嘴。” “他腹中还有东西。”燕琨玉抽出长剑,退开一些,挡在了齐妩等人身前,回头道,“齐妩,你方才与我说的那妖,你可知他的弱点,我刚才刺透他胸膛,但他仍能动。” “可、可我刚才那个故事是假的啊,我不知道真的有这种东西……燕公子,小心!”话音未落,那妖腹部剖开一个大洞,从里面钻出无数条蛇头。 燕琨玉剑起剑落,削下一个蛇头。 “燕公子,你先坚持下,我现在去叫人来帮忙!”齐妩说着转身跑去其他房间了。 隔壁的九方渡刚睡着就被吵醒,闻声过来时,燕琨玉那身白衣已经被对方的血迹染红了衣摆。 只有月光的房间里,燕琨玉手中那柄长剑反射着耀目的光。 而燕琨玉那张白净的脸上也沾上了血迹,九方渡从未见过这样的燕琨玉。 他见过对方被人追着打到吐血,也见过他做小伏低的窝囊样子,这般意气,他是第一次见。 那人墨黑的眼眸中尽是坚毅凛然,没有半点惧意。 九方渡一时看直了眼,忘了观察对面那只妖,他突然听到一声:“快躲开!” 再看时,燕琨玉挡在他身前挡下一招。 燕琨玉只顾着替九方渡,却没注意自己的白靴上不知何时缠上了一条粗长蛇尾,又黑又黏,他几乎动弹不得。 “糟糕……”燕琨玉喃喃看向靴子,一边抵挡攻击,一边试图将脚抽出来。 九方渡的视线落在燕琨玉那小腿上,那黑乎乎一团黏在燕琨玉的白靴上格外突兀,他无端地觉得无比碍眼。 看到燕琨玉被这样的脏东西触碰,九方渡眼眸幽深,杀意骤起。 不知是占有欲还是别的情绪作祟,九方渡单手化紫雷,侧身握住燕琨玉的剑,借他之手,一剑劈下那妖物腹中所有的蛇头! “啊哇!!”妖物发出嘶吼,九方渡手疾眼快在燕琨玉怔愣时将人单手抱起脱离了地面,闪到一边去。 地面上都是那九头蛇怪的脑袋,不等九方渡再攻击,那蛇妖丢下躯壳,化作一条小蛇,迅速从窗户逃走了。 “九方兄,我们快追上去!”燕琨玉说着持剑就要再追上去。 “他回老巢了,你想去喂蛇?”九方渡并不急着杀那九头蛇妖,他看了一眼燕琨玉白靴上的留下的恶心污渍,眸色一暗,已有打算择日就将那蛇妖的窝一起端了。 燕琨玉脑中浮现那一洞的九头蛇怪缠在一起,胃里反酸地咽了下唾沫,摇了摇头。 “他改日定会再来的。” “我知道。”九方渡冷淡应了一声,打量起燕琨玉来。 燕琨玉以为自己身上的血让九方渡误会自己是被伤到了。 “九方兄你放心,我没受伤的。你来帮我,可有吓到?”燕琨玉伸手握住九方渡的手腕,自作主张地撩起九方渡的袖口。 待看到掌心的绢帛渗出斑驳的血迹,微微凝眉,“伤口好像裂开了。” 九方渡垂眸看着握在自己手腕间,微微颤抖的手掌,一眼看透燕琨玉刚才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冷静,估计也是吓得不轻。 第51章 他反手握住燕琨玉的手腕,指腹搭在脉上。 永芳经二层突破了。 燕琨玉体内仙魂流窜经脉聚集在丹田,引来这蛇妖的不是别人,而是燕琨玉体内属于怀夕仙君的仙魂。 看来……属于燕琨玉的时间不多了。 第36章 你生气了? “燕公子,我来救你了!”门外传来齐妩的声音,还有纷沓的脚步声。 房间内的两个人纷纷抬头看去,和门口探头进来的齐妩刘固安等人刚好对视上。 “尊、尊……大人,您也在啊。”齐妩看着燕琨玉和九方渡拉在一起的手,推着身后的人往外走,“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没等离开,楼下的掌柜闻声也上来了。他拨开门口的人,站在房间门口,脸都绿了。 “哎呦,我的窗!我的桌子!我的屏风!都说了不能在客栈里打架,你们给我赔钱!赔钱!” 好在房间里没点烛灯,看不清满地的蛇头。 门口的齐妩算是有眼力,看出九方渡的情绪不太对,为了避免血染客栈,事情闹大,拉着那掌柜往门口走。 “掌柜,这些东西我们都会赔给您的,您清算好明日我给钱。我们先走吧。” 终于消停了,门口还剩几个轩辕丘的魔修大眼瞪小眼,其中刘固安打量了一番房间的惨状,开了口:“燕公子,你这房间晚上还能住人了吗?” 闻言燕琨玉走到窗口,窗已经破得无法再用,冷风从中间的洞中鱼贯而入,好在是修士,可以有真气御寒。 可对燕琨玉来说,他修炼不易,不想随意就消耗真气。 况且,这就算是他能御寒,也不敢在这房中睡了。想起半夜九头蛇可以爬上身体,燕琨玉就觉得恶心。 正想着今夜该怎么办时,燕琨玉回头一望,九方渡都已经走到门口,已经被拒绝过一次想来也不会答应自己去他的房间借住一晚吧。 燕琨玉想了想,走到了刘固安面前:“我的房间今夜怕是住不了了,刘兄,今夜我可否去你那打个地铺。” 刘固安本没什么心眼,正打算答应下来,抬头就看到九方渡那要杀了他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的咽喉。 刘固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讪笑道:“燕公子,我房间人有些多,可能不太方便。” “没事,是我有些唐突了。”燕琨玉浅叹一口气。 燕琨玉硬着头皮想回自己房间的床榻之处,一抬脚,踩到蛇头,那蛇头竟然蹦起来,差点落在他胸前。 他两眼一翻,吓得差点晕过去! 实在没法忍受在这种房间里睡觉,燕琨玉出来,看到过道上正要回房的九方渡,挪到对方身边,搓了搓指尖,犹豫片刻后,悄声拉住了九方渡长袍的袖口。 “九方兄,我、我是当真有些害怕那蛇妖,而且,我保证不打鼾不说梦话,就让我在你那住一夜吧。”燕琨玉放软了声音,只有他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和撒娇别无二致。 九方渡侧目看了他一眼,那双澄澈的眼在走廊上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刚才是谁要追上去,现在又说怕。” 九方渡怼他一句,看他目光闪烁,小声解释:“我怕他再来伤了九方兄。” 有时九方渡不得不佩服燕琨玉漫无边际的想象力,总是担心一些徒劳,不可能发生的事。 可这话从燕琨玉嘴里说出来,没有半点讨好,都是真情实意。 低头看见燕琨玉的手背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唯独用干净的指尖捏住了袖口。 九方渡眸色微暗,直接握住燕琨玉的手掌,将人牵进来后才放开。 “多谢九方兄!”燕琨玉被领着走进房间后,雀跃道。 九方渡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要先沐浴。” 趁着九方渡在屏风后宽衣沐浴,燕琨玉捏了净衣诀,手上脸上的血迹虽然也一并除去了,但他还是心中膈应,用水洗了几次。 在房间没什么事,燕琨玉检查了一遍窗子,生怕再留个缝隙让蛇钻进来。又匆匆下楼跟掌柜要了新被褥。 回来时,见九方渡一头乌发垂落腰间,只着里衣坐在床沿,他不自觉地笑了笑,脱了外袍,就要往九方渡床上走。 “我说让你睡床了吗,你看起来更想睡在地上。” 燕琨玉手里还抱着竹枕,闻言一怔,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和九方渡在一起共枕同眠几个夜晚,竟然如此自觉要一起睡。 这种习惯让他有些难堪,他耳根泛着红晕,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九方渡,迟钝的脑袋难得机灵了一次。 “是不是我说要去刘兄那里,你生气了?”燕琨玉试探问。 九方渡脸色瞬间变了:“胡言乱语!” 他说着转身上床,背对着燕琨玉,甚至没抬手就熄灭了房间里的烛火。 留下原地被吼得一头雾水的燕琨玉,不过好在他不用打地铺,因为九方渡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短榻。 虽然有些小。不过凑合一晚还是可以的。 “今夜多谢九方兄,我就去短榻上睡了,九方兄也好好休息。” 燕琨玉压低声音说完,见九方渡没反对,便轻手轻脚地去了房间另一头的短榻。 在短榻上找了个舒服姿势,燕琨玉裹着被子,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 窗外有鸟叫声,楼下的嘈杂声音让燕琨玉醒了过来。 第52章 他闭着眼抻了个懒腰,感觉身边靠着火炉一样温暖的东西,他下意识抱住,又在‘火炉’上贴着蹭了蹭。 反应过来自己所在之处时,燕琨玉瞬间红了脸。 被子里温度炙热,九方渡的手臂不知何时搭在他的腰上,两人之间紧密贴在一起,呼吸都交融着。 燕琨玉一瞬间想起出发北岳国之前和九方渡的那一晚。 他咬着唇要将腰上的手轻轻拿下去。 “又想要了?” 九方渡的呼吸沉了一瞬,冷调中带着几分缱绻的蛊惑。 燕琨玉脑袋里轰得一声炸开了,单单是九方渡放在腰上的手都躲不开了,说出口的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到:“不、不是的……” “那这是什么?” 九方渡向来直来直往,他并不懂这些颠鸾倒凤之事的情意,只当是为了快活二字。…… 不过一炷香,他就从云间坠下,像一条疲软的鱼。 他只顾着往被子里躲,无处可逃,最后躲在了九方渡的胸口。 一句一句叫着九方渡的名字:“九方兄,九方兄……” 时间匆忙,九方渡还是顾忌伤了燕琨玉,只做些面上的。 燕琨玉任由九方渡轻抚他鬓角的发丝,在他耳边说些办不上台面的荤话。 “玉儿,真受不了了?”夹着几句温情话,燕琨玉听到后这种话时疯狂点头,换来的还是折磨。 除了那日汤泉九方渡发怒,这个时候的他总是格外温柔,燕琨玉的心被搅成一滩春水,已经任由摆弄,简直一塌糊涂。 他连张口问自己为何会在床榻上的机会都没有。 燕琨玉最后是被九方渡楼在怀里穿的外衫,昨夜眼角刚消下去的红,此刻又挂上粉,一看就是被欺负过。 “还能走路?”九方渡还腻在刚才的余韵中,少了几分轩辕丘尊上的威恩,握着燕琨玉白皙脚踝,指腹缓缓擦过脚心的肿痕。 “能、能的……”燕琨玉感觉自己像是醉了一场,胸膛中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般,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第37章 拿玉儿当诱饵 从九方渡的房间里走出来时,燕琨玉脚下发虚,扶着过道的围栏走到楼下,拿了些吃的上去,正巧遇见了齐妩,告诉他今晚就可以回房间去睡了。 路过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屋子里昨夜的狼狈模样已经被人清空了,弄坏的家具和窗也都被修整好了。 燕琨玉却并未觉得喜悦,他轻轻将房间的门掩上,回到了九方渡的房间。 “九方兄,我特意让后厨做了些虎皮肉,可香可甜了。昨日你为我解毒,又收留我一晚,多谢。” 虽然这回礼有些单薄,但是身在外面,又是这深山老林的,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 “早上吃肉,只有你想得出来。”虎皮肉确实有些腻,不过九方渡还是吃了两块。 九方渡抬手加了一个汤包递到燕琨玉碗中,两人吃得正香,门口忽地传来齐眉的声音。 “大人,咱们该出发了。” 燕琨玉腮帮子鼓着,看到九方渡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诸怀午时活动频繁,我该走了。” 嘴里的汤包突然不那么香了,燕琨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紫色紫镯,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被同意一同前去,乖顺道:“那我在客栈练永芳经等你回来,九方兄,你要小心些。” “别忘了我的话,再有一次,脚心打烂。”九方渡看了眼燕琨玉手腕的紫镯,提醒道。 这种威胁对于胆小的燕琨玉来说向来管用,他那双小鹿一样明亮的眼瑟缩了一下,垂下头低声应和。 见状,九方渡才满意,拿上大氅开门后走在齐眉前面下了楼。 房间一下子就空了,燕琨玉将最后一个汤包放入口中,听到了客栈窗外的坐骑叫声。 他跪坐在短榻上,将窗户打开,探头看去。 客栈门口十几只坐骑聚在一起,为首的是那翎毛火红的坐骑,和其他独角马比起来体格更大些。 他看到刚才从楼上下去的九方渡阔步走到那独角马身边,豪放不羁地翻身利落上马,大氅的衣摆落在坐骑的后面,在队伍的最前面引路。 他撑着下巴羡慕看着,阳光这么好,要是能跟着一起出去就好了。 最好顺便找到昨夜那蛇妖的老巢,警告他们不许再来客栈附近残害凡人。 客栈外的九方渡心思缜密,燕琨玉没有隐匿气息,他自然清楚感觉到身后那人如影随形的视线。 他在坐骑上微微回头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客栈二楼那扇敞开的窗里,有一颗脑袋正撑在窗沿上看他。 九方渡眼力极好,他清楚地看到,那张早上被自己欺负得眼尾都泛红的脸上,出现的落寞神情。 心中无端涌上一股难以分辨的情绪,理智逼迫他转回头别再看。 可下一瞬看到燕琨玉嘴角一勾,笑着挥手时,视线又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结果,那股莫名的情绪翻涌得更加厉害。 燕琨玉在他眼力明明是个逆来顺受的软骨头,不知为何,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永远折不断的气度。 “停下。” 齐眉正疑惑看着他,九方渡就已调头,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尊上?” 九方渡没有理会齐眉,停在客栈门前,从坐骑上下来,大步上了二楼客房。 第53章 推开自己的房门时,燕琨玉还在短榻上发怔,用一个笨拙的姿势从短榻上下来,呆呆问:“九方兄,你是落下什么了吗?” “跟我走。” “我吗?”燕琨玉一顿,眼中闪过喜色,又觑着对方的表情,怕自己答应他后又找个理由罚他。 “九方兄你说的真的?我可以与大家一起去北岳山找诸怀了?” “诸怀最喜细皮嫩肉的修士,你跟来,正好做个诱饵。“九方渡一本正经道。 燕琨玉好骗,反而真信了。 这个理由倒像是这样冷冰冰的九方渡能想出来的,但他还是跟上去了,怀着几分忐忑问:“九方兄,你拿我做诱饵也可以的,但不会真把我喂给诸怀吧。” 他一个劲追问,九方渡在前面偏偏不言语,最后也只是说了句:“看本尊心情。” 语罢,他看到燕琨玉那惊诧的表情,转回头嘴角勾出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而后让齐眉给他找了匹坐骑,燕琨玉的心思浅,很快就专注于身下的那匹未被他驯服的坐骑上了。 燕琨玉身后被颠簸出来的淤痕,今早上九方渡看了还没消,此刻再骑上坐骑,显然有些吃力。 不过好在走入林中后就是九方渡布下的传送阵。 到了北岳山中,正值正午,前些日子下了雪,溪中的水又快又急,岸边荆棘丛都染上一抹翠色。 坐骑被圈在一处,由齐眉看管。 剩下的人一同进入北岳山深处,分头行动。 九方渡带着燕琨玉,还有孙苍一起,沿着溪流寻找诸怀的踪迹。 燕琨玉第一次深入北岳山,这种野兽随时会出现的地方,和太羲宗不一样,总是透着未知的神秘色彩。 跟在九方渡身后,他一路新奇看过来,被河边两只肥嘟嘟的灰兔子吸引了目光,刚要蹲下抓来摸摸,那兔子腥红着眼,三瓣嘴大张,朝燕琨玉咬过来。 原来这里的兔子也不是普通的野兔! 燕琨玉向后躲去,看着那变异兔子惊魂未定。 “别到处给本尊惹麻烦,还不跟上来。”九方渡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冷声道。 被‘当众’教训的燕琨玉有些难为情,他看了边上的孙大夫一眼,那人只是笑着对他说:“这里不是轩辕丘,尊上是在担心燕公子被凶兽伤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容小觑。” 看到对方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燕琨玉心中没那么别扭了:“只是没想到这里的兔子都那么凶,我这就过来。” “尊上,您怎么把他也带来了,会不会坏咱们的事。”孙苍蹙眉,回眸看了一眼身后没见过世面一样的燕琨玉,压低声音对九方渡说。 九方渡侧目,阴翳睨了孙苍一眼:“做好你自己该做的,若再找不到诸怀,本尊便取你的血来炼丹。” 孙苍立马闭上了嘴,他这嘴贱的毛病这么多年了,吃了那么多亏还是没治好…… 午时三刻,终于看了些诸怀留下的脚印,脚印带着点点血迹,一直到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口才消失。 燕琨玉脚程比不过九方渡和孙苍,走得慢些。 看前面两人表情凝重,握紧了长剑,加快脚步小跑过去,看着黑黢黢的洞口,有些好奇。 待在九方渡旁边站定时,他终于看清洞中的情形,里面没有诸怀,只有一堆枯骨。 其中一具应该是最近的,放在洞口,下半身子没有了,血淋淋的,内脏都流了出来。 诸怀是上古凶兽,身体里所积的魔气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得了了,这洞穴也是诸怀待了至少上千年,且不说里面被吃掉的人所积的怨气,光是诸怀留下的魔气都让燕琨玉有些目眩。 他实在是太弱了。 “这……就是诸怀的洞穴?” “诸怀神出鬼没,这个时间应该是出去活动了。”孙苍道。 “诸怀的洞穴已经到了,你还不快点过来做好诱饵。”九方渡看了眼燕琨玉苍白脸色,一脸平静朝他伸出手。 闻言,燕琨玉瞳孔一缩,再看着那半截尸体,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8章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九方兄,要我如何做诱饵啊?”燕琨玉虽然害怕,但还是将自己手放在九方渡的掌心与之交握。 “就将你吊在此处,等诸怀回来。”九方渡故意道。 燕琨玉抬头看了看洞口的歪脖子树,上面正好挂着藤蔓,回眸又看向九方渡,衡量片刻,想来自己拒不拒绝都是一样的。 “那好吧……” 燕琨玉脸上仅剩一点的笑意都没了,他可怜巴巴应下来,也没想着求求情。 九方渡抓诸怀本就是为了给他补给灵气,就算是诱饵也应该是他来当。 他松开九方渡的手,竟真的一点都没求情,径自要爬上树,把自己挂在藤蔓上。 可身后的九方渡脸色却沉了。 “回来。” 洞穴里忽地刮起一阵飓风,带着某种魔气,燕琨玉连忙抬剑化气阻挡,身边的人却更快他一步。 九方渡抬手将人拽进自己的大氅里,连根发丝都没露出来,一直到这诡异的飓风过去,才将炸了毛的燕琨玉从自己的大氅里放出来。 而一边的孙苍就没那么好过了,他被吹到十米之外的树干下,看着九方渡和燕琨玉的身影,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风不太对,里面应该有些别的东西,恐怕今日不太适合贸然前行,不如我设下陷阱,放一个玄化镜在此,看看这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孙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到两人身边道。 第54章 九方渡沉默一瞬,总觉得这洞穴中的气息有些熟悉,保险起见他开口道:“设下陷阱,今日先回去。” “是,尊上。”孙苍应下来,转身去洞口设陷阱了。 “不拿我做诱饵了吗?”燕琨玉开口道。 九方渡淡淡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只怕诸怀看不上你这一身皮包骨,也就身后那点肉,本尊摸着圆润些。” 燕琨玉不经逗。闻言耳尖微红,唇紧紧抿着,又想起了早上的事,整张脸便红了。-- 天黑下来,抓诸怀的队伍才从北岳山中回到无涯客栈。 此行目的就是抓诸怀,现在连诸怀的老巢都找到了,接下来倒是轻松了。 轩辕丘的魔修聚在客栈大堂听孙苍添油加醋地描述自己今天下午的经历,气氛恰到好处,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 燕琨玉在楼下听了片刻,有些困倦时才要回二楼房间。 想到自己的房间已经都修缮好了,他心中竟然徒然感觉到有些空落。 站在九方渡房间门前,他敲了敲门:“九方兄,我可以进去吗?” 里面没有声音,燕琨玉侧耳听了一下,对方像是不在房间。 他缓缓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连烛火还没点,床榻上也是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燕琨玉走到床榻前,将自己昨夜拿过来的被褥和换下的衣物想要一并拿走。 正俯身整理时,听到房间门口走进来的脚步声,他抱着枕头转身,看到九方渡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九方兄,那个,我的房间修……”燕琨玉紧紧攥着手指,话没说完,下一瞬九方渡就打断了他。 “今日累了,还不上床给本尊暖床。” 屋门被关上,烛火亮起,晕出地面一片昏黄色的烛光。 燕琨玉在这片烛光看到九方渡那张倨傲的脸。 犹豫片刻,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抱着枕头又放床上,没提自己房间被修缮好了一事,全当做还不知道。 夜里,两人又睡在了一处。 这次燕琨玉甚至枕头都没用上,他睡相是有些差的,整个人钻在九方渡怀中。 头枕在九方渡肩膀上,鼻尖紧紧贴着对方颈窝,呼吸都洒在对方脖颈,睡得极香。 九方渡平躺着,看着床顶的镂空雕花。 抬手将那凌乱的发丝绕到而后,轻抚他的耳廓,只是面上沉静,看不出一点温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窗外传来一声乌鸦叫。 九方渡手上的动作一滞,将燕琨玉推在一边,拿起外衫,离开了房间。…… 客栈外,河边。河面上干枯的芦苇随风飘动,破碎冰面摇晃出银光。 九方渡负手而立,孙苍站在他身边,手中拿着的正是玄化镜。 面前幻化出诸怀洞穴门口的画面,只是天色太暗有些看不清,但是能依稀辨别到那洞穴入口不只是诸怀一种异兽,还有别的东西在里面。 “尊上,洞穴中确实不止有诸怀,不过那禽兽妖力薄弱,已经掉进我的陷阱中,今夜我们就可以去将诸怀一举拿下,收服到瑞兽阁!”孙苍一脸斗志。 九方渡眸色微暗,通过玄化镜看那洞口处的窸窣场景,半晌道:“不急。” 闻言,孙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听寒风萧萧而过:“尊上,容属下问一句,尊上是不是在意燕公子的生死,不舍得用他来冒险救仙君了。” 这话问得冒犯,九方渡却并未发怒,只是面露轻蔑。 “一介废物剑修,也值得本尊为他计量生死,明天若玄化镜内没有变故,夜里子时出发,将诸怀收服。” “是!属下必不辱使命!”孙苍眼中一亮,声音都抬高几分,他就知道尊上不会牵绊于情丝,怎么可能在意一个小小躯壳。 第39章 玉儿舍命救魔尊 九方渡回到房间躺下后,睡在床里面的燕琨玉又靠了上来,九方渡身上的温度冰得他微微睁开了眼。 “九方兄,你身上好冷。”燕琨玉缩了缩手,下一瞬却又无意识抱上来,“我帮你暖暖吧……” 九方渡下意识将人搂紧。 听着身边燕琨玉的呼吸,看着床顶的雕花,九方渡闭上了眼,当晚他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 梦里又回到前世,他被当做魔种被放逐山林,只能和野兽夺食而活,直到他遇到了怀夕仙君,朝他伸出手,将他从黑暗的泥泞中救了出去。 他被当做魔种,所有人都希望他死,唯独怀夕仙君说要给他仙骨,让他有地可去。 这三界,他谁都可以背负。 唯独,怀夕仙君不可。-- 第二日,燕琨玉醒来,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惺忪着睡眼,简单洗漱后下楼齐妩正在客栈后院喂坐骑。 问过后才知道九方渡早就去了北岳山上。 客栈中没剩下几个人,燕琨玉干脆在客栈外的河边练剑,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抛在脑后。 剑起剑落,携微风卷浪涛,内外气脉合一,心中只有剑诀。 一直到天色渐暗,听闻九方渡回来,燕琨玉才收拾起长剑。 他笑着回到房间,为九方渡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又颠颠去床榻上铺被子了。 九方渡从门口进来,他没有回头看那人的表情,背对着笑盈盈道:“九方兄,我今日练剑小有突破,体内经脉顺畅无阻,看来永芳经不用多少时日就可以突破八层了。” 第55章 身后的人没有应声,脚步声却在靠近,燕琨玉自顾自道:“沐浴的热水也准备好啦,九方兄要不要洗个澡,我们一起睡……” “你的房间已修缮妥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燕琨玉手上动作一顿,放下被子后转身怔怔看向九方渡,昨日就该如此,却没想到只是几夜的同塌而眠就让他习惯了,甚至舍不得分开。 看着九方渡那面无表情的脸,虽然平时也不爱笑,今日气压格外低。 见状,燕琨玉小心翼翼问:“是不是今日没有遇到诸怀,九方兄不开心了。” “与本尊心情无关,是你睡姿糟糕,整夜扒在本尊身上,害人整夜难眠。” 在九方渡如此直白的话中,燕琨玉难堪地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也不反驳,低声道:“我不知我睡姿那般恶劣……那我现在便将被褥拿回去,不打扰九方兄了。” 说着,燕琨玉匆忙将床榻上自己的被子卷起竹枕,横冲直撞往门口走。 被子一端撞在九方渡身上,他连忙侧身而过,免得再碰到九方渡:“九方兄,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明天需要我,我跟九方兄一块去找。” 九方渡没回应。燕琨玉见他不愿意理会自己,睫毛轻颤,攥紧怀里的被子,悄声离开了。 房间的门被关上,徒留满地斑驳月光。 九方渡立在月光中,屋子里氤氲着洗澡水的热气,他撩起长袍袖口,右手食指上戴着和燕琨玉手腕颜色一样的紫玉戒指。 紫色魔气缠绕指尖,在半空中拉扯出一条线,连接在隔壁房的燕琨玉身上。 夜深,燕琨玉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想象不到自己睡姿有多糟糕,九方渡竟然那么嫌弃他。 可他小时候和师尊一起睡时,对方并未说过这种话。 他实在有些睡不着,隐约听到楼下有孙苍的说话声,想到对方有玄化镜,或许可以借来一用。 燕琨玉起身披上外衫,下楼后站在客栈门口,看到了马厩里那些幻化成骏马模样的坐骑少了两匹,却未见到孙苍的身影。 “难不成是我听错了?”燕琨玉摇了摇头,正要回客栈时,手腕上的紫色细镯忽然震动了一瞬,敲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鸣声。 回到方渡的房门前,却听不到一点里面有人的呼吸声,他心中一慌,一把推开。 屋内床榻上的人已经不见,伸手触及温度也一片冰凉。 显然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忽地,手腕上的紫镯颤动更厉害了,燕琨玉心中愈加忐忑,没有犹豫,回房间拿起床头的长剑夺窗而去。…… “尊上,您真是厉害,上古凶兽都这么轻易拿下了!” 诸怀洞穴,孙苍正用缚妖锁将诸怀捆住,九方渡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无焦点地望着虚空。 “飒——” 洞穴里突然传出声响,九方渡回过神:“你昨日设下的陷阱,圈住的是什么东西。” “啊,就是一条尚未化形的小白蛇,应该只是误入的,我已经把它放了。”孙苍满不在乎道。 “轰隆!!” 说话间,洞穴内突然发生骤变,听得一声巨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那窸窣的声音的越来越近…… “尊上,快退出来!有东西在洞穴里面!” 可惜已经来不及,九方渡刚退到洞穴口,就看到一条足有七尺宽的巨蟒从山洞里冲出来。 而那白色的巨蟒身边,跟着一条九头蛇,少了几个脑袋,九方渡一眼看出是前几日来客栈袭击燕琨玉的那蛇妖。 他面色丝毫不改,紫雷化出赤霄剑,双手作势引雷,一时间北岳山顶电闪雷鸣,朝那一对蛇妖劈过去,威力十足。 九方渡指尖倾动,头顶的赤霄剑也跟着飞了过去,直接刺中了那白色巨蟒的头顶! 巨蟒并没有那么好对付,它不顾头顶的赤霄剑,也不管身后吸引目光的孙苍,好像就是朝着九方渡来的。 那双金色竖瞳中满是怒气,九方渡不以为意地看着对方,怀夕仙君魂飞魄散后,这三界早就没他的对手了。 几个回合下来,那白色巨蟒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染遍山林。 这白蟒已经奄奄一息时,那九头蛇妖终于化出人形,竟是个年轻男子,满脸悲恸地靠在白蟒身边,泪如雨下。 “将白蟒内丹剖出来。”九方渡毫不动容,命令孙苍道。 孙苍连忙说是,正要动手时,那九头妖男却挡在了白蟒面前:“不准你再动阿白!是我错了,我不该先打那个仙子的心思,可、可你们也打扰我们,那是我和阿白的家。” “尊上……”孙苍拿不定主意,便看向了九方渡,这白蟒就算活下来也要个千百年来养伤,他们已经没有还手的能力了。 “杀了。”九方渡阴冷道。 孙苍一怔,却迟迟没有下手。 九方渡想要走远些别脏了自己的靴子,突然感觉腿上一痛,外袍撩开,一只小拇指粗细的白蛇不知何时咬在了他的小腿上,简直算不上攻击。 他一挥剑,刺透那白蛇,继续往前走,没过五步,忽地感觉身体沉重起来。 再回头看,那九头蛇妖竟然幻变出了原身,比那白蟒还要大上一圈。 “不许你们伤害阿白!”九头蛇妖吼道。 九方渡身体里好像有把火烧了起来,尤其是放入仙骨的位置,灼烧得厉害。 第56章 痛意从胸口一直到指尖,九方渡察觉到自己中了毒时已经来不及了。 九头蛇妖发了疯地攻击过来,他踉跄闪过,正欲施展紫雷招式将其降服,伸手却半点灵气都无。 “一个早就该死的魔种,偷了别人仙骨,被锁住灵力竟然是个废物!哈哈哈!我要抽了你的仙骨给阿白。” 九头蛇妖发出愤怒的吼声,探出一头,朝九方渡肩膀咽喉而去。 正如这九头妖所说,九方渡天生魔种,可却从未拥有什么强大力量,被骂魔种不过是因为他的出生给村中所有人带了灾祸。 此刻中毒,力量被封锁,他抬剑挡了一下。 蛇头一偏,还是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毕竟是轩辕丘的主人,即使被蛇毒封住了体内灵力,但是仅剩的魔气还足够他应付。 一人一蛇对了几百招,早就不在那诸怀洞穴了,和孙苍也分开了,九方渡感觉体内毒素让他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上被蛇头穿了几个窟窿出来。 仔细想想,这几百年间除了被裴叙锁进镇魔谷那次,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赤霄剑被扔在一边,他单膝跪地,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惚了。 对面的九头蛇发了疯,蛇尾化作利刃直朝九方渡胸口而来。 他想要起身躲避,蛇毒却早已在一招一式中彻底蔓延全身了。 “噗!”利刃刺透肉身的声音,猩红的液体溅落手边。 九方渡怔然,并没有感觉到痛,低头时只觉得眼前被什么笼住一片阴影下来。 抬头看去,他双目瞳孔一震,眼中倒映的是那一袭白衣,衣袂翻飞,在黑暗中格外夺目。 燕琨玉的剑甚至没来得及出鞘,就张开手臂挡在他面前,胸口被捅了个血窟窿,血流成注,染红整个白衣。 不对,不该是这样! 九方渡猩红了眼,他耳边嗡鸣一片,唯独能听到自己作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的跳动中愈发疼了起来。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这一刻,九方渡终于明白过来是什么。 是心痛。 第40章 世上没有百毒不侵 疼! 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似的,强烈的痛楚让燕琨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只要稍微一张口,口中腥甜的血就忍不住咳出,蜿蜒流下。 燕琨玉强撑着调动出身体真气,经脉痛得拿不起剑。 霎时间,眼前刀剑光影,是赤霄剑飞过来,将那蛇尾斩断了。 刚斩断蛇尾,赤霄剑就当啷落地,宛如废铁。 燕琨玉侧目,看到九方渡靠在石头上,已经气若游丝,显然刚才用赤霄剑为他斩断蛇尾已经耗尽了九方渡最后的魔力。 蛇尾终于从身体里抽出去,九头蛇妖扭曲嘶吼,彻底被激怒了。 正要继续冲过来进攻时,燕琨玉抬手,将早就藏在掌心的玉瓶打开后,里面的药末随着灵气向雾状散开,将九头蛇妖包裹其中。 这是他唯一一个熟练掌握的招式,若是遇到实在打不过的,便用致幻术将对方至于幻境中,从而换取逃生的机会。 只有逃跑,他是认真练过的。 果然,九头蛇妖被困其中,燕琨玉也是强弓末弩,他退到九方渡身边,那人已经因蛇毒昏迷过去了。 这九头蛇不是一般的妖,只怕再不把九方渡体内的毒吸出来,便会有性命之忧。 燕琨玉倒出一粒丹药,并未给九方渡,而是自己服下,逼迫自己强运真气。 他不顾身上的伤口将九方渡扶起来,在那九头蛇妖还没从幻境中挣脱出,赶忙御剑逃离。 本想着先回客栈将遇袭一事告诉大家,燕琨玉却发现自己早就在打斗中迷失方向。 北岳山夜里雾气重,此刻从上向下看,根本看不清路。 最后在灵力耗尽前,两人落在了一处陌生山峦,燕琨玉将人拖到山洞里,已经双腿发软,浑身都在抖了。 燕琨玉确认没有妖兽停留的痕迹才燃起火堆,将九方渡拖着靠在山洞里面的墙上。 那人唇色泛紫,身体热度在不断流失。 燕琨玉顾不得自己胸口被蛇尾穿出的伤口,指尖颤抖地去解九方渡的衣衫。 九方渡没有昏迷多久,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的本能让他恢复意识。 在一片橘色的火光映照中,他隐约察觉有人是在扒他的衣服。 他掀了掀眼皮,看到燕琨玉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那双澄澈的眼中此刻满是仓皇,那双手凉得刺骨划过自己的皮肤,在伤口处乱按。 笨成这样怎么敢挡在他身前的。 “唔呃……”九方渡蹙眉痛哼,疼痛让他的意识更清醒了些。 “九方兄,你中毒了,我现在要帮你把毒吸出来,别怕,别怕……”燕琨玉看了眼九方渡锁骨处的那对血窟窿,“怎么吃了那么多毒草,自己也不能百毒不侵呢。” 九方渡蛇毒已经深了,他动弹不得,还说不出话。 只能任由燕琨玉的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俯首靠近自己的锁骨。 相对于手指,燕琨玉的唇在这寂静冰冷的夜里显得更加炙热。 那瓣唇贴在他的锁骨,一切的感官都变得敏感。 身体里倒流的血,那人柔软温热的唇不断地辗转吮吸,撑在自己胸膛的软绵无力的手。 一切触感都格外清晰。 第57章 别再吸了,你也会死。蠢货…… 随着毒血被吸出体外,九方渡指尖能动了,身体的麻木暂缓了不少。 他看着燕琨玉连续吐了几次黑血后,那人脸色愈加难看,从自己胸口抬起头时摇晃着,紧紧抓着他的胸膛,吐掉黑血后俯首下来差点栽倒。 九方渡右手慢慢地竟能抬起,紧紧扣住了燕琨玉的腰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洞穴中的火光不足以照亮两人之间的一切,九方渡不确定燕琨玉伤势如何。 他的手掌沿着燕琨玉的腰身,一点点向上,抚摸过燕琨玉的炙热身体,停在蝴蝶骨处,那里正在淌血。 还好没伤到致命处。 他单手取下无名指的紫玉戒指,那里有他一点灵力,足以护住燕琨玉心脉。 “够、了。”九方渡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费力,说完这两个字,已经将近昏迷。 “咳咳!”燕琨玉吐出一口黑血,胸腔剧烈起伏,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几乎趴在九方渡身上,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无力耷拉着。 剧烈咳嗽后,燕琨玉再吐出来的就是他自己的血,鲜红的在这昏暗的洞穴中格外刺眼。 不少血斑驳溅在了九方渡的衣衫和胸口,凌乱一片。 起身看时,九方渡不知何时手指捏住了他的衣衫一角,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看。 燕琨玉以为九方渡嫌恶自己弄脏了他的衣衫。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皮越来越沉,狼狈一笑:“我身上的血、血太多了,弄脏了九方兄的衣裳,且忍忍……忍忍就好,醒来后会是干净的……” 紧接着,燕琨玉不知从哪摸出一个丹药塞到九方渡嘴边:“吃下就会好的。” 九方渡没怀疑便吞下,意识又开始模糊了。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到的是燕琨玉脸上小心翼翼的神情。 之后,一切都了尘于黑暗。 燕琨玉除了没有中毒,伤得一点不比九方渡轻。 左胸靠近肩膀的位置被戳穿了一个大洞。 就算是在太羲宗有丹药,疗伤也至少要一年半载,眼下他除了寿元丹,几乎没有其他好一点的伤药了。 这里的环境他又不熟悉,若是那九头蛇妖再来,不知能不能坚持到九方渡醒来。 好在还有些回春散,能将血止住。 燕琨玉将自己衣袂上的布撕下来几条,给九方渡的伤口都缠好后又出了一身的汗,唇色越发苍白。 他将九方渡拖到火堆边上暖和一点的地方,扶着墙起身,亦步亦趋地去了洞口做障眼法,设下结界。 做完这一切,燕琨玉终于有时间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此刻他衣衫半解,露出半身,替九方渡挡伤的地方血肉模糊,是必定要留下疤了。 “啊嗯!”正欲将里面破碎的蛇身取出来,可一碰就疼得颤抖。 他怕声音太大将九方渡吵醒,干脆咬住自己一片衣角。 上药也不得章法,待将蛇身碎片取出,将伤包扎好时,睫毛湿了一片,无力依靠在墙壁上,忍不住流泪。 他体内真气已经无法御寒,也冷得不行,他穿上衣服想要躺在九方渡身边一起取取暖,忽地想到那人嫌恶自己睡姿难看一事。 犹豫片刻,燕琨玉缓慢起身,竟真的躺得稍微远了一些。 他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盯着九方渡看了片刻,身体蜷缩着沉沉睡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期待的虐,过完这一部分就快要开始了~ 第41章 九方渡醒了 九方渡半梦半醒中感知到自己昏睡了很久,几次元神出窍,能隐约感知到身边的事物,身体却还在恢复,无法醒来。 燕琨玉的气息总是若即若离,在他身体的一步之内,越来越少感觉到那人的存在。 每次身体有温热触感时,他才能强烈感知到燕琨玉还没将他丢在这荒郊野外。 不知到底昏睡了多久,直到……耳边似乎能听清淅沥的水声,身上又有什么湿热的东西划过。 损伤的仙骨终于恢复,几乎是灵力充满经脉的一瞬间,九方渡倏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陌生的房梁,眼睛大致扫了一圈,尽是些破旧家具,不是在之前逃走的山洞,也不是无涯客栈。这是哪儿? 耳边的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楚:“……今天跟着李伯上山摘了些果子,我挑了些红的给你留着,你快点醒来吧,不然又要放坏掉了。”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加上九方渡还未适应。 侧目去看,只能大致看出那人的虚影,感觉到有什么朝他胸口而来,下意识地便猛地抬手攥住了那瘦削的腕骨。 “嘶嗯,疼……”右臂刚好离伤口近,燕琨玉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伤口便被扯疼了,浅浅哼了一声。 嗅到熟悉味道的九方渡意识回笼,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他神色平静,却死死盯着燕琨玉,视线一寸寸扫过,从燕琨玉脖颈处缠绕的绢帛看到了他手中的湿手帕。 燕琨玉看向床上的人,眼前一亮,顾不得肩膀的疼了,直接倾身凑到九方渡眼前:“九方兄!你终于醒了!?” 说着竟然掉出眼泪来,沾湿睫毛吧嗒落在九方渡的胸口:“你昏迷半个月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九方渡看着他的眼泪怔住,被眼泪砸过的地方滚烫灼人,他不曾想过有人会因为以为他快死了而掉眼泪。 第58章 其实燕琨玉会哭,一方面确实是因为九方渡昏迷太久,他以为人醒不过来了,现在看到人醒了,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另一方面是九方渡拽着他的手,牵扯到他胸口还未痊愈的伤口,确实有些难忍。 九方渡张了张口,嗓音沙哑,出口的话还有些刻薄,更像是无奈:“刚醒就要被你吵得再晕过去。” 闻言,燕琨玉真的收敛了些,九方渡松开桎梏他的手,正欲抬起来给他擦擦眼泪,那人却一溜烟跑得没影,去了外屋。 九方渡的手顿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收回来。 身体醒来前的沉重也消失不见,九方渡尝试调动经脉内的灵力,竟只有受伤前的一半不到。 不过也够用了。 “九方兄,来,喝水。”燕琨玉端着一个缺口的瓷碗过来,放在一边木头搭成的架子上,将人从床上扶起。 九方渡刚想问他伤势如何,就被燕琨玉递到嘴边的瓷碗打断了要说的话。 他埋头看着那破旧瓷碗,没忍住皱起眉头。 刚才醒来他就发现了,这里不是北岳山之内。 “九方兄,你昏迷后的第二天我沿河去找回客栈的路,正巧遇到了李伯,他只是普通人。” 最后一句话燕琨玉是凑到九方渡耳边,压低声音说的。 那细软的呼吸扑上来,九方渡手中的瓷碗一颤,耳畔一阵酥麻,浑身都不自在。 以前两人同塌,甚至做了那种……亲密的事,也不曾心跳如此快过,如今是怎么了。 九方渡下意识挪开了些,燕琨玉在这方面有着敏锐的直觉,稍稍推开了些,讪笑道: “我那时伤势也不大好,没办法回客栈,只能跟着李伯带你回来,在这儿住了半个多月了。” “那你的伤恢复……” “小燕啊!今日的药材送到了!”九方渡说了一半的话又一次被打断,是李伯回来了。 “好……我这就来啦!” 燕琨玉看到床上的人,面色略苍白也依然不改落拓豪放的姿态。 依靠在床头,平常那张脸总是冷冷的,徒留让人生畏的气场。 今日却露出几分不曾有过的茫然。 燕琨玉扯了扯嘴角,勾起笑来:“九方兄,这里是我白日去山上摘下的野果,是甜的,可以先吃几个垫垫,晚点再送吃的给你。” 他说着转身欲走,床上的九方渡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一把掀开被子,赤脚下地。 一时间头重脚轻,险些摔了,咬着牙逞强,紧紧握住了燕琨玉的手。 “你去何处。” 回身看到此景,燕琨玉想将人推到床上,没想到即使对方昏迷刚醒,力量怎么还比他大。 他只能收回手任由他握着:“我身上止血丹和回春散都用光了,这几日多亏了李伯为我们寻草药,我要出去看看拿来炼丹,我不会走的,九方兄。你身体还没恢复,快回床上。” 九方渡不疑有他,那所谓的李伯回来了,也不合适再谈蛇妖一事,他点了点头任由燕琨玉离开了。 却没想到燕琨玉傍晚一走,一直等到深夜,亥时已过都不见人影。 九方渡正要起身去寻,那位李伯推门而入,与他攀谈上了。 他并不想与之多说,却听李伯说:“你那兄弟可真是倔驴一头,自己受了那样重的伤,也要亲自背你过来。那日才刚到地方,他便也晕了,我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还要照顾你们两个……” 九方渡一顿,听着李伯将话说完,眼中神色晦暗难辨。 “已经夜深,本…我怎不见他回房。”九方渡努力让自己语气不那么颐指气使。 “你说小燕,他这几日一直睡在院子右面那间柴房里,里面搭了张不大的床,晚上不回屋睡。” 九方渡脸上神色复杂,不笑时透着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严峻之色。 李伯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嘱咐他好好休息便转身回自己屋子去。 对面刚关上门,九方渡就起身走进了夜色中。 这是一个坐落在半山腰的木屋院落,此刻冷清得只能听到萧瑟风声。 走进院落,九方渡看到那间所谓的柴房,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烛灯。 窗上灯影绰绰,残风吹破那纸糊的窗,留出一点缝隙,九方渡停下脚步就看到了屋内的人。 柴房只是外面简陋些,里面收拾得倒是还算干净,一张不大的木床,一看就是新搭好的。 此刻燕琨玉连外衫都没脱,盖着一层薄被,在床榻的角落蜷缩成一团。 那乌发垂落在地方也无暇顾及,肩膀缩着,显然是无法御寒。 九方渡心中涌上一股怒气,又夹杂着某种酸胀感,让他难辨自己的情绪。 他猛地推开了柴房的门,门板颤了颤,好像再用点力就会断。 床上的人像是刚睡着不久,听到声音起身,看到是九方渡时只是怔愣片刻,便回过神。 燕琨玉单手撑着床,揉了揉惺忪睡眼,没有半点脾气:“九方兄,你怎么过来了?是伤口疼了吗?” 九方渡站在那烛灯后,燕琨玉脸上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本以为会看到对方眼中的怨气,却只在那双眼中看到流淌的月色。 “你为何会在这睡?” 刚被吵醒的燕琨玉头发还凌乱,外面冷风灌进来,他这身子骨不免得打了个寒颤,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道:“九方兄,李伯这儿只有几间屋子里,已经没有离九方兄更远的屋子可住了。” 第59章 他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什么,招来了嫌恶。 “我在问你,为何不与我同塌而眠。”九方渡蹙眉,没忍住抬高了声音。 那床上的人始终不恼,只是疑惑看了九方渡一眼,敛下眉眼,睫毛在轻颤,烛光落在上面,留下小小一片阴影。 “你说我睡相难看的,我怕睡在一处会压了九方兄的伤口。”燕琨玉声音很低,藏着几分被冤枉的委屈。 闻言,九方渡脊背一僵,终于想起了自己撒谎将人推开时说的话。 满腔怒意散了个干净,只留下狼狈的悔意。 第42章 一定是在勾引我 最后是九方渡强硬带着燕琨玉回了卧房,燕琨玉拒绝不得,只能抱着被褥跟在他身后。 前脚刚进屋,燕琨玉就很有自觉地把褥子摊开,铺在了地面上。 “九方兄,夜里若是伤口疼便喊我起来,我今日刚搓了些止痛的丹药,可好用了。” 燕琨玉一边说着,打算将被子棉枕也一起放在褥子上面。可下一瞬,九方渡就将他手中的被子抢了过去。 “你与我一起睡在床榻上。” 九方渡看了眼那木床,虽说没有游灵楼的床榻大,但是睡下两人也是绰绰有余。 闻言,燕琨玉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 想起之前在客栈那个早上,自己是在九方渡怀里醒来的,坚定摇了摇头道:“我会压到九方兄的伤口,还是算了。” “这破木屋这般冷,一个人睡,你要让我冻死吗,上来!”九方渡声音冷了几分,语气不容拒绝。 今夜确实冷,刚才九方渡拉着自己手回来的时候,对方手掌的温度确实有些低。 两人都伤得不轻,九方渡站得久了,脸色有些发青。 说到底,燕琨玉终究是耳根子软。 在九方渡那双如深井般难辨的眸色中,硬着头皮脱下长靴,褪下外衫,只穿着里衣便爬上床了。 随着九方渡也一起躺下,屋子里的那盏烛灯也灭了。 窗外屋檐上挂着一个有些褪色的红灯笼,衬进来幽幽红光,照在床榻上那一床绣花的棉被上。 燕琨玉拘谨放不开手脚,两人本都是平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他望着房顶的木粱,手脚都不敢多动一下,偷偷用余光看到九方渡已经闭了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燕琨玉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在睡着之前,他悄悄往边上挪了挪位置,侧面身子都贴在墙面上,头朝着里面,缓缓蜷缩身体。 却没想到这木床压根不结实,一转身就发出吱呀声,他越发小心,声音却仍不容忽视。 “燕琨玉,你这是养了只多大老鼠。”九方渡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燕琨玉囧得红了耳垂,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腰身忽地被桎梏,身体竟然被旁边的九方渡一伸手翻转过来。 被子丝毫未乱,只有他从墙角被拽到了九方渡怀中。 九方渡的手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腰上,燕琨玉却觉得无法动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九方兄……” “别再动了,冷。”九方渡命令道。 燕琨玉不知所措,开口道:“我去取些木炭回来?” 九方渡没说话,放在他腰上的手也没有拿开的意思。 燕琨玉只好不再动了,心里的紧张让他睡意全无,生怕再睡着后又攀在九方渡怀中,压了他的伤。 他正百无聊赖数着木梁上的纹路,不知何时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竟攀到胸口来。迟钝地反应过来时,里衣已经被解开,被子下胸膛袒露。 惊慌中,九方渡的手已经覆上来。 不知是有意无意,指腹划过朱樱,那酥麻钻入皮肉里。 燕琨玉以为又要被拉着做那种事,嘴边险些要哼出些软喃,好在忍住了。 “我不曾见到你给伤口上药,是痊愈了?”九方渡明知故问,借着窗外灯笼的光,侧身与燕琨玉相视。 那人只顾着赧然,老实道:“还、还没有……” 刚说完,九方渡就要解他的绢帛,燕琨玉下意识挡了一下,胸口那朱樱竟被重重一拧。 “呃呜……” “不许挡着,让我看。”九方渡蛮横道。 享受别人的顺从九方渡已经习惯了,面对燕琨玉也一时很难改变自己待人的方式。 燕琨玉向来不拒绝他,只好任由他动手。 “真的没什么可看的,九方兄。” 解下一圈圈绢帛,九方渡看到里面布料上的血迹,待看到燕琨玉的伤口时,眉头紧蹙,无意识中呼吸都重了几分。 半个月过去,燕琨玉胸口被蛇尾刺穿的伤口却还没有完全愈合,中间嫩肉的地方才刚结痂,渗着血水。 脑海中浮现那日情形,九方渡抬手用粗粝的指腹摩挲过燕琨玉的心脏位置,仍觉得后怕。 燕琨玉倒是心大,憨憨一笑:“九方兄,那蛇妖没准头,离我的心脏还差得远呢。” 闻言,九方渡更是磨了磨后槽牙,心中那股抬高音调道:“谁让你自作主张,随意挡在本尊身前的。” 燕琨玉被训得发懵,不知道自己救了九方渡怎么也会惹人不快。 “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看到九方兄再受伤了。” 他想了想,又道:“况且……九方兄你救过我三次,我就算还一次也还差两次呢。” 第60章 “本尊救你就是顺手罢了,不需要你再用这种方式来还!”九方渡眸色沉下来,语气有些重。 他一边凶巴巴训斥燕琨玉废物一个,一边用自己刚恢复的灵力为他疗伤。 燕琨玉被凶得脑袋混沌,可被疗过伤的胸口也能感受到九方渡灵气的炙热。 也不再反驳,拉住九方渡食指拽了两下,微喘道:“那想要我怎么还,任由九方兄做主。” 九方渡一怔,垂眸看到的就是燕琨玉仰头看他时双含着雾气,湿漉漉的眼,里面似乎闪烁着光斑。 九方渡盘膝而坐,而他则身子虚弱无骨瘫在对方怀中,手指无意识地抓紧眼前的衣襟。 “好胀,真的不要了…” 燕琨玉感觉到体内受损的经脉在恢复,短短一刻就修复至此,也让人透不过气。 被九方渡强悍霸道的灵力疗伤,他还需要缓冲一会。 看着眼前的燕琨玉,有那么一瞬间让九方渡有些误会刚才他说要这换种方式偿还的意味。 他的视线落在燕琨玉的胸口,那里汗水湿透,晶莹流过,隐没在领口,燕琨玉抖得厉害,睫毛都跟着颤。 不知为何,九方渡觉得口干舌燥。 他胸口一悸,竟生气了,冷声道:“你睫毛乱颤什么,故意勾引我?” 燕琨玉喘着粗气,茫然抬头:? 顿了片刻后,他还是老实回了一句:“我没有那样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青花鱼nkbhy…投喂的鱼粮~ 第43章 他只剩三个月寿命 九方渡终于肯放过折腾燕琨玉,那人老老实实被他抱在怀里,本想着今夜不睡了,却没想到没过一炷香眼皮子就沉重得没法睁开了。 等燕琨玉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先是听到院子里李伯砍柴的声音,他才一点点清醒过来。 鼻息之间是熟悉的苦杏仁的香气,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他分明手脚都规规矩矩放在身体两侧,连碰都没敢碰九方渡。 怎么此刻又像是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的攀在对方身上。 就连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踢到身下去了。 燕琨玉瞬间慌了,忙不迭将手脚移开,把被子重新盖在九方渡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正想着离开,略一抬眸刚好和九方渡对视上,心脏差点骤停。 “九方兄,睡、睡姿……我一定会慢慢改的,别生我的气好不好。”燕琨玉软声道。 九方渡沉默片刻,看着燕琨玉薄唇轻启:“那日是我说错了,这睡姿甚好,不必改了。” 说着,九方渡就先坐起来,在燕琨玉满脸惊愕茫然交错的视线中走出了屋子,留下燕琨玉一个人消化九方渡这反复无常的性子。…… 在小木屋养伤了半个多月,九方渡深知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趁着燕琨玉帮李伯挑拣要送去山下买的药草的时机,他站在院子外,尝试叫自己通信的黑鸦来,正要感知到时,忽地听到身后脚步。 “九方兄,李伯说这颗药草能值二十个灵币!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要跟我下山将这药草卖了,顺便找找回北岳山的路?”后半句,燕琨玉压低声音道。 身后李伯笑了笑:“这几日正好还是迎神赛会,你们兄弟俩在这山上待了十多日了,去看看正好,没准还能遇见自己心仪的人。若你们去替我卖草药,我就不下山了,这灵芝卖来的钱便给你们了。” “迎神赛会?那是做什么的,有趣吗?” 燕琨玉没有出过太羲宗的门,被卖到轩辕丘,也没有自由。 听到这样新鲜的字眼,宛如三岁孩童般好奇。 那李伯没嘲笑他无知,耐心解释:“会有人将神仙的神像从庙里抬出来游行。街上比平时热闹得多,会有不少百姓出来祈福许愿。” “九方兄,我们还可以许愿放灯。”燕琨玉再度回头,期待地看着九方渡。 后者无动于衷,那双眼沉沉看他,让人猜不透。 燕琨玉刚想放弃,却看那人薄唇翕动:“好歹是个剑修,竟还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幼稚至极。” 燕琨玉嘴角笑容凝固,想起早上九方渡的喜怒无常,隐约有些明白九方渡性子里的别扭。 “我曾听说过,百姓放的灯叫作孔明灯,把两人的名字一同写上去,随着孔明灯升入天空,这两人便可长长久久,和那祈福的灯一样,永远也不会灭。” “……你想与我长长久久?”九方渡一怔,盯着燕琨玉,哑声道。 燕琨玉侧了下头,一脸疑惑,以为这本是两人该共同知晓的。 “自然是,我还答应帮九方兄除去魔骨,一道修仙。况且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不知想到什么,讪讪一笑,“虽说那日成亲,九方兄并未露面。” “日日唤我九方兄,我以为你只是称兄道弟。”九方渡冷哼一声,吃起了无名醋。 燕琨玉知道若是想一起去山下就得哄着九方渡来,他面上染上几分绯红,嗫嚅着道: “我只是有些难为情……渡郎…我知道这样称呼你。”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那双含羞带怯的眼,心神一晃,别开视线生硬道:“再不去收拾,今晚便赶不上迎神赛会了。” 闻言,燕琨玉一喜:“那我这就去收拾,九方兄,你先坐着吃些果子等我!”…… 第61章 待出发时,李伯嘱咐了两人几句,燕琨玉便和九方渡一同下山了。 山中有条小路,半日就能到达山下。 两人到了山下小镇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燕琨玉背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是前几日李伯上山采的草药。 听李伯嘱咐这镇上人鱼混杂,到了山下立马就要去药材铺将药草先卖了。 “这一共是八十灵币,你要拿好呀,其中六十回去要还给李伯……” 燕琨玉有些不情愿地将自己卖了草药的灵币,双手捧着放在九方渡掌心,“每日是我和李伯去山中采药,你才醒来一日,他便如此信任你。” 九方渡听着燕琨玉嘀嘀咕咕一路,此刻看他那一脸的不服气,嘴角一勾,打趣道:“看来李伯也如我一样,领略到你笨手笨脚的本领了。” 燕琨玉并不记仇,自己的确实比不得九方渡敏锐。 若是被游行吸引视线,害得东西被偷,就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想,他便也释怀了。 “那我们出去看看迎神游行吧,顺道九方兄你再挑些吃的用的,我们有二十灵币是可以自己支配的。”燕琨玉眉眼一弯,开口道。 两人从小巷口出来,终于能闲下来看正街上的景色。 即使是夜里,路上百姓熙熙攘攘,有人拿着香火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是一座八人轿子,一尊神像端坐在上面,还有几个戴面具的巫师在两边蹦跳。 百姓分开站在两侧,虔诚地看着这场游行,有儿童乱跑也被大人按在怀里,等神像走远才任由孩子玩闹。 燕琨玉站在后面有些看不到前面的景象,踮着脚探头去看。 身边的九方渡余光淡淡看了他一眼,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我不想等你被人群冲散再去找你,牵好。” 燕琨玉知道九方渡怕麻烦,听话地牵住九方渡的手,与之交握。 他正要继续踮脚看,身子就被九方渡牵住向前。 这是九方渡头一次去感受握住燕琨玉手掌的触感。并不是练剑之人手掌那般粗粝,有些纤瘦,和他对比更柔软些。 牵在手里,怕稍一用力就会将人弄疼,只能轻轻握着。 他冲破人群阻碍,将燕琨玉带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九方渡这般横冲直闯,燕琨玉一路收获不少冷眼。 相反,九方渡倒是从容,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 “九方兄,这样直接挡在别人前面会不会不太好呀?”燕琨玉脸皮薄,恨不得也用面具将脸挡上。 “为我让路,那是他们的荣幸。”九方渡挑眉,倨傲道。 九方渡的蛮横无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燕琨玉不再多说什么,被游行吸引了。 他刚挤进来,游行的队伍就停下进行祈福表演了。 为首戴着面具的巫师手里拿着拴着红布的铃铛,一边跳一边摇晃,看起来神秘又奇妙。 “东告东方朔,西告西方朔,南告南方朔,北告北方朔,上告上方朔,下告下方朔……”那巫师嘴里振振有词,神神叨叨的样子。 前面另外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突然道:“解救苍生的神啊,请您降临。” 燕琨玉牵着九方渡的手看得正认真,那摇着铃铛唱歌的人忽地睁开眼朝他看来,燕琨玉觉得脊背发寒。 当那巫师跳着朝他冲过来时,燕琨玉被吓了一跳,九方渡见状,将人拽到自己身后,高大身躯挡在了燕琨玉身前。 “神,神降临了!” 燕琨玉还以为只是表演的一环,好奇地从九方渡的身后探头出来看。 “不过……寿命只剩三个月?”巫师似乎有些不解,想要再靠近一步,九方渡身上杀意四起,将燕琨玉牢牢护在身后。 “离他远点。”九方渡道。 寿命只剩三个月……燕琨玉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已经是筑基中期,就是吃寿元丹也能维持到金丹期为止,怎么能只剩三个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姜饼饼饼饼、都死吧投喂的鱼粮~这几天有点忙更新的晚了点,抱歉! 第44章 永芳经突破四层了 巫师却丝毫不惧怕九方渡,他们找到了神,必定要将人请到后面的轿子上。 九方渡见状,正欲运气指尖化雷,直接将这群人杀死时,燕琨玉从他身后走出来,拒绝了巫师。 “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神,我今天刚刚从山上下来,只是来卖草药的。” 巫师却不再多说,为首跳神的人一招手,身后几个巫师全上来扒住了燕琨玉的双手,几乎是半拖半拽地要将人带走。 “大哥,你们要我做什么,我要叫我的朋友与我一起,等一下!” 话说完,身边的巫师以一种让人脊背发寒的眼神看向燕琨玉,眸色诡谲:“他与你,殊途。” 燕琨玉没有细想,只以为巫师看着九方渡面相太凶,被嫌弃了。 看着燕琨玉被带走,身后的九方渡眸色幽深,抬手欲施招,另一部分游行的人就涌上来堵住了九方渡的去路。 “九方兄,你先等等我,我马上找你……” 燕琨玉怕自己强行逃出桎梏会弄伤了身边的巫师。 加上这又是民间的迎神赛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还不想闹得太难看。 不会拒绝人的燕琨玉,就这样被换了一身黑红相间的外袍,架在了那轿子上。 第62章 “大哥等等……哎!”轿子忽然起来,燕琨玉险些摔倒,连忙扶住轿子上的椅子扶手坐下来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又继续了,燕琨玉和九方渡分开,他不安地朝身后看,寻找九方渡的影子。 站在人群的九方渡看到轿子上的人,怔在原地,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众人拥护,高高在上。 这些他从没想过的词如今都出现在燕琨玉身上。 那人一颦一簇都如此意气,尤其是那张脸,只是看一眼就会沦陷其中。 在鼓点中,九方渡感觉自己同样悸动的心跳,让他陌生。 燕琨玉回头找他时,他抬起右手。 昨日恢复清醒,他又用灵力和燕琨玉创造了联系,无名指又戴上了紫玉戒指。 有了这个,他无时无刻都能知道燕琨玉的位置。 燕琨玉看不清九方渡了,只好任由自己被抬着走完了整条长街。 在长街尽头,他终于被众人放下,那群人欢呼着离去,其中一开始说他是神降临的巫师走到他面前,摸了下他的手。 “来我长留山,为你断情长生。” 而后那巫师一路摇着铃铛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燕琨玉。 他摊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圆玉石,上面不知镌刻着什么异兽,看起来有些奇怪。 燕琨玉挠了挠头,虽然有些云里雾里,还是将巫师给他的玉石放好了。 往前走了几步,他正巧看到站在长街尽头的九方渡,不知何时已经在等他了。 燕琨玉喜形于色,眉眼一弯,抬脚跑了过去。 “看来你更适合做个不过百年寿命的普通人。”九方渡冷哼道。 “普通人有什么不好。”燕琨玉心情很好,笑着毫不畏怯地接了九方渡的话,“普通人可以如此自由,可以一百年每日都这么鲜活,我乐意做个普通人!” 九方渡袖口下的指尖微动,他侧目看着身边的人,视线停留片刻,远处天边忽地炸起烟花。 他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是燕琨玉抓住了他的手,在这爆炸的声响中,他看到燕琨玉的口型。 “只是烟花,别怕。” 只不过燕琨玉怎么知道,那群他口中向往的普通人以前是如何用爆竹扔在自己身上吓唬他的。 天边绽放着缤纷的烟花,燕琨玉眼里亮晶晶一片,是烟花衬出来的颜色。 转过头来,嘴巴翕动,九方渡却听不见他的话。 最后燕琨玉双手抓在九方渡手臂上,踮脚要凑到九方渡耳边。 被燕琨玉握住的手臂在发烫,九方渡故作冷静揽住燕琨玉的腰肢,微微侧耳。 在这喧闹的街市巷尾,九方渡听到了燕琨玉对他说的话。 “渡郎,渡郎……你也和我做对凡人夫妻吧,哈哈……” 桎梏住燕琨玉腰肢的手掌不断收紧力度,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耳边,也炸开了烟花。 燕琨玉说完就和九方渡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抬眸去看九方渡,却发现那人正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他看。 他心中一紧,以为自己开错了玩笑话,连忙要认错:“九方兄,我只是乱说的,你别……” “我答应你。” 燕琨玉的话被打断,九方渡声音缱绻,两人距离不过几寸,燕琨玉睫毛乱颤,看着九方渡视线却又无处安放。 九方渡凑近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对方的那张薄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半晌,耳边忽地一热,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上来:“玉儿,你在等我做什么?” 燕琨玉瞬间面红耳赤,慌张从九方渡怀里逃开,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前面有人在河边放灯,去不去看看。”九方渡敛起眼中含着笑意,直起身子道。 燕琨玉有些魂不守舍,两人并肩沿着街道走到桥边,果然看到河边上各形各色的花灯。 河边水光粼粼,映照着花灯,游荡到河水下游,游到另一条河里,让那里住的神仙来实现他们的愿望。 “原来这里还有这样的祈愿灯。” 燕琨玉走到一处小摊前,拿起一盏荷花灯:“九方兄,你看这荷花的形状,跟我们之前吃的荷花酥是不是有些相似,都是粉花金蒂。” “喜欢就买。”九方渡说着,在燕琨玉没反应的时候就已经付了灵石。 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手速这么快,他还想着再挑挑呢,他刚拿起一个九方渡又要付钱,他连忙放下了。 最后两人带着这荷花灯去了河边,燕琨玉蹲下,将荷花灯缓缓放在水面上,然后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双手合十。…… 愿望许完,燕琨玉回头看向九方渡:“九方兄,你要不要来许个愿?” “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种俗事,我更喜欢看笨蛋做。”九方渡眉梢微挑。 “也许真的有用呢。”燕琨玉不服气。 “你许了什么愿望?”九方渡再度看向他。 燕琨玉扬起嘴角,一对虎牙露出:“我希望我们的每一天都如今天一样快乐。” 他只知道许愿,不知愿望说出来会不灵。 九方渡看着他,问:“今日你很快乐?” “快乐啊,这里又热闹又自由,恣意潇洒,事事都无所谓,只看眼下快乐。” 燕琨玉站在岸边看着远去的花灯,笑容淡了几分,“或许那巫师所说是真的,自从受了伤,我体内真气一直在流失,不知靠寿元丹还能活多久。” 第63章 九方渡眉头蹙起,神色冷峻走到燕琨玉身边,一把将人的手腕握住,经果真如此。 “这种事怎么不早说!” 指尖搭在对方经脉,九方渡霸道的灵力游走进燕琨玉体内。 燕琨玉敛下眉眼,又故作开朗:“我以为我说了,九方兄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九方渡忽地感觉胸口胀得透不过气。 指尖再探,燕琨玉丹田内的真气少了一半多,他惊愕看向对方,那人竟还在傻笑。 九方渡不信邪,继续将自己的灵力渡给燕琨玉。 可灵力强劲,没一会儿燕琨玉就软了骨头,经脉疼得受不了。 他咬着唇要收回手,却被九方渡攥紧,直接拖着人去了一边的巷子里。 “我的灵力给你。”九方渡道。 “这不行的……”燕琨玉靠在九方渡怀里,乖得不像话,任由九方渡在他身上试验,额头被汗水湿透,声音如受伤的小兽断断续续。 忽地,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冲破了丹田,喷薄而出。 “啊嗯!”燕琨玉抻长脖子,汗水滑落下巴,唇被咬的发白。 两人均是一惊。 永芳经四层,竟然在这个时候……破了。 “我好疼,不要灵力了,九方兄……”燕琨玉哼哼着说不要,九方渡的脸色却比燕琨玉还要惨白。 他终于想起了那位故人给他《永芳经》时说的话。 【练这个心经的人,要是开始在意对方了,突破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离你救出你想要的人也就越来越快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柠檬酸了酸了、姜饼饼饼饼投喂的鱼粮~ 第45章 定情吻 就连燕琨玉也震惊于自己永芳经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 体内有一种通透出窍的感觉,他展露笑颜:“九方兄,永芳经的境界又突破了,这几日我以为练得都没用,反而身体越来越差劲,看来都只是一时的。” 燕琨玉话音落下,却发现九方渡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特别高兴,对方神色复杂难辨地看着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九方兄,你怎么不高兴吗?永芳经早点突破八层,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修道了。” 燕琨玉提到以后有了兴致,他又颠颠凑到九方渡身边。 “你昏迷这几天,我在这附近的山脚下转了转,左面是北岳山,北岳山再往南走有一处仙山,多数都是些散仙在那儿,以后我们也可以去那里。”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那张开合的苍白的唇,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什么助他除去魔气魔骨都是假的! 他天生魔种,魔气如跗骨之蛆,根本无法去除。 仙骨是偷来的,更是不可能真的修道成什么仙。 九方渡从不屑成仙。 可这个瞬间他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情绪,如果他没有天生魔骨就好了。 这个永芳经,不过是为了将燕琨玉的魂魄抽离,将这具躯壳留给怀夕仙君的。 可现在一切都偏离了最初的轨道,离他的本心越来越远。 “我并不急着修道成仙,不用……这么快。”九方渡声音艰涩,开口道。 两人从巷子走出来,燕琨玉忽地被河面上的一个庞大船只吸引了视线。 尤其是那船上挂着的‘流光客栈’,更让燕琨玉感到好奇。 “九方兄,那客栈怎么在河面上啊?”燕琨玉道。 九方渡闻言看去,在燕琨玉渴望求知的眸色中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脸色有些囧。 带着燕琨玉出来,他简直像是带了个几岁孩童的老父亲,什么都要解答。 “不知!”九方渡生硬道。 “是水上客栈,船会在河面上游荡一夜,能看到街边移步换景,所以叫做流光客栈,是我们小镇上的一个特色。”路过的百姓,热心停下解释道。 燕琨玉听得认真,没想到河面上也能做起客栈生意,他站在岸边,看着那庞大的船只,好奇船上的景色。 “九方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燕琨玉说着跑去岸边,在流光客栈停靠的地方停下来,半弓着腰去和船上的人说话。 九方渡视线停留在燕琨玉那浑圆的臀上,眸色晦暗。 燕琨玉又在勾引他了。 路过几个纨绔子弟模样的公子哥喝醉了酒,看到燕琨玉的腰身,相互对视一眼,正欲上前。 那眸色中的晦暗更深了一些。 他随手摘下一条木枝,在那几个人要过去与燕琨玉搭话的时候,九方渡隐藏在袖口下的手射出树枝,如利刃般插入男人的大腿。 “啊啊!”男人的惨叫声让周围几个醉鬼朋友清醒,注意力也转移了。 再看燕琨玉时,那人一脸茫然天真,回头看热闹的样子,像是冬天轩辕丘的一种动物——傻狍子。 等燕琨玉回来时,对方表情显然没有去的时候高兴了,悻悻道:“九方兄,那个流光客栈一晚上好贵,我们挣的钱都不够。” “想住?”九方渡问。 燕琨玉点了点头,“可是我们没那么多灵币,李伯上山捡三天草药才能睡一晚上,太不划算了。” 九方渡却不听他说的,径直抬脚走过去,“穷酸样。” “等等,九方兄,我们不能乱花李伯的灵币!”燕琨玉知道九方渡恣意惯了,以为他又要随意挥霍,只能匆忙上去阻拦。 第64章 可走到跟前时,他才发现九方渡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圆玉石,那渡船人看到玉石眼睛都亮了。 “两位贵客请上船,今夜流光客栈只招待您二位!请——” 燕琨玉来不及惊讶,九方渡就已经站在船上朝他伸出了手。 他指尖冻得发红,将手放在九方渡宽厚炙热的掌心,被紧紧包裹,猛地被拉到船上。 “九方兄,你那个珠子是不是很贵啊,是不是亏啦……” 不贵,只不过是怀夕仙君给他的,他随身带了几百年。 “那种玉石,本尊多的是。”九方渡说着已经走到了船前面的围栏处,自顾自看起了风景。 船突然在水面上晃动,燕琨玉扶着围栏走到九方渡身边,低声说:“谢谢你,九方兄……” “我也想上来看看风景,你不必多想。” 燕琨玉侧目偷偷用余光看他,手撑在围栏上,任由晚风拂过面颊,岸边的小巷口还能看到街道上的灯火和百姓。 本该惬意,燕琨玉却觉得冷得骨头疼。 忽地,肩上一重,温热气息萦绕,他低头一看竟是九方渡的外袍。 “戴上。”九方渡又递来一样东西,一对灰色毛绒的耳暖,可以罩在耳朵上。 “好可爱,这是哪来的?”燕琨玉抬头,随着九方渡眼色的视线看去,在流光客栈门前挂着一排耳暖。 应该是给客人晚上看风景提供的。 燕琨玉接过来,乖巧地将耳暖戴在了头上,整个人像是缩在一团棉花里。 又像是雪地里的一只灰色肥兔子,他抬眸憨憨笑着看向九方渡:“九方兄,你对我真好。” 九方渡放在围栏的手逐渐收紧,直到嵌入,才生生忍住探手过去捏一捏燕琨玉脸颊的冲动。 “不准笑!”九方渡心中狂跳,移开视线看向远处。 身边果真没了声音,九方渡静静看着前方,妄图将自己的心跳平复,却忽地感觉身后有声息,而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就贴在了他的鬓角,他转身看去。 是燕琨玉拿着一个新的耳暖悄声凑到他身后,想给他戴上。 “九方兄,我看你耳朵好红,是不是也很冷。”燕琨玉天真无知,不知道此刻的九方渡耳朵红真正的原因。 九方渡静静看着他,任由燕琨玉用那只冰凉的手触碰他滚烫的耳廓。 而后又歪着头疑惑,最后还是踮脚要给九方渡戴上那耳暖:“你低低头嘛,九方兄。” 燕琨玉的笨拙地靠近,九方渡却不弯腰。 看他将耳暖费力戴在自己头上,可惜因为九方渡的不配合,那耳暖又滑下去。 “哎!怎么掉啦。”燕琨玉凑近踮脚去抓,却反倒被紧紧桎梏住了了腰肢。 抬眸,看到的确实九方渡几乎着了火的眼眸。 那种如同看到猎物的眼神让他脊背发寒。 “是你又来勾引我。”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眼前灯火晃出虚影,他的腰肢被紧紧缠住,有一种几乎要被嵌入骨子里,融为一体的感觉。 燕琨玉来不及开口,他的脖颈被凶猛掐住,痛都没体会彻底,唇上便传来滚烫的热意。 他瞠目看着眼前的人,耳鸣声让他无法听到周遭的一切声音。 九方渡闭着眼,无师自通。 啃咬、吸吮,强制燕琨玉张开嘴,承受炽烈如他一样的吻。 心脏快要爆炸了,燕琨玉呼吸不畅,从顺从变反抗,他脸憋得发红,抬手去推九方渡的胸口,却更像是欲拒还迎。 九方渡第一次尝到这样的甜蜜,不舍得分开,抬手在燕琨玉的臀面落在一巴掌。 只可惜不舍得,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像是饿了几天的狼,用手攥住那软肉,反复掐弄。 “不许逃,燕琨玉。” 九方渡一字一句,像是要将燕琨玉吃进肚子里。 他放在燕琨玉脖颈上的手桎梏住对方的下巴,指腹缓缓摩挲过燕琨玉被吻肿的嘴唇,将水渍拭去。 燕琨玉早就软成一团云,靠在船的围栏上,大口呼吸着。 眼中水光潋滟,比河水更勾人:“九方兄…” “再在外面随意勾引本尊,这里便替你受罚。”九方渡还记着上船前那点小插曲。 “我、我没有的,九方兄,冤枉我……”燕琨玉呼吸不畅,险些从九方渡臂弯里滑下去。 九方渡干脆一把将人抱起,竟放在了船的围栏上,只要再将燕琨玉轻轻一推就会掉入水中。 燕琨玉身体摇晃,往后看了一眼,吓得手脚并用,又像是条八爪鱼一样缠在了九方渡身上。 “别这样,会、会掉下去的!” “那就抱得再紧些。”九方渡丝毫不心软,他声音低沉,如河边流淌的月色。 在燕琨玉惊慌的表情中,他双手捏住燕琨玉的腰,又循着那两片柔软,深吻下去。 第46章 九方,好久不见了 深吻结束,燕琨玉被亲得头昏脑胀,睁圆了眼呆呆看着面前九方渡。 那人眼中的炙热情绪,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只在九方渡身上见过冷漠,怒火,没有见过这般模样。 燕琨玉心跳得很快,嘴唇又肿又红,亮晶晶一片。 他的手紧紧抓着九方渡胸口的衣襟,重重喘着,不懂情趣的问:“九方兄,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第65章 “你我本就是夫妻,这样有何不对?” 听九方渡这样说,燕琨玉即使心里觉得奇怪,也没有再问了。 “这么会迎合,裴叙也对你这样过?”九方渡声音低沉,眸光紧盯着他。 燕琨玉不过愣住片刻,九方渡眼中就如同冒火,他赶忙摇头:“那是我的师尊,我怎么敢。” “是不想还是不敢?”九方渡刁钻道。 燕琨玉不知这两个词的区别何在,只能顺着九方渡:“不想,也不敢。” 闻言,九方渡面上才缓和些:“我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你只能留在我一人身边。” 此时的燕琨玉,一时上头只觉得心动,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之后的日子里会成为他的噩梦。 灯火映在两人身后,九方渡看着燕琨玉,视线又落在了那张翕动的唇上,便想要凑过去继续吻。 燕琨玉身子一软,装虚弱倒在了九方渡肩膀上。 “九方兄,让我缓缓好不好,真的喘不过气了……” 燕琨玉别无他法,只能冒险试着服软。 刚才那强制的吻,让他嘴唇发麻,舌尖也隐隐作痛,可心却是热的。 在真气周转的经脉中,燕琨玉感觉,自己心跳每快一分,真气流失就快十分。 他咳嗽几声,最后竟然真的趴在九方渡身上虚弱到起不来。 “九方兄,那个巫师或许说得也是真的,这次的伤有些难捱。”燕琨玉粲然一笑,逞强道。 九方渡神色晦暗难辨,搂着燕琨玉的腰身,半晌才道:“我让你活,阎王也带不走你。”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九方渡一字一句道。 外面风有些冷,九方渡看燕琨玉披着他的外衫在发抖,拢了拢燕琨玉身上的外衫,“回客栈,你该休息了。” 就这样,燕琨玉才从九方渡怀中出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恍惚。 九方渡醒来后,似乎像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可燕琨玉却又看不透。 刚才被九方渡抱在怀里没注意,这船只已经到了宽阔些的河域,河岸两边的灯火也疏了,应该是到了下一个小镇。 两人一同回了客栈内,只想过外面景色宜人,却没想到流光客栈里面古色古香。 正入门是一对假山流水,屋子里飘出淡淡的沉香气,雕楼画栋。 本以为船上的客栈不会多大,没想到推开门,竟别有洞天。 刚才带他们上船的人就在大堂中坐着喝茶,看他们进来才起身,堆起笑脸迎人。 “外面有些冷了吧,我已经为两位准备好了上好的房间,就在二楼,两位跟我来……”掌柜做出邀请手势,走在了前面。 到了房间,意外发现屋子里摆满了断袖之好所需要的器具,其中一串木头珠子挂在墙上,燕琨玉还好奇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 “这是做什么用的呀,九方兄。”燕琨玉的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开口道。 九方渡淡淡一瞥,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走到燕琨玉身边,紧挨着他:“一会你便知,不过那尺寸只怕会弄疼你,你又要抱着我哭哭啼啼说受不住。” 燕琨玉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也没明白一串珠子怎么能弄疼他,直到九方渡的手贴在他的身后……轻轻一按…… “嗯!”燕琨玉反应剧烈地跳开,整个人栽在床榻之上,手中的长珠已经丢到一边去了。 原来……原来竟是那种污秽之物! “我不行的。”燕琨玉红了耳垂,鼓起勇气拒绝道。 这珠子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若去处真是九方渡所说的,那简直称得上严刑。 “今夜不用它欺负你,怕什么。”九方渡看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起了些捉弄的心思,“用手足够让你受不住。” 听九方渡这样说,燕琨玉晴天霹雳,那张脸毫不掩藏地垮下来。 想到明日还要回李伯那里,小声打着商量:“明日还要走半天山路,能不能今日先别……” “不能。”九方渡毫不留情拒绝,“我去找掌柜送水过来,你将它拿好。” 九方渡走到燕琨玉身前,将一块火魔石放进他掌心。温热的石头传递来的温度刚刚好。 手掌的冰凉被驱散,燕琨玉的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眼皮却越发沉重,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变轻盈,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得细小模糊。 直到手中的火魔石坠地,燕琨玉倒在了床上。…… 九方渡在大堂点了些吃的,回到房间时,屋子里静悄悄的。 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他微微蹙眉,等走过屏风,却看到离开前原本坐在床沿等他回来的人,此刻竟栽在床上,手垂在床外像是晕过去了。 “燕琨玉!”九方渡心中一紧,两眼再看不到别的。 他快步过去,握住燕琨玉的手掌,感觉到对方正在消散的真气,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 忽地耳边听到窗户打开后的风声。 “九方,好久不见了。” 九方渡脸上表情凝固,浑身血液都僵了。 他缓缓回头,看到那坐在窗沿上的‘人’,正温柔地微笑看他。 “怀夕……仙君。”字字艰难,九方渡握住燕琨玉的手腕,脑袋混沌。 第47章 一起睡嘛 坐在窗沿的并非真的人,而是怀夕仙君三魂化作的神识。 第66章 九方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怀夕即使只剩下三魂,还是能够这么快塑造意识。 不过短短四个多月的时间,他竟然就这么炼造出神识了。 ‘怀夕’低头看了看自己化成神识的身体,此刻好像随时都会随风散去一样。 “这就是裴叙为我选的容器吗?若是没他从中作梗,将我魂魄打碎到只剩三片,三百年前我就能重塑人身,将天庭的人杀个干净。” 坐在床榻上的九方渡这才放在燕琨玉的手,替人盖好被子。 起身时,视线短暂却幽深地在对方脸上停留,再转头看向‘怀夕’时只剩一片清明。 “仙君,之前你说要练的永芳经已经突破了四层。”九方渡声音有些沙哑,曾期待了五百年的时刻,九方渡竟然没觉得多高兴。 “你做的很好,这具身体很快就要属于我了。本以为这个剑修资质太差,至少还要等上百年才能化形,还好你一直将自己的灵气渡给我,让我轻松不少。” 话音落下,九方渡瞳孔微震动,藏在袖口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他僵在原地,脑海中一遍遍是怀夕刚才的话。 所以,那么他渡给燕琨玉的灵力,其实都是以另一种形式给了怀夕? 他从未想过会如此。 “他不过是个五灵根废物,不如趁此机会,换个容器如何。”九方渡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怀夕’温柔一笑,关切似的:“九方,你还是和当初一样重感情,怎么,看来是与他成了亲,不舍得了?若是九方说不舍得,那确实是要换的。” 前世的九方渡留在仙君身边的时候不过是少年那段时间,青涩稚嫩,事事对仙君没有隐瞒。 “不过玩物,谈何不舍。”九方渡声音阴冷,面上看不出一点刚才在甲板上动情的痕迹。 对面的‘怀夕’见状才收回紧盯着九方渡的视线。 “这具身体确实差了些,不过换新的容器会更麻烦。而且,就算我离开他的身体,不用他做容器,他一样也活不成了。” 九方渡眉头微动:“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我忘了告诉你,练永芳经的没有活过三年的。这是一个没有回头路的心法。 传说不周山上有一朵灵芝草可以人起死回生,每日都需要服用,可惜那东西早就被不周山上的妖兽吃了,更别提每日服用。” 话说到最后,结论还是两个字——无解。 “是吗……那日后仙君也可以像今日一样化作神识,随意从他身体里出窍吗?”九方渡没接怀夕的话茬,反而问起别的。 怀夕摇了摇头,再说话时身体已经愈发变得透明。 “我的神识维持不了太久,你平时多给我灵力,我会快点化形,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平了昆仑!” 不知为何,此刻他脑中想起的竟然是今夜,燕琨玉站在烟花下,凑在他耳边傻笑着说要和自己做普通夫妻。 怀夕仙君灵魂彻底消失,那人缥缈的声音还回荡在房间中。 “九方,别忘了,你身上的仙骨是谁舍命给你的,可不能枉费我为你偷了百根仙骨挨个试验的结果!!” 房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九方渡站在房间中央,脸色阴翳,连同周围空气都冷下来几分。-- 燕琨玉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出了窍,好久好久才回到自己身体里。 身体逐渐有了重量,能感知到周围的事物,他缓缓睁开眼,只以为自己刚才是太累睡着了。 屋子里有一股很淡的苦杏仁香。 燕琨玉意识逐渐清晰,在被子里蹭了蹭,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袍不知何时已经被脱掉,只剩里衣。 他这才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空荡荡没有温度。他一睁一闭掀开眼皮,睫毛颤动着,撑起身体探出床榻之外去看。 九方渡正负手站在窗户边上,低头不知看什么。 那人身上的黑色右衽暗纹长袍都没有脱下,不知站了多久。 燕琨玉以为又是自己睡姿太难看,害得九方渡睡不着,只能在地上干站着。 “九方兄?”燕琨玉轻声唤了一句。 窗边的人动了动身子,猛地转回头:“玉儿?” “九方兄,你怎么不来睡,是我的睡相差,又让你不舒服了吗?”刚睡醒,燕琨玉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委屈似的,怪可怜的。 “燕琨玉。”九方渡又叫了一声他名字。 不像是叫人,更像是确认身份。 燕琨玉不知为何还是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答应道: “嗯是我……怎么了九方兄,你走了床上好冷,你来和我一起睡嘛?我保证不打扰九方兄,不乱动……” 听到燕琨玉软喃,撒娇一般邀请他,九方渡心事短暂地抛之脑后了。 “好。”他答应道。 回到床榻上,九方渡刚躺下,才说过不抱着他睡的人,像是只粘人的猫儿贴上来。 九方渡面上丝毫看不出厌烦,其实也从未有过。 “明完该回轩辕丘了,回去前你想去何处,我可陪你一日。” 说完下一秒,九方渡听到的却是燕琨玉均匀的呼吸声。 他转头看去,燕琨玉脑袋紧贴在他颈窝间,呼吸绵长。 九方渡眉目间的愁色淡去几分,可燕琨玉身上温度却不高,九方渡将人揽住怀中,下意识地想要为他渡灵力御寒。 第67章 手掌举在半空生生忍住,收回。 最后只落在了燕琨玉的腰间,纵情地拥抱他,粗粝的指腹不着痕迹地拂过对方的手腕,又到后颈。 一寸寸,绯红一片。 他垂头看,满眼怅然。 “你绝不会死,本尊保证。”九方渡哑了嗓音。声音微微发颤。 第48章 真相大白 燕琨玉早早醒来,房间有阳光刚好照进来,能听到外面叽喳的鸟叫,还有不太清楚的说话声。 果然还是在九方渡怀中,不过是九方渡侧身双臂紧紧将他揽在怀中。 燕琨玉贪恋此时的温暖,小幅度在九方渡胸口蹭了蹭。 又不太老实地揭开九方渡领口的布料,想看看他身上的伤愈合得如何。 “一大早,又在乱摸什么?”九方渡声音从头顶传来,手上又无意识地将燕琨玉抱得更紧。 “再胡闹,便自己去墙上挑个喜欢的,把昨夜未做之事补上。” 闻声,燕琨玉余光看了眼墙上的东西,手像是被烫到似的赶忙收回了,“我看看九方兄的伤势如何了。” 九方渡反倒扯开燕琨玉的领口,燕琨玉打滚睡了一夜,身上缠绕的绢帛已经松开了。 能看到里面的伤口,不知是不是昨日九方渡给燕琨玉渡了不少灵力的原因,伤口已经愈合了。 两人在床上又腻歪了会,燕琨玉肚子叽里咕噜发出控诉时,两人才收拾下楼。 去楼下吃早饭,九方渡又问道:“今晚该回轩辕丘了,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埋头喝粥的燕琨玉闻言抬头,含糊不清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九方兄,你找到回去的路啦。” “齐眉派来的信鸦已经先找到了我们。” 燕琨玉早就知道会有一天还要回轩辕丘。 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想到在外面这半个月时光,虽然受了伤,可每一天都充实又快乐。 这样的生活让他开始对自己一直以来飞升成仙的坚持都有些动摇。 燕琨玉知道自己无法留在这里的,心中怅然难免。 这时一边的掌柜突然走过来。 “二位若是还想在宁兴镇停留一日,不如去乡间看看,现在正好是三月,有不少文人都在水滨进行除秽仪式,在水边宴饮,踏青,我看二位气质不凡,不知对这种活动是否感兴趣。” 九方渡装着心事,提不起兴趣。转眸看向燕琨玉,那人目光熠熠,全神贯注地听掌柜介绍除秽仪式。 待掌柜一走,便转头看向九方渡,小心看了眼对方的眼色,问:“九方兄,我可以去看一看吗?” 燕琨玉伤势刚好一些,昨日因真气无法御寒而冻得发抖,九方渡其实并不想让他去。 “方才掌柜说民间青年约会都喜欢去,我也想和九方兄约会……” 九方渡的心就因为这样一句话软下来,却仍是面色沉着,凶巴巴地吓唬人: “若你因玩水伤势恶化,回去后,我定禁你的足。” “我不玩水,就去看一看,看别人玩,我只跟在九方兄身后。” 出发前,燕琨玉确实是这样保证的。 可等到了乡间看到水滨边上的场景,那些对九方渡承诺不下水的话早就偷偷装作忘掉了。 沿着一条清澈溪水,两岸树也刚发芽。 不少男男女女汇集于此,手中拿着兰草,在岸边俯身,沾沾流水,互相用兰草在对方身上拍打。 刚才问过掌柜,这叫‘祓禊’,民间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借助大自然的纯净除去整个寒冬的秽气。 “还真是热闹,九方兄,一会我们也像他们一样,用兰草在身上打一打……” “不行,别忘了来之前你如何向我承诺的。” 九方渡专断独行,自从昨夜后,对于燕琨玉的这条小命对待起来更是小心极了,“你自知真气无法御寒,非要胡闹?” 燕琨玉见状知道这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有些失落,但还是顾及着九方渡的情绪,去寻九方渡的手来牵。 奈何,九方渡心情不佳,手甩开一回,燕琨玉犹豫片刻,没敢再握了。 “九方兄,别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九方渡冷冷一哼,傲娇得很。 他走在前面,把燕琨玉落下十步的距离,直到到岸边要踩着石头过河时踉跄一步,他才停下。 “这里道路崎岖,还不过来牵着。” 燕琨玉眉眼一弯,笑着说声了‘好’,走上去将手放在了九方渡的掌心里。 沿着溪水再向上走,才发现山上有一处汤泉,来的人不算多,僻静适合幽会。 燕琨玉软磨硬泡,九方渡这才答应下来可以进去泡一会汤泉解乏。 “九方兄,那边有卖束好的兰草,我去看看。” 燕琨玉话音刚落,就匆匆往不远处的小摊贩跑去。 九方渡甚至没来得及拦住。 看着燕琨玉那一角翻飞的白衣,他良久才收回视线。 他先褪下外衫,面无表情走进汤泉的那一刻。 汤泉中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起身,绕开九方渡,离开了温泉。 九方渡靠在汤泉壁坐下,闭上眼,温度正好,耳边是汩汩水流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他此刻本该和燕琨玉惬意享受这春天,可惜,藏了满腹心事。 第68章 九方渡听到燕琨玉悄声靠近的脚步声,嗅到兰草的香气。 他已经猜到对方要做什么,却装睡纵容燕琨玉用沾了水的兰草轻轻拂打在他的背和胸口。 “九方兄,快别睡了,我来给你除去身上的宿垢,来祝福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燕琨玉大着胆子用兰草在九方渡身上乱扫,兰草的尖端几次贴着九方渡的脸而过。 待搔过那人的耳廓,九方渡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目光沉沉落在燕琨玉手上的兰草上,而后又盯着他的双眸。 燕琨玉一下子就怂了,以为自己惹恼了对方。 他畏惧地后退几步,“哗啦”一声水响,九方渡抬手桎梏住燕琨玉的手腕。 兰草被夺,燕琨玉整个人也栽进汤泉中。 “唔!等一下…” 水花四溅,燕琨玉感觉到身体在失重。 无措中下意识乱抓,等汤泉水面平静,他才敢呼吸睁开了眼,自己早就被九方渡抱在怀里了。 面前,九方渡那张脸上也溅上了水珠,随着睫毛颤动落下,让那张冷硬的脸生动了些。 “你跑什么?我还舍得吃了你?”九方渡低声道。 燕琨玉这才发现九方渡并不是生气了,只是单纯的脸臭。 他刚要说话,却发现九方渡将他抱得太紧,光是呼吸起来,胸口都有些难受。 “九方兄,你轻些好不好,疼……” 九方渡几乎瞬间就放松了对燕琨玉腰肢的桎梏,温柔抚弄几下以示安慰。 然后问:“冷不冷?” 燕琨玉摇了摇头,看到九方渡手中的兰草:“九方兄,我先站起来,你也帮我用兰草拍打一下,据说可以除去霉运,带来好运。” “迷信。” 九方渡嘴上拒绝他,可等燕琨玉站起身时,他慵懒靠在汤泉边上,却还是听了燕琨玉的。 抬手时,用兰草在他身上轻轻挥了几下。 燕琨玉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九方渡郁闷的心也跟着舒缓了。 燕琨玉湿透了身体,被勾勒出完美的弧形,尤其是臀,九方渡目光落在上面,兰草随之也一落。 带着某种撩拨之意,九方渡用手指代替兰草轻轻抚过。 “九、九方兄……” 燕琨玉就算再怎么天真,也明白了九方渡这动作的意味,他任由九方渡的手在水下偷偷作恶,命令他:“腿张开。” 他没有反抗,只是红透了脸,背过手轻轻攥住九方渡手指。 侧头回眸,眼里一片水光:“若是九方兄想,不如回到轩辕丘再做那种事,我也喜欢九方兄,也想和九方兄做,只是不要在这儿……” 燕琨玉说完,九方渡整个人都怔住了,那双眼晦暗不明盯着燕琨玉。 燕琨玉想要凑过去问问九方渡怎么了,却看到远处有人走来,他害羞地蹲下去想要缩进汤泉中。 却不想,九方渡竟然再一次将他揽入怀中,那人炙热的气息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玉儿。” 他被迫承受着九方渡的吻,比昨夜在船上还要再温柔些。 听到那人用低沉的声音唤他的名字,他张嘴要讨饶,却又被九方渡再度吞入口中。 心跳得太快,他不安又悸动。 在结束时,燕琨玉听到九方渡哑声贴在他耳边说:“回轩辕丘后,你我重新成一次婚。”-- 从汤泉出来,九方渡用灵力将两人身上的水份烘干。 用阵法移动到李伯小木屋的附近,回到山腰的木屋时,刚好是黄昏。 李伯正做着晚饭,炊烟袅袅升起,飘到空中。 想到一会就要离开,燕琨玉心中生出些不舍来。 “李伯,我们回来了!” 燕琨玉拿着沉甸甸的灵币袋子,跑进院子里。九方渡没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面色柔和。 李伯似乎料到了两人这么快就会离开,将自己做的几幅治伤的汤药递给燕琨玉,后者以从怀中掏出一株通身明黄的草药。 是他今日在宁兴镇乡间找到的难得的草药,价值千金。 九方渡看着那两人执手相握,像是不舍。 他一个人站在风中,像一个局外人。 待燕琨玉跑出来时,那李伯转过身,竟朝他也挥了挥手。 夕阳余晖落在小院中,九方渡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不知是什么驱使,他竟然也真的举起手挥了挥。 再到山下,便是齐眉带着轩辕丘的人乌泱泱一片单膝跪候着九方渡。 那人看到燕琨玉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又低下头了。 “尊上,属下来晚了,回去再向尊上请罪,现在已经备好坐骑,可要现在回轩辕丘。” 此时燕琨玉才终于回到现实,他看着面前一身黑袍的男人,再次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 “诸怀和蛇妖都解决了吗?”九方渡冷声道。 “诸怀已经抓到轩辕丘了,蛇妖……齐眉无能,那蛇妖狡猾惯会用毒,齐眉没有将其杀死,只封在北岳山的洞穴附近,让他们不能行动,等尊上决定如何处置。” 九方渡眼中布满阴翳,声音杀意昭然:“先杀蛇妖,再回轩辕丘。” 他说着便布阵,紫光瞬间照亮丛林。燕琨玉闻言,赶忙抓住了九方渡的手:“别去!” 九方渡顿住,周身杀意未散,却耐着性子转身看燕琨玉。 第69章 “那日我见那蛇妖一白一青,刚好一对,九头蛇妖是因为重伤了白蟒才与我们拼命。 我知道九方兄一定会取了他们的命,不过你现在伤势未愈,只怕会再次受伤,不如就这样,让他们只能留在北岳山,不能再去害人。” 闻言,九方渡像是还有些不愿意,蹙眉犹豫,是燕琨玉摇了摇他的手臂,撒娇说自己累了。 那人才答应下来暂时放过蛇妖,先回轩辕丘。-- 时隔半个月终于再度回到了行梦楼,刚一进门,齐妩就冲过来,眼泪巴巴打量自己。 嘴上也没停:“燕公子,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听孙苍那个呆子说,尊上中了那蛇妖的毒,是你去救了尊上。 那蠢大夫,什么都不会,再说尊上,分明那么厉害,怎么能让我家燕公子受伤!……” 好久没听齐妩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这段日子还有些想念,可眼下齐妩说起个不停,燕琨玉倒有些无奈了。 他微微一笑,坐在桌前,给齐妩倒了杯水:“齐妩,别生孙大夫的气,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你就是对谁都好,受伤的才总是自己。” 齐妩又喋喋不休说上了轩辕丘这几日的事,连酸与蜕皮换毛一事都告诉了燕琨玉。 忽地有只麻雀儿从未关的门飞进来,在屋子里徘徊几圈,最后朝着燕琨玉飞来。 燕琨玉一眼认出这是他和师尊之间传信的纸乌化作的鸟。 “对了,燕公子,你不在这些日子,这只鸟总在行梦楼上方,动不动就站在树枝上,是你养的鸟吗?” 燕琨玉摇摇头没回答,而是伸手让那只鸟落在自己手指上,“齐妩,我有些饿,你能帮我去膳房拿些吃的来吗?” “瞧我这脑子,膳房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去拿!” 齐妩一拍脑袋,转身满脸笑意走出了卧房,步子都轻盈不少。 门被关上,行梦楼只剩下一人一鸟。 燕琨玉抬手轻触,那麻雀便成了一张纸做的鸟,静静躺在掌心中。 将纸摊平,燕琨玉看到上面的字,愣了许久,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疑惑看着纸张。 【玉儿,你与我所说的《永芳经》,并无洗髓换骨的本事,练此心法之人反倒有性命之忧。若有危险无法回信,三日后,我在轩辕丘外候你。】 信中师尊语气温柔得像是变了个人。 燕琨玉来不及感受这一份迟了一百多年的师徒情。 但他知道师尊裴叙在这种事上从未骗过他。 可即使如此,他也没怀疑九方渡。 只以为那心经第一页本就没写清楚名字,或许是九方渡给错了心经。 他将纸乌放好,动身去了游灵楼。 游灵楼此刻灯火通明,燕琨玉自以为不过是个误会。 他手中还握着半块玉佩,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既已爱上九方渡,定是要将玉佩作为定情信物给对方的。 只可惜第一天来轩辕丘就碎了两半,不过被他修缮成两部分,他和九方渡一人一半,也算浪漫。 如此想着,燕琨玉站在了游灵楼门前。那门关的并不严实,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尊上,我已经将诸怀的血炼成丹药,只等燕琨玉服下,解救他身体里那位仙君的三魂。” “他只要按日吞服,加上勤练永芳经,三个月内一定会死,到时候仙君便会重生。”是孙苍的声音。 燕琨玉半空的手顿住,站在原地,隐匿了气息。 “不急。”九方渡的声音沉静,冷漠。 “尊上,已经没有时间了,太羲宗那位已经在轩辕丘下等着了……还是说,您之前骗我,您真的对他动了真情?” 燕琨玉的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屏气等待着审判。 不知等了多久,他听到九方渡的声音。 “对他好不过是因为他躯壳里装着的是仙君的三魂。他对本尊而言,不过是个玩物。等玩够了自然打碎他的魂魄,本尊要的不过是他这具躯壳。” 话音未落,燕琨玉的泪跟着玉佩一同落下,那算不上好玉,落地便碎了。 泪水结在睫毛上,如断线般砸落。 他呆滞地看着窗上烛光映着的剪影,心痛欲裂,连同四肢百骸都在下坠,坠入深渊。 没有人爱他,从来没有。 一切都是他的错觉。是假的。 脑海中一幕幕是九方渡抱着他说要与他成亲的画面,是两人亲密相拥的瞬间。 燕琨玉后退一步,经脉逆行,宛如置身冰窖。 他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幸,最终都压在九方渡这最后一根稻草身上,彻底压折了他的脊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下次更新在下周二,同时也会入v,我会保障更新频率,希望还能在评论区看到大家!!接下来即将是本文高潮,互虐加上追妻火葬场~ 第49章 三日后大婚 游灵楼内。 此刻正屋中,坐在书案前的九方渡听到屋外的声音一怔,刚才一直疲于应对孙苍,竟没注意到门外的气息。 他心口一紧,忽视孙苍投来的谨慎视线,心中不安。 起身撞到了笔架,步子走得又急又快,一把将游灵楼的正门推开。 见到门外的人时,九方渡彻底傻了眼。 第70章 燕琨玉一身白衣,肩膀像是缩在一起,身形霎时间瘦削了一半。 那人的热泪强忍不想落,倔强着红了眼眶,脸色苍白透明,紧紧咬着唇,殷红一片。 那眼中的悲戚,了无生机。 燕琨玉这样的表情是九方渡第一次见到。九方渡突然有种要抓不住燕琨玉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来的。”九方渡问。 燕琨玉毫无避讳地直视着九方渡,哈气从口中一团团散出来。 他抽噎一声,九方渡的心便揪了起来。 可九方渡又执拗地想要听到燕琨玉回答。 其实不过是担心燕琨玉连话都不愿意与他说。 “我在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说话。”若是认真听,能听出九方渡语气中的颤抖。 “从九方兄说,你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身体里装着的是仙君的三魂,我对九方兄而言不过是个玩物……” “……够了。”九方渡试图打断他,燕琨玉却唯独这次没有听他的。 他一边流泪,抽噎着继续道:“是你还没玩够我!等到玩够了自然打碎我的魂魄,杀了我,只要我的身体……” “我说够了!”九方渡抬高声调道。 可最后,燕琨玉还是一口气不喘地说完了。 他被吼得一抖,眼泪连成珠子往下掉。 九方渡神色微动,朝燕琨玉的方向走了一步,那人畏缩地向后退,抽噎得停不下来。 “我就知道,你那么厉害,又不缺喜欢的人,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废物,原来,不过是骗我……” 九方渡心中涌上的话到了嘴边,却碍于孙苍在。 他磨了磨后槽牙,侧目看向孙苍:“还不滚!” 孙苍见势不对,行礼后便头也不回地开溜了。 游灵楼门口只剩下他们二人,春寒料峭,冷风吹得冻骨头。 “玉儿,先进来,外面冷。”九方渡声音仍然生硬,但也算是哄人了。 此刻的燕琨玉心乱如麻,怎么肯。他抗拒摇头,连连后退。 即使被拒绝,九方渡还是追上去,一把桎梏住燕琨玉手腕。 力度稍大了些,燕琨玉吃痛,扯到肩膀上的伤口,他闷哼一声,九方渡看到他脸上忍耐的表情,赶忙放轻力度。 “跟我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话说完,九方渡才发现自己不论以何种借口,他确实都要利用燕琨玉的身体让怀夕仙君重生。 怀夕仙君似乎在永芳经四层突破后,就已经化作神识,可以抽离燕琨玉体内有自己的意识。 不知此刻对外界的事是否有感应。 若是有感应,便更不能多说。 可面前燕琨玉竟真的停下,看着他,像是还抱了一丝期待。 “……”九方渡哽住了,他满肚子的话,什么也说不出口。 燕琨玉自嘲一笑,敛眉时眼中黯淡下去:“尊上不必再为我这样的人费力想个理由。” 话音落下,他竟从九方渡手中挣脱,落荒而逃。 九方渡有口难辩,眼前忽然乍起一团烟雾。 和在北岳山对付蛇妖时如出一辙,却没有舍得用致幻的毒。 九方渡不得不后退,掌心化作灵力劈开雾气时,燕琨玉早就不见身影。 那空荡荡的长路,满地月光,是撒了一地的冰碴。 九方渡这才看到地上已经摔得粉碎的半个玉佩。 俯身下去拾起,任由破碎的玉佩边缘划伤他的指腹,鲜血浸染。 将玉佩放好时,齐眉忽地从上身后的转角冒出来,疾步走到九方渡身侧。 “尊上,轩辕丘外,那位拿着画影剑之人又来了,如何应对,凭尊上吩咐。” 九方渡眸色晦暗,他受伤在外的这段时间,裴叙不知为何总在轩辕丘山下徘徊。 他并不当回事,若是五百年前,他确实打不过裴叙。 现不一样了,他早就不是那个刚换了仙骨的小童子。 “他既然愿意为本尊当个巡山的,何须管他。”九方渡丝毫不在乎道。 齐眉脸上表情有些为难,“可那位,方才正在起阵……” “他若是真有打破结界的本事也好,本尊正好想杀个人来消气!” 话说完,齐眉顿了片刻应了一声‘是’,待她再抬起头时,九方渡早就没了身影。行梦楼。 燕琨玉回来的时候,齐妩还在开心布菜,看到燕琨玉哭肿的眼整个人都呆住了,连话都没敢问。 “齐妩,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要先睡了。” 燕琨玉声音哭得哑了,桌上的菜看都没看一眼,外衫也没脱。 上了床榻,将自己缩成一团,躲进了被子里。 “那…饭菜我就不拿下去了,燕公子你要是半夜饿了,还能起来吃一些。”齐妩软声细语道。 床上的燕琨玉背对着外面,没有应声。 齐妩便没有再问,贴心帮燕琨玉放下床榻两角的薄纱,熄灭了魔石,悄声退出了行梦楼。 屋内只剩燕琨玉一人,他却仍闭着眼,湿润的热意停不下,沿着眼角流进布枕里。 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过去的一幕幕。 自己被元如云刁难时,九方渡一次两次救下他;在无涯客栈割破手掌喂血为他解毒;还有烟花下的许诺…… 这些分明都是真的。 可耳边又是九方渡说自己不过是因为体内有他在乎的人的三魂,所以才留自己在身边,做个玩物。 第71章 燕琨玉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什么拉扯,他脑子混沌一片,什么都想不明白了。 那些烟花下说过的话,许的诺,都成了魔咒。 一回忆起,思念就不眠不休地折磨着燕琨玉本就破烂不堪的心。 忽然,只能听到虫鸣的寂静夜晚,门外传来脚步声,燕琨玉紧紧闭上了眼。 “尊上,燕公子有些累,已经睡下了。”齐妩按住了门。 “本尊只是来看看他,不吵醒他。” “这……尊上,今日不然还是让燕公子一个人静静吧,他说不想见人。” 门外沉默良久,就在燕琨玉以为九方渡会发火,正准备出去拦着别伤到齐妩时,听到了九方渡的声音。 “……好,那本尊明日再来看他。” 终于察觉不到九方渡的气息,燕琨玉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榻上,他本以为会彻夜难眠,也或许是哭得太累了,竟没多久便睡着了。 睡着后的燕琨玉,自然不知下半夜,天快破晓时,九方渡曾来过。 那人坐在床沿,盯着他看了他许久。 九方渡倒是一夜未睡,那双眼眸猩红一片,看向燕琨玉时却柔软下来。 一夜过去,燕琨玉梦里也是九方渡,哭湿了枕头。 “我从不知,你竟这般能哭,害人心里不舒坦。” 此刻,他终于发现,燕琨玉的眼泪,比任何招式都能让他更深刻的感到心痛。 九方渡看着那双红肿的眼,微微蹙眉,终究没有忍住。 他伸出微凉的手指贴在对方的发烫红肿的眼皮上,用最柔软的指腹擦去睫毛上的泪。 指尖拂过燕琨玉眼角,又穿过发丝。 最后九方渡俯首,悄悄在燕琨玉的发梢落下吻来。 其实,解决燕琨玉体内仙君三魂的其它办法,他已经找到了。 他想的是,在大婚那日,他来服下轩辕一族给妻子,也就是本该燕琨玉服下的子蛊。 到时候燕琨玉所受痛苦就皆可由他来承担。 反正他身上一仙一魔两条命,就算死一次,大不了仙骨不要了。 他多一条命,给燕琨玉一条。不算什么。-- 燕琨玉醒来时九方渡早就离开了,他对昨夜的事毫不知情。 睁开眼只看到枕头边上放着一个雕刻精致的玉盒子。 他撑着床坐起来,明明昨天哭了半夜,此刻眼皮却一点都不疼不肿,他揉了两下,视线清明了些。 打开那床头的玉盒,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金色雕花镂空小葫芦。 一看就价值不菲。 轩辕丘能送得起这种东西的,估计也就只有九方渡了。 他神色淡淡,恨不得立马丢掉。 可还是忍不住拿起那小金球,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小金球里带着一股从未闻过的花香,他举起时,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是一个丹药样式的东西,不知是什么草药搓的。 “燕公子,你醒了吗?”恰巧齐眉这时来敲门。 “醒了,进来吧。” 齐妩端着早饭走进来,看到燕琨玉手中拿着那东西,想起早上九方渡嘱咐她的话。 “燕公子,你手中拿着的是尊上给你的定情信物,鎏金蝶恋花金纹香囊。” 他的心没有九方渡狠,听齐妩说是定情信物时,还是没忍住拿在手里多端详了一番这圆滚滚的小球。 “这是什么香,有些特别。”燕琨玉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燕公子,你可以去问问尊上,他一定知道。” 燕琨玉盯着那小金球半晌,没再说话。 卧房又陷入死一样的沉寂中,齐妩却是带着任务来的,她踌躇不前,张了张嘴,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燕公子,还有一件事,我要和您说。” 半晌,燕琨玉了无生气的声音缥缈在空中:“……是九方兄要我领什么罚,齐妩你不必纠结,直说就可以,那些疼我早就习惯了。” “不!不是,是尊上要在三日后重新举办魔界大婚,今日起,燕公子就要为婚嫁做准备了。” 齐妩本以为会在燕琨玉脸上看到一丝欣喜,可那人眼中除了一片寂寥,再无其他。 简直像是藏了一团雾在里面,让人看不真切。 “是这样的,燕公子上一次与尊上成婚那日,尊上不在,其实算不上完婚。轩辕一族最善用蛊用毒。成婚那日是要在燕公子身体里种下属于轩辕一族的蛊虫,才算礼成。” 齐妩看了一眼燕琨玉的脸色,咽了咽唾沫,竟有些心虚。 “蛊虫?”燕琨玉终于有了些反应。 “不过燕公子放心,一般情况下这蛊虫其实对燕公子并没有什么害处。平日若是尊上受伤,燕公子会有感应,另外……若是被下蛊的人有了二心,就会身体腐烂而死,除非下蛊之人解除此蛊。” “所以只要燕公子没有二心,不离开尊上身边,就、就不会有事的。呵呵,也不算特别倒霉吧……”齐妩说到最后也说不下去了,干笑了两声。 燕琨玉脸色瞬间变了,他之前还抱有一丝幻想,他昨夜还以为九方渡在兴宁镇与他说的那些再成婚一次的话是想要弥补当初。 现在想来全是自己想太多。 九方渡不过怕自己真的跑了,所以用一个什么蛊来骗他是大婚的仪式。 这么说来,九方渡对那个仙君还真是用情至深。 第72章 酸涩感从心口涌上来,燕琨玉喉咙腥甜:“那你告诉他,我不要和他成婚了。” 齐妩微微叹了口气,这话她是万万不敢去说的。 此刻她也没有办法给燕琨玉任何建议,只能让对方别因为难过伤了身体。 可她却没想到,燕琨玉连饭都不吃了,一连绝食一整天。 齐妩怎么劝也没用,燕琨玉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到了齐妩平常送晚饭的时候,门又传来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燕琨玉头也不回,声音蔫蔫的:“齐妩,我真不饿,晚上不吃了。” “本尊觉得你该饿了。”九方渡严肃的声音突兀在卧房中响起。 燕琨玉脊背一僵,猛地转身看去。 站在圆桌边上的人哪里是齐妩,而是九方渡。 今日那人没穿一身黑,而是穿了件月牙白的窄袖右袵长袍。 想来一定是自己‘绝食’的消息传到了九方渡的耳朵里。 可燕琨玉并非不想吃,而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过来,吃饭。”九方渡却不管,他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托盘,一样样将东西拿上来。 口味都是按照燕琨玉的喜好做的,一碗甜粥,几样熟菜,一盘荔枝,还有饭后糕点,一样不少。 九方渡面上毫无波澜,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他坐在圆桌前,用勺子舀粥,又俯首吹了吹,看起来格外贴心。 燕琨玉有点抵触地看了眼对方,仍执拗地不肯动弹:“我不饿,不想吃。” “啪嗒!”粥碗忽地被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声响。 卧房中突然就安静了。 燕琨玉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肩膀一缩,警惕地看着九方渡。 “不饿也要多少吃点,你还未到金丹期,不能不吃饭。” 九方渡压下心中怒火,想着燕琨玉三日后就要真正意义上成为自己此生唯一的伴侣,对待夫人,总该温柔些。 燕琨玉自然猜不到九方渡心中所想,他只垂眸敛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突然说了一句:“我偷偷学过太羲宗的秘术。我可以把我身体里,你喜欢的那个仙君的三魂剖出来给你,你能不能放我走……” 九方渡的脸色瞬间沉下来,阴翳吓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九方渡被气得不轻,连燕琨玉说他喜欢仙君都没注意,忘了否认。 即使如此,九方渡还忍耐着脾气:“你想离开轩辕丘?那三日后的大婚,你想让我和谁举行?” “我并未答应跟尊上成婚。尊上不如等仙君一起。只要尊上告诉我他的三魂藏在我体内何处,我就能完好……咳咳!” 话还没说完,耳畔忽地刮起一阵风一般。 燕琨玉还没反应过来,衣领便被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子桎梏了一般,猛地将人也从椅子上提起来。 他被迫仰起头踮着脚尖,身体没有着力点,只能虚虚握着九方渡的袖口的布料。 对方来了这么久,燕琨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眼下乌青一片,眼中满是血丝,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九方渡连爱人的命都能用他的来换了,明明该高兴,为何是这副表情。 “燕琨玉,你再给本尊说一遍!”九方渡怒极,平时没人敢这般忤逆他,他最终还是恼了。 燕琨玉又咳了几声,感觉咽喉处的手掌越收越紧,他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句话没说对。 “咳咳……我说只要尊上告诉我仙君的三魂……” “上一句。”九方渡咬了咬后槽牙,薄唇紧抿。 他本以为燕琨玉不敢再说,可那人即使被桎梏得喘不过气,额头青筋迸起。 也还是一字一句又将刚才的话直视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并未答应和尊上成婚。” “燕琨玉!”九方渡红了眼,怒吼一声,咬牙切齿,“本尊看你是欠罚……来人,拿鞭子过来!” “是,尊上。”门外是齐眉的声音。” 闻言,燕琨玉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受伤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九方渡。 九方渡心中一软,别开头,声音生硬。 “大婚一事由不得你,你不用想着要离开轩辕丘,就算是个玩物,也是本尊腻了才算。” 九方渡气极,来之前想好的温柔策略彻底推翻,甚至有些口无遮挡。 燕琨玉睫毛轻颤,再一次听到九方渡这般冷血的话,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 鞭子被送进来,放在桌上时,燕琨玉看着那足够一拇指粗细的长鞭,浑身都觉得有些疼了。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不想挨罚就先过来把粥喝了。” “若我不吃,尊上要如何做,是要罚我鞭背还是鞭脚心。” 要鞭子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人,没想到燕琨玉当了真。 “罚你?上次你乱跑险些中毒丧命,我也只罚了你脚心一下,印子第二日便彻底消了,你以为我乐意罚你,舍得弄疼你?” 九方渡眉毛一竖,两人竟翻起旧账。 或许,再怎么不舍得弄疼,可终究不过是个玩物而已。燕琨玉想。 最后争执不清,燕琨玉坐在床沿,不说话了。 九方渡最怕燕琨玉沉默。 从未给剥过荔枝的九方渡臭着一张脸,剥了一小碟荔枝。 第73章 他以为是稀罕玩应,燕琨玉会感兴趣。他走到床沿,坐在燕琨玉身边,捏起一颗果肉饱满的荔枝肉递到燕琨玉嘴边。 “不想吃粥就尝尝这个。” 九方渡手举了半天,最后是他耐心告罄,一口咬住那荔枝肉,捏住燕琨玉的下巴,强吻上去。 燕琨玉猝不及防,对方托着他的后颈,用舌尖将荔枝肉抵了进来。 荔枝肉咬开,炸开的香甜的汁水在两人口中流连,舌尖缠绕,燕琨玉被吻的软了腰肢,一天没吃饭连推开九方渡的力气都没有。 那双手轻轻推在九方渡胸口,更像是欲拒还迎。 喂了燕琨玉一颗荔枝,那人就已经喘个不停,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有些想吐。 “不,不……唔……”话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燕琨玉又被九方渡抱住了已经酥软的腰,另一颗荔枝肉被送入口中。 从一开始就被忽略感受的燕琨玉,想起自己不过是借了那个仙君的光,成了替身,才得到片刻的爱意。 满腔悲戚涌上来,整个胸口都是酸的。 “啪!”清脆一巴掌打碎这旖旎的氛围。 荔枝肉掉在地上,滚落几圈,沾满了灰尘。 燕琨玉瞳孔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红了一片。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推开你,我真的不想吃。”燕琨玉没想到会如此,慌张解释道。 对面的九方渡头偏向一侧,右面脸颊被扇红了一片,浮现起巴掌的印记。 被扇了一巴掌的九方渡面不改色地抬起头,那双眼锋利看向燕琨玉。 后者看到九方渡脸上的伤,下意识想要探手过去抚看,却想起自己的身份,别开头,生硬甩锅道:“我说了,我不想吃,是尊上硬要喂我的。” “好。”九方渡好似没有一点脾气,只是起身拽断了床上的帷帘。 语气平淡说着荤话,“既然你上面这张嘴不想吃,便换另一张嘴来吃。”一炷香后。 床榻之上,刚才九方渡扯下来的帷帘将燕琨玉双手束缚在头顶,吊在床梁上。 “腰塌好。”九方渡冷声命令道。 燕琨玉闻言,只能维持跪坐的姿势,背对着九方渡,身体弯成一道弓,不断颤抖。 第50章 师尊打到轩辕丘了 一炷香后。 “玉儿,还要继续绝食吗?”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多余的感情。 而床榻上一片脆弱春色。 燕琨玉的手腕被紧紧束缚在房梁,手腕勒出鲜红的痕迹。 身体靠在里面的墙上,不断颤抖。 白衣下盈盈一握的腰肢被九方渡桎梏,随着呼吸起伏着的是连绵山丘。 被褥上滚落着几颗荔枝,弄湿了大片被褥,看起来一片狼藉。 燕琨玉良久没出声,九方渡不满意他的沉默。 侧目看去,那人眼泪流了一脸,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几分。 和九方渡对视上后,怯怯扭开头。 “若是不想吃,那便继续。”九方渡说着捡起床榻上一颗荔枝。 “不、不……不要,是我任性,尊上,我知错了,我吃,我吃!”燕琨玉瞬间恢复清醒,悚然看着那荔枝,向九方渡哀求。 “张嘴,过来。” 报复似的命令,燕琨玉硬着头皮缓缓挪动身子。 又因为双手被床帷束缚,身子跪坐摆成一个极其谄媚的姿势,忍受着难以启齿的痛。 新鲜的荔枝再一次被九方渡咬在齿尖,他扣住燕琨玉的后颈,终究用尽手段,以魔尊的身份让燕琨玉不得不吃下这颗荔枝。 满腔苦涩入喉,燕琨玉食不知味,将荔枝囫囵咽下去时,听到九方渡说:“若是你早些听话,本尊自然不舍得折腾你。” 燕琨玉嗫嚅着,却什么都没说。 手腕的床帷被解开,九方渡将人揽在怀中,强制喂下一碗甜粥。 燕琨玉本就不舒服,吃了这么多,胃里更是难受。 想要强撑着忍过去,却在九方渡拿过荷花酥糕点来时,没忍住吐了九方渡一身。 燕琨玉手足无措,想起刚才经历的,又是一后背的冷汗。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尊上换一身吧,别那样罚我了……” 两人在在流光客栈亲密无间的关系,恍惚一瞬间回到四个月前。 九方渡僵在原处,俯首看着自己身上的秽物,半晌沉默,捏紧了手指:“你坐好。” 燕琨玉闻言没敢再乱动,他看到九方渡起身消失在屏风后,以为是去拿什么东西来折磨他,手紧紧攥着被褥,忐忑不安。 等九方渡换了一身回来,手中多了张帕子,坐下后细致将他嘴角的秽物擦去,一直没提要罚他的事。 “既然吃不下就不吃了,喝些水?”九方渡放下帕子道。 燕琨玉见状才渐渐放松了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接过水喝了几口后,喉咙中火辣辣的炙热才好了几分。 他看着自己光着的下半身,攥着茶杯,探身去抓床尾的里裤,却被九方渡按住。 在疑惑中,后者拿过被子将他身体盖住。 “送你的定情之物怎么不见你戴?”九方渡手掌沿着燕琨玉脊骨向下,触及某处后燕琨玉汗毛都竖起来了。 燕琨玉抬头宛如受伤的小兽,眼里雾蒙蒙一片。 九方渡看着一怔,竟柔声解释:“不揉的话,怕明日肿起来你会痛,并不是要欺负你。” 第74章 即使听到九方渡这样说,燕琨玉还是如坐针毡。 “不知那是什么,该如何用,放在我柜子里了。”燕琨玉如实道。 九方渡将那盒子翻出来,将那金色的香囊球放在对方掌心,给他解释:“这是随身的香囊,本尊听闻是民间最近的流行,可挂在腰间。” 燕琨玉手中摆弄着香囊,声音没什么活力:“这里是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见燕琨玉愿意搭话,九方渡眼前亮起,却装镇定:“海棠,世间唯有昌州海棠有香,独一无二,只有你适合。” “是吗?谢谢。” “日后不论你做什么去哪里,这香囊一定要带在身上,不准摘下来。” 九方渡说完,燕琨玉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抱住燕琨玉的手稍稍用力,成功听到怀里的人闷哼一声,缩在他怀里。 “……我知道了,不会摘的。”燕琨玉这才回应一句,看着手中的香囊,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九方渡并未察觉燕琨玉的情绪,还在高兴燕琨玉愿意与他说话,又抱着人自顾自说了些。 离开前道:“三日后便是你我大婚的吉日,到时候你搬到游灵楼,与我同住。” 燕琨玉猛地抬头,对上九方渡那张冷峻的脸。 他浅声开口,声音颤抖:“九方兄,你不必为我浪费时间,不如再等三个月我死后,你与所爱之人再成婚,真的、别玩我了……” 九方渡眸色沉沉注视着燕琨玉,直让人发毛,燕琨玉畏惧收回视线,却梗着脖子,不肯收回自己的话。 浑身都软了,眼泪都能将人淹了。唯独那一寸寸的脊骨打不断。 “这几天轩辕丘外不太平,你就待在行梦楼准备,不必去其他地方了。”九方渡没有回应燕琨玉,走到屏风处,背对着那人。 “我答应你不会让你死,自然不会食言,至于你刚才所说的,以后不准再提!” 话音落下,九方渡稍柔和的表情又阴沉下去,甩手离开了。 关于那日在游灵楼听到的一切,九方渡没有解释,燕琨玉也聪明地不再追问。 成婚不过是为了在他身体里种下蛊虫,他就是一个连替身都不如的容器,仅此而已。 再自作多情就是他蠢了。 躺在床上,燕琨玉梦中一遍遍又是在民间那几日,那段共度过的虚假,竟然是燕琨玉此生不可多得的美好。 如今也被毁了个彻底。 睁开眼,燕琨玉泪光闪烁,目光却坚毅,已做好了定夺。 若是不想死,他必须要逃。--三日后。 自从上次九方渡离开,燕琨玉便没有再看到他了,一直到大婚当天,本以为能立马见到人影,全程都是齐眉齐妩两人忙活。 整个轩辕丘再一次布上红装,亭楼阁榭挂满了绸缎和灯笼。 燕琨玉一身红霞,眉间带着愁色站在游灵楼的院子中,四周挂满红绸,敲锣打鼓围观的人一个不少,喜庆得很。 唯独九方渡又不在。 远处院门,齐眉匆匆走进来,身上染了血迹,在众人视线下,向燕琨玉行礼。 “尊上夫人,尊上此刻在外御敌,还望您稍等片刻,尊上很快就回来,在这之前您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这倒是个好机会! 燕琨玉心脏狂跳起来,若是今日能逃脱……他回头看那游灵楼,往事一幕幕浮现,心脏像是被大手攥住,透不过气来。 “砰!” “快躲开!” 一切都太突然,来不及犹豫离开一事,燕琨玉就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 耳边是众人的惊呼,齐眉手疾眼快,将燕琨玉带到廊亭中。 “画影剑!是画影剑!尊上呢?” “是那个把尊上锁进镇魔谷的大乘期剑修,快找元护法来!杀了他!” 人群乱作一团,燕琨玉却定在原地,耳边恍若什么都听不到了,回头朝半空结界看去。 一袭白衣,恍若出尘。 裴叙停在半空,衣袂随剑风轻飘起。 那眉眼看过来,冷清不含半点情意。 燕琨玉与之对视,怎么心中大撼。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竟真的是他的师尊——裴叙。 第51章 没有东西能给你骗了 来不及看得再清楚些,裴叙的身影就消失在半空。 而后紧随着紫雷,毁天灭地的气势便追着裴叙而去,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远处的楼阁坍塌,震悚之际,燕琨玉不得不在地裂开前逃开,自然就和齐眉分散了。 燕琨玉忽地想起三日前自己收到的纸乌——若有危险无法回信,三日后,我在轩辕丘外候你。 会不会今日师尊就是来接他的! 燕琨玉脑袋一热,没有过多思考,趁着轩辕丘乱成一团,穿着大红的嫁衣,朝着刚才九方渡的反方向头一也不回地跑了。 这个方向刚好是红海林,那里有一处结界薄弱,趁现在没人注意或许真的能跑出去和师尊汇合。 离红海林越来越近,那轩辕丘边界外一点白影越来越大。 靠近些时,燕琨玉才认清不远处的人真的就是师尊! 那人身姿绰约,潇潇而立,如不染凡尘的神。 “师尊!” 燕琨玉仿佛看到希望,眼眸一亮,朝裴叙跑去。 就在此时,红海林骤然间卷起狂风,电闪雷鸣。 第75章 一道紫雷竟朝他袭来,燕琨玉侧目,看到身后不知何时追上来的九方渡。 因为永芳经,他的身体早就迟钝,九方渡的攻击他自然没躲得过去。 紫雷打在身上,虽不是致命的攻击,燕琨玉却也疼得咬唇闷哼,捂住胸口向后退了几步。 几乎要摔倒时,九方渡单手抓住了他红衣的领口,将他捞起来。 “燕琨玉!!你敢跑?” 这几个字咬牙启齿,九方渡追来时刚好看到燕琨玉满怀依赖地喊了句师尊。 滔天怒火几乎将他理智淹没,差点收不住灵力,将燕琨玉和裴叙一块杀了。 燕琨玉咳了几声,嘴角溢出血来,他看着近在咫尺那张愤怒的脸,睫毛颤抖,却鼓起勇气,用力挣扎想要朝师尊的方向逃。 “你就放、放过我吧……”燕琨玉带着哀求。 “你的废物师尊连自己都救不了,你还指望他救你?”九方渡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带着杀意。 “倒不如,本尊今日直接杀了他,也好断了你的心思。如何?” 九方渡说话间,背后的赤霄剑飞出,红海林中紫雷闪烁,可见主人此刻的怒意。 那赤霄剑直奔着裴叙而去,燕琨玉心口一滞,竟挣脱了九方渡的桎梏,要冲过去用灵力化盾,挡在那赤霄剑前。 凭燕琨玉那三脚猫的功夫,只怕非死即伤。 九方渡一怔,似乎没想到燕琨玉会是这样的反应,林中狂风大作,紫雷劈下来,燃烧了半片红海林。 他双眼染红,终究是收回了赤霄剑,粗鲁地扯着燕琨玉的长发将人拽回到自己身边。 “你也要为他挡剑?”九方渡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很快被怒火盖了过去。 燕琨玉红着眼,明明脆弱到对方手上再用力就会被拧断脖子,还是倔强地看着九方渡,不肯服软。 “你放我走,我会把仙君的魂还给你的,我已经没有东西能给你骗了。” 燕琨玉说着,眼泪滑落,翻涌起的情绪不仅仅是悲痛。 九方渡恨极看着那张嘴,一字一句道:“谁说没有。” 说完,他单手掐着燕琨玉的脖子,直接将人拽到自己面前。 燕琨玉猝不及防,感觉到带着血腥味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温热的唇封住了他的口,几乎啃咬,半点温情没有。 他不愿自己在师尊面前被这样对待,干脆紧紧闭着嘴,用尽全力抬手推在九方渡胸口。 九方渡用手强硬握住燕琨玉的手腕,一把别在身后,却忘了收着力气。 燕琨玉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整个右手便无力垂下,竟是被生生扭到脱臼。 怒火正盛,九方渡自然没察觉到。 九方渡一边吻着燕琨玉,一边将人抱紧。 抬头时挑衅地看向不远处的那道白衣,若不是还能感到他的气息,九方渡甚至以为裴叙已经走了。 两人眼神对视,裴叙眉头微动,周身灵气罩身,持剑刚抬脚向前一步。 九方渡见状,更用力地掐住了燕琨玉的脖子,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裴叙面上冷清看着一切,收回了脚。 “玉儿,本尊改主意了。今日若是裴叙愿意带你走,本尊便放过你。” 闻言,燕琨玉无暇顾及自己手臂的剧痛,不顾及被咬肿的唇,湿漉漉看向裴叙,像是诱惑人似的。 “师尊?” 隔着一段距离,燕琨玉听到那人说:“吾不知,玉儿你已与魔尊成婚,既如此,那吾便不再插手你的事。” 眼中的光暗下去,被九方渡桎梏住手臂带走前,他回头看着只差一步就可踏出的轩辕丘边界,宛如痴了。 “听到了吗?你的师尊不愿救你,凭你自己的本事,你以为逃得掉?” 紫雷散去,烈阳高照。 抬头看那刺眼的阳光,燕琨玉想到了一百多年前,在太羲宗大殿中,裴叙朝他伸出手那一天,也是如此烈日高照。 “倒不如一开始就别救我…”燕琨玉喃喃自语。…… 燕琨玉被一路围观带回了游灵楼,身前的九方渡拉着他被拧断的手臂,他疼得发抖却一句话不肯说,唇被咬烂了也没哼出一声来。 “尊上,准备成婚的正堂刚才有些乱了,现在正在重新准备。” “省了,直接洞房。昭告天下,日后燕琨玉便是本尊夫人,是九方族的一员。” 九方渡回眸,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观察燕琨玉的反应。 见那人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他更加不乐意了。 回到游灵楼的卧房,九方渡半点不怜惜,将人摔在了床榻上,欺身而上,阴恻恻道:“你对他有情?” 右臂被压在了身下,燕琨玉疼出了一背的冷汗。 耳边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到九方渡居高临下,那不断开合的嘴。 “痛,好痛……”燕琨玉终于忍不住,低声开了口。 九方渡正在气头上,醋坛子彻底翻了,他不知这满腔酸涩为何而来,只觉得愤怒不得不发泄出来。 “装模作样。”九方渡并没察觉到燕琨玉的手断了,只以为他在故意装虚弱。 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木盒,滑开后里面是两只蛊虫。 “服下这蛊虫,此生此世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九方渡执拗又偏执,看了一眼那两只蛊虫,目光晦暗,毫不犹豫将其中一只不知是子蛊还是母蛊吞了下去。 第76章 而后捏起另一只,冷着脸递到燕琨玉嘴边。 “吞下去。” 燕琨玉看着那扭动的蛊虫,想起齐妩对他说过的话,吃下这蛊虫,他只能成为九方渡附庸品,若非身死,再也无法翻身。 他紧紧握住左手,泪水蓄满眼眶:“九方兄,你竟真的对我无半点动情……” 燕琨玉抬眸,睫毛挂着泪水颤抖,怯怯看着九方渡,只叫人心软得发酸。 那滴泪砸在九方渡手背上,后者指尖一颤,仍冷着脸将那蛊虫塞入燕琨玉口中。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你便是我的。” 九方渡大手一扬,燕琨玉身上的红衣碎了满地。 第52章 故意让我痛 两人均是衣衫半解,床上来时铺满了花瓣,在九方渡压着燕琨玉上来,已经飘落得到处都是。 燕琨玉躺在床上,细长的脖颈抻直,白皙的皮肤下汩汩流动的血液像是红线。 在这场危险的烈焰中,他的挣扎完全没有用了。 右臂无法抬起,只有左手推在九方渡的胸膛上,可一样没什么力气。 在那人眼里不过是欲拒还迎的羞赧,这条毒蛇终究是咬破了他的皮肉,刺透了他的灵魂。 他只是砂砾,在那玉白的笋拱破土壤时,只能颤抖。 皱起的被褥,混在汗湿发丝中的花瓣……九方渡这个时候狠得要命,燕琨玉再怎么忍耐,还是怕痛,稍稍躲了一下。 见状,九方渡脸色便沉了,却仍克制脾气,温声道: “北岳山上你不是与我说,你也喜欢我,也想要和我做,怎么现在这样一副表情?燕琨玉,我要你好好抱着我。” “不……”燕琨玉脑中一片混沌,想来那日被蛇尾刺中也没有这般疼吧。 “抱紧本尊!”九方渡无法,只有用魔尊的身份压他。 燕琨玉这才不得不单手勾住他的脖子。 没多久,九方渡出了一身的汗,热得褪下衣衫时,又要燕琨玉面朝下趴着。 而后将对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时,燕琨玉脸色一片青白,可惜九方渡没注意到。 他只看到燕琨玉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不管他如何卖力,甚至在这人耳边说了百十句情话,都得不到一声回应。 “玉儿,叫我名字。” “……” 最后不得已俯身,撩开燕琨玉耳边的发,贴在他耳畔残忍道: “若不想叫,本尊现在就去将裴叙请过来,让他看你是如何雌伏于我身下的,到时候你当着他的面叫我,可好?” 燕琨玉已经神志不清,闻言还是打了个寒颤,他猛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要喊人。 “渡……噗!”奈何急火攻心,话还未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 九方渡目光终于落在燕琨玉脸上,彻底愣住了。 方才的亲昵原来都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燕琨玉面上一片死寂,哪有半点动情。 若不是颤动的睫毛,他还以为已经…… “玉儿?”他心中一悸,正欲拉着对方手臂将人扶起来,燕琨玉却疼得嘶吼,他连忙松手。 “唔!渡郎……” 燕琨玉真的说出口时,两个字再也没了当初的缠绵柔情。 床上的燕琨玉左手紧紧抱住右臂,侧着滚成一团。 九方渡一把扯开燕琨玉那松垮的领口,终于看到了对方肩膀手臂连接处青紫的痕迹。 抬手轻触,燕琨玉反应更大。 九方渡迅速反应过来是脱臼了,可他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他语气稍急道:“你的右手断了,忍着点,我来接。” 他两手分别握住燕琨玉的手臂和肩膀,正要借力将手臂接上,怀中的人害怕地躲了下,更贴在他的胸口。 “啊嗯!可不可以……轻些。”燕琨玉声音艰涩求饶。 九方渡被这一下撞疼了心口,彻底清醒了。 连床上落下的斑斑红梅也一并看到,他难以置信地蹙起眉头,他方才明明动作那么轻,怎么还会流血。 九方渡突然对自己的力度掌握没了自信,松开了握住燕琨玉的手:“齐眉。” 门外几乎是瞬间响起那人的应答:“属下在!” “让孙……”九方渡一顿,改口,“去叫白茹衣过来。”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应下来后,离开了。 转眸看向怀中之人,九方渡看着燕琨玉脸上的脆弱,抬手拂去对方嘴角的血:“再忍忍,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燕琨玉这时候无瑕顾及爱恨,软弱无力倒在九方渡胸口,点头时蹭着九方渡胸口,乖得不行。 九方渡喉咙中像是堵着什么,哑声问:“手臂什么时候断的?” “在……红海林时。” 九方渡一惊:“那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我以为尊上知道,以为你是故意让我痛的。” 短短几个字让九方渡哑口无言,抱着燕琨玉的手紧紧攥成拳,像是自言自语:“原来在你眼中,我一直是这种人。” 屋子里只剩沉默,燕琨玉也没有回应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齐眉的声音:“尊上,属下将白茹衣带来了。” “进来!” 进来一身短打布衣的女子,看起来干练又疏离,连礼都不行,径直走到卧房,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眉头敛起。 第77章 九方渡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冷声命令道:“他手断了,本尊掌握不好力度,你来为他接回去。” 白茹衣来轩辕丘之前在医馆待过,也懂制毒。 就是当初要用邪术救怀夕仙君一事,她不愿意,两人发生过争执,九方渡也再也没找过她。 她没想到,如今会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再见面。 这躺在九方渡怀中的人她有耳闻。 想着不过都是九方渡骗感情的把戏,可如今竟看到九方渡那双如毒蛇般杀伐的眼眸中,倒映的竟然只有这个剑修的影子。简直稀罕。 白茹衣掀开床前的薄纱时,还以为能看到春色。 可惜燕琨玉被九方渡用外袍盖着,蛮横地抱在怀中,除了手臂,没有任何地方露在外面。 白茹衣刚一抓住燕琨玉的手腕,那人就闷哼一声。 “你叫燕琨玉是吧,你且忍一忍,就算我再怎么轻,多少还是会疼的。” 燕琨玉精神不济,只能伏在九方渡胸口说谢谢。 在白茹衣按住燕琨玉肩膀的一瞬间时,九方渡不忍地偏开了视线。 白茹衣在医馆待过,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燕琨玉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多少痛苦就已经结束了。 “尊上的杰作,为何避而不看。” 白茹衣一贯如此犀利,也是因为这样九方渡将他安排在了最远的一处楼阁,没事便不见面。 九方渡脸色沉得难看,若不是因为抱着燕琨玉,恐怕已经动手了。 他温柔托起燕琨玉的手臂,左捏两下右按两下,确保真的接回去了,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尊上每次同房,夫人都会染血吗?”白茹衣看了眼被褥,开口道。 “……这是第一次。”九方渡说完,紧跟一句,“本尊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怎么还会受伤。你可知我要如何做,才能不让玉儿这么疼。” 白茹衣简直被九方渡的语气吓到了,这还是那个魔头吗? “刚才我看了,夫人丹田虚空,若是能在同房时双修是最好的,另外尊上若是心疼夫人,记得开始之前用些香膏,会好些。” “香膏是什么?” “……” 怀中的燕琨玉听着两人谈论了半天,竟全是那些羞耻之事,干脆闭眼装睡,降低存在感。 九方渡和白茹衣又聊了会儿,其间似乎白茹衣似乎要渡灵力给他修复内伤,却被九方渡拦住了。 后来屋子里没了白茹衣的声音,燕琨玉感觉腿上一凉。 有什么温凉的膏状物涂抹在了他的伤处,他挣扎着要醒来,手脚并用地乱挥,以为九方渡又要折腾人。 蹲在床尾给人上药的九方渡被莫名踹了一脚,正巧踢在他胸口。 他面上看不出一点怒意,只是握住那脚掌,抱在怀里,继续上药。 被燕琨玉踹到的地方,很快有血渗出,染红衣衫。 其实方才在红海林,九方渡逞强了,与裴叙的缠斗,两人都未占上风。 他被画影剑刺伤,剑气也害他受了内伤。 若是被裴叙知道这次受了伤,恐怕保不住燕琨玉。 不过好在,裴叙用了‘贯日’一招,这个招式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若非万不得已不会用。 裴叙实力远不如之前了。 看来裴叙修的无情道,修出了心魔。 心魔是因谁而起,就不得而知了。 第53章 被误会的滋味 一炷香前,轩辕丘外。 九方渡带着燕琨玉走后,红海林只剩下裴叙一个人。 他看着那两道红色身影,面上冷淡,眸中几乎看不出一点情绪。 转身御剑离去,刚一运气,裴叙喉咙一片腥甜,周身黑气缭绕,似乎有入魔的迹象。 提起裴叙,仙魔两界无人不知他已近乎飞升,只差一次渡劫就可成仙,回归昆仑仙位。 可无人知晓,他的情劫未过,不仅破了无情道的禁忌,还结下了心魔。 若不杀了心魔源头,他此生无缘飞升,无缘成仙。 裴叙单膝跪地,怀中的纸乌掉落,上面的笔迹字算不上好看,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最后一排写着那人的名字——燕琨玉。--游灵楼。 香炉中飘出青烟,屋子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燕琨玉缓缓睁开眼,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次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 想起自己晕过去前手臂还是断的,他连忙试着抬起手。 “嘶唔……”手臂还有些疼,不过好在已经能抬起来。 看来那位白姑娘将他手臂接上了。 燕琨玉又摸了摸自己下腹部,那里除了丹田,还有九方渡折磨后的余痛。 “给你吃了些治疗内伤的药,怎么,是身体还很不舒服吗?” 卧房中突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燕琨玉被吓了一跳。 他竟然弱到连卧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都听不出来了。 慌张转头,燕琨玉看到自己在九方渡怀中昏睡过去前,看到的那张脸。 白茹衣挠了挠脸,“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燕琨玉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开口嗓音哑得厉害,“齐妩没来吗?” “齐妩?你说那个小侍女,她去搓药了,我给她布置了些炼丹的任务,不过你放心,虽然都是魔修,但给你炼的丹药绝不会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第78章 这话由一个魔修说出口属实不太靠谱,但现在燕琨玉别无选择,只能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九方渡不让我给你渡灵力,皮外伤只能上药,你身上除了手臂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闻言,燕琨玉稍稍挪动了下身子,难以言喻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只能摇摇头,又左顾右盼,看了看屋子的角落。 白茹衣一眼看穿燕琨玉的难言之隐,从袖口中掏出一盒药膏,放在床头。 “九方渡不在,你别害怕。还有……这是有助于伤口愈合的神药,你若哪里不舒服,涂这个试试看。” 燕琨玉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上一次九方渡受了重伤,我都没舍得拿出来给他,燕公子你和他不一样,他死了就算了,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呀,给你就拿着用。” 白茹衣说着在燕琨玉耳边压低声音,“别让他看到了。” 听到白茹衣如此大胆的咒骂,燕琨玉勾起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多谢你,可这药太贵重,白姑娘给我些普通的就好。” 白茹衣却不肯,说是一定要燕琨玉用这神药。 又将刚炼制好的丹药拿出来,“这里有些我之前炼制的丹药,你先吃。” 燕琨玉撑着床,一点点坐起来,靠在床头时,身体的重量都落在臀上,他咬了咬唇,只得委屈地偏着身子坐。 接过丹药时,燕琨玉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谨慎又小心。 白茹衣笑着说真的没有用魔气炼制,燕琨玉信了。他放进口中,嚼了两下,整张脸都苦得拧成一团。 以往吃这么苦的丹药他都是要配一块蜜饯或者果脯的。 此刻面对白姑娘,却不好意思像是在行梦楼那般,找齐妩要甜的了。 “原来燕公子怕苦哈哈……良药苦口,燕公子还是忍忍吧。”白茹衣目光落在方桌上放着的那个圆盒上,忽地想起什么,“对了,这有些果脯,要吃吗?” 闻言,燕琨玉眼巴巴看向白茹衣,迟疑片刻后,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耳垂微红。 “可以给我一块吗?” 白茹衣轻笑,将盒子拿过来,燕琨玉挑了一块桃子果脯,靠在床头两手捏着手掌大的果脯小口啃着。 “我还以为燕公子这个时候什么都吃不下,不过现在看来精神还不错,估计恢复也会快一点。” 燕琨玉闻言动作一顿,咀嚼的动作都变得慢了,并未向白茹衣说出自己有逃跑的打算,讪讪一笑,敷衍过去:“我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白茹衣看着燕琨玉苍白的脸色,唯独那双眼熠熠生辉,挑眉道:“怪不得尊上被你迷成那副德行。” 门口的九方渡在燕琨玉醒来时就已经在了,察觉卧房中气氛还算不错,心中的顾虑稍稍放下了些。 他推门而入,方才屋子里还在交谈的二人都安静了。 九方渡不太高兴,转头看向那屏风后,坐在床头的燕琨玉,心里又柔软下来。 此刻燕琨玉正拿着桃子果脯,用那双潋滟的眼眸怯怯看着他。 就连嘴里也塞满了果脯,两个腮帮子都是鼓的。活像是之前在红海林中见过的胖松鼠。 九方渡走到床榻前,没话找话:“果脯味道如何?” 床榻上的燕琨玉仰头看了九方渡一眼,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以为九方渡会因为自己的态度发火,却没想到那人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侧身和白茹衣交谈起他的伤。 燕琨玉见对方没有再把视线留在自己身上,松了一口气,继续咬着那块果脯,努力降低存在感。 他的右手刚接上,还被九方渡反剪在身后那么久,连果脯都有些拿不住。 正要换成左手时,九方渡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手腕被触碰到,那股热意让他不禁战栗。 手一抖,果脯落在了被褥上,燕琨玉抬头惊恐看向九方渡,却在下一瞬避开了眼神接触。 九方渡的手顿在半空,将燕琨玉眼中对自己的惧怕看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留在身边的,一直都是那个叽叽喳喳的燕琨玉,也是那个在流光客栈里笑着说要生生世世与自己在一起的燕琨玉。 绝不是这样的…… 燕琨玉躲开的动作牵扯到手臂的伤,他痛哼一声捂住手臂,紧紧咬着唇,可怜地轻颤着,简直恨不得躲进身后的墙里去。 “不准再躲了!”九方渡气极,斥了一句,“过来,让本尊看看。” 燕琨玉不动,九方渡耐心告罄,用单手强制握住对方两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放在燕琨玉的领口,不由分说地要解开他的里衣。 燕琨玉吓得完全丧失反应,领口散开时才想起挣扎。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论如何都不要在白茹衣面前被折辱…… 眼眶红了起来,无声中泪水蓄满眼眶,惊恐地推开九方渡。 慌乱中,他甚至赤着脚要下床逃走,可腿软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刚要从床上下来,就被九方渡捞到了。 九方渡气得脸都黑了,看到燕琨玉毫无血色的唇又舍不得罚,只好冷着脸将人按在自己怀里。 一番挣扎,两人都已经气喘。 “燕琨玉!” 九方渡实在不明白,只是想看看他的伤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第79章 难道他方才的技术就……那么差吗,差到让燕琨玉害怕? 怀中的人听到他的吼声,湿着一双眼仰头看他,对上九方渡那杀伐狠戾的眼,没敢再忤逆对方了。 “你听好了,你已经与本尊成亲,也结下了契约,你的身和心都是我一个人的!若日后再莫名其妙地像方才那样拒绝本尊,便……” 身后的白茹衣见状也屏气凝神,心中暗骂九方渡不是人,都将人伤成这样还不放过。 下一瞬却听到九方渡用最狠的语气道:“本尊便没收了你的果脯蜜饯,这几日再不许吃甜的。知道了吗?” 这威胁得还真有出息。白茹衣心中冷嘲。 床榻上的燕琨玉仍是被九方渡扯领口的动作吓得不轻,他两只手都被桎梏,只能用手指握住九方渡的指尖。 眼里流露出悲切的哀求,颤声道:“我不躲,但能不能不要在白姑娘面前做……” 九方渡怔住了。原来他以为自己要在别人面前折磨他。 垂眸看去,燕琨玉衣衫方才就被褪到肩头。 上面紫青色的淤痕狰狞极了,肩头也肿了一圈。 方才仓皇没看得清楚,此刻再看,不敢相信用了多大的力度才会将人伤成这样。 “尊上,燕公子的心情也影响他内伤的恢复。”身后的白茹衣道。 满腔苦涩涌上来,九方渡切实体会到被误会的滋味,面上却不为所动,只是神色淡淡收回手。 灵力蓄在指尖刚要触碰到燕琨玉的肩膀,又忍住收回。 起身时,他沉声说:“白茹衣,你也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游灵楼的卧房,站在院子中。 “玉儿的伤交给你了。若是日后他有何需要,随时来找本尊。” “尊上也不让我用魔气治疗,光靠药可需要不少时间,而且燕公子伤的地方,我可不敢上药。” 九方渡眸色冷冷睨了白茹衣一眼:“那里的伤,无需你管。” “那就不管了?” “本尊自有安排。” 说着九方渡才离开,出了门,齐眉跟上来。 “齐眉。” “属下在!” 九方渡脚步慢下来,眉头紧蹙,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你可知该如何讨人欢心。” 齐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着看向九方渡,在对方投来视线时,又赶忙低下头:“属下愚钝,不懂这些。” “算了!你去轩辕丘下的青楼里抓两个小倌来,本尊有话要问。” 他天生的魔种,生下来就在奴隶场,全是靠自己逃出去。 所有人对他充满算计,若是稍微露出一点真情就被抓住弱点。 他有情丝,遇见燕琨玉前形同虚设。就连如今,只是笨拙模仿燕琨玉的方式想要留住对方。 九方渡不信,他留不住燕琨玉。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结尾加了一些,大家可以倒回去看一下~ 第54章 良药是他的血 游灵楼外的厢房中,九方渡坐在书案后,面前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倌,身后狐狸尾巴都被吓了出来。 狐狸精本是化作人形来吸人阳气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何时招惹了这位大爷。 他就差吓尿了,眼前这位一身黑红长袍,倚在椅背上,神色淡然,却更让人无端感到压迫。 狐狸精只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夹紧了尾巴。 “魔、魔尊大人,不知找小的来是为了什么?小的从不杀人,轩辕丘五里之内也从不踏足呀…” “本尊听说你最懂得如何让别人爱上你,更精通男人间的狐媚术。” 狐狸精闻言,这才敢抬起头,却仍哆哆嗦嗦:“只是稍微懂些皮毛。” “昨日本尊大婚,洞房时可能在床榻上时将玉儿欺负得狠了些,他流了血……还有些肿,哭得厉害。” 如此直白的话,狐狸精听着都有些不自在。 大名鼎鼎,杀人如麻的魔尊竟然会因为这种小事犯愁。 “不知魔尊大人有没有做足前戏?” “前戏?什么前戏。” 狐狸精两眼一翻,心道这魔尊竟然还是第一次。 “便是亲吻,拥抱,说些情话。要慢慢来,用上凝膏,多缠绵几刻。” 九方渡蹙眉,难得露出了些困惑的表情,他撑着下巴消化狐狸精的话。 正欲辩解,狐狸精又道:“最重要的是不能强迫对方。不知夫人是不是……第一次呢?” “是又如何。”九方渡挑眉,不满狐狸精问起燕琨玉的隐私。 “是的话更要仔细呵护,第一次便疼成这样,恐怕会留下阴影。” 闻言,九方渡露出几分违和的无措:“那本尊该怎么做。” “魔尊大人放心,我这里有些哪方面的秘籍,还有些狐族特制的催情凝膏,免费送给您。” 狐狸精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本随身带着的册子和凝膏。 九方渡抬手,隔空汇聚灵力接过狐狸精手中的东西。 狐狸精一脸谄媚笑着,见九方渡拿到了东西翻开也不再多问什么,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轩辕丘。 “魔尊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 “他近来还有些怕本尊,本尊想知道如何能让他变得和从前一样依赖本尊,如何做能让他开心些。” 狐狸精难以置信,心想这魔尊也会动情,小心翼翼问: 第80章 “不知魔尊大人可否说说近日对夫人做了什么,会让夫人有这样的转变。” 九方渡手上动作一顿,目光锋利睨向狐狸精,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狐狸精自知踩了雷,连忙伏下身子,跟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 “尊上若是想让夫人开心些,定要投其所好,送些夫人喜欢的。也不要强迫夫人做不愿意的事,让他知道魔尊大人心里有他就够了!” 一口气说完,正堂内安静得只剩下狐狸精的呼吸声。 九方渡想起了不少以往自己对燕琨玉做的事。 想起强迫燕琨玉在汤泉中讨好自己,嘴角撕裂为止;想起逼燕琨玉带伤去角斗场,最后晕倒在自己怀中;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误会,现在仍说不出来的…… 好在他已经用蛊虫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只要等时间到了,有些话他不必多说,燕琨玉也会明白。 “尊上!属下有急事要说。”门外齐眉的声音传进来,打断了九方渡的思绪。 “本尊没心思听。” “是燕公子……”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狐狸精便感觉面前一道强劲的风吹过。 等他再抬起头时,刚才还坐在书案后面的魔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打开了门。 “他又怎么了?”九方渡面上厌烦,眼中却是关切。 “燕公子一大早起来就要练剑,没人敢拦,现在在游灵楼的院子里,只穿了一件单衣。” “欠罚。”九方渡没有迟疑,沉下脸,抬脚便离开了厢房,朝着正屋而去。 走过游廊,他听到了剑划破风的声音,侧目看到那一隅池塘边上的蓝衫。 霎时间,九方渡几乎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看着那抹翻飞的蓝色身影,一时移不开视线。 燕琨玉的右手不能用力,他便用左手,虽比不上右手但是一样能挥剑。 剑诀从一式到十六式,燕琨玉将裴叙教给他的招式从头练到尾。 少年意气风发,乌发随着清晨的雾扬起落下,沾湿了发梢。 他眼眸仍是亮的,只是脸上再没了以往的笑意。 齐妩站在一边急得不行,燕琨玉也只是神色淡淡说了句无碍。 “我呆不住的,尊上将我囚在这里,没有说不可以练剑吧。”燕琨玉终于累了,他停下来,抬手擦了擦汗。 其实,他此刻不过是逞强,燕琨玉昨夜感觉自己丹田里的真气更是少了,连捏诀都要半天。 今日出来练剑更多是怕他一百年的修为散尽,什么都做不了。 “是没有说不可以,可是燕公子,你伤还没好呢,被尊上知道了……” “春天都到了,怎么游灵楼院子里的花,一朵都不开呀。” 燕琨玉不愿意听到九方渡的称呼,干脆打断了齐妩的话。 “燕公子期待得早了,这院子里的是玉兰,还有十天左右才到花期。”这时,白茹衣拿着新煮好的汤药从正门走进来。 “燕公子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要是尊上降罪我何时才能再从自己的山上的茅草屋里出来透透气,说了静养十日,一日也不可少,今日丹药加量。” 燕琨玉看到白茹衣舌根就发苦,听到对方的话微怔,瞬间手足无措,“白姑娘,这个就不用了吧……” “没有得商量,燕公子快回卧房里,也该换药了。” “那药苦得我吃不下东西……” 燕琨玉难得在吃药上能看出几分麻木和痛苦之外的感情,一路商量着回了卧房,好不可怜。 躲在柱子后面的九方渡这才开口:“他换了药嫌苦,你为何不告诉本尊。” “属下以为这种事,燕公子很快会适应。” 言外之意,这点小事不值得说。 “让白茹衣不准再给玉儿准备乱七八糟的药!”九方渡转身离开前,如此道。 “尊上,您不进去看看了吗?” 九方渡睫毛轻颤,袖口中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后又松开,并没有回头。-- 傍晚白茹衣又一次来时,燕琨玉为了躲着不吃药,此刻正躺在床上装睡。 “燕公子,从现在你嫌弃的那汤药不必喝了,有更适合你的良药!有助于你恢复灵力哦。” 燕琨玉好骗得很,听到白茹衣这样说,立马翻身坐起来,眼巴巴期待地看向白茹衣。 “灵力真的还可以恢复回去吗?” 可等白茹衣端着碗过来时,燕琨玉看着那一碗东西嘴角都僵住了。 “这是什么的血?怎么闻着这么腥?”气味甚至有些熟悉,至于在哪里闻过,他就不记得了。 “九方渡的血呀。”白茹衣直言道。 燕琨玉瞳孔一震,看着那一碗的血,寒毛直竖。 “为、为何是他的血?!”燕琨玉看着那一大碗,一脸的惊愕,还掺杂了些别的情绪。 “我以为你知道呢,九方渡的血是神药,他的血可解毒可疗伤,唯独不能自救,这样给你喝也不算浪费。” “什么?”燕琨玉看着那血,久久反应不过来。 “啊,你问他为何给你血?早上你嫌药苦,被他知道了,他便不让我再给你喝药,说以后给你喝这个。” 白茹衣平静解释着,又把那碗‘良药’朝燕琨玉的方向递了递。 深红的血在白瓷碗中荡漾,燕琨玉只觉得反胃,心口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折磨他的心。 第81章 脑中混沌一片,燕琨玉郁结在心,丹田处隐隐作痛,他无力推开白茹衣的手:“我不喝这种东西。” 白茹衣再三坚持,两人推搡之间,白茹衣手上没端住。 “啪!” 白瓷碗落地,碎了满地。 鲜红的血沿着裂开的石缝蜿蜒到燕琨玉脚底,血迹溅在了他的白靴上。 眼前一幕幕闪过,是九方渡毫不犹疑割破手腕,为他解毒的场景。 千百种滋味从心头滚过,燕琨玉移开视线,不忍再看那满地的血。……夜里。 燕琨玉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屋子中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那碗血打破后,白茹衣只说了句可惜了,便收拾干净瓷片离开了。 他心中空荡荡,反复猜测九方渡若是知道了他打碎了那碗血,会是什么反应。 屋子的门在这时开了,连脚步声都难以辨别,燕琨玉瞬间回过神,第一反应是以为有人要对他下手。 他身体绷紧,摸出被褥下放着的匕首藏在手中…… 温热的气息带着血的腥味扑面而来,对方的手要逼近他的脖颈时,他猛地抬手将匕首挥向对方,冲着咽喉而去。 黑暗中,一道身影将他笼罩,燕琨玉听到熟悉的声音,被握住了手腕。 那人靠近时,嗅到了对方身上的苦杏仁气味。 “你想杀我?” 第55章 舔干净 “你想杀我?” 嗅到苦杏仁的香气,燕琨玉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 匕首反射出的寒光照在九方渡的眼眸中,燕琨玉心中一凛。 正要收回匕首,却被九方渡按住手腕。 九方渡将燕琨玉手中的匕首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锋利的刀刃划破他黑色外袍的布料,刺在皮肉上。 “记得要朝这里刺进去,才能彻底杀了我。”九方渡眼中阴翳,疯癫道,“若是做不到,就永远也别想本尊放过你。” 匕首明明没有刺透九方渡的皮肉,燕琨玉却嗅到一股血腥味,他连忙要收回:“疯、疯子,放开!” 燕琨玉手中一空,匕首被九方渡夺去,下一瞬那匕首划破九方渡的掌心,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来。 在浓稠的夜色里,血色成为唯一的颜色。 燕琨玉费解又惊愕,半撑着身子,微微凝眉看向九方渡,那手掌却又伸到自己嘴边。 “喝下去。”九方渡命令道。 看着九方渡掌心涌出的血,燕琨玉心中五味杂陈,他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想起白日里那一碗被打翻的血,有些心虚。 “不要你的血,我也可以自救……唔!” 他刚别开头,对面的九方渡耐心告罄,另一只手抄着燕琨玉后腰直接将人揽入怀中。 让其侧靠在自己胸口,他唇线紧抿,那双狭长的眼比匕首更锋利。 “不喝药,也不要本尊的心头血,你以为本尊会任由你去死吗。”九方渡声音冷峻,不容置喙。 燕琨玉闻言瞳孔一震,霎时间忘了自己此刻处境:“心头血?那是什么意思?”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血沿着手掌纹路最后滴在地面上。 两人视线相触,竟然是九方渡先移开,不耐烦似的: “你难道还要再浪费一次我的血,真以为我的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看九方渡这态度,燕琨玉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荒谬,九方渡怎么会为他取自己的心头血。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剖了心头血就是在舍自己的命去救另外一个人的命。 他不过一个玩物,一个为他人准备的躯壳,怎么配得到这样的待遇。 “总之,我不要你的血。”燕琨玉敛眉,睫毛轻颤,倔强道。 九方渡剑眉一竖,抬手拂过燕琨玉的腰肢,迟疑后,向下在那柔软之前的凹陷处狠狠一按。 “啊嗯!” 燕琨玉伤势未愈合,经不起折腾。 九方渡这一按让他汗毛瞬间竖起,疼得脊背绷直了。 竟下意识往前扑,九方渡伸手将他接在怀中。 “若今夜不想被绑起来折腾,便听话,乖乖喝下去。”九方渡见软的不好用,又没忍住威胁道。 燕琨玉疼得一颤,咬唇倔强看向九方渡,却在触及对方眼里的狠戾又畏惧了。 这几日因为那里的伤,他生活不便,连同睡觉都只能侧趴着,难受得很。 在九方渡的手贴在燕琨玉的唇上时,他被压着后颈,被强迫地张开了嘴。 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他下意识推了推九方渡,却被桎梏得更紧。 “玉儿,用舌头……对,舔干净。” 九方渡俯首,温热的呼吸尽数扑在耳畔,他知道无法拒绝。 想要快点逃离桎梏,只能顺从地张开嘴,舌尖触碰那更加炙热的掌心。 不知是被堵着嘴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燕琨玉无法控制地觉得手脚发软,他抬手去推九方渡,掌心碰到九方渡的胸口,湿漉漉一片。 “呃……” 安静的卧房中,九方渡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即使如此,燕琨玉还是捕捉到了。 抬眸,正对上月色下九方渡那张疼得微微扭曲的脸,苍白的唇色出卖了他。 这一瞬,燕琨玉理智出走,他抬手一扯,试图将九方渡的外袍扯下来,后者手疾眼快,一把按住。 第82章 “心头血还要等十日,先喝这里的血,一样可以助你恢复内伤。”九方渡道。 燕琨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妖魔出世般震悚的消息,他指尖收紧,心狂跳起来。 “什么?” 趁着他愣神,九方渡又强制喂了他不少血,腥甜的气味让他喉咙发涩,有些反胃。 心中那抹奇怪的情绪越来越深,似痛非痛,落下的一场绵绵细雨像是花针落入心中,堵着他的喉咙。 他痛恨自己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九方渡。 “为什么?” “尊上是怕我死了,我体内仙君的三魂无法占有我的身体吗?” 燕琨玉急于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彻底死心的答案。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几寸,九方渡眸色沉沉注视着他,眼中千回百转。 却说:“本尊跟你在一起时,不想再听你谈起与他有关的事。” “若是做给仙君看的,恐怕是早了。”燕琨玉偏偏没听,继续道,“此刻知晓这些的只有我,感情也是我一个人的。我是我,他是他,你现在对我做的一切,能感受到的都是我,不是他。” “本尊甘愿,偏对你如此…”九方渡一字一句模棱两可,更像是意有所指。 燕琨玉后面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堵住,是九方渡凑上去,捧着他的脸,吻在他的唇角。 犹豫中,燕琨玉想要推开九方渡。 当手掌压在九方渡胸口,那人还是不怕疼地往前凑,燕琨玉只是一个迟疑,便被钻了空子。 和以往不同,只是一个简单的吻,温柔缱绻。 被九方渡抱住的时候,燕琨玉感觉到一柄剑抵在他的腿间。 本以为今夜又会是一场折磨,却没想到九方渡推开他,像是极力克制什么似的,哑声道:“躺下,睡觉。” 燕琨玉不信九方渡今夜来真的只是给他喂血,帮他恢复真气。 可等两人躺下后,九方渡只是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再没有任何动作。 起初还忐忑的燕琨玉,在听到九方渡绵长的呼吸声才意识到对方真的并没有折磨他的打算。 燕琨玉抬手捏诀,止住了九方渡掌心的血。 后者睡梦中无意识抱紧燕琨玉,燕琨玉神色淡淡,本是背对着九方渡。 却在那只手护住他右臂时,悄声转身,看着那人胸口洇湿的血迹,敛眉将头埋在九方渡胸口,手轻轻回抱住九方渡。一夜无梦。…… 再度睁开眼,燕琨玉最先听到的屋外的齐妩的笑声。 他起身,昨夜与他相拥而眠的另一个人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屋桃花花瓣。 一时间,燕琨玉还以为是在梦中。 直到他披上外衫,推开卧房的门,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 昨日满园枯败此刻已然不见,万千花瓣洋洋洒洒从树梢落下,春色在一夜间绽放,那缥缈的香气浸透了游灵楼的半片天。 燕琨玉站在这花海中,以为是一场梦。 【作者有话说】 弱弱问…还有宝在看吗? 第56章 动摇的心 “燕公子,你快看!你昨日不还问院子里的花为什么不开吗,今日就全都开了,好美啊!” 燕琨玉看着院子里的花,不用想就知道这些花不过都是因为灵力才会提前绽放。 但即使知道,燕琨玉还是没忍住被眼前景色迷住了。 他沿着院子的游廊走到廊亭前,在开满荷花的湖心亭上,看到了赤裸上半身的九方渡。 只看到那人的侧身,却也能看出身材的精壮,肩宽背阔。可上面旧伤遍布,乌发都遮掩不下。 此刻周身紫气缭绕,正在疗伤。 孙苍站在一边候着,看到燕琨玉时笑着打了招呼。 闭目疗伤的九方渡似乎是察觉到燕琨玉的视线,收回灵力,转头看过来。 脸色本是沉郁冷硬,看到燕琨玉时,那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些。 两人视线相对,燕琨玉撞进九方渡那双沉眸中,倏地想起昨夜的一幕幕,指尖微微蜷缩,下意识躲避开对方的视线。 “尊上,这心口的伤恐怕即使每日运功疗伤也还需要几日才能彻底愈合。” 孙苍一边说,一边将魔石一样的东西放进九方渡的胸口位置,没一会就消散变成了灵力护在九方渡周身。 听到孙苍的话,燕琨玉才又不忍地转回头,在九方渡起身穿衣时,看到那胸口血淋淋的刀口。 他心中一颤,看到九方渡结实白皙的胸膛还有线条分明的腹部,视线瞬间不知该看何处了。 从前在太羲宗一起和师兄洗澡都不觉得有什么,今日竟然觉得无措。 最终视线落在九方渡的脖子上,燕琨玉看到上面清晰的红痕,和手臂上的如出一辙。 伤得虽然不重,但也皮肉翻出,像是被什么小兽抓伤的。 燕琨玉只是好奇地多看了一会,便听到那人道:“是大婚那日你在我身上抓出来的,怎么,忘了?” 闻言,燕琨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唇角紧抿,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九方渡走来时,他下意识往后躲去,忘了身后就是池塘,好在九方渡伸手托住了他的身子,顺势又将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有事找我?”九方渡在意地看了眼燕琨玉的手臂,开口道。 燕琨玉先是点了点头:“我回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去看看酸与。” 第83章 九方渡表情微变:“一只异兽有何可看,本尊不……” 话说到一半,燕琨玉都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却听那人别扭开口:“一只破鸟而已,想看我陪你。” 燕琨玉本就只是想单纯看看酸与,并不在意九方渡是否与他同行,便点头说好。 转身欲走前,被九方渡强硬地牵过手,并肩而行。 两人一路吸引了不少轩辕丘里路人的视线。 轩辕丘内不少人都在好奇那日风波后,尊上会如何对待这种大婚当日要忤逆逃跑的人。 可看到两人手牵着手,甚至燕琨玉身上还披着自家尊上的大氅,个个都傻了眼。 顶着数十道目光,燕琨玉硬着头皮走到了瑞兽阁门前,试图抽出手:“我想自己去看看酸与,可以吗。” “若本尊不准,算不算强迫你?” 燕琨玉闻言一怔,没想到这种话也会从九方渡嘴里说出来,他想自己哪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敛眉低声违心道:“应该是不算的,毕竟你是魔尊,若你不准,我们回去就好了……” 话音未落,九方渡竟主动放开了桎梏住他的手,一脸不情愿:“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本尊不喜欢等。” 昨夜那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口愈演愈烈,一直走到瑞兽阁里门前他都没缓过神来,九方渡真的让自己离开了他的视线? 分明前几日找了十多个人在游灵楼四周把守,都是为了不让他从轩辕丘逃出去。 如今这又是什么新鲜招数。燕琨玉不得而知,干脆也不去想了。 燕琨玉轻车熟路找到酸与的兽阁。 他站在门口,抬手解开结界,发现屋子里窗也没开,一股腐味。 架子上放着酸与零食的盒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块亮晶晶的小石头,都是他给酸与准备来玩的。 燕琨玉有些不安:“酸与,你还在吗?” 齐妩分明说他走过,她每日都来照顾的,难道是说了谎?怎么可能呢。 一直没感受兽阁中酸与的气息,燕琨玉有些急,他加快脚步走到角落的架子。 而后,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白花花的一条人陷入了沉思。 角落里,酸与常待的香团上,一位银发少年抱膝团成一团。 燕琨玉站在他面前时,酸与才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仰头和燕琨玉对视上后,酸与那双圆眼瞪得更大。 反倒是燕琨玉出奇的冷静,他思考过后便明朗了。 笑了笑,蹲下来看着银发少年:“酸与?你化成人形了是不是,没想到你这么快,祝贺你。” 被一眼认出来的酸与,猛地站起来想逃。 却没想到慌乱中将燕琨玉的身体带倒了,害得后者摔了个屁股墩。 “燕!”酸与这才回头,那双圆眼惊慌失措。 可在逃跑和燕琨玉之间,他还是选择了逃跑。 最后是燕琨玉捂着手臂半晌没动,他才回来将人扶起,单膝跪在了燕琨玉面前,关切紧张地看着对方。 “酸与,你化形多久了。”燕琨玉毫不在意地坐起来,“还有没有其他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酸与变化了姿势,他身上未着寸缕,坦然地展现在燕琨玉面前,伸出手指一点点算着日子。 最后朝燕琨玉比了一个三,也不知是三天,还是三十天。 “三十天了?”燕琨玉一边问,一边从一边柜子里抽出一条薄被盖在了酸与的身上。 “如果这几天不是我来喂你,就千万不要变出人形。下次我再来,我会给你带几件新衣裳,你想要什么样的?” “下次、来?”酸与眼眸一亮,惊喜地看着燕琨玉。 酸与身后的蛇尾不知何时变出来了,缠绕住燕琨玉的身体,又蹙起眉,歪头疑惑。 “你、受伤了?” 燕琨玉前一刻还在为自己很久没来看酸与而感到良心不安。 可当那蛇尾扯碎他的里裤,要往不正常的地方而去时,他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酸与的力气比他大得多,他刚要抬手推开,对方竟轻而易举地直接将他扑倒在地面。 脊背撞到地面有些疼,燕琨玉此刻却无暇顾及了。 他被酸与用蛇尾缠住了腰,在酸与张嘴要凑下去时,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燕琨玉脑袋混沌一片,慌张按住自己的里裤,半个后腰还露在外面。 他没想到,自己的力气竟然连刚化形的异兽都比不过了。 也不知是难堪,还是赧然。 燕琨玉脖子都染上一片酡红色,结结巴巴道:“酸与,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快起来!” “舔舔…可以疗伤。”酸与还不能说出完整的话,伸着舌尖一本正经地慢吞吞解释。 一瞬间,燕琨玉脸红了个透,耳边嗡嗡响着。 他竟忘了酸与还是刚化形,跟刚出生的婴儿思维没有太多的区别,竟还在想着用口水来疗伤。 酸与力气大得厉害,直接按住他的手,就要埋头下来帮他疗伤…… “酸与,你再这样压着我,我以后不敢再来看你了。”燕琨玉心一横,软声威胁道。 即使毫无信服力,酸与还是信了。 他连忙从燕琨玉身上起来,乖乖坐在一边,紧紧盯着燕琨玉的一举一动。 燕琨玉迅速将自己衣衫整好,就地而坐,看着酸与身后的蛇尾。 第84章 酸与这时候倒是耳聪目明,将尾巴抱好了。 “酸与,我和你一样,被困在这里了。我今天来想问问你,如果有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可以给你自由。” 燕琨玉本以为酸与刚化形,听不懂他的话,却没想到对方很快开了口:“你、在哪…我就、在哪。” “可惜,我现在灵力低微,因为永芳经身体已经算是半个废人了。”燕琨玉垂头,苦笑一声,“恐怕谁也救不出去。” “我能、带你走……”酸与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艰难,却情真意切。 或许是看燕琨玉没有反应,他将手放在腹部,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内丹掏出来,递给了燕琨玉。 “给、你吃。” 燕琨玉被眼前那金色的内丹震动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难以置信抬头看向酸与,以为对方是疯了。 酸与给了他两个选项:一是要舍命带他一起离开轩辕丘,二是要自己吃了他的内丹,用自己的死,换他的生。 无论哪一种,酸与都是将生死都给他来决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投喂的鱼粮!呜呜有人就好! 今天有些忙,来的晚了,抱歉抱歉,周末恢复正常更新。 第57章 不准再叫尊上 “酸与,以后记得金丹不能不能随便拿出来给别人,你快放回去。”燕琨玉恍然回神,连忙拒绝。 酸与一脸不解,似乎想再说点什么,可惜还没有学会更多表达的方式。 燕琨玉抓住他的手时,他心猿意马,注意力全都在手腕上,紧紧盯着燕琨玉的手,顺着对方将金丹放回了丹田处。 金丹被放回去体内,燕琨玉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能结成金丹。 他只剩三个月了,恐怕只有魂飞魄散才是自己的结局了。 从瑞兽阁出来前,酸与抓住他的手说他知道怎么逃出轩辕丘。 燕琨玉心神一晃,想起九方渡早上心头那伤疤,犹豫了。 心事重重走出来,九方渡还在门口等他,正午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染上一片金色,将影子拖得老长。…… 回到游灵楼,吃过午饭后,九方渡还留在正屋,也不做什么就坐在短榻上运气疗伤。 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安静得出奇。 燕琨玉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实在忍不住弱弱问了一句:“你今天下午哪都不去了吗?” 盘膝坐在短榻的九方渡闻言收回周身缭绕的紫气。 睁开眼看向燕琨玉:“这里是游灵楼,是你我的洞房,你还想让我睡几日的厢房。” 这样说来,除了昨夜,前几日九方渡都是睡在厢房。 燕琨玉无言以对,心中想明明是九方渡折了他的手臂在先,现在却又装可怜。 看了眼九方渡苍白的唇色,燕琨玉还是没多说什么,悄声拿起自己的佩剑,转身要去院子里。 “站住。去哪儿?”九方渡突然开口。 “我闲着无趣,想去院子里练剑,不打扰尊上疗伤。” “身上的伤都好了?” 其实手臂还有些疼,不过好在白茹衣手法了得,恢复得差不多了。 燕琨玉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右臂。 “都好了的,可以拿剑。”燕琨玉撒谎道。 下一瞬,九方渡抬眸,目光犀利看过来,又带着几分说不清楚的藕断丝连:“你知道我问的不仅仅是手臂。” 燕琨玉怔在原地,在九方渡的视线中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一般,无处躲藏。 “那里……也好了。”燕琨玉声音暗哑。 明明暗暗的光线照进来,燕琨玉看不清九方渡脸上的表情,只听他道:“先让我看看,过来。” 燕琨玉装作没听到,站在原地装傻,唯独那双睁圆的眼眸出卖了他。 “你我已经是结下蛊虫的夫妻,昨夜我已经上过一次药了,你浑身上下哪里我不熟悉,你还在扭捏什么?” 九方渡向来有话直说,丝毫没考虑燕琨玉的面子问题。 燕琨玉站在原地,浑身都发烫,感觉快被热意蒸熟了。 “若是伤势恢复,我准你出去练剑。”九方渡诱惑道。 最终,燕琨玉还是放下长剑,垂头走到九方渡面前,将手搭在对方伸出手的掌心。 还没做好准备,身体失衡,眼前光影变化,他被九方渡扯到了短榻上,伏在九方渡的怀里。 衣衫半解,燕琨玉下意识觉得畏惧。 咬着牙关,等着那羞耻的检查结束。 指尖探向湖面落花,燕琨玉无意识地双手抱紧了九方渡空闲的左臂。 “放松些,玉儿。”九方渡道。 “这……我也不知该怎么放松呀。”燕琨玉声音低若蚊蝇,像是羽毛搔在九方渡心上。 他再三克制,手臂青筋凸显,眸色沉沉。 燕琨玉趴着,自然没看到九方渡那一副要将他吃了的模样。 当燕琨玉再一次从九方渡怀中滑下去时,他直接单手将人抱住,面对面抱进怀里。 燕琨玉来不及惊讶,就被抱了个满怀。 “尊、尊上,伤好了吧?”燕琨玉小声问。 “尊上,尊上……你再叫我一句尊上试试,本尊今日便让你叫个够!”九方渡忍耐多日,终于因为这个称呼而爆发了。 第85章 燕琨玉失守了。 九方渡那双手用力地托住他的腰肢,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温热的吻封住他缄默的唇。 上次被种下红梅的位置,今日又一次埋下了种子,等待明日开花。 “尊……唔!”刚要叫尊上就被咬了一口,燕琨玉连忙改口,“九方兄,等等……” “你内伤尚未痊愈,若你我双修,可替你修补破损丹田。”九方渡声音微哑,一本正经道。 燕琨玉试图推开九方渡,那人却死死桎梏着他,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燕琨玉被吻得发懵,不想再吃苦头,也有些自暴自弃:“你想做什么就做吧,我不知道了……” 窗外的春色荡漾到床上,燕琨玉半躺在床上。 燕琨玉咬紧唇,将头埋入被褥中,浑身绷紧,已经做好再伤一次的准备了。 九方渡见状动作一顿,没想到果然如那狐狸所说,那日的强制在燕琨玉心中留下了阴影。 好在他回去后仔细看了狐狸精手中收到的秘籍,如何让燕琨玉高兴,他已经掌握了。三柱香后。 凝膏用掉了三盒,满地狼藉。 九方渡却还跪在燕琨玉身前,那人已经化成春水,却忍着不发出声音,两只手胡乱抓着,九方渡俯身,单手将人捞起来。 百炼钢,此刻都化成了绕指柔。 “再忍忍,玉儿。” 燕琨玉听到九方渡用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喊他玉儿,喊他小肥鱼。 他不知自己身上哪里胖了,脑袋里神志不清,什么也思考不了。 和那日完全不同,却也是一种新的折磨,燕琨玉起初还梗着脖子不愿触碰九方渡。 可他次次被折磨到极点,被抱在怀中,片刻温柔辗转,而后就是暴风骤雨。 说是温柔,却又没温柔到哪里去。 “九方兄!九方兄,我知错了,停……”燕琨玉不得已,一遍遍喊着对方,祈求这场折磨快些结束。 “玉儿好好数了吗,你方才几次了?”九方渡语气温柔,带着几分逗弄。 燕琨玉早就找不到理智,周身如置焰火,将他焚烧。 他摇着头说不知道,却被九方渡折腾。 “若不知道便再来一次。” “三次!”燕琨玉徒然清晰,不得不依赖地抱着九方渡的脖子,“三次了,九方兄唔……” 眼前白茫茫一片,星光落入草丛,一切恢复宁静。 燕琨玉就这样在九方渡的臂弯中晕了过去,自然没有看到九方渡那张柔情的脸,将他抱在怀里,连放下都不舍的模样。…… 睡着后,燕琨玉做个恐怖的梦。 梦里九方渡说要剖了他的魂,在他肚子上掏了个大洞。 “嗬!” 他猛地吓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肚子,发现什么都没发生,松了一口气,却意识到自己的腰肢似乎已经不是他的了。 身上换了新的里衣,他转头去找九方渡的身影,最先看到的是那带血的匕首。 九方渡手中的那把短刀不偏不倚,刺入他自己的心口,有血蜿蜒流下,落入白瓷碗中。是心头血。 即使如此,九方渡却也面不改色,只有越发苍白透明的脸色在诉说九方渡其实并不轻松。 燕琨玉瞳孔紧缩,真切地看到九方渡剖心头血的一幕时,他那些坚决瞬间化为乌有。 他想留下来,想再信九方渡一次…… 第58章 让他入魔 燕琨玉偷偷盯着九方渡的背影好一会,直到见九方渡似乎察觉视线时他才慌忙小心转过头,闭上眼继续装睡。 闭上眼后,其他感官都变得格外敏感,空气中的血腥味,窗外飘进来的花香。 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燕琨玉感觉到九方渡离自己越来越近,被子下的手握住被褥的一小块布料,他有些紧张。 九方渡已经将衣衫穿戴整齐,身上没有半点溅上的血迹,面色也不动声色,丝毫看不出来刚引出自己的心头血。 他违背了十天才能第二次取心头血的成约。 现在若燕琨玉真的要杀他,恐怕也是易如反掌。 心头血被放在一边,九方渡发现燕琨玉在装睡,也不戳破。 他的目光在燕琨玉的脸上逡巡,抬手拂过他脖子上的红痕。 方才再狠一点就要咬破了。 向下抚去,他先是扣住燕琨玉的手腕,灵力霸道游走在燕琨玉的经脉中。 在探燕琨玉体内另外那个人的三魂,如今修炼成什么样了。 上一次在流光客栈,怀夕已经借着自己的灵力提前修出神识,不知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进展。 灵力在燕琨玉身体里游走一圈,还没发现怀夕仙君存在他体内的神识有再化形的趋势,九方渡这才收回手。 躺在床上的燕琨玉任由对方灵力肆意在自己丹田中游荡。 莫名有种怪异感觉从丹田涌上来,他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唔呃……” 声音一出,燕琨玉尴尬得红了耳垂,睫毛也跟着乱颤。 “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玉儿。”九方渡声音里带着很浅的笑意,收回了握住燕琨玉的手,撩开被子手探进去,抚上对方的腿根。 燕琨玉感觉到那手不断向上,他这才不敢不睁开眼,伸手握住九方渡作恶的手。 “九方兄!”燕琨玉脸上一片绯色,被欺负红了的眼尾此刻衬得他可怜巴巴。 第86章 他以为九方渡还要继续,眼神无意识飘向那人心口,“不能再来了,还疼……” 两人刚缠绵过,眼神间都带着藕断丝连的暧昧。 “只是疼?”九方渡问。 确实不只是疼……燕琨玉不想承认自己,干脆移开视线,小声道:“嗯…就只是疼。” 九方渡一眼看穿他,却没有点破,反而将人扶起抱在怀里。 起身时,又问了燕琨玉会不会压到身后,疼不疼之类的。 饶是燕琨玉竟也受不了这样体贴的九方渡,红着脸摇头。 见状,九方渡才作罢。 “把这个喝了,内伤便可彻底痊愈了。” 看着被送到面前的心头血,燕琨玉眉头微动,仰头看九方渡:“你不是和我说,十日后才能再取心头血吗?” 九方渡眼眸颜色很深,沉声道:“若是别人或许要十日,本尊一日便可恢复。”撒谎。 接过那碗心头血,燕琨玉迟迟没有喝,他喉咙里梗着什么,涩得厉害。 鼓起勇气将那瓷碗对着嘴边,他开口道:“我的内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体内的真气越来越盛,这几日多加修炼会突破筑基中期五层,不用再取血给我了。” 燕琨玉说完,身后的人却迟迟未应。 他转头抓着对方的衣襟,眼里亮晶晶望着对方,算是撒娇。 “真的不喝了…” “好。”九方渡受不了燕琨玉这幅作态,结喉滚动,应了下来。 燕琨玉闻言眉眼一弯,九方渡竟一时看得呆了。 这是大婚后,燕琨玉第一次对他笑。 那碗血被燕琨玉喝下,九方渡拿走空碗,两人就这样保持着相互依偎的姿势抱在一起。 难得的温情,燕琨玉放下过去种种,靠在九方渡胸口,透过卧房支开一条缝隙的窗,去看外面飘落的玉兰花树。 “九方兄,那日院子的花是不是昨日你让它们提前开的,现在不过一日,还是开始谢了。” 燕琨玉握住九方渡的手掌,在手腕划伤的位置缓缓摩挲。 那里留下的疤痕已经差不多愈合,有浅色的一道痕迹。 九方渡闻言,二话不说抬手指尖化作紫气,他一挥手灵力散入院子中,那满园的玉兰树又重新盛放。 “你若喜欢,我也可让它们日日绽放。”九方渡并未察觉到燕琨玉的心思,“明年今日想看什么花,我命人提前去种。” “玉兰花花期只有半个月,就算九方兄再用灵力延续它们绽放的时间,不过也是虚幻,自欺欺人。花谢了就是谢了,不如让它们照常生长,活它们想活的。” 九方渡难得心思缜密一次,他隐隐觉得燕琨玉话里有话。 他捏着燕琨玉的下巴强硬扭过来,迫使那人转头看着自己,一脸凶神恶煞:“你想如何活?” 燕琨玉只是感叹花还要因为九方渡的霸道而提前开放,这实在可怜。 却不知怎么惹得九方渡发了疯。 下巴被捏得有些疼,他撑着身体要坐起来躲开,身后却落下一记掌掴! “啊!”燕琨玉猝不及防,吃痛叫了一声,跌入九方渡怀里。 “你休想离开轩辕丘半步,我不会让你走,更不会让你死。”九方渡倨傲道。 不知话的真假,燕琨玉还是信了:“我不走,我真的只是在说花。” 如此,九方渡才松开桎梏燕琨玉下巴的手指,重新将人抱在怀中。 “你的手我并不是故意折断的,日后不会再这般弄伤你,那日是我没注意。” 这番话对于九方渡而言已经算是道歉了,燕琨玉有些难以置信九方渡竟然也会因为这件事向他认错。 他靠在九方渡怀中,视线飘忽,落在屏风上两人挂在一起的衣裳。 这才注意到九方渡的外衫腰带上,挂着的玉佩如此眼熟,就是那日他想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九方渡,却手滑落地,碎了的那半个。 如今竟然完好无损地挂在九方渡的腰上,风吹进来玉佩敲在屏风的红木上,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声。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和九方渡成婚了。 只是说是种在自己身体里的蛊虫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真的只是个摆设吗。-- 轩辕丘,红海林。 幽篁竹林中,孙苍和元如云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盘棋,黑白两子你来我往,已暗暗厮杀了良久。 “你输了。”元如云落下一子,开口道。 后者笑着将黑子落在棋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起死回生。 “元护法先别把话说那么早,我这出奇制胜,还有险招。” 元如云抬头,将视线从棋盘转移到孙苍的脸上:“你到底想没想好什么时候下手,秘药的配方我已经给你了,让燕琨玉堕入魔道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现在九方渡被他迷住,不让我靠近游灵楼半步,你以为燕琨玉再怎么傻,会傻到随便吃了我给他的东西吗?” “那你要怎么办。” 孙苍冷冷一笑,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挥,他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 元如云一怔,面前的孙苍顶着一张九方渡的脸,如假似真,如果不是眼底那阴狠狡诈的算计太过明显,简直和九方渡没有任何差别。 “后天晚上,尊上要去轩辕丘外面,我便趁那个时候进到游灵楼,将燕琨玉解决掉。”孙苍道。 第87章 第59章 燕琨玉堕魔 连下几天春雨,天才晴朗。 有了九方渡的心头血,燕琨玉内伤外伤恢复得都极快,没几日便活蹦乱跳,每日都往瑞兽阁跑,拿着剑去红海林。 一切都好像恢复到了最一开始的时候。 不过不太一样的是,九方渡日日与他同塌而眠,夜夜与他纠缠,没有一日是在三更前睡的。 燕琨玉同样沉溺于两人的情爱,他也想再信一次九方渡。 “今日轩辕丘下怎么这么热闹呀。” “今日是纪念九方一族的日子,这里的人受九方族神灵的庇佑,每年这个时候会用焚香的方式来为自己祈福。”九方渡耐心解释。 轩辕丘山下的集市,九方渡和燕琨玉并肩而行。 这算是两人某种程度上的第一次约会,没有别人,更不是燕琨玉求着九方渡出来的。 而是九方渡的邀请。 路上行人接踵而至,燕琨玉想起上次在那宁兴镇遇上的迎神赛会,他好像更偏爱这种时候的热闹。 跟随着人群,终于到市集的中心。 好在市集中心的观赏的坐席还有一些,燕琨玉连忙占了两个。 一场视觉和嗅觉的盛宴,面前数十个篝火堆成的火山,正熊熊燃烧。 下面压着的都是沉香木根,火焰几乎要燃到天空上,那沉香的香气随风飘散百里。 场面恢弘,令人震撼。 九方渡从后面跟上,一脸得意:“和兴宁镇的迎神赛会比,如何?” 闻言,燕琨玉一怔,转眸看到九方渡那一脸‘快夸我’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九方渡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有些难看。 “九方兄这样奢靡高雅的景观,兴宁镇自然比不过。”燕琨玉放松了下来,眉眼都笑成月牙儿,眼底带了几分生动。 九方渡一眼看出他在打趣自己,收起那得意的表情。 靠近后,一把桎梏住对方的腰肢,将其拉入自己的怀中。 “再笑,本尊便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九方渡都带了半张脸的面具,以防山下有人认出九方渡的身份,给出行带来不便。 他一边说,一边俯首靠近燕琨玉,呼吸交融。 就在他要碰到燕琨玉的红润的唇,那人忽地转开了头。 “九方兄,你看!竟然有卖桂花羹的,那不是南方才有的甜食吗?你吃过吗?” 九方渡结喉滚动,睁开眼,眸色更沉。 他磨了磨后牙,看到燕琨玉牵着他的手摇晃几下,引他看向另一边时,脾气又都散了。 前面有一个小摊贩,破旧的手写招牌,停在‘火山’的不远处,摊前有不少人驻足。 再回头看燕琨玉,那人期待又好奇看着桂花羹的摊铺,那天真模样,实在让九方渡恼不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九方渡说着,不等燕琨玉回应,就朝摊贩方向走了过去。 “九方兄!等等……”燕琨玉看了眼那摊贩前聚集的人群,恐怕没有一炷香是等不到。 他刚要起身拦住九方渡,却又顾忌身下两个座位被占了去,只能蹙眉看着那背影消失,又无可奈何地坐回位置上。 他方才确实想尝尝,又怕九方渡嫌他麻烦,没想到九方渡竟然会主动帮他买。 沉香火山下有说书人在讲九方一族的往事,燕琨玉跟着听了一会,有些心不在焉地频频抬头看向九方渡的方向。 在人群中,一身白衣一闪而过。 燕琨玉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师尊!”他下意识喊出了声,茫然四顾,在不远处的小巷口看到了那熟悉的一抹白影。 对方手中拿着长剑,不知是不是画影剑。 想起上次在轩辕丘外的一次见面,燕琨玉还有些话想要问清楚。 他不顾那摊贩上的九方渡,一脚踏上石阶,追着那白影而去。 白影几个闪身,消失在一个漆黑的小巷。 燕琨玉看不清楚东西,没敢轻易进去,站在小巷口道:“师尊,是我!” 可除了料峭的春风吹出的声音,没有人回应他。 等了半晌,燕琨玉无奈只好放弃。 他睫毛轻颤,看着空荡的巷子,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空无一人的荒凉街道,燕琨玉停留片刻,转身离开时回头望了许久。 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从山下回来后,九方渡就开始频繁地外出了。 多数时候晚上才回来,都会带些仙草回来给燕琨玉入药,说是对强固真气有好处。 燕琨玉丝毫不怀疑,白茹衣每次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游灵楼。 燕琨玉刚在院子里练完剑的二十四式,心中暗喜近日剑诀有长进,这也多亏了九方渡帮他。 或许这几天筑基中期五层就可以突破了。 “齐妩,九方兄今日没有写信给我吗?他今日也不回来了?” 前日九方渡说要去一处峡谷找一株罕见仙草,就一直没回来。 燕琨玉心中担心,昨日还装着没那么在乎,现在算是彻底忍不住了。 “燕公子,不过才一天,你这是想尊上了?” 燕琨玉手放在桌上捏在一块,反复磋磨,赧然却还是承认了。 “还是有些想的……”燕琨玉低声道。 第88章 齐妩一脸欣慰的笑,“放心,我收到了姐姐的消息,最晚明天就回来了,燕公子别急。” 燕琨玉闻言也只能点头,齐妩从游灵楼离开时,抄小路走,却没想到一转角便撞在了对面来人的胸口。 抬头一眼,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九方渡。 那人脸色阴沉,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妩。 齐妩心中一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作辑行礼。 “尊上,属下没有看到您在这里,我以为尊上要晚点才回来。” 九方渡今日比平时心情更差些,他淡淡看了齐妩一眼:“玉儿呢?” “燕公子刚吃过午饭,您嘱咐要让他吃的荔枝也都看着吃光了,正要睡午觉呢。”齐妩如实道。 “白茹衣不在?” 齐妩没有多想,摇了摇头:“白茹衣去后山炼制丹药了,今日不在。” “这样啊。”九方渡声音似乎带着隐隐的笑意,“今日为玉儿准备的药本尊亲自炼好了,直接拿给他吃就好。” 九方渡将袖子中的白玉瓶递给齐妩,齐妩连忙接住,应道:“是,属下这就给燕公子拿过去。” 而后她想起燕琨玉刚才还在惦记着尊上,微微一笑,开口道:“尊上,燕公子今日念叨您好几次,尊上要不要去看看燕公子?” “先不了。” 闻言,齐妩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又听九方渡道:“本尊还有事要处理,晚些再来看玉儿。” 齐妩恢复笑意,应下后攥着白玉瓶又回到了游灵楼。 燕琨玉吃饱喝足,正想着睡一会再去看酸与。 发现床上还有昨夜九方渡为他准备的小玩应,折磨了他整夜。 他红着脸收起来,齐妩从门外进来了。 “燕公子,尊上刚才回来了!他亲自炼好的药,让我给你送进来,你快吃啦!” 齐妩的大嗓门,吓得燕琨玉手中的蜡烛差点掉在地上。 他连忙收好,都盖在被子下。 等齐妩进来时,一切正常。 燕琨玉闻言,越过齐妩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燕公子别看啦,尊上早就走了,他还有些事,说晚上才能过来,让你先把丹药吃了再睡午觉。”齐妩说着,将手中白玉瓶递给了燕琨玉。 后者不疑有他,这几日他愈发依赖起九方渡,床上床下,事事都听九方渡的。 燕琨玉打开白玉瓶的盖子,里面的丹药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他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和昨日吃的倒是一个味道。 没有思考太多,燕琨玉直接将丹药塞入口中,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味道却是比平时苦了不少。 “那燕公子你先歇着,有什么事再叫我。” 燕琨玉确实有些困,待齐妩离开后,他重回床榻之上,平躺着闭上了眼。 不过片刻,体内经脉似乎有火在灼烧。 燕琨玉起初还以为自己是要突破,试图运气周转,却发现自己丹田烧得格外不对劲。 猛地睁开眼,体内经脉逆转,不过一刹之间。 燕琨玉胸腔中血气翻涌,越是用灵力运气,越是痛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 经脉中所有的真气不受控制的汇聚在一起。 燕琨玉丹田处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他的真气,体内有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几乎要突破枷锁,燕琨玉咬了咬牙,将喉咙处的血腥味压下去,试图运气阻止。 他的灵气应该是青色,但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黑色,燕琨玉稍一运气浑身都疼得厉害,好像筋骨寸断。 “嗬啊!”一口血蜿蜒嘴角流下,燕琨玉却顾不得,他惊惶地看着自己掌心的黑气,整个人都傻眼了。 “等、等等,我…我的真气呢?” 燕琨玉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如睫毛一同颤抖。 第60章 隐藏的‘真相’ 身体里有什么要冲破障碍,经脉真气大乱。 燕琨玉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瞬间流逝。 取而代之,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是他陌生的,一种几乎将他灼伤的力量。 “怎么会如此?” 燕琨玉起身却栽倒在地上,他看着自己半个手臂上浮现出的魔纹,竟然是上古的诅咒。 在太羲宗的藏书阁中偶然看到,是一种修为大增的邪门歪道。 只是他刚才并未入什么阵法,也没有被魔修攻击,怎么会突然入魔…… 身体里的真气所剩不多,燕琨玉只能撑着身体勉强控制体内四散的魔气。 “别挣扎了,燕公子,你起码也在太羲宗修炼了上百年,应该能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吧。” 门突然被推开,孙苍笑着,阔步走进来。 燕琨玉闻言抬头看去,正对上孙苍那张阴狠的眼眸。 他心中一震,气急攻心,一口血差点吐出来:“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咳咳!” 孙苍轻笑,慢悠悠走到燕琨玉面前,蹲下去后勾起他的下巴:“燕公子可别这么说,若非尊上的意思,我怎么敢?” 跪伏在地上的燕琨玉双目圆睁,瞳孔不断紧缩,他胸口中有什么在紊乱跳动,袖口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你以为你说的……唔…我就要相信吗?” 燕琨玉虚弱至极,却敌视看向孙苍,周身魔气缭绕,更显得脆弱。 第89章 孙苍见状轻嗤一声,起身道: “燕公子,你现在别急着动怒,你刚入魔,若是不好好控制体内的魔气,可就要被魔气反噬,连神识都会被吞得一点不剩。” “你倒不如先听我说。你还记得仙荻草吗?” 燕琨玉闻言,微微凝眉。 仙荻草是九方渡在北岳山一直想要的药草,自己为了那草还挨了一鞭子。 不等他再回忆,孙苍便幽幽开了口。 “你可知尊上为什么会想要仙荻草,他说的固魂,你以为是为了谁,折损的是你的身体!固的是仙君的魂!” “还有诸怀,他带你去北岳山抓诸怀,你以为是为了带你看风景?呵呵……你这几日吃的那些补药里就有诸怀的血。”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让怀夕仙君回来。而你,只不过我们计划中一个废弃的棋子,一个毫无用处的躯壳!!” 孙苍脸上表情接近扭曲,咬牙切齿,眼中猩红。全然不是初见时那般嬉皮笑脸。 即使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听到这些话,燕琨玉的五脏六腑还是搅在一起了一般,周身如置冰窟。 “九方兄呢,我要见他,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他给我心头血,他不是要这样对我的……” 他声音哑得厉害,撑着身体踉跄站起来,摇晃几下往门外走。 燕琨玉心中有执念,倔强地仍想要相信九方渡。 “心头血?作戏罢了,他是个怪物,不只一条命,就算死了一次,也无所谓。” 燕琨玉来不及震惊九方渡不只有一条命,却没想到刚一走出游灵楼大门,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的元如云。 “燕公子这是想去哪儿啊?我受尊上之命,今日特意前来为燕公子剖魂。”元如云说着,从腰间抽出长鞭,直直朝燕琨玉而去。 燕琨玉心头一颤,好在身体里还有所剩不多的灵力,他堪堪躲避开,想要抽出长剑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抽出来了。 果真……入了魔。 竟然连师尊送他的剑都拔不出来了。 燕琨玉彻底慌乱了,无人出现,无人救他。 百年来只能自救,可若不是九方渡的出现,他早就习惯了对所有人都抱有警惕。 此刻,他勉强自己用剑鞘抵挡,被逼连连后退,丹田内炸裂般的痛楚,都在提醒他,无法再运气了。 “我看你还能挡上几招?强弩之末!”元如云眼中尽是恨意,简直恨不得杀死燕琨玉。 就在那长鞭要落在燕琨玉死穴上时,有石子如暗器般飞过,打断了元如云的攻击。 燕琨玉不敢再多做停留,捏诀化雾,逃为上计。 元如云还想要再追上去时,孙苍拦住了。 “你为什么要放他走,刚才我完全有机会杀了他,你这样放走了,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元如云愤然道。 “急什么?九方渡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看九方渡亲手杀了燕琨玉,不是更有趣吗?” “呵,你怎么知道尊上舍得动他,九方一族的心头血,尊上都舍得放出来,他怎么会舍得杀了燕琨玉。” “我自然知道。”孙苍一脸神秘,“你等着看就好。”-- 轩辕丘外,霜月谷。 “尊上,我们回去吧,给燕公子修复灵力准备的霜月仙草已经够多了,若是在深入峡谷,恐怕您……” 齐眉难得急切,蹙眉站在九方渡身边劝道。 九方渡一身黑衣,已经被血水湿透,袖口的位置血沿着布料纹路向下滴落,是前几日给燕琨玉取心头血的位置,伤口裂开了。 只是他逞强,面上不动声色,看不出伤势多重。 “今日霜月谷,有些古怪。”九方渡看着满地凶兽的尸体,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是,以往霜月谷若非红月之夜,不会有这么多凶兽守着霜月草。不然也不会耗费我们这么多时日。” 一语既出,九方渡忽地反应过来:“我离开轩辕丘几日了。” “算上今天,已经是两天了。” 这时,九方渡无名指上的紫色玉戒,忽然闪烁起光芒,而后又暗了下去。他抬手看了看,脸色彻底沉下来,眉目间怒意四起。 燕琨玉已经不在轩辕丘内了,将他灵气化成的紫色玉镯也……摘了。 “摆阵,回轩辕丘。”九方渡沉声道。 齐眉很有眼色地没有问,捏诀作势设下回阵。 一道白光闪过,一行人消失在了霜月谷。 九方渡回到轩辕丘,顾不得胸口裂开的伤,径直往游灵楼而去,还没进门,便看到院子里的齐妩,脸色青白。 “他人呢?” 齐妩看着一片狼藉的卧房,沉默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道,燕公子说要自己休息,我中午便没有留在游灵楼,我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他,尊上,燕、燕公子会不会被谁带走了?” “尊上,轩辕丘西南角结界被打破了,有人刚从那里离开。”一身黑衣的魔修站在游灵楼门口道。 “有几个人的踪迹?” “……只有燕公子一个人的。”魔修走上来,摊开手掌,将手中东西展现在九方渡面前,“这是属下在结界处捡到的。” 九方渡冷冷垂眸,眉目间寒如冰霜,看到那魔修掌心的香囊球,眸色染上一分戾色。 身后的齐妩见势不对:“尊上,或许是燕公子有什么意外……” 第90章 “砰!!” 一声巨响,紫雷闪烁,天气骤然间从晴空变的阴沉。 九方渡侧目,那双眼杀气凌厉,睨了齐妩一眼,后者腿上一软,直接摔坐在原地。 “将燕琨玉给本尊带回来。” “是!”有魔修不怕死活问,“尊上是要死的,还是活的……” 气氛压抑到极点,九方渡心头的血还在一点点渗出来,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唯独那双眼猩红,嘴唇翕动。 “若不配合,只留一口气,不死就行。”九方渡道。 第61章 自作多情 轩辕丘内灯火通明,无一人敢睡。 九方渡负手站在游灵楼的院子中,眸色平静看向天边,看不出半点焦急。 倒是边上的齐妩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尊上,求你消消气,别真的让他们伤到了燕公子,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尊上你亲自去找找看吧!要不让我出去也好呀。”齐妩壮着胆子开口道。 她实在不明白,明明下午还来过送药的尊上,怎么眨眼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可惜九方渡沉默,冷着脸并不回应。 天边有人影腾空而来,是刚才出去的魔修。 “找到人了?”九方渡道。 “回尊上,刚才属下找了可以通过气味辨别踪迹的异兽,找到时燕公子应该是受伤了,有一片血迹。” 九方渡脸色登时变了,眉头紧锁:“他为何会受伤?你们对他动手了?!本尊说的是他不配合时才可强行抓他回来。” 面前的魔修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从刚才九方渡说要只留一口气带回来他就发现自家尊上不过嘴硬心软。 若是他们真按照九方渡所说的,只留一口气带回来,恐怕自己的小命也要没了。 “回尊上,我们的人并没有对燕公子对手,只找了燕公子的一点踪迹,似乎是在逃……下山时从山腰处滚落下去了。” 九方渡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简直比听到燕琨玉逃了还有阴沉。 他袖口下拳头紧握,抬臂将人挥开,凌空而去:“连个筑基期的剑修都找不到!一群废物!”-- 夜色渐深,轩辕丘下的一处破庙中,燕琨玉已没什么灵力,只能靠树枝烧起的火取暖。 他中了孙苍的计谋,当时只能逃,他本想着去找齐妩,却又担心引火烧到对方的身上,伤及无辜。 干脆独身逃到红海林,无处可躲,竟发现了一处结界薄弱的地方,只好先逃出来。 不知道九方兄现在在何处…… 燕琨玉天真执拗地想等九方渡的解释。 他抱膝缩在角落,眼里映着脚边的篝火,明黄色的光斑在眼中摇晃。 逃跑时,他慌不择路,从山下滚落下去。 一身月牙色长衫脏兮兮看不出颜色,脸上也受了伤,最严重的是脚,扭伤了右脚脚踝,一步也走不了了。 就连九方渡戴在他身上,能找到他的紫色玉镯都已经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啪嚓!” 门外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燕琨玉的心弦紧绷起来,摸出身侧的长剑,起身一步步走向门口。 还不等他推开门,门就被风吹开,面前枯黄了一地的树叶。 燕琨玉还没等迈出一步,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色长影,竟是一条黑蛇,血口大张从草里飞出来。 燕琨玉猝不及防,连连后退,眼见着那黑蛇就要咬住他的咽喉。 破庙门前忽然出现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袍,脸色阴翳,简直比那条黑蛇还要恐怖几分。 “九方兄!”燕琨玉求救看向九方渡。 余光中,九方渡随意拿起一根树枝,指尖轻松一挥,那树枝刺透黑蛇的七寸,彻底死了,落在燕琨玉脚边。 燕琨玉的裙摆被蛇身里的汁液沾染到,他嫌弃地踉跄着后退。 下一瞬,燕琨玉的衣领被九方渡,没有半点温情可言地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寸,燕琨玉下意识想要抱住九方渡的手臂问清楚今日的事,却没想到九方渡先开了口。 “燕琨玉,你以为自己能逃到哪去?”九方渡桎梏着他的衣领,语气冰冷,双眸猩红一片。 燕琨玉闻言一怔,抬眸茫然看着九方渡。 他这才看到门外不只是九方渡一个人,还有轩辕丘的魔修,都站在门口候命。 “我、我不是逃,九方兄,你抓得我好疼……咳咳……能不能先听我说……” 燕琨玉说话艰难,脖子上青筋迸起,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九方渡。 “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别告诉本尊你只是想下山散散心。”九方渡目光掠过燕琨玉脚上的血迹,语气难听,却是松了些手上的力度。 燕琨玉还想再信九方渡一次,将下午发生的事尽数告诉了他。 “并非我想离开,是孙苍和、和元如云要杀我,他们不知用了什么诡术让我修为消失,体内只剩下魔气……” 闻言,九方渡眉头紧皱,将信将疑看着燕琨玉,抬手握住了燕琨玉的手腕,探查他的丹田。脸色愈发凝重。 “九方兄我有一事想要知道,在北岳山,仙荻草和诸怀的血,你都那么着急的要取回来都是做什么用的?” 九方渡脸色骤变,放下燕琨玉的手:“谁同你说了什么?” 第91章 “这些不重要,他们说了什么也不重要,我只想听九方兄说。 你只要告诉我,你带我去北岳山去采仙荻草,去抓诸怀,不是为了救仙君。”燕琨玉目光灼灼。 他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此刻九方渡对上燕琨玉的视线,竟哑口无言,半句解释都说不出来。 因为带燕琨玉去北岳山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看着燕琨玉在等他的回答,九方渡道:“没错,是为了救他。” 燕琨玉睫毛轻颤,掌心冷冷一层汗湿。 他声音变弱,仍不死心,轻声问:“那心头血呢?是为了救我,你才会那般不顾自己性命剖血喂我,还是为了我不死才能得到怀夕仙君的三魂。” 九方渡沉默,仙君的三魂是他欠下的命债,不得不还。 而燕琨玉被卷入其中,其实燕琨玉并不知道,怀夕仙君已化神识,就算他死了,仙君也不会死。 若是为了仙君,九方渡完全没必要堵上自己一条性命,三日内连剖心头血两次。 “两者皆有。” 燕琨玉心中剧痛,如针刺入,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莫名其妙堕入魔道,一动气,身体内一正一邪两股力量纠缠碰撞。 身体变得轻盈,在燕琨玉闭上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九方渡那张沉默无言的脸。 他恍然明白,这几日他的自作多情有多么的可笑。 孙苍或许说的对,九方渡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破庙里的火被门外的风吹灭,燕琨玉眼中刚才明明暗暗的火光此刻消散了。 燕琨玉粲然一笑,眼角泪划过。 九方渡接住倒下的燕琨玉,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任由燕琨玉压在他心口的伤疤上。 齐眉带着人进来时九方渡身体也撑不住了,被燕琨玉身体的重量压得向后倒了一步,是齐眉扶了一把。 “尊上,把燕公子交给我吧。” 九方渡没有回应,齐眉正要自作主张将人接来,九方渡却将人抱得更紧,不肯撒手。 抬头时,带着几分不符合他身份的孩子般的无措。 “齐眉,玉儿到底想听我说些什么话,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说】 之后应该是虐一段时间,距离期待的剖魂,五六章就要到了。 第62章 沦为废人 齐眉自然无法回答九方渡的问题,因为她也一样,搞不懂尊上对燕琨玉这么好,又为何总是要逃跑。 齐眉跟着九方渡,是最能看出来尊上在意的人是谁。 霜月谷方圆百里,凶兽遍布,只为守护能洗涤丹田的霜月草。 九方渡一而再,再而三闯入禁地,舍命摘了半个霜月谷的霜月草。 成了婚,服下轩辕族夫妻蛊子蛊的人也是尊上,就连不能轻易给出去的心头血都已经给了燕琨玉。 她也不懂,燕公子到底想要什么? “属下以为,尊上对燕公子已经足够好了,只要假以时日,燕公子一定会明白尊上的心意。” 九方渡没有说话,将人打横抱起,转身朝外面走去:“回轩辕丘。” 齐眉欲言又止,看向九方渡时,那人正蹙眉垂眸看着怀中的燕琨玉,情意流露。 “是,那霜月草……” “交给白茹衣,让她快些炼制丹药。”九方渡走出破庙,脚步忽地停下,“回去后,将锁仙绳送来游灵楼。” “……什么?”齐眉惊愕抬头,对上九方渡沉沉眸色,不敢再问,连忙低下头,“是,属下遵命。”--游灵楼。 魔石点亮整个卧房,重重床帷放下。 燕琨玉躺在床榻上还在昏迷,九方渡走到床前,撩开那薄纱床帷,视线落在燕琨玉的脚腕上。 燕琨玉脚腕不过单手就能圈住,一圈锁仙绳困在他的脚腕上,留出不少空余,显得燕琨玉更是瘦削。 九方渡在床边静静看了燕琨玉片刻,转身离开,轻声关上了卧房的门,匆匆走进夜色里。 “带本尊去孙苍的住处。”九方渡沉声道。 天边狂风骤起,暴风雨要来了。 九方渡推开孙苍住所的大门时,孙苍还在和元如云再院子里下棋。 见到九方渡来了,也没太惊讶,起身行礼。 “尊上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有什么事直接叫人来命我去游灵楼就好了。”孙苍笑意盈盈,一脸无所畏惧。 “今日午后,你去游灵楼见了玉儿。”九方渡肯定道。 “是,我看尊上处处留情,处处不舍得,我只好叫上元护法,一起出手帮尊上一把。”孙苍道。 “你如何帮的?” “自然是废了他的灵力,让他堕魔!方便仙君更好地使用他的躯壳。”孙苍轻描淡写开口道。 九方渡周身杀意弥漫,整个轩辕丘上方紫雷闪烁。 他眼底燃起滔滔怒火,人粗的紫雷,数十道朝孙苍劈下来。 “孙苍,好胆量。” 魔气灵气一同迸放出体外,此刻九方渡的震慑力足以让面前的几个人腿软。 孙苍怎么也没料到九方渡是这个反应。 他来不及思索,咽喉就被九方渡单手桎梏,猛地抓紧,力度之大,几乎要压碎他的骨头。 黑云压城,紫雷翻滚。 “啪啊!” 紫雷劈在不远处山峦,燃起熊熊大火。 第92章 孙苍目眦尽裂,几乎要被掐断脖子,他一口气也喘不上,脸色涨成猪肝色。 地动山摇,一边的元如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她只是听了孙苍的,说什么九方渡只不过将燕琨玉当做玩物,就算废了灵力也不会有什么,才答应与他合作。 见状,她的真形都要吓出来了,哪里还有心思揣摩怎么才能让九方渡喜欢上自己,只想着先保命了。 趁着九方渡没注意到她,她试图悄声溜出去。 “本尊似乎与你说过,再伤他一次,定杀了你。”九方渡咬牙切齿,双目猩红睨向元如云。 此刻的他额角青筋凸显,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是面对燕琨玉从不曾有过的。 下一瞬,九方渡稍一抬指尖,紫雷化作赤霄剑,登时刺向了元如云。 “嗤!” 剑身刺入肉体,血溅三尺高。 元如云震悚地看向九方渡,张了张嘴,甚至连悲哀都来不及感受,就倒下后彻底断了气。 赤霄剑刺透元如云的心脏,死前她看着九方渡的方向,眼中是无措。 孙苍吓得白了脸,他不知九方渡对燕琨玉的在意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可他眼下也无暇思考过多,被掐住咽喉太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这么被掐死之前,九方渡道:“要如何做能恢复他的灵力。” 与之同时,九方渡松了些桎梏孙苍的力度。 “他、他的灵力已、已经无法恢复了……”孙苍一字一句艰难道。 赤霄剑被拿起,面前的九方渡宛如罗刹,作势也要将孙苍杀了。 “这样看来,你对本尊也没用了。” 九方渡松开桎梏孙苍咽喉的手,剑身聚集灵力,眉目间冰冷至极。 “等等!尊上!尊上……我还有办法!”孙苍连忙跪下,扯住九方渡的衣角,“若是彻底废了他的丹田,断了他的经脉,让他连魔道也修不成,或许还有重头开始的机会!” “你以为,这个办法本尊没想到吗?”九方渡手中赤霄剑微动,吓得孙苍浑身颤抖。 他从未在九方渡身上感受到如此深的上位者的压迫感,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尊上,我真的不知你那么在意夫人!但除了这个真的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知道错了,尊上我、我有用的!我知道怎么将仙君的魂魄从夫人身体里拿出来,换到另外的容器中。”孙苍不得不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秘术了。 果真,九方渡手中的赤霄剑收回几寸。 远山的烧焦味传来,九方渡沉默半晌,漠然看着孙苍:“来人,将孙苍带到地牢,若非本尊允许,任何人不可去见他。” 孙苍劫后余生,松了一口气,浑身都软了。 还是两个上等魔修搀着他离开的,离开前他看到那血泊中的元如云,不忍地收回视线。 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那种滋味……孙苍不敢再想。-- 燕琨玉醒来时,稍一动身子,浑身就疼得厉害,他正欲翻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压着。 猛地睁开,看到的是九方渡近在咫尺的脸。 九方渡正坐在床边,手放在他的丹田处,不知在做什么。 丹田在发热,本能里燕琨玉还以为九方渡不会害他,恍然想起孙苍的话,他才警惕:“你在对我做什么?” “你堕了魔,要断经脉,重塑道骨。” 九方渡见燕琨玉醒了,语气都温柔了几分,起身试图将燕琨玉抱入怀中,去被后者悄悄躲闪开了。 “你说什么?”燕琨玉难以置信看着九方渡,周身发寒。 他睫毛颤抖着,没想到断经脉这几个字会在九方渡嘴里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你、你别碰我……啊啊!” 燕琨玉的话被剧痛打断,他几乎要从床上直直坐起。 却在下一瞬,还是跌进九方渡怀中,感受不到半点柔情蜜意,只能感受到身体里的经脉痛得难以忍受。 九方渡的手掌贴在丹田,燕琨玉忽地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不要废我的丹田,九方兄,求你,不要!!我不要做个废人,你杀了我吧……” “玉儿,你忍忍,很快便好。”九方渡神色复杂,声音哑得厉害,藏着数不尽的愧怍。 燕琨玉疼得眼泪无法控制落下,随着九方渡灵力,他丹田内真气散尽,经脉寸断。 看着九方渡那张俊逸薄情的脸,燕琨玉倚在他的肩膀,气息微弱,五脏六腑搅在一起疼得厉害。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上了一个人两次的当。 身体这般痛苦,燕琨玉哆嗦个不停,他咬紧唇肉,眼中的光消失殆尽。 此生,他再不会上九方渡的当。 第63章 别碰我 燕琨玉发了疯地挣扎,这么多年所累积下来的苦痛委屈,终于在这个时刻彻底爆发了。 “放开我!我日后是正是邪都不用你来管了……” 他手脚并用要从床榻上逃离,却感觉脚踝处有什么桎梏着他。 回头看才发现自己脚踝上缠绕的金色丝线,另一头束缚在床尾。 他惊恐地看向九方渡,那人神色淡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 “这是什么,你想把我关在这里?” “你经脉尽断,需要静养,我会在游灵楼设下结界,不会再让任何靠近你分毫。” 第93章 九方渡认为自己并未做错什么,却不知为何总有预感燕琨玉灵力散去后,会从他身边离开。 “我若在轩辕丘,锁仙绳可以先解开。放心,它不会伤害到你。” “疯子……”燕琨玉只觉得震悚。 从爱里清醒,回忆起之前种种,他不知怎么会就这样爱上九方渡。 一个将他从太羲宗绑架而来的强盗,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专制者! “别想着再逃出轩辕丘,从今以往,你只能是我的。” “若我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做你的人?不用被你像条牲口拴在这里。”燕琨玉梗着脖子,再不似从前般软弱。 他已经一无所有,再也不怕失去了。 燕琨玉话音刚落,身体猛地被钳制,被九方渡压在身下,两人呼吸交融。 燕琨玉嗅到他身上的味道,那股苦杏仁的味道更浓郁了,苦进心坎,嘴都张不开。 “你想要死?”九方渡压低声音,情绪复杂地看着燕琨玉。 燕琨玉麻木看着九方渡,并不言语。 “燕琨玉,本尊警告你,你若敢死,本尊便杀光太羲宗所有人!” 闻言,燕琨玉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珠才微微转动,愤恨看着九方渡。 见他眼中终于有了情绪,九方渡心中紧绷的心弦松了些。 “日后不要再让本尊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字。”九方渡命令道。 经脉寸断,身体骨头仿佛被一寸寸打折了,丹田内一点真气迹象都没有了。 燕琨玉干脆不再挣扎,瘫在床榻上闭上眼不再搭话。 他被挽起一块裤脚,感觉到自己扭伤的脚踝被握住了。冰凉的膏状物涂抹在了他的脚腕,带着药香。 彻底睡着前,燕琨玉看到的是九方渡袖口下手腕上蜿蜒的疤。 那浓稠的红痕,让他最后先记起来的是大婚那日九方渡的一身红衣,是九方渡剖开心头的那鲜红。 最终一切都消散于梦中,了无烟尘。-- 燕琨玉记不清自己昏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白昼。 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到,他试图运气用灵力探听游灵楼外的动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剑修了。 燕琨玉无事可做,只能茫然地看着床顶雕刻的花纹。 眼中半点光泽都看不见,他只是在床榻上躺了几天,人就消瘦下去,眼眶更深了几分。 一瞬间,燕琨玉忽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修道成仙为人生最终的目的。 可如今他先是堕魔,而后又被废了经脉。 他修炼了一百多年,都在昨日一朝前功尽弃,沦为废人了。 门被敲响后,有人走进来。 “燕公子,你醒来啦?”声音轻轻柔柔的,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大大咧咧。 “尊上说,燕公子若是醒了,要先吃些东西的。” 经脉断了,按理说不可能这几日就恢复。 但身上确实没那么疼,大抵是九方渡用了什么药,只是身体乏力得很。 他一个字也不想说,静静看着床头的花纹,沉默以对。 齐妩放下碗,“那先吃药,怎么样?” “齐妩,你嫌我经脉寸断还不够惨吗?” 燕琨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此事和齐妩有何干系,他怎么能和九方渡那个混蛋一样随意将气撒在别人身上。 他刚想要道歉,就被另外的声音打断了。 “刚醒脾气就这么大,看来你精力还不错,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重新修炼了。” 九方渡的声音由远及近,走过屏风,侧目看了齐妩一眼,后者识趣地离开了。 燕琨玉警惕地看过去,那人眉间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 走过来坐下,将齐妩放下的碗拿起来。 他状若无意地拨弄碗中的粥,舀起一勺递到燕琨玉嘴边,轻描淡写道:“看来是粥不合心意,齐眉,去把做这碗粥的厨子杀了。” “等一下。”燕琨玉坐起来,神色淡然,敛眉轻声道,“我又有些饿了,我吃……” 接过那碗蔬菜肉末粥,燕琨玉一勺接着一勺,不间歇地将自己的嘴巴填满,缓慢地咀嚼。 他嘴角沾上水渍,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慢吞吞地嚼着,九方渡看着心尖都发痒,抬手想要将燕琨玉嘴角的水渍拭去,那人却一闪头,躲开了。 九方渡的手顿在半空,眼里的柔情散去,有一瞬的恼意,而后是茫然。 他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在确定自己的手指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抬头看到是他从未在燕琨玉脸上从未见过的嫌恶。 委屈和受伤一同涌上来,最终化作怒气。 九方渡猛地起身,扣住燕琨玉的下巴,强制性地让对方看向自己,他粗粝的手指用力拂去燕琨玉嘴角的水渍,红了一片。 “不准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九方渡哑着嗓子,开口道。 “眼睛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想看便看,尊上若是不乐意,便挖了我的眼。”燕琨玉一边说一边泪流,他的狠话说出口,却只叫人心痛。 “不过你应该不舍得,毕竟这具身体,是你留给你的怀夕仙君的。九方渡,你好狠啊……唔!” 后面的话被湮灭在炙热几乎融化的吻中,九方渡的吻来势汹汹,让人措不及防,几乎窒息。 第94章 “你的身体我不会给任何人,是你自己的。” 九方渡以前畏首畏尾,怕说了什么被燕琨玉体内的那已经有了神识的三魂听到后对燕琨玉下手。 后来才发现是他想多了,那三魂回到燕琨玉体内并没有意识,更别说现在燕琨玉灵气散尽了。 可惜,此刻燕琨玉已经不信了。 “你不要碰我。”燕琨玉抬手试图将九方渡推开。 “若我偏要碰呢。”九方渡执拗地想要燕琨玉接受自己,燕琨玉越推开他,他越觉得自己抓不住。 衣衫尽褪,燕琨玉伏在床上,身体像是摇晃的小船。 起初还会骂九方渡是混蛋,后来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张嘴就是哽咽的娇哼。 手指紧握在被褥上,稍稍松开,试图攀到更远,身体就被猛地向后拉去,他纤瘦的手掌被另外一只宽厚的握住。 “再说一遍,还要不要我碰?”九方渡哑着嗓子,心头的伤口裂开,染红了衣襟。 第64章 燕琨玉自杀 燕琨玉无力拒绝,九方渡压着他的腰,举起他的脚缓缓摩挲脚踝,侧头温柔吻在燕琨玉脚踝的肿胀处。 两人面对着,燕琨玉一惊,脚趾蜷缩,别开视线。 “本尊在你手腕上戴着紫玉镯是摆设吗?只知道乱跑,不知叫人。” 九方渡嘴上训斥,手上却一遍遍摩挲燕琨玉脚踝的伤。 途中,燕琨玉哭声大了些,嘴里嘀咕着喊疼,九方渡诧异掰开看了看,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他刚想说一句别装,看到燕琨玉的眼泪又舍不得。 脱了上衣后,胸膛上的伤口正蜿蜒血迹,他抬手点穴捏诀止住血,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却还是没肯停下。 算得上浴血奋战了。 只是动作慢了下来,他蹙着眉不满地观察燕琨玉的反应,“本尊这么慢,你又哭什么?” 燕琨玉流着泪不言语,九方渡心中烦闷。 以往都是燕琨玉话多,他在旁边什么也不说燕琨玉也会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现在他若是不说话,两人之间便只剩争吵和沉默。 几次亲吻都被拒绝,或者躲闪开,九方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俯身右手环住燕琨玉的上半身,手掌卡住燕琨玉的下巴。 “燕琨玉,你到底爱不爱我。”九方渡眉头紧蹙,哑声道。 对于爱是什么,九方渡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就是想要燕琨玉爱他。 燕琨玉看着九方渡,总觉得九方渡这幅深情模样装得分外好,若不是他被骗过太多次,恐怕又要再上一次当了。 他捏疼了自己的掌心,看到九方渡眼眸中倒影着自己的模样。 “不爱。”燕琨玉看着九方渡的眼睛道。 九方渡脸色骤变,狠戾进攻,在燕琨玉脸色泛白时又扣住他的咽喉。 “本尊再问你一次,你到底爱不爱我?” 本是等待这场煎熬的惩罚结束,听到九方渡这么说,燕琨玉心中悲哀,他眼中千回百转,却说: “尊上问这句话自己不觉得心虚吗?我虽然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剑修,百年修为一朝散尽,彻底沦为废人,你想让我爱你什么?” 九方渡眼睛无话可说,只有红得吓人,身体颤栗。 他嘴唇翕动,半晌才发出声音:“你的修为,我会还给你。” 闻言,燕琨玉麻木地看着九方渡,第一次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愤怒。 “别再来骗我了!够了!”嘶吼的声音让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泪也肆意流下。 “我自知自己的身份,你何必一次次来玩弄我的心。想必,九方兄你的心头血也都是用来骗我的,说什么十日才能取,他们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怪物,什么都能用之不尽,何来痛苦。”他口不择言,情绪终于爆发了。 “你再说一遍。”九方渡沉着脸,开口道。 燕琨玉看到九方渡猩红的眼迟疑了,没有再重复,转开头道:“九方兄不满,就直接杀了我吧。” 鬓角长发垂落,挡住九方渡眼中情绪。 燕琨玉听到九方渡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脸上,转眸去看,什么都还没看清时就被九方渡遮住了眼睛。 “你说的没错,本尊是个怪物,是个万人唾弃的魔种。而你……也只不过一个炉鼎,本尊不屑要你的爱!” 被蒙住眼睛的燕琨玉只感觉到九方渡在抽离,他猝不及防,以为对方就要这样结束时,那人却追得更深! “啊!你、你……疯子……” “你这儿立得这般高,还说不爱?” 燕琨玉挡住自己的身体,九方渡偏偏执拗地一遍遍拉开他的手,与自己贴在一起。 大手直接扣住燕琨玉的脖子,缠着他去吻,几乎要生吞了他一样。 “本尊……我只要你一人。”最后,九方渡贴在燕琨玉耳边道。…… 三炷香后,一切终于结束。 门外传来齐眉的呼喊,九方渡不紧不慢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凑到燕琨玉嘴边:“吃下去。” 燕琨玉累得话都说不出来,紧闭着嘴不吃,九方渡直接将他的嘴掰开,将丹药送入口中,逼他吃下。 “这又是什么?”燕琨玉反抗不得,更像是自暴自弃,咽下丹药后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第95章 “毒药。”九方渡横眉不看他,脸上再看不出波澜,“何时你真的爱上本尊,本尊准你离开游灵楼。” “九方兄连七情都没有,却强迫我要爱你?”燕琨玉嗓子刚才就喊哑了,粗喘着道。 九方渡背对着燕琨玉,睫毛轻颤。 “谁与你说,本尊没有七情。” 话音落下,不等燕琨玉明白这其中意思,九方渡就已经离开了游灵楼。 屋子里只剩下燕琨玉一个人,他睡了一觉后,才发现九方渡给他的并非什么毒药,而是缓解经脉寸断所带来的痛苦的药。 眼下药效过了,身体更是虚弱,骨头里像是有蚂蚁啃咬一般。 燕琨玉看着墙面,眼神空洞,间或一轮,半点生机都无。 师尊放弃了他,自己百年的修为也都一夜散尽,只剩下一具残破。 不知能活多久的身体,还要在两个月后将自己的身体拱手让给怀夕仙君。 燕琨玉一生都在让别人为他做主。 幼时被扔在太羲宗山下,十一年没离开过太羲宗,只能做一个五灵根的废物剑修,有幸被裴叙捡走,百年间都不曾见过师尊几面。 而后又辗转到轩辕丘,自以为得到救赎,回头发现自己不过是个随时都会被舍弃的棋子。 他的命,好像从来都没有重要过。 这一刻,燕琨玉人生中所有能支撑他走下去的信念都轰然倒塌。 他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死去……又有谁会在意呢。 门外嘈杂,是齐妩的声音,而后又逐渐远去,燕琨玉从床头摸出发簪,尖头不足以刺透胸膛,他握在掌心。 他被折腾整夜,手上提不起力气,只能慢慢用尖端划破他的手腕,看到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来,扭曲地觉得痛快。 闭上眼等待死去的过程有些漫长。 虽然燕琨玉已经对疼痛有些麻木了,可他还是感觉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渐渐不那么疼了,血液向外流淌的感觉也不真切了。 燕琨玉睁开看去,瞳孔一震,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手腕。 “怎么会这样?”燕琨玉喃喃自语。 刚才拥发簪刺透入骨深的疤痕已然不见,他的皮肤愈合,好像刚才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他不敢相信,又一次用发簪划破手背,不消片刻,也愈合如初。 而此刻,孙苍住所。 九方渡坐在主屋正位,正听孙苍要如何给怀夕仙君换一具身体,手腕忽地一痛,他并未太过在意,还是齐眉先发现了。 “尊上,您的手腕!” 九方渡这才撩起袖子看去,自己袖口下手腕蜿蜒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鲜血汩汩流出,九方渡眉头也不眨一下,状若无意地捏诀止血。 是他和燕琨玉的契约,若是危及性命,伤可都由一方承受,而另一方可毫发无损。 “去游灵楼。”九方渡脸色难看,拂袖起身,“至于新计划,本尊晚点再来听!” 【作者有话说】 倒计时,预计两章内破镜。 第65章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九方渡回到游灵楼的已经是暮色,他手臂上的伤痕又多出了几道,不必想都知道是燕琨玉在自残。 回去时正赶上齐妩端着饭菜过来,差点相撞。 他步履匆匆,阴着脸阔步朝卧房而去,齐妩见势不对,连忙后退让出路来。 “砰!” 门猛地被推开,摇摇欲坠倒在一边。 九方渡那双幽深的黑眸带着怒意平视前方,周身的压迫感只叫人胆寒。 走过屏风,九方渡正好看到躺在床上的燕琨玉。 他来得太快,燕琨玉没有灵力感应不到,又猝不及防,就连手中的玉簪都还没来得及藏起来。 两人对视上,九方渡锁定燕琨玉手中的玉簪,走过去一把夺了那玉簪,甩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紧接着,九方渡一把握住燕琨玉的手腕,仍是不放心地挽起对方的衣袖。 看到那如莲藕般白皙的手腕,上面没有一点伤痕,九方渡指腹又摩挲了几遍才放下心来。 “九方兄在找什么?” 燕琨玉并不知契约中九方渡服下的是子蛊,也不知自己的伤都是九方渡替他承受。 他一副坦然模样,故作平静,其实心中早就一汪死水。 “燕琨玉,你竟敢真的自尽!?”九方渡心中紧绷的心弦松了些,握住燕琨玉的手腕,怒斥道。 燕琨玉瞳孔微微震动,不知九方渡怎么知晓的。 “九方兄哪只眼睛看到我自尽了,只是躺着无趣,想看看簪子。”燕琨玉撒谎道。 闻言,九方渡紧紧盯着燕琨玉,不放过他脸上的一点变化。 变脸道:“看来是白日本尊不够卖力,总让你有些力气想些别的,四次不够,每夜便再多加两次。” 他话音落下,燕琨玉感觉到被子被掀开。 白日里被堵住折磨了三四次的地方此刻被握在掌心,那里早就不堪磋磨。 此刻稍微的触碰都让人战栗,更何况是九方渡这般粗鲁的对待。 冷漠的视线中,燕琨玉弓起腰肢,只有他被折磨得红了面颊,他伸手去推开九方渡,那人将连同被褥一把掀开。 看到被褥下藏着的各色玉簪和匕首,九方渡怔住了。 若是他没记错,他将燕琨玉从山下带回来不过三日光景,这么藏了这么多的…… 第96章 “齐眉!” “尊上,属下在。”门外立马传来齐眉的声音。 “进来。”九方渡的手还在燕琨玉的身上。 燕琨玉心中警铃大作,不敢相信九方渡会让人看他怎么折磨自己。 而下一瞬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心如死灰看着九方渡。 “你要在他们面前,与我做吗?”燕琨玉咬唇,隐忍看着九方渡。 九方渡这才触及到燕琨玉那双眼眸,眼中的悲戚真真切切,让他心头一颤,条件反射地松开了那磋磨燕琨玉的手。 “尊上,有何吩咐?”齐眉走进来道。 齐眉进来前,燕琨玉衣衫已经被整理好了,靠在床头,刚被喂下一粒丹药。 “把游灵楼中匕首和簪子,还有所有锋利能伤到他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九方渡道。 齐眉行礼后,和齐妩一起在屋子里翻找,九方渡目光落在桌上,看到那一套茶具:“茶壶和茶杯也一同扔出去。” “……是。”齐眉一怔,语气中带着不解。 倚在床头的燕琨玉看着站在床边一本正经地要齐眉扔些毫无干系的东西,这才觉得几分趣味。 若不是他认清了九方渡的真面目,此刻又要误会九方渡是怕他死。 “九方兄是不打算给我水喝吗?我现在只是凡人,不是剑修。”燕琨玉嘴角勾起假笑。 九方渡转头,看到燕琨玉嘴角的笑意还以为是幻觉,他心头一跳,脸上表情都柔和几分。 “都会换成竹杯,你现在就渴了?”九方渡冷着脸接了杯水递到燕琨玉眼前。 燕琨玉看着杯子中自己憔悴的倒影,半晌才接过来:“九方兄,我还有一事想求你。” 自打成婚后,虽说也有过甜蜜的时候,但是燕琨玉像这样对他有所求还是第一次。 九方渡眼中微微亮了几分,一脸不在意,却口嫌体正直地坐在床沿边。 “若是想要本尊替你解开锁仙绳,那就不用开口了。” 燕琨玉又沉默了,没有应他。 九方渡袖口下的手掌攥紧,手腕上因燕琨玉自尽,在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想到刚才被子下藏着那些簪子匕首,九方渡改口道:“你要去何处,身体恢复后本尊可以陪你一同去。” 没想到九方渡会改口,燕琨玉道:“我想去瑞兽阁看看酸与,回来后好久没看他,有些想了。” “你怎么这般喜爱那丑鸟。”九方渡说着皱起眉头来,俨然一副吃味模样。 “你现在身体还在恢复,出去又生病了要谁伺候。不准,别的事我都应你。” “好的,那就不去吧。” 燕琨玉乖巧得诡异,他垂着头,捏着被子一角,指节泛着不正常的月牙白,让九方渡一拳好似打在了棉花上。 “尊上,游灵楼所有匕首簪子都已经收好了。”另一边的齐眉俯首,声音利落道。 九方渡略一颔首,齐眉齐妩两人都退了出去,他也跟着起了身。 看都没再看燕琨玉一眼,直到他走到屏风处时才停下脚步。 “燕琨玉,本尊劝你最好轻生的念头,你我结下契约,你的一举一动我比你要更清楚,若再有下次,本尊便挑了你的手筋,日日鞭刑处置。” 九方渡放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游灵楼。 留下床上的燕琨玉,眼中已经没了惧怕了,徒留麻木。 两人之间的隔阂愈发深了,仅剩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出扭曲的爱恨。 九方渡从游灵楼的门一出来,看到齐妩后阴阳怪气道:“明日把那只丑鸟从瑞兽阁接出来,拿来给玉儿看个够。” “是,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努力让燕公子开心起来。”齐妩应道。-- 从孙苍那里聊完已经三更天,九方渡还是回了游灵楼,从背后抱着燕琨玉睡了整夜,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醒来,燕琨玉还没意识到昨夜九方渡回来过。 身边仍然空荡荡的,其实九方渡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早饭在桌上放得凉了,他却一口没动,而是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就连齐妩走进来都没发现。 “燕公子,酸与带过来了,要不要现在带进来呀?” 床上的燕琨玉闻言一怔,掀开床帷,眼中的惊喜都有些迟缓空洞:“真的?” 齐妩没再说,而是转头示意身后的一个魔修,将那只已经快要抱不住的酸与带了进来。 酸与刚被带到游灵楼,便振翅飞起,鸟身蛇尾,一身白色羽毛更显得特别。 酸与扑腾着翅膀在卧房中绕了一圈后,最后落在燕琨玉的床边。 蛇尾自然而然而缠绕在燕琨玉的手腕上。 燕琨玉抬手回应他,抬头对齐妩道:“齐妩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和酸与多待一会。” “好,燕公子有什么需要,喊我便好。” 齐妩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燕琨玉和酸与。 床边白光闪过,方才羽毛根根精致的大鸟,此刻变成了银发少年。 那双眼睛亮晶晶看着燕琨玉,眉头却紧紧皱着。 “你、受伤。” 酸与看着燕琨玉的脚踝,他的在意如此明显,燕琨玉不用努力感受便能看得出来。 “你想要和我一起离开吗?”燕琨玉压低声音,突然道。 昨夜燕琨玉想明白了,他在轩辕丘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只有离开这里才能真的自由。 第97章 到时候若是想死也可以自己做主了。 “想!与燕、一起。”酸与情绪激动,握住了燕琨玉的手腕。 “明日此时,你在轩辕丘外的庙里等我,我们一同离开这里。”燕琨玉道。 第66章 换我救你 燕琨玉和酸与商量好计策,便让齐妩进来将他送走了。 坐起来,燕琨玉从自己腰带里摸出一个玉瓶,瓶身已经有些泛旧。 这是来轩辕丘那日,师兄乌连送他的抽魂丹。 ——服下去会有十二个时辰的假死状态,魂魄可以脱离肉体行动,若是假死后被重伤,神魂速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看来,如今不得不用了。 燕琨玉将抽魂丹捏在手中,端详片刻,抵在唇边,慢慢放入口中。 喉结滚动两下,那抽魂丹已被他服下。 燕琨玉还有些不确定自己已经没有灵力,这给剑修吃的抽魂丹还能否奏效。 不论结果如何,总比被九方渡当做傀儡利用要好的多。 躺回床上,燕琨玉想起那日破庙里九方渡说的话。 若是知道自己死了,无法救回怀夕仙君,九方渡会气成什么样呢。 用这样的方式报复对方,燕琨玉心中说不上愉悦,却感到扭曲的痛快。 他不是任何人,只是燕琨玉本身。 如果必须成为替身,他宁死。 阖上眼,燕琨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有什么要从肉体分离出去。--红海林。 九方渡脚下是几个五花大绑过来的魔修剑修,他负手而立,看着边上赔笑的孙苍。 “尊上,这几个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容器人选,您看哪个合适,这几日我就去将仙君的三魂引出来。” “对他身体可有影响?” “呃……”孙苍有些迟疑了,在九方渡投来犀利视线时赶忙低头。 又道:“这引魂之术本就凶少吉多,若是我用秘术虽然是会保住夫人的命,但是还是会稍微感到些不适。” 九方渡蹙眉,若非威胁到生命的伤他无法替燕琨玉承受。 眼前的孙苍话是真是假他无法评判,但也只能相信了。 “若你撒谎,本尊第一个先杀了你。”九方渡沉声威胁道。 “是是,属下不敢!”孙苍忙不迭地点头。 孙苍离开后,红海林中只剩九方渡一人。 春意渐浓,不需要灵力,红海林中也有不少树枝抽新芽,含苞待放了。 也有早开的杏花,九方渡伸手将那唯一一枝绽放的杏花折下来。 上面还结着露珠,滑落时带掉了其中一朵,落入尘泥中。 “尊上!”齐眉慌张的声音颤抖着,由远及近。 “怎么了?” “齐妩说,燕、燕公子死……好像没、没有呼吸了。” 手中的树枝应声而落,九方渡脸色登时变了。 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彻底空白了,他满目杀意,齐眉被他周身的灵气震慑得连连后退。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九方渡很轻,却蕴藏着更深的情感。 “唔……属下知道,刚才属下去给燕公子送药时,发现燕公子躺在床上怎么都叫不醒,上前查探经脉,竟……” 话还没说完,眼前那道黑色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了,压迫感消失,齐眉这才大口呼吸起来,张口一咳嗽,竟有血流下来。…… 九方渡一路飞回游灵楼,推门而入,第一眼先看到床上静静躺着的燕琨玉,还有趴在床沿边上啜泣的齐妩。 脚步忽地变得沉重,九方渡走过去,抬手握住燕琨玉手腕。 悬起的心重重摔在地面上,心脏好像麻痹了似的。 耳边齐妩的哭声也听不真切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堪,唯独手指的触感格外清晰。 燕琨玉真的没了脉搏。 可床上的人分明脸色如常,九方渡甚至没有在自己身体里感到不适,燕琨玉就这样……没了呼吸。 九方渡起身,放开燕琨玉的手,那人的手顺势往下滑,他神色慌了:“玉儿,别玩了。” 可惜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九方渡用力握紧掌心,那里残留着燕琨玉身上冰凉刺骨的触感,让他周身如置冰窟。 “今日都有谁来过游灵楼。”九方渡声音很低,伫立在床前。 “没有人来,燕公子只见了酸与,我将酸与送回去,回来时燕公子就已经这样了,这是从燕公子手中发现的。”齐妩抽噎着将捡到的玉瓶递给九方渡。 九方渡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里面有某种剧毒草药的气味,他良久没动,半晌道:“出去。” “尊上,燕公子怎么办,这毒药还有没有得解……” “我让你出去!”九方渡忽地转头,怒视齐妩,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那双眼猩红,已蓄满泪水。 齐妩心中大震,再也没敢多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游灵楼。 气氛死寂,九方渡在原地立了许久,坐到床边,扯开衣襟毫不犹豫抽出匕首刺透自己的心口。 心头血瞬间涌出来,九方渡将燕琨玉抱在怀中,用灵力将心头血引到燕琨玉口中。 “谁准你这么做了,燕琨玉,给本尊醒过来!”九方渡毫无底气地叫嚣道。 心头血却在下一瞬沿着燕琨玉的嘴角流出来。 九方渡偏不肯放弃,将心头血几乎耗干,仍不放弃,直到五脏受损,咳时鲜血从嘴角蜿蜒流下。 第98章 九方渡起码还保持着理智,见心头血不好用,又握住燕琨玉手腕,霸道的灵力在对方体内游走,却始终找不到燕琨玉的魂魄。 这么完整的离魂,九方渡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猛地看向游灵楼半空的虚无一点,燕琨玉飘荡在半空的灵魂被九方渡这一眼吓得不轻。 即使知道对方看不到,也还是飘到屏风后面躲了起来。 燕琨玉看着九方渡那副生死不顾的模样,嘴角勾起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尽是苦涩之意。 原来九方兄得不到所爱之人是这样的反应。 如此拆散了九方渡和怀夕仙君,他应该算得上是极恶之人了吧。 心头血染湿了衣襟和被褥,床上九方渡仍将燕琨玉抱在怀中。 燕琨玉只能看到九方渡的背,不知对方在做什么,不过想想也是在为仙君难过。 他心中无法抑制地泛起酸来,飘出了游灵楼,不愿再看了。 自然也就没有听到九方渡口中喃喃的话。 “玉儿,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找到你的魂魄,我绝不会让你从我的身边消失。” 假死的状态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距离九方渡进去已经过了四个时辰,‘燕琨玉’蹲在游灵楼的院子里都等得累了。 刚才去了瑞兽阁,酸与已经学会自己如何解开结界,他向酸与借了些灵力,准备一会逃跑时用。 又是一夜,‘燕琨玉’在门口蹲守一整晚都没动静。 第二天天还未彻底大亮,远处起伏的山峦边上刚透着一点金色的光辉。 天要亮了,还剩下两个时辰。 就在这时,游灵楼的门终于被推开。 ‘燕琨玉’从对面厢房上的门槛站起来,待看到九方渡从游灵楼里走出来时,这个魂都傻在了原地。 九方渡怀中抱着燕琨玉的‘尸体’从卧房中走出来,昨日两人都血染红的衣衫都换成了新的。 面前九方渡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唯独那双眼里如枯井般,能透出一点他心中的空寂。 不过是一个晃神的时间,九方渡就已经抱着他走到游灵楼外了。这是要去哪? 他的计划里,九方渡是要把他埋了,或是丢弃在某处才对。 “尊上这是要带燕公子去哪?”齐眉替燕琨玉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方丈岛。” “方丈岛?”齐眉脸色微变,惊愕地看着九方渡。 方丈岛是紫符仙君的地盘,在昆仑的时候他因为动了不忍之心,为一个凡人唤回了魂魄二被贬下昆仑。 那人一直在湖心的方丈岛独自生存,之后一直与天庭作对,帮了不少人找回魂魄。 “尊上去方丈岛不会是去找紫符仙君的吧。”齐眉顾不得身份,开口道。 “嗯。”九方渡从嗓子眼中发出一声冷淡的回应。 “那尊上难道是打算用自己的魂魄来作为交换吗?那紫符仙君从不白白帮别人,谁带了人过去,他就要那个人的命来换想救之人的。” “齐眉,闭嘴。”九方渡冷眸睨了齐眉一眼。 又垂眸看向怀中的燕琨玉,那枯井一般的眼眸中也牵扯出些许涟漪。 不得不跟在九方渡身后,等待时机逃跑的‘燕琨玉’听到两人的话,也和齐眉一样惊讶。 看得多也麻木了,九方渡本来就是可以为仙君付出一切的。 只是燕琨玉没想到,连同性命,也一样都可以给出去。 他的计划完全被打断了,只能祈祷路上会有什么机会逃跑了。 跟在九方渡身后一起出了轩辕丘,方丈岛路途遥远,阵法无法追踪,只能凭着九方渡的记忆坐上马车前去。 ‘燕琨玉’惆怅幽怨地飘在马车车顶,抬头看了看太阳。 只剩下一个时辰了,抽魂丹要是失效,他就不得不再回到那具身体中。 车顶的‘燕琨玉’发现魂魄竟然也会觉得累,他悄声钻进马车里,找个离九方渡最远的位置懒懒坐下。 转眸看去,自己的身体正侧着躺在软垫上,头枕着九方渡的大腿。 ‘燕琨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闭上眼想如果一会醒来时九方渡真的在身边该怎么办。 “玉儿,这段路有些颠簸,若是头晕你可睡一觉。” 闭着眼的‘燕琨玉’听到九方渡对着自己已经死了的身体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说话,猛地睁开了眼。 看到九方渡正用沾了水的帕子给他擦手,场面有些温柔得惊悚。 “前面时兴宁镇,你还想不想再去流光客栈看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燕琨玉’睫毛轻颤,他虚无地握紧拳头,盯着九方渡那毫不掩饰深情的眉眼差点陷进去。 他连忙起身,从马车里飘了出来。 这样又行了半个时辰,燕琨玉几乎要放弃时。 忽然感觉这路上起了浓雾,不太真切地听到几声鸟鸣,有些熟悉。 “尊上,前面突然起雾了,有些不对劲,要不要先停下来看看。”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而是直接抱着燕琨玉出来了。 微风卷起黑袍衣袂,撩起鬓角的长发随风而动。 九方渡用光了心头血,此刻若真的来什么修为高深的魔或是仙,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燕琨玉’已经没时间好奇这雾从何而来,他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在一点点消失,马上就要回到身体里了! 第99章 就在最后一点魂魄消失,燕琨玉彻底回到了身体里。 九方渡就算再虚弱,对于燕琨玉的细微变化却都能察觉到。 “玉儿?”他分心低头看时,眼前忽地闪过一道极快的身影。 “谁?!”齐眉抽剑,已然晚了那道白影冲九方渡而去,后者猝不及防,怀中一空,燕琨玉竟然被抢走了! 灵魂终于在这一刻重回体内。 燕琨玉猛地睁开眼,大口剧烈喘息着,正要喊出九方渡的名字,抬头看时,竟然是酸与那张骨感的脸。 “这次、换我救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剖魂 第67章 剖魂 燕琨玉扭头看向身下,他竟然在天上,酸与背上那对白色翅膀扇动几下,速度变得更快了。 他下意识抓紧手边的物件,这才发现自己抱着酸与的脖子,手中抓着的是酸与身上自己给他的衣裳。 被酸与轻而易举抱在怀中,燕琨玉刚才忐忑几乎崩溃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想起之前你还没化形的时候,都是我来抱你的原身去洗澡,没想到这么快你就修炼出人身了。”燕琨玉笑笑,想要化解下紧张的氛围。 却没想到,酸与那张和玉兰一样白皙的脸上飘上红晕:“以后、都、我抱你。” 燕琨玉笑笑,并没有多想。 “我不是让你在轩辕丘外等着我吗?你怎么找过来的。” 燕琨玉刚问完,又看到地面上已经到了轩辕丘外的某处。 不知是什么山,溪水潺潺,奇石耸立。 “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再商量计策。” 酸与听话地落地,收起翅膀,将燕琨玉放在地上,开口道:“我、记得、你气味。” 燕琨玉闻言下意识嗅了嗅自己衣袍,上面并没有什么气味,想来酸与应该是出自于野兽的追踪的本能吧。 “现在、去哪?”酸与道。 “先去我师尊那里……”燕琨玉刚说完,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瞬间布起密云,狂风骤作。 这般大张旗鼓的场面,燕琨玉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他身上有和九方渡结下的契约,想必不被发现也难,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九方渡一身玄色的金丝锦袍,步伐不紧不慢,站定在燕琨玉和酸与对面,什么都没做,那压迫感便与生俱来般,让人透不过气。 “玉儿,捉迷藏若是玩够了,也该与我回轩辕丘了,你身上有轩辕一族的契约,你以为你能从我身边逃去裴叙身边?” 九方渡静静看着燕琨玉,面上看不出一点喜怒。 “本尊似乎没有告诉过你,你体内怀夕的三魂,就是你的师尊裴叙亲自放的,待你修成金丹期,他便将你杀了,也彻底杀了怀夕。” 一颗心似乎被人紧紧攥住,燕琨玉瞠目,直直看着九方渡,不肯相信地摇了摇头。 “知道怕,就跟本尊回去。” 燕琨玉看出对方眼中的凌厉,身体本能感到畏惧。 若是被抓住,他只能再一次被抓回游灵楼,做别人的容器。 最后自己的魂魄在三界游荡,无法转世。 他下意识后退时,酸与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挡在了他的身前。 “本尊养的东西竟然学会咬主人了。” 话分明是对酸与说,九方渡却冰冷地看着燕琨玉,眼中情绪翻涌。 又是威胁:“你若自己走到本尊身边来,欺骗本尊的事今日便算了,本尊也保他毫发不伤。” 气氛变得焦灼,燕琨玉心中一怔紧视线落在站在自己身前的酸与身上。 他并不知道酸与实力如何,可无论怎样都还刚刚化形,怎么也无法与九方渡抗衡吧。 燕琨玉看了眼远处的云雾中连绵起伏的山峦,没想到自由对他来说这般难。 “你不要动酸与,我跟你回……” “他不会跟你回去的。”酸与打断燕琨玉,完整地说出一句流畅的话,目光敌意看着对面。 九方渡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两人对峙而立,目光指尖电光火石。 还是酸与先动了手,九方渡反手降雷攻击过来。 燕琨玉甚至没来得及拉住酸与,那人就已结印设下阵法,直接将他罩在其中。 而后一人冲了过去,与九方渡缠斗在一起。 燕琨玉试图冲破这层酸与给他设下的阵法,却发现触手碰到的只有结界。 “轰隆!” 紫雷劈下,漫天紫光照亮阴沉天气。 燕琨玉一颗心吊了起来,看到那紫雷就要落在酸与身上,脸色瞬间煞白,指尖都在发抖。 “酸与,够了,你快走吧!” 紫雷没有正中酸与,却也将其伤得不轻,九方渡刚才那副自然的模样都是伪装,他不得不承认,看到燕琨玉如此信赖酸与,躲在酸与身后,要与之一起出逃。 这些……都令他嫉妒得发狂。 他脑子中只剩一个念头——杀了酸与。 应对了九方渡数十招,酸与都和九方渡平手,燕琨玉看得心惊胆战。 却见下一秒九方渡周身魔气缭绕,那双眼中闪烁着紫色的光,已然是体内两个神识中,那个沉睡的魔种的力量在苏醒了。 “九方渡,等一下!…” 随着燕琨玉的扯破嗓子的吼声,那紫雷穿透酸与的胸口,时间仿佛停住了。 第100章 如此一击,可酸与那双眼仍是死死盯着九方渡,分明已经是强弓末弩,却不放弃。 “不要,不要……”燕琨玉汗毛竖起,头皮发麻,眼泪无意识地落下, “九方兄,我跟你回去,停下吧,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跑了……” 血液溅起,落在银发上,酸与眼中坚毅却仍不改变,动作虽然迟缓了些,却立马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又斗在一起。 酸与看了眼燕琨玉的方向,燕琨玉拍着结界:“酸与,我不要和你一起离开了,你听没听到!” 九方渡眼中杀意未退,再次攻击来,酸与朝他递了一个眼神,口型是‘你走’。 结界被解开,燕琨玉不逃,反而要冲过来。 就在这时,赤霄剑刺透了酸与的腹部。 燕琨玉脚下一顿,看到那涌出来的血,整个人都傻住在原地。 九方渡封印在心中的魔种突破禁锢,几乎快要占据了他的主观意识。 燕琨玉看着酸与摇摇欲坠的身体,身体阵阵发寒,脚下似有千斤重,再迈不出一步。 这一刻,燕琨玉终于明白,自己的存在就是一种过错。 百年间来无人念他,无人爱他。 生死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以前把得道飞升当成人生的目标。 因为那样,就可以和师尊在一起修炼,或许还会挽留住一点师尊的视线,让他刮目相待。 可若是真如九方渡所说,是师尊将他作为了可以随时丢弃的容器,他在这世上真就无处可栖了。 他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如此没尊严地活着。 如今倒不如成就他们的愿望,起码能救了酸与,至少不要让酸与也跟自己这种毫无用处的人死在一处。太不值当。 燕琨玉神色黯淡,终于下定了决心。 眼角蜿蜒泪痕,伸手,掌心亮起一点灵力的光芒,是逃出来之前他从酸与那里借来的。 剖魂的话,足够了。 九方渡身有仙骨,此刻着了魔道,正欲给酸与最后一击,身体丹田的部分忽地一阵不适,转瞬消失。 他停下手中动作,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燕琨玉的方向。 “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你放过酸与。欠的那一条命,我来亲自还你。”燕琨玉手贴在丹田处,白光环绕。 九方渡缓过神来,终于察觉到不对,他瞳孔震动,眼中入魔的紫气已然散去,朝燕琨玉冲过来。 “燕琨玉,你不要乱来。” 可惜九方渡没能阻止得了他。 话音尚未落下,燕琨玉手作利刃,划破了自己的丹田。 他忍着五脏六腑牵扯的痛,将那之中一直以自己为容器的怀夕仙君的三魂,从自己的魂魄上硬生生剥离,血肉模糊的剖了出来。 “噗……咳咳!”一口血蜿蜒流下。 “还你…唔!”燕琨玉以为自己魂魄碎了,起码还能在坚持一刻钟,却没想到立马就不行了。 一张口鲜血如注涌出来,被废了经脉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他抬头看了一眼九方渡,倒了下去。 “九方兄,现在我……我是不是不欠你什么了。”燕琨玉气若游丝。 他倒在枯叶上,手中攥着仙君的三魂,用灵力包裹好。 冷风呼啸林中而过,九方渡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眼中只剩燕琨玉满是鲜血举起来的手,朝他伸过来。 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浑身冷得发抖。 耳边只剩燕琨玉含血时,模糊不清说出那几个字:“还你,我不欠你什么了……” “燕琨玉!!”一声嘶吼响彻整片丛林,痛彻心扉。 第68章 剥仙骨 燕琨玉的身体倒下,九方渡心中有什么也轰然倒塌。 他全凭身体的本能记忆,冲过去将人抱在怀中。 燕琨玉身体软绵,任由九方渡抱住,他无措地看着怀里的人,手忙脚乱中,试图用灵力将其心脉护住。 “燕琨玉,我不准你死。”九方渡双目红了一片,看着燕琨玉要闭上的眼,心脏几乎要停下来。 凶神恶煞道:“你若敢死,我便杀了酸与,杀了裴叙,杀了太羲宗所有人!” 燕琨玉耳边已经听不清九方渡在说什么,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仿佛下一秒就要永远地睡去。 身体的痛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嘴角又涌出血来。 九方渡见状,瞬间慌了:“玉儿,我是吓你的,我谁都不杀了,我只要你,我再也不绑着你了,你就算不爱我,也无所谓了,我只要你活着!” 他情绪激动,脖子上青筋凸显,想再用力一些去抱紧燕琨玉,可又怕弄疼了对方。 九方渡只得小心翼翼的,那双眼里只倒映着燕琨玉一人身影。 燕琨玉身体变得轻盈,他想到马上要与九方渡解开这契约,再也不用做别人的替身了,嘴角竟勾勒出几分弧度。 抬手时,他虚虚抓住九方渡的手腕,九方渡连忙握住。 “别怕,我护住你心脉,带你去方丈岛,你绝对不会有事……” 他将燕琨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声音温柔,却在颤抖。 “九方兄。”燕琨玉嘴唇翕动,像是依赖似的,低声喃喃唤着九方渡。 “我在……”九方渡一边护住燕琨玉的心脉,一边俯首侧耳过去。 第101章 “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不能给你。你所爱之人的三魂……咳咳唔、我还给你,至少日后对他……别像对我这样……” 燕琨玉胸腔里都是血,话含糊不清,语速极慢,“九方兄,我受不了你的欺辱了,也不想再爱你了……” 他一点点握住九方渡的手掌,试图掰开手指将怀夕仙君的三魂给九方渡。 可那人却死死握着手不肯张开,他只好作罢。 “咳……在太羲宗你救我的那时,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看出来师兄们厌恶我,师尊不在意我,你知道你怎么欺负我,都没人为我撑腰。” 燕琨玉感受到九方渡在自己身体里霸道的灵力,却也清楚,他的三魂七魄已经碎得彻底,无法再恢复了。 “玉儿,我没有这样想过……”九方渡的解释到了嘴边却终究无话可说。 他其实已自知结局,将燕琨玉拥入怀中,紫色灵力围绕在两人之间。 双目猩红,九方渡清泪划过面颊,砸下来,轻飘飘落在了燕琨玉的胸口。 “北岳山,你为我割腕解毒,我知道你不过……唔!” 燕琨玉心口突然尖锐疼了起来。 九方渡声音哑得厉害,又颤声哄着对方。 “别再说了,等我们回到轩辕丘,我日日听你说,你说的每一件事……我都改,玉儿,别睡……” 温热的泪流淌过面颊,燕琨玉还是第一次看到九方渡的眼泪,可惜他的心早就一潭死水了。 再也无法动容了。 “不……让我说完。”燕琨玉不肯停下,强忍痛苦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对我好,都是为了不让仙君跟我一起死。我借了仙君的光……第一次、第一次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深刻的。” “没有,我从未爱过别人!从始至终,在太曦宗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想要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九方渡说着,感觉怀中人的呼吸越来越轻。 他惶惶垂头看去,燕琨玉已经接近昏迷,他只看到眼前一片白光,泪流下,他加大了灵力的输入。 “九方渡,别再骗我了,我最不该、最不该就是爱上你,你放过我,玉佩你也还给我吧……” 燕琨玉说着,那双带血的手贴在九方渡的胸口。 九方渡刚要握住说什么,那白皙纤细的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从他胸口滑落。 似乎是想要握住那玉佩,却最终没来得及。 最后,连同那双眼也彻底闭上了,只剩那张瘦得不足巴掌大的脸,颧骨立着,眼底乌青一片。 “玉儿。”九方渡轻声唤。 “燕琨玉!” 没有人再回应他了,怀中之人呼吸停止,和九方渡结契服下的母蛊浮出体外。 “啪”得一声,彻底破裂了。 轩辕一族秘术,若非其中一人身死,子母蛊均不会死。 空气静了很久,直到九方渡体内的子蛊也浮出身体,彻底粉碎。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啊!!!” 九方渡哑声嘶吼,惊起林中的鸟扑腾翅膀远去了。 他俯身埋在燕琨玉胸口,再也忍不住汹涌泪意,有什么酸胀苦涩之物堵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刻,九方渡终于尝到了悔恨的滋味。 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段终究无法留住燕琨玉,曾经的他那般混蛋,燕琨玉给了他无数次的机会,他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已然晚了。 都是自食恶果罢了。 “……” 齐眉追上来的时候,林中鲜血一片,满地狼藉。 而九方渡失了魂一般跪在燕琨玉面前,怀中抱着那人。 紫色灵力化作利刃,刺透九方渡胸口,那里是怀夕仙君偷了别人,给他的仙骨。 他像是没有痛觉似的,泪不断流下,活生生将已经长在自己身体里的仙骨从其他骨头上抽离。 “尊上!” 仙骨从皮肉里被扯下来发出撕裂的剥离声,鲜血淋漓,看得人头发发麻。 齐眉吓得连连后退,只觉得毛骨悚然。 九方渡的仙骨是怀夕仙君放入他身体里的,他自然知道怎么偷别人的仙骨化为己用。 “这仙骨是偷来的,不干净。等你醒了,便丢掉了,你那么努力,一定会飞升成仙。” 失去仙骨,九方渡眼眸变成纯正的深紫色,已然彻底化了魔。 骤然间,卷起狂风。 九方渡本是抱着燕琨玉,无瑕顾及外物,直到那白色衣袂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齐眉见势,抽出长剑挡在了九方渡和燕琨玉身前。 “把玉儿还给我。”裴叙一身不染凡尘的白衣,冷清地看着地上的二人,语气平平,听出了杀意。 【作者有话说】 化魔进度(1/2) 明日休息一天,整理一下,后天继续~ 第69章 天狐一族 “既然你不能护玉儿周全,就将他交给我。”裴叙视线落在燕琨玉身上,眉目间终究掩不住悲痛和杀意。 九方渡抬眸,双目泪流不止看向裴叙,已然失了魂。 “玉儿,我带你去方丈岛,你不会有事的。”九方渡并不理会裴叙,眼中只有躺在他怀中,浑身是血的燕琨玉。 九方渡的手还在发抖,试图将人抱起来,可惜他的身体没了仙骨。 一霎间无法适应,起身时踉跄一步才站稳。 第102章 转身正欲离开,身后裴叙的画影剑出鞘,直逼九方渡的咽喉。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九方渡,你救不了他,若不想他死,就交给我。” “我偏偏要亲自救玉儿。滚开!”九方渡怒斥一声。 他眼中紫气更胜,周身散发紫黑色的魔气。 裴叙见状稍稍退开,清冷的眉目中染上杀意。 不再多费口舌,直接将画影剑抛至空中。 刹那间,本体化作千百个剑影,齐齐指向九方渡。 “尊上,小心!”齐眉见状不妙,已经无法继续观战了。 她抽剑过来,裴叙那双凤眼凉薄看了过去,数十把画影剑剑影毫不客气地直逼齐眉死穴。 裴叙已经是大乘期,距离飞升成仙只差渡劫一步。 而齐眉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裴叙修得又是无情道,面对男女老少都无半点怜悯之心。 长剑刺透对方的肩膀、腹部,只不过眨眼间便失去了行动能力。 两人目光相撞,就是一场大战。 两道磅礴灵气魔气冲撞,起初都顾忌着燕琨玉,不敢放开了大干一场。 “今日你休想从本尊手中将他夺走!”九方渡将人抱紧,用魔气环绕其周围保护着。 两人短时间分不出上下,最终这场僵局还是被裴叙打破的。 “落。”裴叙薄唇轻启,手指微微。 悬在空中的千百个画影剑朝九方渡的方向刺来,甚至不顾被安置在一边树下的燕琨玉。 九方渡完全料想不到裴叙竟然连燕琨玉死活不顾。 想要设阵抵抗时已经来不及。来不及多想,九方渡竟然直接用肉身挡剑。 他身上虽有魔气护体,在画影剑这般攻势下也没用了。 画影剑本体长驱直入,刺透九方渡的胸口。 时间仿佛静止。 鲜血溅落在燕琨玉的面颊上,九方渡单膝跪在地上,口中的血蜿蜒流下。 他脸上毫无血色,随时都会昏死过去一样。 他整个身体罩在燕琨玉身体上方,动作极缓慢地伸手去擦拭燕琨玉脸上的斑斑血迹。 紧接着那长剑骤然抽离,九方渡身体摇摇欲坠,却忍着没吭一声。 眼泪砸下,他终于体味到了当初在北岳山,燕琨玉替他挡住蛇妖攻击时是何种心情了。 只有感同身受了,九方渡才真正明白,燕琨玉曾用命换命,喜欢自己的时候是有多痛。 他怎么忍心那般刻薄对燕琨玉的。 可惜再悔恨也回不到当初了。 “早知道,当初与你留在兴宁镇,该多好……”九方渡声音哑得厉害,悔恨当初。 意识变得混沌,九方渡眼前愈发模糊,倒在了燕琨玉身边时,还不忘握住燕琨玉的手腕。 他想要渡灵气给对方,却想起自己已然成了彻头彻尾的魔,又不舍地松开了手。 闭上眼的前一刻,九方渡看到那一道白色身影走过来。 对方单手将燕琨玉抱入怀中,燕琨玉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手臂无力垂下。 那抹白影逐渐远去,九方渡终于再一次撑起身子想要夺回燕琨玉,齐眉却一把拦住了九方渡。 “尊上,您刚刚将仙骨给了燕公子,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裴叙的画影剑的!” 九方渡眼里只有燕琨玉,他推开齐眉,不管不顾地站起来。 “不准走…” 他伸手正欲聚魔气,可魔气还没化形,九方渡就倒下了。 这一次,他陷入了无垠的黑暗中。 只剩燕琨玉自裁的那一幕,不断地在脑中重现。-- 裴叙带着燕琨玉回了太羲宗。 他单手托着燕琨玉的大腿,御剑飞进太羲宗的结界内,又瞬间将结界加强。 没有多停留片刻,而是神色严峻,直奔飞云峰而去。 “你们看,那是不是裴叙师叔回来了?!”练武堂有太羲宗的弟子,刚好看到了裴叙的身影。 “哎,还真有点像……不过裴叙师叔怀里抱着的是谁啊?我怎么感觉有点像燕师弟……” “瞎说什么,怎么可能,燕琨玉那个废物估计早就死在了轩辕丘了。裴叙师叔还能看得上那种货色?” 符启之轻嗤一声,抬眸看去,却刚好看到裴叙抱着燕琨玉消失在飞云峰上方的身影。 他嘴角笑容凝固,表情严肃。 “还真是裴叙师叔和燕师弟!快去告诉长老,裴叙师叔回来了! 人群突然沸腾起来,有人收回佩剑,离开了练武场,剩下的人都在好奇裴叙带燕琨玉回来的理由,叽叽喳喳讨论起来。飞云峰。 裴叙并不知自己的出现引起了波动,他带着燕琨玉急匆匆去了飞云峰山后的热汤处。 这里灵气充沛,之前一直是他疗伤的地方。 褪去燕琨玉身上满是血的外衫,裴叙带着人一同坐入热汤中,裴叙倚在石壁边缘,让燕琨玉背靠在他的臂弯。 好在九方渡用仙骨吊住了燕琨玉最后的一缕魂魄,裴叙此刻才有机会挽救。 他的手贴在燕琨玉的丹田处,纯粹的灵气源源不断渡入怀中人体内。 裴叙向来话少,此刻面对昏死过去的燕琨玉更是沉默。 他唇角紧抿,表情淡然。 看起来更像是随手替燕琨玉疗伤一般,可却为了再夺一分生机,心魔又加重了一分。 第103章 明明是温热的汤泉,燕琨玉身体却冷得像是刚从冰窟中出来一般。 裴叙保持和燕琨玉的距离,生怕心魔再度加重,反噬后走火入魔,救不了燕琨玉。 “玉儿,冷了?” 那一袭白衣后忽地冒出一根毛茸茸蓬松的赤色狐尾,绕过燕琨玉的腰身,软软搭在了上面。 裴叙前世的原身就是赤色天狐。 怀夕仙君为求一根仙骨,屠了他全族的人。若是没有这一茬,他也不至于沦落到凡界。 喂下燕琨玉吊命的丹药,裴叙便将对方罩入结界,独自在热汤的另一边盘膝而坐。 他眉头微微蹙紧,天空上面雷声不断,似乎是在提醒他,距离渡劫的日子不远了。 可惜,他心魔越来越严重,无情道最忌动情。 只是普通心动尚不能引起心魔,除非早已经深陷其中,不愿自拔。 至于……成仙还是入魔,都在一念之间罢了。 第70章 万种思量 轩辕丘。 九方渡昏迷后醒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梁,瞬间从床榻上坐起来。 发出的声响让一边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的孙苍都惊醒了。 “尊上?”孙苍揉了揉眼睛,看到九方渡坐起来,差点哭出来。 “尊上,你可不知道,我为了救你,我老命都差点没了,还好你和仙君的三魂都没事……” “玉儿在哪?他如何了。” 九方渡胸口缠绕着的满是绢帛,侧身一把扣住孙苍的肩膀,声音沙哑得厉害。 那双剑眉下的眼眸中血丝遍布,透着哀切。 孙苍一怔,脸色微变,他讪讪着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半晌也没说出来。 看到孙苍的表情,九方渡渐渐清醒过来。 刚才在梦中梦到的都是假的。实际上,那日因他没了仙骨,护不住燕琨玉,对方早已经被裴叙带走了。 梦中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痛苦。 “让齐眉来设阵。” 九方渡掀开被子,不管不顾地从床榻上下来。 脚刚沾地,头晕目眩,胸口被画影剑刺穿的地方如烈火炙烤般。 孙苍作势要上前扶,九方渡却逞强推开。 即使重伤,他一个蹙眉,一个眼神,都带着凌厉杀气,让人不敢再近一步。 “尊上这是要去哪?”齐眉也受了些伤,不过这么久早就好了,她走进来,刚好挡住了九方渡的去路。 “设阵,去太羲宗。” 九方渡废话不多说,拎起屏风上的外衫,展臂时还扯到胸口的伤,差点裂开。 他捂着胸口缓了一会,系上腰带,布料下那具遍体鳞伤的身体也一同遮挡住了。 齐眉进来时,九方渡已经阴沉着脸走到门前,她并不阻拦,而是默默跟在身后。 不过走了十多步,九方渡就唇色就已经接近透明,他的步伐愈发缓慢,捂住自己的胸口。 内伤严重,九方渡丹田无法适应纯粹的魔气。 一时间,喉头腥甜,他强忍着才没吐出血来。 齐眉这才上前将九方渡扶住。 “尊上,属下这三个月日日都在打听太羲宗的事,裴叙将燕公子带了回去,养在飞云峰的后山疗伤,不见任何人。” “他……没有死。”九方渡字字艰涩,死字咬得很轻,好像再重一些都会要了燕琨玉的命。 “是的。”齐眉声线平静道。 九方渡沉默片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就算去了太羲宗也救不出燕琨玉。 没了仙骨,他现在跟废人别无二致。 “本尊想一个人走走,你们不必跟着了。”九方渡道。 孙苍还想再说什么,齐眉摇了摇头。 两人站在原地,沉默目送九方渡步履沉重地远去。 橘红色的晚霞染透整个轩辕丘,静得出奇,连乌鸦飞起时振动翅膀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走到行梦楼,九方渡抬脚进到了院子里。 他曾命人种下的霜月草,而今长满了院子,花粉擦过他的衣袂,染上点点淡黄。 “吱呀——” 推开卧房的门,九方渡站在门前犹豫片刻才踏进去。 桌上的玉瓶中放着一束花,已经干枯了,花瓣碎成一片片落了满地。 走过去,桌上整齐摆着的是他和燕琨玉大婚后,他送燕琨玉那些玉簪玉冠,各色玉石。 燕琨玉一样都没带走。 九方渡睫毛轻颤,不发一言地拉开抽屉,看到里面那本心经时却有些绷不住了。 心经已被翻得泛黄,边角却一点折痕都没有。 九方渡将那心经拿出来,只觉得似有千斤重,坠着他那颗不值一提的心,不断下沉。 心经拿出,抽屉里另外一本书册也落入视线中。 九方渡没见过,他顺势一块拿出来,仿佛都飘着香甜的气味。 展开来看,读了一行字,泪眼朦胧。 ——龙井茶叶要用沸水焖泡,蒸熟的绿豆,连同茶叶一同捣碎,九方兄喜甜要多一勺糖…… 他如此用心做的甜食,他踩过丢过,最后竟然没吃到过几次。 眼下再看,已经再没了机会尝一尝。 ‘渡郎,你也和我做对凡人夫妻吧……’‘九方兄,你可曾对我动过情?’‘你放过我吧……’昔日一幕幕在眼前重现,燕琨玉怀着欣喜或是悲戚心情说出的话就在耳边,可惜他没有时光逆流的本领。 第104章 曾经无数次,九方渡有机会得到燕琨玉的全部。 是他一次次推开燕琨玉,亲手毁了这一切,毁了两个人。 他强制将燕琨玉留在这里,把他当做随时可以抛弃的容器玩物,大婚当日扭断了他的手臂,自以为是废了他的所有修为…… 那些对燕琨玉的折磨终究了两人回忆里最后的一幕,九方渡想弥补都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九方渡将燕琨玉自己手写的甜食食谱紧紧握在手中,放在胸口贴着。 他伏在桌上,肩膀剧烈颤抖着,最终落下雨来,连绵不绝。-- 太羲宗,飞云峰。 裴叙将燕琨玉带去了红枫谷的山洞中已有一个月,那里仙气缭绕,有玉石砌成的短榻。 多数时候,燕琨玉躺在上面,他也在玉床上盘膝而坐。 赤色狐尾搭在燕琨玉的身上为其保暖。 裴叙这段时间为燕琨玉耗了不少灵气,也需要时间休息。 闭上眼,一梦回到了前世。 作为天狐一族,裴叙自小生活在昆仑仙境,天狐生性放浪不羁,不喜受人约束。 天帝特许天狐一族不用遵循仙界的三纲五常,保持天性便可。 裴叙还是只小天狐的时候,在昆仑天宫到处乱窜。 那时最多停留的是怀夕府邸,因为那府邸中有一棵很大的合欢树,他喜欢合欢花的气味。 直到有一天,他偷偷在合欢树下睡觉被那里的仙君抓了个正着。 怀夕蹲在他身前,手臂被他抓伤也不顾,甚至用上好的灵丹来讨小天狐裴叙的欢心。 “吾听说,天狐一族专一深情,若是另一半死掉,会吐出自己的内丹救对方,小狐狸,是真的吗?” 伏在地上的小天狐裴叙懒懒抬了抬眼皮,叼走了灵丹。 奶声奶气却冷漠地说了一句:“不知道,不过我不会将我的内丹给别人。” “哈哈看来你这只小天狐还没有喜欢的人,等你有喜欢的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怀夕笑着叹气,眼神藏着别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小天狐习惯了来怀夕府邸,觉得偌大的昆仑,只有怀夕仙君这里没有那么冰冷。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怀夕仙君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子。 一日宴会夜里,昆仑中天狐一族所在丘陵燃起熊熊大火。 裴叙回来得晚,躲在草丛中,亲眼看到他母亲的内丹和仙骨都被人活生生地挖了出来。 小天狐爪子扣进泥土,一身赤色毛发竖起,失去了理智,尾巴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谁在那?”那一袭青衫转眸看过来时,半张脸都是斑驳血迹。 不过,小天狐裴叙还是一眼认出来,对方正是前几日邀请他留在怀夕府邸的那位仙君。 裴叙傻在原地,不过须臾。他反应迅速,转头悄声逃走了。 苦痛逼他成长,等他再睁开眼,竟已突破境界。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天狐成了上仙,从此再不知爱恨情仇为何物。 而是……两世都只为杀死罪仙怀夕,拯救苍生而活。 【作者有话说】 玉儿下一章会有动静 第71章 燕琨玉失踪 自打裴叙回来,死气沉沉的太羲宗又热闹起来了。 不过这一次讨论的不是裴叙,而是裴叙带回来的燕琨玉。 “你们说,裴叙师叔为什么会把燕琨玉带回来?燕琨玉不是被魔尊带走,当做炉鼎了吗?” “谁知道……乌连!你上次不是亲自送燕琨玉去的轩辕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乌连站在一边,正蹙眉看着飞云峰的方向,听到声音淡淡睨了一眼,没有理会。 “要是因为燕琨玉回来,那个魔尊再攻到太羲宗,那该怎么办?” 此弟子话音落下,周围静悄悄一片,人人均面露怖色,只担忧自己的安危。 “这样等下去不行,我们应该去劝劝裴叙师叔,赶紧把那个扫把星送走。”符启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开口道。 “对!把他从太羲宗赶出去,他已经不是太羲宗的弟子了,不能留在这儿。” “没错!那我们现在就去!” “……” 不知是谁起的头,众人一呼即应,竟此刻就要擅自闯入飞云峰后的红枫谷秘境。 乌连见势,几番阻拦,奈何对方人多,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乌连淹了。 他寡不敌众,只能跟在对方后面,借着不让符启之等人闯祸的名义,也想去看看燕琨玉。 乌泱泱一群人吵嚷着来到红枫谷入口,本以为会有什么结界,却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进来了,还没人阻拦。 “我就说嘛,裴叙师叔怎么可能在意燕琨玉这种人,带回来肯定是别有用处,这连个像样的结界都没有。”符启之冷笑一声,开口道。 待深入红枫谷,便看到枫树后那一间竹室,屋檐上风铃飘动,发出清脆声响。 燕琨玉被接回太羲宗已经三个月有余,一直昏迷未醒。 裴叙将人从简陋山洞中,连同玉床一起转移到了竹屋。 站在竹屋前,众人开始犹豫直接闯入还是等裴叙师叔回来了再进行下一步。 所有人都不为所动时,符启之先一步抽出长剑,一跃跳到竹屋门前。 “磨磨蹭蹭,一个个简直不像个除魔的剑修。我来!今日将燕琨玉赶出太羲宗,也省得脏了裴叙师叔的手!” 第105章 “符启之,你别疯了!” 乌连这才从人群中出来,抬手用未出鞘的剑挡住了符启之的去路。 就在两人对峙,正欲拔剑时,那竹屋的门忽地被从里面打开了。 裴叙刚为燕琨玉疗过伤,费了不少灵力。 这群剑修来之前,他正躺在燕琨玉身边休息。 此刻被吵醒,心情算不上好。 “裴叙师叔。”众人连忙垂首行礼。 “你们来这儿,有什么事吗?”裴叙垂眸睨着众人,话音落下,却无人敢应声。 “若是无事,便离开红枫谷,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裴叙淡漠转身,竹屋的门就要再一次关上。 “裴叙师叔!等等!”符启之一把抵住门。 在对方眉心染着微微不悦时,连忙道:“师叔您刚回来可能有所不知,燕琨玉已经不是我们太羲宗的人了,一年前就已经自愿作为炉鼎跟魔尊走了,所以……” 符启之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裴叙的反应,对方脸上没有半点波动,完全猜不透心思。 他只能忐忑继续道:“所以,我等想今日将燕师弟送回轩辕丘,毕竟他在那儿已经待了那么久,或许已经入魔了,不适合再回太羲宗。” “符启之!燕师弟怎可能入魔,你简直胡说!” “你怎么敢保证,难不成你之前比我回来的晚,是和燕琨玉一起勾结了魔界的人?你也学了什么歪门邪道之术吧。” “你!”乌连闻言气得脸红脖子粗,横眉倒竖,紧紧握着手中佩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只不过是因为嫉妒燕师弟被裴叙师叔选中,在太羲宗时,你便日日刁难他,害他受了多少伤。” 符启之一愣,观察着裴叙的脸色,试探道:“裴叙师叔,我们也只是替裴叙师尊您指导指导燕师弟,并没有做别的。” “指导?害他在炼气期被关入锁妖塔十日,出来时都被妖怪伤得见骨,险些死了,也是你说的指导?!还有……” “你所言都是真的?”裴叙看向乌连,清冷的声线中听不出其他情绪。 剑随主意,画影剑此刻微微振动,随时要出鞘般。 符启之察觉到气氛不对,后退一步,连忙打断:“乌连,你闭嘴!” “裴叙师叔,那都是误会,你听我说……” 裴叙手中紧握画影剑,指节泛白,视线凉薄看着众人。 “从今日起,所有人不准再踏入飞云峰半步。违者,逐出太羲宗。” 裴叙说完,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转身离去,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姿态。 若不是今天这群人大张旗鼓找过来,他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知道自己离开后,燕琨玉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可为何……那些燕琨玉寄给他的纸乌中他怎么一次也没见过对方的抱怨。 他有认真看过玉儿送来的纸乌了吗?裴叙也记不清了。 赶走剑修,裴叙急切回到竹屋。 “玉儿。” 可进到屋中,看到的却是玉床边上敞开的窗…… 刚才还躺在那玉石床上的燕琨玉也不见了踪影。 风吹起床帏,裴叙向前走过去时,看到上面被脱下后留下的衣衫,而下一瞬,风刚好吹起玉石床上的纸乌。 一道金光闪过,纸乌化作飞鸟,朝裴叙飞过来。 飞鸟落在裴叙掌心,展开后,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今我自由,心无疚,随意度春秋。怀夕三魂已不在我体内,今日起,师徒陌路,此生不复见。’燕琨玉向来体面,若非被伤到痛之入骨,不会说出这样狠的话。 裴叙茫然无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错了。 看完燕琨玉留下的话,裴叙心中只觉得不畅快,闷得他透不过气。 这无情道已到了最高境界,动情都只是笼着淡淡哀愁似的。不真切。 他抬手紧紧攥着心口的位置,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波澜。却觉得那里一点点变得痛了。--太羲宗外。 穿梭云端之上,浑身白羽,身后一条青色蛇尾。稍一振翅,便达数十里之外。 有什么人躺在酸与背上,细看时发现那人只有里面一件里裤未脱,外面穿了一件对襟广袖纱褂,随风翩起。 乌黑的发垂落在一旁,衬得他薄纱下的皮肤更白皙了些。 他本是双目紧闭,穿越云层时,手掌忽地动了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青色脉络交错,轻轻抓住了酸与的脖颈的一撮毛。 “酸与,带我去长留山吧。”燕琨玉声音温柔,带着刚醒来的虚弱,却坚定。 第二卷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第72章 三百年后 燕琨玉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九方渡的耳中,他本是闭关疗伤,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设阵直奔太羲宗。 “裴叙这个废物!” 一路骂过来,等九方渡赶到太羲宗,他却发现这里已和昨日大不相同。 太羲宗正上方黑云密布,闷雷滚滚,显然是有人在渡劫。 “尊上,眼下有大乘期的剑修在渡劫,我们不能再靠近了。”随后赶来的齐眉开口道。 太羲宗修炼到大乘期的,不就只有一个裴叙。 九方渡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齐眉的劝阻,他轻点脚尖,腾空而起,朝着飞云峰的方向而去。 第106章 奈何不等他靠近,天道就已经在飞云峰附近形成一圈无形的屏障,太羲宗的弟子不知所踪。 再抬头时,九方渡看到飞云峰上方一道白影,紧随着一道天雷劈下来! 九方渡在屏障外停下,紧紧盯着天边的人。 若是今日裴叙真的修道成仙,恐怕自己日后更难与对方抗衡,到时玉儿…… 就在九方渡胡思乱想的时间,三十六道天雷已经落了三十道。 他心中忐忑,不想裴叙渡劫成功,果然下一道时,突然变得光景。 雷有三人粗,毁天灭地式劈下来。 九方渡眉头微微蹙起,连同一边的齐眉表情都凝固了。 雷声过后,下起雨来。 一切都恢复平静。 “裴叙破了自己的无情道。他动情了。”九方渡哑声道,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因谁而动情,不用看都知道。 大乘期的剑修身上自带的那股压迫感随着雷声消失也在一点点散去。 与之而来的是入魔的气息,九方渡离开的脚步略一停顿,表情晦暗地回头看了一眼飞云峰的方向。 他怎么也想不到裴叙竟然宁可放任自己走火入魔,也没有拔除心中情根继续修炼。 那样一个洁身自好,看到魔就跟看到鬼一样恶心的上仙,一个心中只有大义的人,竟然会……放任自己入魔。简直笑话。 九方渡无暇想太多。如今燕琨玉不见了,他要做的是在裴叙之前找到燕琨玉。…… 却没想到,这一找就是三百年。 沧海桑田,瞬息万变。-- 三百年后,宁兴镇。 茶馆里,说书先生正坐在中间,手扶长须,吐沫星子横飞,讲得不过是些传说故事。 “上回书我们说到这小小剑修自尽以求解脱。魔尊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意,自己早就爱上了这个小剑修,他不要剑修剖出来的三魂,而是用自己仙骨妄图救活小剑修!” 说书先生声音抑扬顿挫,拍案一声,台下人全神贯注。 “之后呢?小剑修活过来没有。” “之后,这小剑修被他那个散养自己一百多年的师尊救走了。” “但又知道自己今日成为容器竟然都是与师尊有关,是师尊与魔尊连起伙来,一起要杀了小剑修,就是为了救活那白月光。” “啪嚓!” 二楼厢房,一盏绿琉璃茶杯应声而碎。 地面两滴鲜红的血,落在一双金丝嵌边长靴边上。 对面坐着一个短打蓝衫女子,见状连忙起身:“大人,要不要属下出面制止这骗子胡言乱语!” 男人一身墨色右袵蟒纹长袍,身姿阔绰,腰间佩戴着半片玉佩,轻描淡写地擦去指尖的血。 “无碍,这点事随他说,我不在意。” 九方渡薄唇轻启,那轻挑的剑眉斜飞入鬓,眉骨处清瘦不少,更立体了些。 他随手拿起杯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说书先生的声音又从楼下传上来:“……小剑修逃出宗门,曾经百般维系的师徒关系,如今竟然也是这小剑修主动提出断绝。” “做得好!” “这混蛋师尊自己种下的苦果也该尝尝滋味。” 台下传来喝彩,九方渡眉目带了几分得意的笑。 “师尊情劫难渡,竟然宁可入魔也不要选择忘了对小剑修的情。就连那个亦正亦邪的魔尊,也一样因为将仙骨给了小剑修,两人都双双入魔!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就是因为这个剑修……” “喂!你还没说,这个小剑修他如何了,还活着呢吗?”二楼厢房里探出一颗忍不住的脑袋,倚在围栏上问。 “这剑修下落不明,如今这师尊魔尊两人都在找他的行踪,都没有结果。”说书先生道。 “这么看来,他们还是挺深情的。”隔壁厢房中不知是哪家小姐,讨论的正欢。 “呸!都是渣男!依我看,最渣的就是那个什么狗屁魔尊。 还是我们燕府的九方大人好,待人宽厚仁义,若是没有他,恐怕我们宁兴镇也和其他村子一样,被太羲宗那群魔修盯上了。” “不过九方大人明明不姓燕,怎么府邸却叫燕府呢?” “你刚来兴宁镇不知道,这个燕府啊跟九方大人心中所爱有关系,我听他们说九方大人一直在等一个人……” 几道清脆的女声幽幽从门前飘过,说书的故事结束了,她们也离开了。 三百年前,九方渡就遣散了轩辕丘所有的异兽,只带了几个人来了兴宁镇。 他买下最好的府邸,起名燕府,找了燕琨玉三百年。 也按照约定,建好了府邸等燕琨玉回家,只为过平凡生活。 隔壁厢房终于安静了,齐眉大气都没敢喘,偷偷抬眼用余光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九方渡的表情。 那人阴翳着脸,手中捏着的茶杯又见裂纹。 忽地,窗外传来鸟叫,齐眉侧目看,黑鸦扇动翅膀落在窗棂上,扔下一封灵力封好的信后,那黑鸦又扑腾着飞走了。 齐眉得了九方渡的准许,打开后,看到信中内容开口道:“是怀夕大人送来的。” 九方渡这才掀了掀眼皮,不甚在意道:“何事?” “怀夕大人说今晚他想要的人会去镇上的花语楼,让大人……去抓一下。”齐眉逐渐语气小心起来。 第107章 怀夕仙君醒后,九方渡主动和对方说过,自己心中有了难舍之人,要留在凡界等对方,无法再追随怀夕。 他本以为仙君会拒绝,那人却只是让九方渡帮他找到一个人,算是报答前世的养育恩情,待人找到后,便无需再见。 九方渡问了一句若是找不到该如何,怀夕苦笑说只找两百年,若是找不到便是无缘。 九方渡这才答应下来,却没想到自己找燕琨玉已经找了三百年,几乎把三界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和燕琨玉曾经去过的地方,他每年都要再去一次,却找不到半点燕琨玉的踪迹。 当然,怀夕仙君要找的人也没有找到。 “大人,我们去吗?这几日有不少路过的剑修在兴宁镇歇脚,恐怕今夜不安全。”齐眉向来想得多,也谨慎。 “本尊有何可怕的,去。”九方渡抿了一口茶水,不屑道。 “是,属下这就安排。”齐眉起身,退后离开了包厢。 包厢内只剩下九方渡一个人,孤零零盘膝坐在软垫上,看向窗外,眼中难掩落寞。 “这般离谱的民间故事,你若听了,会不会不高兴。不高兴了,怎么还不来找我算账。” 窗外携起微风,吹落对面杏树的花,卷入包厢,落在九方渡眼前的案几上,飘着淡淡的苦涩的甜香。…… 露重夜深,兴宁镇若不是有迎神赛会时,晚上清冷的很。平日也只有花语楼能热闹些。 此刻他一个人坐在一楼的散桌,心不在焉地看花魁表演,心思却在每一个进来的人身上。 白日怀夕送来的信中有对要找之人的描述,可他已经坐了半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就是九方渡打算离开时,他忽地感觉自己胸口位置猛地一痛。 他抬手捂住胸口,微微蹙眉,总觉得今夜的花楼有些不对劲。 鼻息之间似乎有什么熟悉的气味,像是良久深埋土中太久,此刻破芽而出,蔓延到九方渡的身边。 猛地起身撞翻了木椅,九方渡急切转身,目光疯狂地在每一个人身上追寻。 只在二楼转角看到一角黑衣,身形有些熟悉。 他正欲跟上去,门口忽然进来一群人。 其中一个浓眉圆眼,穿着一身官服,正是怀夕仙君要找的人。 第73章 刺得再深些 花语楼的二楼是厢房,走廊上都是各色的男人个个搂着明眸皓齿的美艳女子。 在这样一个乱人心弦的环境里,唯独特别的便是那一黑一白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头戴斗笠,进到花语楼也没摘下来过。 黑色的纱遮挡了男人的脸庞,只能看到他的身形。 算不上健壮,身姿挺拔秀颀,玉冠束发,一看气质便与众人不同。 “燕离,方才楼下那人,你们认识?”而另外一位白衣男子就稍显话多了些。 “不认识。” “你刚才看了他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与他相识,难不成我这冷面冷情的师兄对他动了情? 我听说刚才那人的事迹,对方叫九方渡,兴宁镇也是因为他才没有被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牵连到。” 白衣男子叽叽喳喳有些吵,燕离却神色淡淡一点看不出反感。 等对方说完了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无情道……不懂这些,此行我们目的是抓人,这些无关紧要的等回去时你再与我说。” “师兄,你真死板,你别告诉我你第一次来长留带来的酸与,你不知道他……” “砰!” 白衣男子话音未落,楼下大堂忽地传来一声巨响,打破了花语楼原本美好的夜晚。 季匪将背上用粗布包裹的长剑拿了出来,转身就要奔去楼下,燕离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 “季匪,等等。”燕离道。 季匪闻言乖乖停下,他是个急性子,偏偏燕离不着急。 周围的人都在嘶喊着逃跑,走到二楼围栏处,他才看清一楼的光景。 楼下刚才还听曲喝酒的人早就不见了,地面上只剩尸体。 四周窜动发出声响的是混入人群中进来的妖怪,此刻正以半人半妖的姿态正不断攻击逃跑的人,吸取脑髓。 自打三百年前仙魔大战后,三界混沌了好长一段时间,是天道出现扳回反正。 却也出现了不少妖魔靠吸食凡人的脑髓来提升修为。 燕离和季匪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彻底根除这些妖魔。 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出手,这花语楼中突然出现的妖魔就被九方渡的人杀了一半。 九方渡手持赤霄剑,魔气缭绕,却又与这些普通的魔不同,他的长剑锋利果决地刺透这群妖魔的心脏,毫不留情。 “人呢?”九方渡问。 “尊上,怀夕大人要找的人刚才从后面跑了。”齐眉一边防守妖魔的进攻一边道。 九方渡闻言眉头紧锁,若不是刚才因为那个像玉儿的背影多看了两眼,恐怕他已经追上去了。 不知错过这次还要再等多久,九方渡持剑欲走。 “杀光,不要让它们脏了兴宁镇。” 说着,九方渡抬脚,不知从哪个角落忽地扑上来一只妖怪。 猝不及防之际,他面上仍看不出半点畏惧,转动手腕,赤霄剑刺透妖怪的腹部,将其钉在墙面上。 刚要抽回赤霄剑,恍惚间不知为何抬眸,九方渡又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 第108章 这一眼,便是永生难忘。 燕离站在二楼的围栏处,身姿挺拔,手中拿着一把长剑,骨节分明,微微泛白。 那人一样垂首看了过来,斗笠被风吹开一角,九方渡看到了那斗笠黑纱下的半张脸。 最先看清的还是那双熟悉的眼,如流淌月色的湖水般澄澈。 此刻再无半点温情和笑意,无比漠然地看着他,甚至连点恨意都没有,那眼神只是看陌生人一样。 只是一眼,九方渡便再次沦陷,他曾在梦中无数次预想的相逢的画面,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同样没想到,燕琨玉这无爱无恨的一眼会比带着恨意更让他痛苦。 他的心脏几乎要碎进五脏六腑里去,急火攻心,九方渡连忙收回视线。 他面上故作沉静,一剑割破了妖魔的咽喉,鲜血溅在九方渡的脸上,来不及擦又抬头看。 可惜二楼围栏处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九方渡赤霄剑都没收回,心脏狂跳着追出了花语楼。 夜色茫茫,出了花语楼,外面街道还有几个百姓刚摆完摊回家。 路边说书摊只剩寥寥几个人,说的故事还是那小剑修和两个仙魔大佬的爱情缠绵。 “燕琨玉!” 黑夜中,九方渡哑着嗓子,带着三百年日夜间的魂牵梦萦,他再度说出这个名字,声音微微颤抖。 燕离和季匪走在前面,听到声音燕离脚步都没停一下,反倒是季匪开口问:“师兄,他在喊谁啊?” 唯独这次,燕离没回答季匪的问题,他脚步不停,身后的九方渡不相信是自己认错了人,他快步跟上来。 “玉儿,我认出是你,你躲我还有何用……”九方渡不管不顾,伸手去抓燕琨玉的袖口,带着几分委屈似的。 感觉到九方渡越来越近的气息,燕离闪身躲开他的触碰,和他拉开距离,身边的长剑抽出,直指九方渡咽喉。 “别再靠过来,剑不长眼。”燕离平静威胁道。 九方渡眼中的愕然一闪而过,眼中情绪复杂,并不信对方的话。 他心中千言万语,却硬气道:“除非你能杀了我,不然我绝不会再放你走。” 九方渡再进一步时,正欲邀请燕离去他府邸,却没想到那长剑改变方向,直接从他的胸口刺进来。 疼痛让九方渡停下脚步,他略一蹙眉,很快又舒展开。 任由那长剑刺破他的皮肉,渐渐渗出血来,九方渡面不改色道:“我的府邸就在附近,不如来我府上一坐,当年的事我有话想要说清楚。” “我与你不熟。”燕离道。 九方渡闻言,伸手在腰间摸了摸,燕离以为他要掏匕首刺在九方渡胸口的长剑又毫不留情地深入几分。 “别动!” 鲜血从剑口一点点渗透了他的衣袍,他脸色白了几分,摸到了腰间的玉佩,拿起给对方看。 “怎能说是不熟,这是大婚前你给我的定情之物,你我夫妻,没有谁比我们更熟悉!”九方渡解释起来,语气有些急了。 “当啷!” 九方渡话音未落,长剑终于刺透了他的胸口。 他眼中带着几分受伤的难以置信看向燕琨玉,下一瞬撑不住身体单膝跪地。 手中玉佩滑落,摔在了地上,碎了一角。 一幕幕与三百年前重合,只不过角色变了。 “剑不认的人,我亦不认。不想死就快走。”燕琨玉果真将剑身深入几分,居高临下道九方渡即使被对方的长剑刺穿身体,也不愿离开。 他比谁都要疯,抬手直接用手掌握住了剑身,竟然勾出一抹笑意。 “这样杀不死我,玉儿,你不如刺得再深些。”九方渡握住剑身,掌心鲜血淋漓,将剑再深入自己胸口,痛得白了脸却一声不吭。 燕离身形一顿,斗笠下他的眸色微颤。 “……上回书说到那小剑修在宗门失踪三百年,有传言曾道那个沦为废人的剑修并非任由自己成为平凡人。 他再入道途,最后竟修成了无情道,再也不用为情牵绊,为情所困。” 不远处说书的声音恰巧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我怕脏了剑。”燕离几乎是咬着牙开口,他眼中无爱,长剑猛地抽离。 九方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他感受那冰冷的长剑从自己的胸口抽出去,血汹涌流出,染脏了地面。 应声而落的还有那顶斗笠,掉入血泊。 九方渡猛地抬头去看,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他终于不用借着虚妄镜去描绘对方的模样了。 只可惜此刻的燕琨玉不再是从前,那双眼比夜色更凉,让人无端如置寒窟。 第74章 心头血再也不能解毒了 胸口被燕琨玉捅了个大窟窿,九方渡捂着胸口仍舍不得移开视线,燕琨玉见他没有反击能力,这才转身离开。 躲在一边的季匪见状连忙扔下手中从说书摊上顺的瓜子,跟上了燕琨玉的步子。 “别走!咳咳……” 身后的九方渡心中一急,怕这一别又是几百年光阴。 情急之下,他伸手将魔气化作绳索,直朝燕琨玉而去。 燕琨玉察觉到,却不躲。任由那紫色魔气缭绕在他身体周围,禁锢住他的行动。 九方渡魔气分寸掌握得刚好,不会伤到燕琨玉,更像是一种挽留。 第109章 “你要对燕离师兄做什么!”一边的季匪却被吓到了,他手放在剑柄上,敌视地看着九方渡。 九方渡即使受了燕琨玉一剑,也不是谁都能敌的,季匪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看向季匪时,九方渡眼中那抹柔情尽退,只剩杀意,魔气压制着季匪经脉剧痛,对方手中剑应声而落。 一个眼神足以制服。 “师兄……”季匪刚到筑基,被压得跪倒在地,自身难保。 “九方渡。”燕琨玉闻言,转眸怒视九方渡,只是表情仍旧冷冷的。 九方渡像是做坏事被抓了包,触及到燕琨玉眼中的不悦。 “我并没有伤到他,玉儿。”九方渡一边笨拙解释,一边收起自己嚣张的魔气压制,地上的季匪这才得救。 “我……今夜妖魔横行,兴宁镇不安全,我带你回我府邸,随你解气。若是想杀了我,我也甘之如饴。” 九方渡望着燕琨玉,声音缱绻缠绵,像是在说什么情话。 他知道自己对燕琨玉有所亏欠,两人误会颇深,被燕琨玉杀死的准备他早就做好了。 燕琨玉不言语,九方渡看他眼中并无拒绝之意,心中一喜,隔着衣袖攥住对方的手腕。 可燕琨玉身上绳索未解,九方渡拉着人要走,燕琨玉却不动。 “带我回去?这次是想要废我经脉,还是想将我锁在轩辕丘日夜受你凌辱,九方渡。”燕琨玉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开口道。 两人距离不过几寸,温热的呼吸交融,旁人看到只会觉得暧昧,可燕琨玉眼中却无半点温度。 燕琨玉此话说完,三百年前的回忆如潮涌入九方渡脑海。 他烫手似的松开了燕琨玉的手,接连后退几步,想起了那日燕琨玉剖魂自尽时也是这般决绝的模样,突然怕对方在自己面前再自尽一次。 看着挚爱之人在自己面前因误会而自尽,那种痛苦他也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 “废你经脉是因为孙苍假扮我的模样害你入魔,阻拦你入魔只有那一个办法,我并非……”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的双眸,曾很难开口的话如今却也说出来了,却仍旧艰涩,“我并非不心痛。” 夜风拂过,两人之间沉默下来。 燕琨玉再转身走的时候,九方渡还想跟上来,燕琨玉剑已出鞘。 剑锋挑起,一招游云掠影直逼九方渡而来。 燕琨玉剑法长进许多,九方渡只顾着躲开招式,无瑕再分出精力追上去。 再看时,街道上已经没了那两人的身影,只剩不远处的说书摊上几个昏睡过去的人。 刚才九方渡施展魔气牵绊燕琨玉的时候就已经强制街道上的百姓失去意识,此刻幽幽转醒,也没有方才那段记忆。 齐眉解决了花语楼的妖魔,出来时只剩九方渡一个人,看到自家尊上胸口的血迹,眼中惊讶一闪而过,正欲要问,便又瞬间明白。 能让九方渡甘愿伤成这样的人,如今还能有谁。 “齐眉,这里交给齐妩,让她今夜看守好宁兴镇,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是。”-- 长留山,白云殿。 还没见人影进到白云殿中,声音先传进来了。 “师兄,你还没跟我说刚才的那个叫九方什么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来长留山之前就认识他了吗?”季匪跟在燕琨玉身后叽叽喳喳道。 亮着灯的一间厢房有人走出来,银发垂落腰间,看到燕琨玉时眼睛都亮了:“燕,你、回来了。” 冷了一路脸的燕琨玉在看到酸与时,嘴角才露出几分温柔笑意,有了几分从前模样。 “酸与,我和你说了你不用出来迎我的,你内伤这么久刚刚痊愈,要多休息的。” “我、没事,无、聊……” 两人正聊着时,被忽视的季匪不乐意了,他抬高声音道:“酸与,今日在我和燕离师兄去花语楼,遇到一个叫九方的人纠缠,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听到‘九方’二字,酸与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严肃,紧张地看向燕琨玉。 两人对视后,他神色淡定下来,摇了摇头。 “不、知。” “我路上与你说了,只是从前一个无关紧要的仇人,是你不信。”燕琨玉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使季匪信服,可连酸与都不认识的人,他也不知该问谁了。 “那行吧,反正我们明日就要在兴宁镇住下了,你要是有什么秘密我全都会知道的。”季匪开玩笑道。 他打了个哈欠,又道:“我要先去睡了。师兄,酸与,你们俩明早别喊我。”季匪转身进了自己的卧房。 酸与也被燕琨玉赶回去休息,院子里只剩燕琨玉一个人。 院子里很安静,燕琨玉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疲色,正要回房时,忽地听到白云殿外传来树叶剐蹭的沙沙声。 今夜并没有起风,这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自打三百年前醒来后,燕琨玉对环境里的声音格外敏感,整日做噩梦,若是有一点杂声都会被吓醒。 之后整夜都不敢再睡,只要睡着了,就一定会梦到剖魂那日。 此刻,燕琨玉立在白云殿中,眉头拧起,紧握手中长剑,一步步走向刚才发出声音的方位。 “嘤嗯~”类似猫一样的叫声让燕琨玉分了心。 第110章 一只赤色狐狸从屋檐上跳下来,抖了抖身后蓬松的尾巴,像是刚睡醒,慵懒张嘴打了个哈欠,一瘸一拐地凑到燕琨玉脚边,绕着他用自己毛茸茸的狐狸身体乱蹭,那双眼在夜里也格外亮,看着燕琨玉抬起了自己的爪子。 燕琨玉神色淡然地看了一会,稍稍撤开脚,那赤色狐狸又黏人地瘸着腿贴上来,重复举起爪子的动作给他看。 燕琨玉握紧手掌,移开视线叹了口气:“师尊,我不是大夫,明日我会找季匪叫个兽医来给你看看脚。” 赤色狐狸耳朵垂了下来,亦步亦趋跟在燕琨玉身后,没几步竟然栽倒了…… 燕琨玉修了无情道,却才到金丹期,还没有彻底断情绝爱,改不了的心软。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过去,将地上的赤色狐狸抱进怀里。 “算了算了,你失去意识,也不算是裴叙了,我何必要为难一只狐狸。” 燕琨玉顺了顺赤色狐狸的毛,将那只受伤的爪子捏在掌心,朝卧房走去。 赤色狐狸依偎在燕琨玉的怀中依恋地蹭了蹭,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关门的前一刻,狐狸看向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眸色尽是冷意,宣示主权般用尾巴勾住了燕琨玉的手腕。 “啪嚓!”树枝被捏断,发出脆响。 层层灌木后,九方渡脸色沉得可怕,那双浓眉下,眼中尽是嫉妒。 他磨了磨后槽牙,稍一动气,胸口被燕琨玉刚才刺伤的地方又开始流血了。 “为何他们都可以跟在玉儿身边,只有本尊不可以!”九方渡唇上血色尽失,唯独双目猩红。 齐眉在一边看着,思忖半晌才开口:“不如尊上也学学茶艺。” “茶艺?那是什么?” “是最近坊间话本里学到了,意思是尊上也跟裴叙那狐狸一样,适当向燕公子展示自己弱势的一面,激起他的同情心。”齐眉一板一眼道。 九方渡不屑一哼:“低级。” 齐眉干脆闭嘴,不再说了。 这时,九方渡突然道:“齐眉,我以后若是再中了毒,便无药可救了。” 这句话此刻才说有些莫名,其实九方渡三百年前透支心头血次次救燕琨玉,就连修复丹田都要用上半碗心头血。 胸口留下的疤狰狞可怖,如今心头血有,只是再没了能救人的能力。 加上他把自己身上最宝贵的仙骨给了燕琨玉,身体魔气侵袭,只有入魔一条路可走,又因为体质特殊,普通解药对他身体的作用微乎其微。 若是哪天中毒,除了硬捱,只有等死。 看着窗上燕琨玉梳洗的剪影,九方渡连怒意消散了,眼中只剩柔情。 “到底要我怎么爱你,你才能知道……”九方渡喃喃自语。 一边的齐眉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九方渡身后,陪九方渡看着那灯枯油尽,整个白云殿只剩院子里的几盏微弱的灯。 九方渡这才舍得转身,走出几步,突然正色道:“你说的茶艺,回去后仔细与本尊说清楚,把话本也一同拿来。” 【作者有话说】 求一波海星呜呜呜好少啊 第75章 九方渡混入长留山 三百年前,燕琨玉被酸与救出太羲宗后一路来到长留山。 长留山下已经有人在等他,正是曾在兴宁镇叫他断情以长生那位的真身,玉清长老。 “老身算到你会这个时辰来,特来迎你。” 后来燕琨玉在长留山住下,没有人强迫他认谁为师。 不过多半时候都是玉清长老在教他心经,为他重塑仙骨,他心中早就把玉清长老当做师父了。 燕琨玉在长留山闭关了百余年,出关第一天下山修炼,人世间宛如炼狱,早已不是一百年前的模样。 妖魔隐藏在人群中,专门吸食凡人脑髓,祸乱人间。 而这一切的起因貌似都是一百年前裴叙未能渡劫有关,传闻五花八门,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在长留山的第二百年,修到筑基后期,也是在那一年捡到了受了一身伤的赤色天狐。 若不是裴叙将怀夕仙君的三魂放入他的丹田,他也不必被折磨当做炉鼎,可对方又偏偏一副救赎者的态度。 给了他希望,却让他绝望。 燕琨玉知道自己不该再管裴叙,可他无情道修炼不深,想要装作看不见,心中却无法忽视。 最终还是心软将裴叙的原身带回了长留山,一直到现在。 燕琨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亮,翻身对外,看到对面短榻上蜷成一团的天狐,睡得正香。 “师尊。”燕琨玉试探叫了一声。 天狐耳朵颤了颤,翻身肚皮朝上,俨然睡得正沉。 燕琨玉这才放下心,闭上了眼,今日在兴宁镇遇见九方渡耗费了他太多精力,已经累了。 遇见九方渡的第二天,对方就找到了长留山。 燕琨玉知道自己被九方渡找到是早晚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不过好在长留山并非谁都能进得来,若是他不想见的人,他就不用见。 反正等过几日,九方渡自己知道没趣,便不会再来长留山了。-- 自打从兴宁镇回来后,燕琨玉这几个晚上睡得并不好,整夜做起噩梦来。 早上再度被噩梦惊醒时,日光已经照进卧房。 第111章 燕琨玉猛地睁开眼,他摸了摸胸口,又是一手心的汗。 昨夜睡在他屋子里天狐已经不在。 燕琨玉起身,走出卧房,酸与刚从白云殿外回来,脸色算不上好。 “怎么了,酸与?季匪又招惹你了?”燕琨玉看着周遭的陈设,还有面前的酸与,才渐渐从昨夜的噩梦中抽离。 这里是长留山,不是九方渡的轩辕丘了。 “玉清长老、要见、燕。好多人、没见过。” 燕琨玉心下了然,笑了笑道:“今日应该是隐月宗的人过来,来和长老们商议除魔一事,你不必担心,不是坏人。” 闻言,酸与眉间的愁色才淡了几分,点了点头,亲自送燕琨玉前往长留山的正殿。 两人一路闲谈,燕琨玉因昨夜噩梦而沉甸甸的心轻松了不少,跟酸与告别,踏入正殿。 “燕离来迟了,还望玉清长老恕罪。” “无碍,你是小辈,无人挑你过错。” 玉清长老慈祥笑着,对燕琨玉的关爱已经到了傍若无人的地步。 燕琨玉微微一笑,恍惚间感觉到一束熟悉又令他不适的视线,莫名让他悚然。 环顾正殿一圈,并未见到认识的脸,燕琨玉只当做是自己昨夜梦回的后遗症,并没有想太多。 “这几是都隐月宗的各位长老,燕离,先认人。” 燕琨玉被玉清长老指引着将隐月宗的各个长老认了个遍,一直到……最后一位。 玉清长老面露难色,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幅面孔。 还不等他开口问,那人身边的侍从便开了口:“这位是我们隐月宗长老的大弟子离九,因病不常出门,诸位可能有些面生。” “见过离九道友。”燕琨玉有几分狐疑,却没多想。 各自落座后,短暂的寒暄结束便进入除魔的正题。 燕琨玉坐在一边插不进去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面前的坐席上放着糕点和酒酿,是给不足金丹期的道友准备的。 听长老聊正事,他多少有些无聊,露出几分孩子脾性。 别人都在品酒时,他捏着糕点咬了两口。 似乎觉得有些难吃,眉头微微蹙起,又偷偷用绢布包起来丢在一边了。 燕琨玉鬼鬼祟祟藏好吃了一半的糕点,抬头就对上了对面坐席离九那晦暗不明深沉的双眸。 “燕道友不是已经金丹期,怎么还喜欢吃甜食。”离九含笑看他,不是疑问,而是调侃。 离九抬手在自己嘴角点了点,燕琨玉一怔,反应过来抬手摸到自己嘴角的碎屑。 被人抓包后,他只觉得有些窘迫,修了无情道面上又无波动,只是连忙伸手擦去了糕点的碎屑。 “只是对凡界的吃食感兴趣,不算喜欢。”燕琨玉回道。 两人刚说完,正殿上玉清长老开口了: “……那便这样定了,明日启程,燕离,你和季匪随隐月宗的人一同去金陵。” “恐怕我就不能与各位一同前往了。”离九突然开口道。 玉清长老虽然脾气温和,可被这样当众打断还是有些恼。 “离九,这是何意?” “我方才就看燕道友有些眼熟,现在才认出来,前几日在兴宁镇,应该就是燕道友误伤了我,伤口还未愈合,恐怕无法启程。” 一语既出,正殿沉默了一瞬,而后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燕琨玉的身上,如芒在背。 燕琨玉面上却看不出慌张,只是疑惑看向离九:“离九道友,你怕是认错了人,我今日是第一次见你。” “花语楼暴乱一事,燕道友忘了。” 闻言,燕琨玉眉梢微动,他再看离九的模样。 那眉眼本是阴柔的,却掩盖不住那狠戾和倨傲的魔尊气息。 眼下,燕琨玉才明白过来,眼前之人并非是真正的离九。 而是不知怎么混进来的九方渡! 袖口中的手掌收紧,没想到九方渡竟会这般卑鄙无赖。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说出眼前人的身份就是魔尊,可思忖片刻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燕离,确有此事?”玉清长老表情有些严肃。 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会记仇耍阴招,简直和那日在兴宁镇挽留他时判若两人,还好那日他就没有轻信。 “是,燕离知错,长老请降罚……” 燕琨玉不会撒谎,也不想再在殿上和九方渡周旋,倒不如领罚走了算了。 隐月宗的长老却道:“罚什么罚,只是误伤,不如让燕道友为离九去治疗下伤口,这事也就算了。” “没错,只是一点小伤,不必罚他。”离九似乎没想到燕离会直接认错,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语速也快了些。 其实不用他们求情,玉清长老本就没打算罚燕琨玉,误伤而已。 不过既然隐月宗的长老都这样说了,便顺水推舟,给了两人台阶。 “燕离,还不快去给离九道友看看伤势如何,可不能因为这点事耽误明日的行程。” 燕琨玉没法再拒绝,只能应下,起身走到这位‘离九’面前,目光似有若无落在对方的胸口。 “燕道友,你在看何处?”九方渡轻笑,随后挽起了自己的袖口。 那上面宛然出现一道不深的剑痕,确实是误伤的程度。他还以为…… 第112章 燕琨玉抬眸,无意识地和他对视上,没想到自己会被九方渡戏耍。 此刻被玉清长老看着,他面上不为所动,冷漠地伸手,完全不理会九方渡自以为是。 他捏诀后掌心化作灵气,缓缓流淌过九方渡的手臂上的伤口。 “离九道友的伤,再不治疗,怕是快愈合了。” 第76章 长留山秘境 即日启程,隐月宗的人在长留山待了一日,第二天一大早就整装待发。 却不是去金陵,昨日两位长老商议到深夜,决定先去长留山下的百年未开的秘境找一件宝器,再去金陵除魔。 和隐月宗的人一同站在秘境入口处等长老时,燕琨玉正嘱咐身边第一次进秘境的酸与,一会进去要跟紧他。 九方渡走过来,规规矩矩问:“燕道友,防御的护身法器可戴好了?” 自打昨日在正殿被九方渡这阴险之人摆了一道,燕琨玉见到他干脆一句不说,把对方当做空气。 他抬眸看了一眼,却发现九方渡竟然没有再易容成离九的模样。 他眼中惊愕一闪而过,下意识地紧张地看了圈四周,发现除了自己似乎无人发现九方渡不是离九一事。 想必又是九方渡的什么新花招。 “若是没有,不如将我准备的这份法器带在身上,必要时可抵御伤害。” 九方渡从袖口掏出一个雕花镂空小球,里面蓄着什么银白色的光,像是活物。 “你混入隐月宗,跟着我们去除魔到底有何目的?”燕琨玉看向九方渡,压低声音警惕道。 九方渡眸色幽深,声音低沉,带着朦胧雾气:“此行凶多吉少。” “那又与你何干?有你在,才是最大的危险。”燕琨玉眼中厌恶丝毫不作掩饰,冰冷地看着九方渡。 气氛降到冰点,若是从前,九方渡早就恼了,估计还会掐上他的脖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他闭嘴。 而此刻倒是任由燕琨玉数落,九方渡只是用那双狭长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对方。 在其他人投来视线的时候,他不自在地视线飘忽,第一次尝到在众人面前难堪的滋味。 而对于燕琨玉来说九方渡那无措的模样是燕琨玉第一次见。 他后悔自己口不择言,眼下自己面前的并非是九方渡,而是隐月宗的‘离九’。 “抱歉,是我失态了。”燕琨玉不想再惹麻烦,道歉后带着酸与走得远些。 刚巧几位长老也来了。 “这里便是长留秘入口境,三日后秘境关闭,到时出口还在此处,各位若需要帮助即使放出信号,我与隐月宗的几位长老都会帮助各位。”玉清长老道。 紧接着,长留山的百年秘境终于开启! 进到秘境中,入目阳光正好,面前刚好是一片原野,视野开阔,稍远一点能看到幽深的密林。 因为并非比拼,只是找宝器,气氛也比较轻松。 两派人一同前进,路上遇见秘境中的低阶妖兽直接杀死后取灵石和妖丹。 季匪是第一次进入秘境,难免有些兴奋。 “这秘境光是走起来,还有一日多才能深入,不如我们在这里比谁打到妖兽,得到的灵石更多,如何?” 长留山虽和隐月宗关系不错,但是前几年的宗门比拼中一直是互不相让的存在。 此刻季匪话一出,正合了一些人的心意,都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意思。 “季道友的提议不错,不过只当做游戏,大家不要太过当真,找长老们所说的宝器才是正事。”隐月宗辈分稍大一些的开了口。 燕琨玉本也想当做消遣,却没想到其他人竟一个比一个认真起来。 就连酸与都化作原身盘旋在空中,在和季匪打配合……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一同加入进来。 燕琨玉从法物袋中拿出长弓,看到灌木后妖兽的影子,形似野兔。 他双手拉弓,屏气凝神,脊背挺直,指尖灵气化作箭矢。 稍松手,箭矢破风而出,却偏了些,射到了一旁的树干上。 那树下的妖兽被惊到,猛地转头,身体瞬间变大,血口大张朝燕琨玉而来。 燕琨玉不擅长用弓箭,他后退一步,心中有些慌了。 连忙又射了一箭,虽射在妖兽的背上,奈何那妖兽皮厚,甚至激怒了对方,朝他扑来。 他终于无法再淡定,正欲拉弓,身边那苦杏仁的香气扑面而来,卷起尘土。 手中的箭矢还未来得及射出,他感觉自己左面半个肩膀被温热的气息包裹住。 再抬头,竟然是九方渡,一脸严肃,眸中自带压迫。 甚至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从他身后将他虚虚圈住。 九方渡的两手各自搭在他的弓上,唯独拉弓的指尖稍稍触碰了他的手指。 电光火石的危难之间,燕琨玉甚至没有躲开这炙热触碰的机会,他的手指被九方渡攥住,摆好姿势。 “玉儿,不要这样扣弦,舒胸塌肩。” 九方渡的声音就在耳边,燕琨玉自知这不是推开九方渡的好时机,硬着头皮放松下来,全神贯注在对面妖兽身上。 他的心渐渐静下来,蓄满灵力,射出箭矢! “嗷!!”妖兽发出痛苦嘶吼,被击穿了心脏,挣扎了两下,重重倒地。 燕琨玉紧绷的心渐渐松懈下来,收回长弓。 第113章 还不等他推开九方渡,那人便识趣地和他拉开距离,举止并无占便宜的意思。 “这只妖兽是你的了,九道友不必再来帮我,别忘了这是长留山和隐月宗的比拼。”燕琨玉不多加理会,语气生硬。 “可我并非隐月宗的人。”九方渡道。 燕琨玉一怔,拿着长弓走到另一处。 周围尽是密林,他很难找到妖兽,便御剑腾空,一身白衣翻飞,乌发随风散开,身姿萧萧如松下风。 站在原地的九方渡一时间看得呆了。 这面前敢剑吼西的少年意气不减当年,仍是一副恣意潇洒模样看燕琨玉拉弓射妖兽,九方渡凑上去问:“你在长留山一直与那丑狐狸在一个卧房?” 燕琨玉箭矢射偏了,目光提防看过来:“你昨夜混进了长留山?” 听到他这么说,九方渡心中几乎烧起火来,也不回答燕琨玉的问题,心中莫名其妙和裴叙比较上。 “你与裴叙同塌而眠?”九方渡蹙眉,语气无意识带了几分魔尊的命令。 燕琨玉不予理会,精力都在对面树丛中跑过的妖兽身上。 他再次拉弓,绷紧身体,指尖用力到泛白,在那妖兽停下时射出箭矢,而在下一瞬一只紫色箭矢抢先射中妖兽,一击毙命。 “玉儿,你当真与他同住三百年?”九方渡急着想要知道答案。 燕琨玉偏偏不应声,远处又见一只妖兽,他抬手拉弓…… “嗷!”紫色箭矢再度抢先,妖兽发出痛苦的哀嚎。 接连几次,燕琨玉再好的忍耐力都被九方渡折磨得在爆发的边缘。 他转身看去,九方渡手中连长弓都没有,箭矢只用双手魔气化成。 视线相撞时,九方渡那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些,嘴角勾起几分促狭笑意。 “你不要不理我,我便不跟你抢妖丹。”九方渡道。 这话说出来,不仅燕琨玉,九方渡都愣住了。 燕琨玉什么都还没说,光是视线就让他有些脸热。 九方渡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怎么算是抢呢,燕道友,菜就多练。”隐月宗有人经过,不知气氛地调侃道。 燕琨玉被九方渡和隐月宗的弟子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是,燕离技不如人。” 他惹不起躲得起,正欲离开时,鸟鸣声由远及近,而后是妖兽的吼叫。 酸与不知何时出现,以原身的蛇尾部分轻而易举将一只妖兽缠弄而死。 而后在几人的视线中,化作人身,银发垂落,弯腰捡起那妖兽的内丹和灵石。 他走到燕琨玉面前,摊开手掌,竟然是满满一整把灵石。 “我的、给燕。” “多谢你,酸与,不过我们不用在这里抓妖兽了,该走了。” 九方渡亲眼看到燕琨玉说话时眉眼的缓和,好似带着波光一般看向酸与,而面对他只剩漠然,他心里越发酸胀。 “离九师兄,你是不是看燕道友不顺眼,怎么把他的妖兽全抢过来了,以前没觉得你这么欺负人啊师兄。”隐月宗的弟子疑惑道。 九方渡神色复杂,等隐月宗的弟子离去,他掏出自己怀中的话本,上面做好了各种笔记。 “本尊分明按照话本上一模一样学来的,为何他的反应与话本里的人不同?” 九方渡没想到一大早就碰壁,面色间染上几分与身份不符的愁容。…… 比拼尚未结束,两个门派的人重新聚在一起已经是正午,有人停下歇息,吃些灵果补充体力。 燕琨玉和酸与坐在树下看秘境的地图。 他上午一直在和九方渡周旋,根本没时间去摘什么灵果仙果,也没有干正事,浪费了不少时间。 眼下更是觉得应该快点找到宝器,从这秘境中出去,省得和九方渡再有联系。 “酸与,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探探路。”燕琨玉道。 “我们、一起。” 燕琨玉点头,两人一同往密林小路的开阔处走。 刚才他就觉得好像一直再走上坡路,似乎和原本的秘境地图有些不同,原本长留山的秘境都是山丘,没有这样坡度的山。 燕琨玉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待和酸与走到密林小路尽头,竟然是一片开阔的山崖?! “这个秘境里怎么会有山崖?”燕琨玉心中不安,忽地脚下地面颤动起来,竟然在自己脚下听到一声阴沉带有回响的吼声…… “酸与,糟了!我们走错路了,这不是路,而是妖兽的后背。”燕琨玉说着,往回跑去。 第77章 既然死不了,就别作戏 “糟了!我们走错路了,这不是路,而是在妖兽的背上。” 两人想逃走,可惜为时已晚,数百个秘境红额巨蜘蛛瞬间出现,一时间都朝燕琨玉和酸与而来。 “酸与,你去找季匪和隐月宗的人,这里先交给我!”燕琨玉拔剑而出,一边抵御冲过来的红眼蜘蛛,一边还要警惕身下这只沉睡的妖兽。 “你、离开,我留下。”酸与执拗,不肯走。 “酸与,你若再不听我的话,今天我和你就都要死在这里了。”燕琨玉一剑刺透面前的红蜘蛛,粘稠的绿色液体流淌出来,竟是有剧毒。 方才燕琨玉还想着或许这里就藏着宝器,若是可以便留下找出这里的宝器。 第114章 可看着红额蜘蛛的数量,他和酸与根本不是这群大家伙的对手,恐怕只能先逃了。 可惜酸与随了主人,一样的倔强,偏偏不走。 “酸与,跟上来!” 两人眼神对上,瞬间明白彼此心中所想,一起将红额蜘蛛往‘悬崖’上引。 燕琨玉打算到时候消灭一群红额蜘蛛后,趁机让酸与化成原身,带他一起在悬崖处逃跑。 红额蜘蛛成群地步步紧逼,那绿色的毒液有几次险些落在燕琨玉的身上,还是酸与将其护在身后。 燕琨玉气沉丹田,化真气聚在剑尖,一招游云掠影,万千剑影横扫而出。 剑气卷起尘土,他俯身,靴底擦过地面,被自己的剑气震得都后退数步。 汗水沿着额角流下,燕琨玉再抬头看,面前的红额蜘蛛都被消灭了。 “酸与,快!”燕琨玉额头青筋凸显。 酸与正欲化作原身带燕琨玉一起逃离这里,脚下的‘地面’忽地又摇晃起来。 燕琨玉听到酸与一声惨叫,再回头看时,一只比寻常更大的一只红额蜘蛛就在酸与身后! 那蜘蛛应该是趁其不备,用了手段,在酸与的翅膀上留下了伤口,此刻酸与不得已变回人身,捂着手臂连连后退。 眼见着那红额蜘蛛还要继续朝酸与攻过去,酸与却受了伤避不开,燕琨玉身体比脑子更快。 他什么都没想,身体竟先一步冲了过去,一把将酸与拉在身后,想要抬剑抵御却已经迟了。 燕琨玉转身,将酸与抱入怀中,打算替对方抗下这一击。 这时,天边紫雷闪烁,那红额蜘蛛的长脚几乎要刺穿燕琨玉的胸口时,紫雷劈下来,红额蜘蛛的身体瞬间爆开,脓液迸溅出来。 九方渡一身黑衣挡在燕琨玉面前,赤霄剑化作屏障,隔绝了那带着剧毒的脓液。 “隐月宗其他人呢?”燕琨玉问。 “不知时宜,还不快走!”九方渡急道。 燕琨玉无暇顾及太多,不打算在这里再费精力,一回头却已经是遮天蔽日。 脚下的巨兽终于抬起头,三颗头从水面浮出来,龟身人面。 光是脑袋就有他们三个叠起来那么高,压迫感十足。 不知酸与刚才怎么惹恼了这龟身巨兽,它仰头嘶吼一声,其中一颗脑袋朝酸与的方向迅速攻过去。 巨兽动起来,燕琨玉又一次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松动了。 燕琨玉稍一动,身体便失了重,摇晃之中还要躲避四周红额蜘蛛的攻击。 酸与被蜘蛛的毒液侵入身体中了毒,此刻已然是半昏迷的状态,九方渡还在和前面的蜘蛛缠斗。 完全只能靠燕琨玉一个人。 不等九方渡折返,他脚下的地面就已经彻底断开。 眼看着要两个人一同坠下时,燕琨玉咬紧牙关,在从这巨兽背上跌下崖边的前一刻,用尽浑身力气将酸与推回密林。 而他自己,身体落入风中,不断下坠。 “燕琨玉!” 恍惚间听到呼喊,燕琨玉睁开眼,周围尽是迷雾,他手中紧握长剑,打算一会找机会落下,却发现从这巨兽背上跌下后,四周都没有可依靠的。 不知这巨兽身下是海水还是谷底。 前一种还能活,若是谷底…… 就在燕琨玉胡思乱想时,感觉一股强硬霸道的魔气将他包裹缠绕,腰上缠了一圈紫色魔气,而另一端的主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不等他做出反应,那道黑影突破层层迷雾,在他面前越来越清晰,九方渡的那张脸紧绷着,唇角抿成一条线,眸色冷冽而决然。 看到燕琨玉为了酸与宁可自己跳下来那一瞬间,九方渡忽然间想起三百年前在北岳山。 燕琨玉那时候才是筑基期,就敢挡在自己身前,任由那蛇尾刺透胸口。 回忆起来那人胸口的窟窿,心中便痛得害他透不过气。 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燕琨玉早就一遍遍给过他了。 可惜,只可惜是他当时太过自负,以为怎么样燕琨玉都不会离开他…… 九方渡收回思绪,将不断下坠的燕琨玉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几乎要嵌入骨头里。 “你可知这下面是什么,你便跳?燕琨玉,你不要命了!”九方渡语气有些急。 燕琨玉最烦九方渡这态度,失控后也不管自己安危,抬手去推九方渡的胸口。 “放开我,是死是活我凭自己本事,。” 九方渡眉宇间一片阴鸷,看向燕琨玉执拗的侧脸,又只剩担忧。 “我不放。” 面对九方渡这般冷硬的态度,让燕琨玉反骨更甚,他紧握长剑,眸色愈发的冷。 “九方渡,若你不想再被我刺一剑,便给我松手。” 九方渡面朝下,能看到下面翻腾的海浪,侧目余光里,那龟身人面的巨兽将脖子伸长朝他们而来! “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你随时来取。” 再没有时间犹豫,九方渡一把握住燕琨玉的手腕,毫不犹豫将那剑对准自己的肩膀。 “嗤——”长剑刺透骨肉的声音。 九方渡脸色白了几分,却只是皱了下眉头,一声疼不喊。 “这是画影剑吧,你应该不舍得丢下它再走了。” 看着那长剑再度刺穿九方渡,燕琨玉瞳孔一震,没想到九方渡用这样的方式绑架他,不肯放过他。 第115章 他正欲将剑抽出,九方渡手中满是血迹,流淌在指缝。 九方渡一开始想要握住燕琨玉的手,迟疑下后只握在对方的袖口,压着剑柄,将其紧抱入怀,不让燕琨玉看他的表情。 “别死,算我求你,让我护你,玉儿……”九方渡声音软下来,卑微到尘土中。 声音就在耳边萦绕,燕琨玉神色复杂地看着九方渡,感受到身后妖兽的气息,终究没有再动。 九方渡借机翻身,两人位置调换,将背朝下,他一手抱住燕琨玉,一手持赤霄剑,眉目间不见柔情,只剩泠然杀意。 他抬手朝那龟身巨兽挥出一剑,他的魔气足以逼退那龟身巨兽,可对方却紧咬不放,对燕琨玉格外感兴趣。 九方渡眸色一凛,用魔气传音:‘若你敢伤他一分,本尊便掀翻这秘境,火烧长留山!’那龟身巨兽脖子一僵,后退了几分,还有些不服气,却不敢再向前。 听到后面没了声音,燕琨玉还有些不敢相信。 他听说九方渡彻底入了魔,没想到体内魔气丝毫不比三百年前仙魔同体时少。 只是九方渡到底为何入魔,他不得而知。 “哗啦!”两人双双坠入海中。 九方渡背朝下,几乎承受了所有的伤害,燕琨玉身高不如他,整个人被他抱着,保护得很好。 画影剑在插在九方渡肩膀,连接着两个人。 坠入海下数十尺,九方渡睁开眼,关切地看着燕琨玉,似乎在问对方会不会水。 燕琨玉腮帮子鼓着,对水并无惧怕,他看着九方渡,眼中没有半点感情,握住画影剑,利落无情地从九方渡肩膀上抽出。 顿时血色流淌入水中,伤口被这样浸在水中,九方渡下意识捂住肩膀。 他的身体几乎蜷缩成一团,甚至呛了一口海水,连忙魔气护体,这才顺畅呼吸。 燕琨玉不去看对方,他拿着长剑破水而出,浑身都已经湿透了,上岸后捏诀净身,急忙要走。 酸与还在山上,生死不知。他不能再和九方渡纠缠下去了。 走了两步,燕琨玉停下,海面水流湍急,拍着岸边的岩石,九方渡却没浮出来。 他眼眸晦暗,眼中澄澈的光再也不见,现在只叫人猜不透情绪。 水面下的九方渡隔着摇晃的水波看着燕琨玉,他自知燕琨玉不可能救他,却也想看对方会不会为自己停留,哪怕是一瞬间。 岸边的燕琨玉一身白衣,出尘若仙,脊背挺直漠然地看了眼水面。 隔着十几尺的距离,九方渡在和燕琨玉对望。 “既然死不了,就别作戏。”一句话轻飘飘落入海面,砸进九方渡心中。 这句话如此熟悉,悔恨顿时涌上心头。九方渡想起自己曾整夜折磨燕琨玉,逼他入幻境,明知道对方已经快要倒下,却还要逼他取悦自己。 那个时候他怎么说的…… ‘不用管他,死不了。’‘你若敢现在晕过去,本尊便将你丢下。’…… 往日种种带着酸胀苦涩入喉。 这一刻,九方渡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燕琨玉与从前彻底不一样了。 那个肯次次对他低头服软,次次把最好的留给他的燕琨玉,已经在三百年前,剖魂那天死去了。 而现在的燕琨玉,再不可能为他回头了。 九方渡感觉置入海中,如置寒窟,他冷彻心扉,看着岸上燕琨玉远去的背影,没有半点留情,他却觉得痛了。 他眼眶倏地热了,泪滚烫落入海中,只可惜没有人知道。 三百年的设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第78章 和他大婚的日子 燕琨玉想要赶回去找酸与,可惜龟身巨兽已经不在了,只剩望不见尽头的海水和奇形怪状的礁石。 待到了附近,入目都没有酸与的身影。 他和季匪还有隐月宗的人也都走散了。 抬头看,太阳已经快要落山,秘境里的夜晚要比外面时间更长,危机四伏。 如果酸与只有一个人,会更不安全。 燕琨玉担忧龟身巨兽折返回来,只能提心吊胆地在这附近找人,可惜一无所获,倒是遇见了季匪。 “你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天黑了,又不是什么宗门比拼,这么拼命干嘛,玉清长老也说了宝器找不到也没事,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小命!” 季匪一看就是被谁指点后才出来找燕琨玉的,见了燕琨玉噼里啪啦一大顿。 “酸与不见了,他中了红额蜘蛛的毒……” “啊你在找酸与啊,他已经被离九道友带回去了呀,下午的时候真是惊险,还好我跑得快才没被那东西抓到……”季匪道。 燕琨玉一顿,紧绷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他想起下午自己将九方渡扔在那海水中,对方竟然还这么好心将酸与救了回去。 燕琨玉心中疑虑,问:“那酸与伤势如何,除了中毒还有受什么其他的伤,像是体内被换了魂?” “师兄,你说什么呢,隐月宗的人善毒,已经在给酸与解毒了,身上倒是没什么,至于换魂……” 季匪摸了摸下巴,看着燕琨玉,“我倒是觉得师兄,你现在有些不正常。” 听着季匪这不着调的语气,燕琨玉无奈一笑,这样看来,酸与是真的没什么事。 跟着季匪回到两队安营的地方,燕琨玉看到了躺在篝火边上的酸与,还在昏迷。 第116章 而九方渡正以离九的身份混在隐月宗,在稍远一点的位置盘膝而坐,脸色算不上好,看来今日下午伤得并不轻。 九方渡本是闭目疗伤,听到声音时才缓缓睁开眼,朝燕琨玉的方向望了一眼。 燕琨玉迎上他的视线,并无半点心虚,甚至说了一句:“多谢九道友。” 九方渡没说话,只是略一颔首,重新闭上了眼。 稍晚点的时候,有隐月宗的人抓了几只兔子样的妖兽回来烤着吃。 燕琨玉已经辟谷,对吃的并无欲望。 他一边给酸与上药,一边看季匪吃得满脸是油,香得不行。 看得燕琨玉也想给酸与抓一只回来,没准酸与一会就醒了,他没有修道,还是要先满足口腹之欲。 “你说,砸砸……这妖兽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香呢……砸砸……真香。”季匪没个吃相,捧着那烤熟的妖兽,一边嚼着一边感慨。 燕琨玉却不敢放松警惕,今天下午的事让他心有余悸,总觉得那妖兽还会再杀回来。 他正考虑要不要去给酸与抓一只来靠烤时,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只穿在树枝上烤熟的野兔。 抬眸看去,九方渡不知何时坐在他的身边,将手中的烤的香嫩肥美的兔子递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是九方渡先开了口:“我已辟谷,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修炼到金丹期我并非要吃,我也一样辟谷了。”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再为他犯险。” 燕琨玉闻言想拒绝,可在众多人的目光中也不好意思继续推脱下去,只能先硬着头皮先接下来。 好在他方才一直在这儿看着,九方渡没有对这只烤兔子动什么手脚。 想必不会下毒。 燕琨玉起身摘了几张新鲜的树叶,试图将烤兔子包起来。 “这是红额蜘蛛的解药,你也中毒了。”九方渡看着燕琨玉有些发紫的唇,温声道。 燕琨玉视线忽地变得危险又凉薄,目光缓缓从九方渡骨节分明满是剑痕的手掌一点点向上看去,冷冷对上九方渡的眼,平静道:“抱歉,我没有吃别人丹药或是解药的习惯,我中毒不深,无需九道友挂念。” 此话一出,九方渡表情凝固了一瞬。 他明白燕琨玉不吃他丹药的原因是曾经被孙苍易容后喂下一颗堕魔的丹药。 九方渡捏着那解药的玉瓶逐渐收紧,指节泛白。 再开口时喉咙干涩,哑然了:“好。” 燕琨玉确实中毒不深,只是有些细小的擦伤,可以忽略不计,睡一觉排排汗估计就没什么了。 他将九方渡给他的烤兔子用树叶包好放在一边,打算等酸与醒来给对方吃。 众人今日都被那龟身巨兽牵连累得不轻,熄灭了会引来妖兽的篝火。 此刻在月光下,燕琨玉靠在树干下闭眼休息。 所有人都睡了,燕琨玉对面倚着树干的人却睁开了眼,那双眼迸射出晦暗的光,辗转在燕琨玉身上。 九方渡起身走到燕琨玉面前,脚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握住燕琨玉手腕的同时将对方的五感暂时屏蔽了。 他将燕琨玉的袖口挽起,露出那一截白藕似的手腕。 九方渡指尖轻点在上面,又抬头看向燕琨玉,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迟疑什么。 却很快下定决心,指尖滑过燕琨玉手腕脉搏。 一阵紫光闪过,燕琨玉手臂皮肉下宛然有什么活物钻进去了,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 九方渡额头青筋迸起,捂住了脖颈。 燕琨玉看着并无什么不适,倒是九方渡一霎时就白了脸,经脉痛得厉害,脖子下的跃动的经脉有什么活物在疯狂窜动。 他放下燕琨玉的手,正欲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忽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力度很大,杀意毫不掩饰。 “你对、燕的身体、做了什么?” 酸与不知何时醒来,起身单膝跪在燕琨玉面前,分明还很虚弱,却紧紧桎梏着九方渡的手腕。 九方渡的温情只留给燕琨玉,面对酸与时脸色登时变了,两人之间互不相让,都不肯放开燕琨玉 “你又、对燕下毒,你不是、离九。” 酸与曾是九方渡抓回轩辕丘,对于九方渡的气息格外敏感。 他虽然并无法看穿离九就是九方渡,却知道面前的人和九方渡脱不了干系。 “本尊从未对他下过一次毒。”九方渡磨了磨后槽牙,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是你。” 就在两人大战一触即发时,忽地远处传来了妖兽的吼声,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般的震荡威力。 酸与还没来得及质问,两人纷纷起身,想要将燕琨玉护在身后。 不过紧接着,隐月宗和长留山的人全清醒过来,瞬间进入到对战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季匪猛地坐起来。 这地动山摇的状态不到半柱香便没了声响,一切恢复了平静,几人面面相觑,决定一起前去看看什么情况。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腐味也越来越浓郁。 一直走到半山腰,山分裂开而拔地起,形成不少山洞,其中一个山洞洞口裂开,里面硝烟弥漫。 “看来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这个洞口显然是刚刚炸出来。”隐月宗有人开口道。 第117章 “燕道友,玉清长老有没有跟你们说藏有宝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奇石遍布,荆棘丛生,不见花草颜色。” 燕琨玉将玉清长老对他说的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当初想着这地方实在难找,却没想到真的找到时竟然和玉清长老说的一样。 酸与受伤不能行动,两队人马都决定留下一些人在后面接应,剩下的人一同进入山洞中。 隐约听到水滴的声音,里面也雾气缭绕,看不清楚具体的构造。 “师兄,你慢一点,这山洞里雾气好大,什么都看不见了。”身后的季匪跟上来,抓住了燕琨玉的袖口,瑟瑟发抖道。 燕琨玉总觉得这雾气有些奇怪,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画影剑。 前面分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似有若无的水滴声,却有什么在吸引他。 “玉儿,别再往前了,玉儿……”身后恍惚听到九方渡的声音。 燕琨玉心底一凉,立马停下了脚步,眼前光景已然变了,刚才还迷雾重重,此刻竟然是万丈悬崖。 “季匪?你在哪儿!”燕琨玉汗毛直竖,连忙收回脚回头去找季匪的影子,可惜刚才还喋喋不休的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迷雾的悬崖上竟然只剩他一人了。 恍惚间,眼前又变了。 燕琨玉站在院落前,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游、灵、楼。”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轩辕丘的游灵楼,分明他方才还在和季匪九方渡在山洞中找那似鼎的宝器。 不等他多想,远处突然跑来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子。 “燕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今日大婚你该入洞房啦!”齐妩笑着扯过燕琨玉的袖口,燕琨玉怔怔看着齐妩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 “齐妩?我和谁的大婚?” “能有谁,当然九方渡,我们的尊上了!”齐妩开口道。 燕琨玉定在原地,感觉自己从脚心开始都是麻的,这到底是哪里,他不应该在长留山脚下的秘境吗? “我为何在这里,我不应该在长留山吗?” “长留山?哦……你说昨日和尊上一起去游玩的那处吗?那都是昨日的事了,燕公子,你怎么了,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齐妩的神态和燕琨玉所见过的一模一样,他木然地看着齐妩,感觉身体僵硬。 如当头一棒,大婚的恐惧让燕琨玉一时间失去了正常的判断,恐惧几乎淹没他的理智。 难道三百年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他的梦吗? 第79章 他宁可自尽 燕琨玉跟着齐妩走进屋里,看着九方渡一身红衣正微微笑着在等他拜堂。 他和九方渡大婚两次,都未曾有过一次完整的拜堂。 如今轩辕丘一片安详,高堂上只有他和九方渡两个人。 “玉儿,我们该拜堂了。”九方渡说着,朝他走来。 看着九方渡离自己越来越近,燕琨玉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转头看向门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再回过神,九方渡已经站在他的身边,牵起他的手。 他看着对方的那身红衣,还有喜气的面容,如此陌生。 在对方提醒他拜高堂时,燕琨玉突然停住,似从前般柔情问:“九方兄,我送你的玉佩怎么今日不见你带着,是上面蝶恋花的图案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不喜欢,玉儿送给本尊的,自然要好好珍藏……咳唔!” 话音未落,画影剑彻底刺透了九方渡的心脏,面前的人突然倒下。 燕琨玉冷冷垂眸看对方,那双杏眼里平静无波:“你猜错了,这种噩梦一样的幻境我怎么会沉溺,我送他的玉佩上不是蝶恋花,是并蒂莲。” 面前被刺穿心脏的九方渡瞬间化作化为乌有,连同齐妩和游灵楼也都一并消失了。 燕琨玉连忙看了眼齐妩的方向,已然没了人。 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刚才在山洞里的模样。 周围四面墙壁围绕,迷雾散去,能看到墙壁上有山泉沿着缝隙流淌,明显刚才的水滴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季匪!”燕琨玉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多走几步,倒是看到躺在地上的九方渡,显然也陷入了幻境。 ‘喂,你想不想知道与你同行这个人他在幻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空中传来一道缥缈女声。 燕琨玉环顾看了一圈,却不见人影:“你是谁,为何要在这里阻拦我们?” ‘别看了,你找不到我的,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告诉你。’那女声带着几分傲娇。 燕琨玉一顿,还真老实回答了:“……我不想知道他幻境是什么。好了,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不想知道你也要看!等你的同伴们都从幻境里出来,我就告诉你你要找的宝器在哪儿。’没想到对方出尔反尔,燕琨玉连忙追问季匪在何处,可是已经没有人再回答他。 他正欲前行,面前突然掉出一面铜镜模样的宝器,照映着墙壁上便显现出了九方渡的幻境。 他本是不打算看,可幻境中刚好是三百年前,他因爱生恨,最后成全九方渡,剖魂而死的那一天。 那幻境中,自己躺在枯叶上,已然断气,手中紧握的三魂没有被拿走,九方渡正……抱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 第118章 没想到九方渡也有眼泪。 他那时虽然是死了,但是后来知道是师尊裴叙出面将他带走。 而这个幻境中却没有裴叙的影子。 “玉儿,我带你回家,绝不会让你死的,我只要你,谁都不要了……” 九方渡声声凄切,面色沉重,起身时将‘燕琨玉’打横抱进怀里。 那双眼猩红一片,眼里死气沉沉,胸口不知为何都是血,脸色也是青白的,甚至吓到了幻境之外的燕琨玉。 幻境场景变幻,又到了轩辕丘的游灵楼。 他被放在轩辕丘的床榻之上,而之后,他就没再看到九方渡离开这间卧房。 不是给他换衣服,就是抱着他看月亮,说一些他从未听过的情话和故事。 “玉儿,今日红海林的花都开了,你不是说不要用灵力,而是要让它们活自己想活的吗,它们如今开得这般灿烂,你要快些醒来才能看到。” 九方渡一边说,一边端来剜开自己的心头,引心头血给床上的人。 场面血腥,让人头皮发麻,燕琨玉恍惚真的回到三百年前。 他睫毛轻颤,移开视线。 再看时,幻境中九方渡就已经以口渡药,唇相对着。 对方手掌捧起了他的半张脸,一点点灌他喝下那心头血,在唇上不舍地辗转。 可是……人魂都没了,怎么可能只是喝心头血就能好好活过来。 其实到这里,九方渡就应该发现是幻境了。 可那人却没信,而是日复一日地守在床前,用魔气和心头血养着‘燕琨玉’,每夜抱他入睡,讲一些异兽的故事给他听。 山洞中,燕琨玉目光徘徊在幻境中。 他突然有几分好奇,九方渡多久会愿意杀了幻境中的他,从中逃离。 说什么放不下,若是危及生命,对于九方渡来说,他一样如敝履般,随时可以丢弃吧。 时间变得漫长,就在燕琨玉以为九方渡照顾自己的场景要不断重演时,那张床上的他竟然真的醒来了。 是在夜里,他正被九方渡抱在怀里。 “九方兄既然为了让仙君在我身体里重生,又何必再救活我?”‘燕琨玉’倚在床头上,开口道。 “仙君的三魂我已经交给孙苍带去了轩辕丘外,以后轩辕丘只有你我,我心里只能装你一个人。” 幻境中的九方渡将自己一直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终于说了出来。 起初,幻境中的自己冷落了九方渡一段时间。 最后终究还是被哄好了,亲密无间。 白日被九方渡拉着去红海林看花,晚上就要喝对方更多的心头血吊着命。 “九方兄,若你早点承认对我动情,我们何至于此,你可别再辜负我了。”燕琨玉仰头撒娇道。 红海林,漫天星光。九方渡挽着燕琨玉的手站在一片月色下,却没有应声。 “九方兄,我想与你永远这样待在轩辕丘,只有我们,好不好?” 幻境中燕琨玉一如当年,小心翼翼勾着九方渡的手指,眼底是碎了的星光,满是爱意地看着九方渡。 “……他还在外面等我,我不能再留下去了。”九方渡声音又轻又柔,眼底却染上一层悲色。 “谁在等九方兄啊?不会又是那个仙君……”幻境中燕琨玉瘪了瘪嘴,一脸醋意。 而幻境外的燕琨玉漠然看着一切,等着九方渡将赤霄剑插入‘他’的心脏。 “我等的只有一人,你终究不是他。”九方渡说着,迟疑片刻后抬手指尖化雷。 燕琨玉眸色冷峻,嘴角带着嘲意,却见那幻境中下一刻,九方渡竟一掌打向的自己的心口! “噗!” 紫色魔气萦绕,麻痹了九方渡的心脏。口中有鲜血流出,一招毙命。 紧接着,幻境破灭,化为乌有。 ‘没想到曾经的魔尊还有这样一段往事,是个痴情种呢。’山洞中那声音感叹道。 幻境外,燕琨玉瞳孔微缩,握紧手中的画影剑,复杂地看向地上躺着的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九方渡破解幻境的办法,竟然是在幻境中自尽。 虽说幻境不会真的死,但是痛感还在,这样的做法很容易导致中了幻境的人再也出不来。 这般冒险,倒不如刺死幻境中那个假的自己。 九方渡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燕琨玉。 他缓缓从地上坐起来,那张脸上看不出一点从幻境中带出来的情绪。 在一个漫长的对视后,两人皆面不改色,九方渡好似在幻境中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起身时又扮演起‘离九’的身份。 “燕道友,我们应该是落入这山洞中妖魔的圈套了,你还好吗?” 燕琨玉看着他,唇翕张:“九道友为何这般慢,什么样的幻境竟难住了九道友。” 九方渡闻言敛眉,那双眼分明带着笑意,嘴角却是苦的:“应该算是一个……不想醒来的美梦。” 燕琨玉眉间的不解更深了。他对于九方渡分明不过是个炉鼎,是个玩物,是个被利用的容器。 怎么三百年不见,难不成九方渡也被夺舍了。 燕琨玉不得而知。 九方渡其实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却沉溺其中不肯醒来。 这是他做了三百年的梦,只有今天最真切。 第119章 他想要的无非是自己亲自救回他的玉儿,让燕琨玉留在自己身边。 可惜方才种种皆是幻境,是假的。九方渡看着山洞中半空的虚无,只觉得心中空荡得发痛。 “燕道友,我们往前走吧。”九方渡道。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抱歉抱歉!今天结束了幻境。另外,明天会早一点。 第80章 是我自轻自贱 看着九方渡好像没事人一眼,燕琨玉也不再纠结于幻境中的假象。 兴许那也是九方渡的骗局,那人最善哄骗,从未有过真情,在幻境里作假也不是没有可能。 燕琨玉如此想着,和九方渡一同前行,终于和季匪相遇。 季匪揉了揉脑袋,打了个哈欠,看到燕琨玉时眼睛一亮:“师兄,离九道友!你们去哪了?怎么扔下我一个人睡着了。” “你只是睡着了?”燕琨玉讶然道。 “对呀,这地面凹凸不平,睡得我屁股疼。”季匪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燕琨玉闻言蹙眉,他和九方渡分明都陷入困境,怎么季匪还能独善其身。 身侧微微刮来风,温热的呼吸萦绕耳畔:“他心中没有念想,便中不了这妖兽的幻境,你不必怀疑,他与这妖兽并无联系。” 耳廓细痒酥麻,燕琨玉连忙后退一步躲开。 想要和九方渡拉开距离,却发现那人已经站到一边,并无半点捉弄他的意思。 燕琨玉到了嘴边的刻薄还是咽了下去,眼下重要的还是找到宝器。 刚从幻境中逃离,他和九方渡都格外小心。 三人同行,路上斩杀了一群红额蜘蛛,终于到了山洞尽头。 “这怎么越来越黑了。” 季匪走在前面,隐约看到前面有什么在发光,正欲用灵力照亮山洞,脚下却踩了空。 “啊呀!前面是空的!”季匪一声尖叫,本能想要抓住什么,反手往后一抓,正巧抓在了他身后九方渡的腰上…… “啪——”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恰巧这时,燕琨玉后来居上,拿出灵石,照亮了山洞。 季匪这才看到自己刚才踩空的地方,深不见底,黑漆漆一片,赶忙往后走了两步:“抱歉啊离九道友,我没看到你……” 还不等他说完,面前银光一闪,长剑出鞘,滔天杀气瞬间压迫得季匪胸口一震,喉头一片腥甜。 余光中看到面前的‘离九’那张脸阴翳得吓人,一晃神似乎看到那双眼中透着幽紫色的光。 “拿回来。”九方渡薄唇翕张,目光锋利。 他腰间原本挂着的玉佩不见了,正是被季匪方才无意中扯了下去,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玉佩已经掉入深渊之中。 “咳咳……什……” “玉佩。”九方渡声音阴沉。 一边的燕琨玉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把将人拉过,自己挡在季匪面前。 九方渡的剑几乎擦着燕琨玉的喉咙而过,他眼中那抹魔化的紫光散去,没等开口,燕琨玉却有拔剑之意。 “你要在这对他做什么?”燕琨玉防备地看着九方渡。 九方渡愣了一瞬,明白燕琨玉话里的意思:“你以为是我勾结妖兽,故意引你们来这山洞?” 燕琨玉虽然没回应他,眼神中分明无半点信任。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紧紧握住季匪,将其掩在身后。 他立在原地,胸口被刺穿的位置又隐隐作痛。 心中怒火烧起又熄了火,紧紧握着手中赤霄剑,竟不敢再恣意妄为。 他小心翼翼收敛脾气和杀意,生怕连留在燕琨玉身边的机会都没了。 “季道友撞掉了我的玉佩,我并非要杀他。”九方渡心平气和道。 “原来是玉、玉佩啊……”季匪明显被九方渡的杀气吓得不轻,“多少灵石,我赔给你,你别冲动啊。” 说话间,山洞上溶石突然往下掉,九方渡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玉佩是夫人曾送我的定情之物,你如何赔。” 九方渡话对着季匪说着的,那眼里千回百转,视线隐隐落在燕琨玉身上。 那人脸色微变,在季匪为难时,开口道:“人死了,自然不作数。碎了也不能重圆,何须再找。” “师兄,你委婉些……”季匪压低声音,恨不得捂住燕琨玉的嘴。 虽然不知对方怎么知道的,但他现在看到九方渡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一个眼神都让人不寒而栗,哪里像正派修道之人,更像是魔修! 可不敢得罪啊。 听到燕琨玉自己揭伤疤,九方渡袖口下手攥得更紧,手背上蜿蜒凸起的血络像是红线。 季匪还未曾看过自家师兄这般犀利的样子,可眼下他无暇去想两人之间为什么如此针锋相对。 刚才他差点掉下去的深渊,乌泱泱一片的红额蜘蛛从深渊之下涌出来。 “别说了!这里不能久留,快走吧师兄,离九道友,我们出去再说。” 燕琨玉这才注意到那深渊,神色严肃,长剑一挥,剑影刺透几个要从深渊中爬上来的红额蜘蛛。 那妖兽却像是打了鸡血般,拖着伤口也能行动自如,明显和山洞外的那群妖兽不是一个等级。 “你们先出去,我留下拿宝器。” 燕琨玉不肯走,离宝器只差一步,山洞中只有这一处险要,宝器定是在这深渊下面。 第120章 他说着要往深渊处跳,九方渡腾空而跃,冲到燕琨玉面前。 他拦腰将人横在怀中,单手圈住燕琨玉纤细的腰肢,面色没半点旖旎:“我来拿,你走。” “咱们能不能都别拿了,这下面不知道压着什么怪物呢。” “九方渡,你若想死,也别以这个身份死在长留山。”燕琨玉沉声道。 这一刻,燕琨玉难得没推开九方渡,他的手紧紧抓着九方渡的手臂。没有留意到九方渡拦住他的手还紧紧桎梏在他的腰上。 “我不会死。” 九方渡明知燕琨玉只是怕自己的死惹来麻烦,可看到燕琨玉那张分明柔软温柔的脸沉下来对他说不要死时,还是有些得意。 他嘴角隐隐带着笑意:“若我替你拿回宝器,你愿不愿意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向你解释。” 闻言,燕琨玉冷冷看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砰!” 不能再等了,深渊中越来越多红额蜘蛛爬了上来,一只足有十个人高。 燕琨玉挥剑恋战,九方渡掌心一转,对准燕琨玉的背推了一把。 后者猝不及防,被他从深渊推到了安全的位置,正好和季匪撞在一块。 季匪怕死,拉上了燕琨玉还想再去将九方渡一起带走。 可不等他过去,面前的山洞墙壁轰然坍塌,燕琨玉最后看到是那一抹跃下深渊的黑影。 从山洞中出来的下一瞬间,洞口也一并坍塌,山洞外隐月宗的人也不见了,燕琨玉第一眼看到的是不远处那龟身巨兽,竟然不止一只。 “秘境中有魔气,这些妖兽已经失控,所有人都立刻从秘境出口离开!”是玉清长老的传音。 出口提前出现,众人虽心有不甘,却知他们几个加上都不是这些千年妖兽的对手,只能先离开。秘境外。 众人出来后,隐月宗的人才发现少了离九。 “离九呢?他为何没有与你们一同出来?”隐月宗长老开口道。 “当时山洞马上塌了,离九道友执意留在山洞中要取回宝器,我们要不要现在再叫人进去将他救出来啊。”季匪急切道。 隐月宗长老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季匪:“当时是你与他一同在山洞里?为何不直接将他带出来,你可知,秘境中有修为高深的魔修在里面。” “是我和季匪还有离九道友一同进了山洞。”燕琨玉拦下责任。 “玉清兄,依我看这燕道友与我宗弟子还真有些恩怨。”隐月长老语气虽然是打趣,却能听出不满。 “若我宗弟子死在长留,你要如何?” 季匪脸都白了,燕琨玉却丝毫不畏惧,拱手作辑:“是我的错,这就去将九道友带出秘境,再来请罚。” “慢着……”玉清长老的话还未说完,秘境的出口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众人被声音吸引,纷纷看去,连同燕琨玉都瞠目结舌。 他知道九方渡不会死,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 手中提着的龟身巨兽头颅扔在一边,一身孑然,骨子里透着久历血雨腥风的淡然和冷峻,让人肃然起敬。 九方渡一身黑衣已经被液体浸透,血腥味遮住了他身上原本的苦杏仁的香气,那张脸上也满是溅起的血迹。 一双黑眸沉霭,其中一手抱着宝器,玉鼎状,看起来和酒杯没什么不一样。 九方渡就这样走到众人面前,将宝器递给玉清长老身边的季匪,而后第一眼看得便是燕琨玉。 “让各位担心了,在山洞中是我逼燕道友离开,不是他的错。”九方渡极力扮演好‘离九’的角色,看似轻松道。 “镇魔玉鼎!隐月宗还真是人才辈出,百年来没人敢寻的宝器都拿得出来。”玉清长老手掌放在那玉鼎上,抚摸道。 “这下,你该承认你长留山输我一头了吧。”隐月长老听到夸赞有些飘,不愉快也都忘在了一边。 “好好,输你一头也认了。离九道友,这一次幸亏有你,出发金陵前你便留在长留山吧,可有什么想要的我都满足你。”玉清长老开口道。 九方渡脸色算不上好,握着掌心强迫自己站稳,余光都在燕琨玉身上。 “不用,是我自轻自贱,心甘情愿连命也奉上。”他声音不大,长老们注意力都在宝器上,没有在意他的话。 九方渡说完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他远去的身影有些狼狈,很快又逞强站稳。 燕琨玉听那人的粗重的气息远去,他才用余光看了一眼。 隐约看到那人手中紧紧攥着的正是那半块玉佩,沾满了鲜红色的鲜血。 他睫毛轻颤,没想到九方渡真的会将那半块不值钱的玉佩找回来。 到底为何,事到如今还要作戏到这般地步。 燕琨玉庆幸自己修了无情道,不然又要被牵动。 “燕儿,你和离九道友也算不打不相识了,长留山的住所不够,出发前几日,便让离九跟你一起住在白云殿,培养下感情吧。”玉清长老笑着开口道。 第81章 你帮我脱 “长老,白云殿、没有、多余的卧房了。”酸与见燕琨玉不好张口,他站出来道。 “哎呀,琨玉那白云殿除了季匪,不就是你这只鸟还有一只狐狸,多个人也不碍事。方才吾看离九道友伤得不轻,晚些记得带给他疗伤的丹药,为他看看伤势。” 第121章 玉清长老并没发觉两人的关系紧张,他手中拿着那玉鼎,和身边的隐月宗的几位长老相谈甚欢。 “这玉鼎当年曾镇过九方一族的魔头,如今拿出来收复这凡界妖魔绰绰有余……” 一群人谈笑着远去,酸与还想要将人叫住,燕琨玉将其拦住。 “季师弟,晚上你带离九道友去白云殿找间卧房,我有些累就不带他转了。” “师兄,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好好休息,离九道友交给我吧。” “好,若有什么想让我帮你炼制的丹药,你与我说就好。”燕琨玉眉眼弯弯,眸色带了几分疲惫,却依然温柔。 “真的可以吗?师兄,你上次给我做的那个聚气丹,我都吃光了,能不能……” 两人一路交谈,酸与跟在身后,一同回了白云殿。 提前找到了宝器,出发去金陵降魔的日子也更近了,燕琨玉回到白云殿便开始收拾行李了。 月挂柳梢头,蝉声阵阵。 夜风微凉,带着白日的杏花香吹进窗里。燕琨玉正忙着搓丹药,忽地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细听才听出是季匪和九方渡。 “离九道友,这里就是白云殿了,师兄有些累,已经休息了,我带你好好转转。” “对了,白日的玉佩,是我对不住,我把我攒的玉石都给你,你别和我师兄生气,他不是有意用剑指着你的。” “……” 多数时间都是季匪在说话,燕琨玉间或听到九方渡的声音,不过一两声心不在焉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的应答。 听两人说话声越来越近,燕琨玉知道自己没有躲的必要,却还是心中不自在。 不论是想起三百年那人对他的折磨,还是白日里那人浑身是血地拿着玉佩远去的背影。 都让他喉咙里梗着什么,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干脆翻窗而逃,燕琨玉躲进了月色里。…… 九方渡没想到自己这般碰巧住在白云殿,跟在季匪身后一同走在院子里的长廊。 窗上贴着窗花,九方渡还没进去,便猜这间卧房会是燕琨玉的。 耳边是季匪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九方渡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站在正屋,他看着右手边紧闭的房门,下意识走过去,想要推开。 “哎,等等!”面前出现一只手将他拉住,“这是师兄的卧房,你这样随便进去,师兄要不高兴的,我们可从来都没进过他的房间。” “他不许别人进房间,为何那只狐狸可以。”九方渡蹙眉,声音微冷。 “那狐狸又没化形,机灵得很。师兄不让我们进他房间,是因为他夜里睡着了总是做噩梦说梦话,上次酸与夜里听到声音过去,被他误伤,险些丧命。之后再不让任何人进了。” 九方渡沉默良久,声音有些艰涩:“……他都说些什么梦话?”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呀?” 九方渡看着那透着昏黄光线的窗棂,半晌才收回了视线,没有回答。-- 从白云殿溜出来,燕琨玉无处可去,沿着长留山的山林闲逛。 林中汩汩流水,月色照耀下来,燕琨玉一晃神,竟在河边又看到了裴叙的本体。 那赤色狐狸毛发蓬松,竖着尾巴轻轻摇晃,站在河边,垂着脑袋,耳朵轻颤,不知在看什么。 燕琨玉却心中警铃大作。 之前刚在长留山下捡到师尊时,他并不知道天狐一族的赤狐本性就是自恋。 若是不控制,站在河边看着水中的自己容易沉醉自己的容颜而陷进去,有不少族人是因为这样溺水而亡。 “师尊,别动!”三百年了,私下里,燕琨玉的称呼还是难改。 可下一秒,河面溅起水花,哗啦一声,赤色狐狸掉入水中。 修了无情道,燕琨玉心中情感单薄,却还是冲过去,也没有多想,纵深一跃,跳入河域中。 夜里他看不清水下,又心急,闭着气在水下手忙脚乱,却一直没找到那狐狸的影子。 待他快要透不过气时,准备回到岸上再找,却发现自己脚上被什么东西绑住了,挣脱不开。 燕琨玉闭气已经快到极限,他挣扎几下却越来越紧,想要转动身体看看是什么缠住了他,四肢却渐渐无力。 意识逐渐模糊,燕琨玉双臂摊开,眼皮沉重闭上,身体也跟着一点点下坠。 忽地,水下有一道身影,从水底游窜到燕琨玉身边,在对方要落入水底时,单手将人拦腰抱住。 是那张冷清绝尘的脸,眸色间看不出爱或恨,只在燕琨玉昏过去时,眼中掩不住的慌张,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 他将燕琨玉搂在怀中,俯首就要渡气给对方,却在距离一寸时又堪堪停住。 裴叙指尖化出灵力,点在燕琨玉的唇珠上,小心翼翼擦过,也算为他渡了气。 燕琨玉这才有了意识,隐约看到面前的人,正要惊讶,对方就已经解开脚下恶意缠着他的水草,破水面而出。 “咳咳……”燕琨玉扶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你、你何时恢复的?裴叙。” “很久,不记得了。”裴叙倒是实话实话,声音依旧清冷,却因入了心魔,有了七情六欲而多了份柔情。 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这样温柔的裴叙吓到了,燕琨玉汗毛直竖,他打了个寒颤,赶忙用灵气抵御。 第122章 “你…”话还未出口,燕琨玉猛然间抬头。 这才看到面前的裴叙未着寸缕,肩膀胸口尽是蜿蜒纵横的水珠,连同两人缠在一起发丝都在滴水。 那眼中不再似以往死气,而是带着某种燕琨玉看不懂的情绪。 看着裴叙单薄的胸膛,燕琨玉脸上一窘,连忙将人推开。 “你为何不穿衣裳…” “我是来此处净身的,毛有些脏了。”裴叙一本正经模样,丝毫没有半点不自然。 燕琨玉尴尬得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他只穿了一身单薄白衣,此刻也被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刻画出身体的轮廓,尤其是胸口透得格外清楚。 他连忙抬手捂住,狼狈上岸。 “既然如今你已经没事了,就快些离开长留山吧。”燕琨玉说着要走。 “太羲宗的人都死了,你想让我去何处?” 脚步停下,燕琨玉想起三百年前裴叙渡劫不成,入魔杀了半个太羲宗的传闻。 “你想去哪,便去哪儿,总之别留在这里。” “若我还想继续留在白云殿,你当如何。” 燕琨玉回头,看向裴叙,月色衬在两人眼中,一片朦胧雾气。 “怀夕仙君的三魂,是不是师尊放在我体内,为了在我金丹期后杀了我便可彻底杀了怀夕,所以才收我为徒?” 燕琨玉还想自己亲自确定一遍,他看着裴叙,仅仅算是为了自己的执念,想要知道答案。 “当初是,后来不想了。”裴叙实在道。 燕琨玉转回头,眼中并无失望。 “我便知道如此,这天地之大,从没有一人真心为我,你欺我骗我,任由太羲宗的人侮辱我,让我去到轩辕丘,又自以为重获新生,不过一样都是地狱,爱我的生母活不过百年就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不过都只是在利用我。” “师尊,你是天狐,本就不属于凡界,不要再留在长留山了,我也……不愿再见到你。” 裴叙站在水中,看着燕琨玉,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 “原来动情是这种滋味。”裴叙垂眸,喃喃自语,“竟……如此之痛。”………… 燕琨玉没听到裴叙的话,也没回头,身上湿透了,用灵力烘干后,骨子里却还是冷的。 回白云殿的路上,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热了起来。 随意扯了扯衣领,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一丝奇妙的愉悦感。 种种迹象表明,他中了春.药。 不对劲,他在长留山怎么能中那种药…… 来不及思考怎么一回事,燕琨玉直奔白云殿,起初意识还算清晰。 后来面色赤红,身体滚烫,像是要着火了一般,身上似乎有千百个虫子在啃咬他。 他理智消失,眼前朦朦胧胧,身上某处痒得厉害,只想找个凉快东西解开衣裳贴上去。 他一路踉跄回到了白云殿,一把推开了卧房的门,正欲走进去,却撞进一道软墙中。 ‘软墙’冰凉,带着好闻的香气,燕琨玉想要控制自己,却又无法抵制本能,只能任由自己软倒在‘软墙’上,又下意识要脱衣服。 “好热,快帮帮我……” 九方渡看着怀中衣衫半解,露出白皙肩头的燕琨玉,眸色晦暗却直直看着…… “玉儿,你进错卧房了。” 第82章 你敢? “玉儿,你进错卧房了。” 燕琨玉闻声,双目迷离仰头看向九方渡,似乎难以辨别面前的人。 身体发热发烫,只想跳入冷水中,将自己衣裳全脱个干净,里里外外全都浸透。 本能的求生欲暂时占据了燕琨玉的理智。 他面色绯红,手掌虚虚搭在九方渡的臂弯。 白日里那拒人千里之外的人早就消失了,他踮了踮脚,小声哼着:“要你帮我……” 九方渡一口牙快咬碎了,却什么都不敢做。 他的手放在燕琨玉的腰上,关上门后,才敢一点点收紧。 指尖陷入燕琨玉侧腰的软肉里,想要再用力些,却怕弄疼了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柔软得像是一朵云,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九方渡经验不多,也只有三百年前与燕琨玉在一起的时候那一点还未积累起来的实践经验。 “要我帮你什么?”九方渡心跳太快,他轻声开口,哄孩子般。 燕琨玉不再说话,而是在九方渡的怀中不自在地扭动身体,衣衫已经半解。 九方渡呼吸一滞,他放在燕琨玉腰上的手掌再控制不住,逐渐向上,在燕琨玉的蝴蝶骨上描摹。 那人偏偏适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哭腔。 他连忙停下,呼吸有些急促,暗哑道:“玉儿,别闹了。” “为什么这么难受,我呼吸不了……”身体滚烫的热意渐渐消退,骨子里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一般。 显然不是普通的药,燕琨玉现在的反应已经并非出于他的意愿。 九方渡刚才被燕琨玉的反应冲昏头脑,眼下反应过来,对方的脸色越发不正常。 他再没了什么旖旎心思,表情瞬间严肃,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越过屏风,将燕琨玉放在了床榻之上。 他将人刚放在床榻上,不等坐下,燕琨玉就勾着他的脖子缠上来,“别丢下我…” 九方渡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百炼钢都成了绕指柔。 第123章 “不会再丢下你了,再也不会。” 九方渡轻声哄着人,坐在床沿,顺势将人抱在怀中,握住了手腕,眉头却越皱越深。 果真是中了毒,而且并非普通的药。 是难寻的情花毒,结出来的果子可入药,不过若是处理不当便会中春毒。 没有解药,只能找人解决,若是强忍体内经脉大乱,更有可能损伤真气。 看来燕琨玉吃了自己炼制不当的丹药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九方渡抱着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燕琨玉痛苦地抬手用力抓了抓身体,竟然要离开。 “去哪?”九方渡一把将人抓住。 “找……酸与……” 一语既出,九方渡脸瞬间黑了,眼眸中紫色的魔气一闪而过,拽住燕琨玉的手腕,沉声问:“找他做什么?” “要酸与帮我。” “你敢!”九方渡下意识露出本性,将人猛地拽入怀中,一把将其推到在床榻之上。 他单一只手就能按住燕琨玉两只手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 跪在燕琨玉身体上方,九方渡我们那双眼猩红地紧紧盯着燕琨玉,几乎迸出利刃的光。 明明妒忌得发狂,却不敢再用力一点攥紧燕琨玉的手。 “这三百年,你一直都是让他帮你?”九方渡说完又道,“他不过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丑鸟,我比他更懂,你身上哪里会更让你情动! 他现在无暇征求燕琨玉的同意,解情花毒的办法只有一种。 燕琨玉偏偏在这个时候清醒了一瞬,忽地冷漠看向九方渡:“你为何在我房里,又是梦吗,你又要怎么折磨我?” 九方渡浑身僵住,重逢后他以为燕琨玉无坚不摧,却没想到他这几日他所看到的不过是燕琨玉自我保护的外壳。 褪去外壳,只有一颗被他伤得遍体鳞伤的柔软的心。 他一个手指头也没敢多动,松开桎梏燕琨玉的手,观察着他的反应。 好在意识清楚不过一瞬,燕琨玉就被毒药折磨得浑浑噩噩,又闭上眼蜷缩起来。 他身体弯曲成一道弓,却怎么也不得章法。 “我是不是要死了。”燕琨玉大口呼吸着,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 “……我教你。” 灵石的光黯淡下去,香炉的香燃尽,剩下甜腻的气息,和满床皎洁月光。-- 燕琨玉再醒来,看着有些不熟悉的床头,有片刻失神。 身体沉重酸软,好像打了一架似的。 他隐约记起来昨夜自己在那河边遇见裴叙,又不慎落水,想必身上不适就是这个原因吧。 想起昨夜就那样回来了,不知裴叙有没有离开,燕琨玉想翻身坐起,一侧身,看到的却是躺在一边的九方渡。 九方渡穿着里衣,领口微微敞开,他还没细看,就感觉到脑子空白了。 关于昨夜的一切,他只记得自己回到了白云殿,之后就都记不清了。 看着一片狼藉的卧房,地上全是他的衣衫,燕琨玉感觉自己脑子实在不够用,只想着快点逃离,他脸色煞白,手忙脚乱下了床,腿瞬间软了。 “还早。” 在他膝盖快撞在地面上的前一秒,九方渡从身后拦住他的腰肢。 他撞进对方怀中,那人沙哑,刚睡醒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 “你中的毒刚解开,身体恢复还需半日。”九方渡故作平静将人抓回床榻上。 九方渡的话解答了燕琨玉的疑惑,脑子里关于昨晚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本就煞白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没想到三百年你还是死性难改,知道我中毒却趁人之……” ‘危’字还未说出口,燕琨玉转头却看到九方渡受伤难解的神色,这才看清,九方渡衣领敞得有些开。 他能看到衣衫下胸口还缠着绢帛,昨日在秘境的皮外伤好了大半,又添了些新的。 而那锁骨上面尽是抓痕咬痕,脖子上还有月牙状的血痕,一看就是指甲掐的。脸上巴掌印更是明显。 怎么看,九方渡都更像是受害者。 “……”怎么好像和他设想的有些出入。 第8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昨夜,我只是为你解毒,没有脱衣。”九方渡声音嘶哑地解释道。 他昨夜本该自己疗伤,却因为燕琨玉的到来而错失机会。 从秘境出来,他身体内伤未愈,虽说有以一敌百的本事,接连被画影剑刺伤,又只身犯险去拿回玉佩,九方渡已经在强撑。 燕琨玉蹙眉,关于昨日自己在这个卧房发生的一切,全然记不起来。 昨夜睡前九方渡就已经做好了燕琨玉忘记的准备,可看到燕琨玉眼中的厌恶,他还是难以控制自己失落的心。 “你中了情花毒,并非我趁人之危,除了替你解毒,我当真什么都没有做!” 听到九方渡说到情花毒,燕琨玉忽地想起昨日自己炼制的丹药里就有情花这一味药,若是处置不当确实会轻微中毒。 九方渡的话并不可信,燕琨玉在床边坐了片刻。 起身道:“不论原因如何,昨天晚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明日就要去启程去金陵降魔,九方渡,你该玩够了。” 方才还气恼的人,此刻瞬间平静下来,只是淡淡看了九方渡一眼,完全不在意了。 第124章 “在轩辕丘时是我自以为是,不知道怎么好好爱你,我救怀夕,也并没有想过要杀了你,那些……都是气话。如今我真的学会了,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九方渡半撑着身体,摇摇欲坠站起来。 燕琨玉怎么可能会再相信九方渡。 “那些你所谓的解释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我已经不爱你了。九方渡,别再纠缠了,这不像你。” 燕琨玉终于舍得停下脚步,两人有了重逢后的第一次交流。不爱你了……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答案,可当燕琨玉侧目,冷静看着他说出来时,九方渡还是怔住了。 不过短短一瞬,九方渡道:“那我就留在你身边,让你重新喜欢上我。” 燕琨玉眉头一跳,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九方渡口中说出。 他干脆无视对方,快步离开了卧房,只是脚下不稳,步子有些虚浮。 燕琨玉离开,留下屋中的九方渡不用逞强。 他单膝跪在地上,抬手捂住胸口,那里因秘境而受的伤还没愈合,触手一片血腥。 嘴角微微湿润,昨日中了红额蜘蛛的毒,自己身体特殊,再好的解药对他都没用,只能咬牙捱过去。 此刻,窗外忽地落下人影。 “尊上,我们还是回轩辕丘吧。”是齐眉的声音,带着不忍。 九方渡垂眸,束发的带子落在地面,沾上灰尘。 “齐眉,别再提此事了…”-- 从那天早上离开,燕琨玉就没再回过白云殿,随意在藏书阁睡了一夜,第二日便是两队人马启程去金陵的时辰了。 在长留山下,燕琨玉到的时候,九方渡已经好整以暇地与众人一同到了,正在等着出发。 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仿佛一场梦,九方渡顶着‘离九’那张脸朝他轻笑,昨日身上的伤被衣裳挡住已经看不到,不知到底如何了。 燕琨玉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出发前,他转头看了眼长留山白云殿的方向。 “师兄,你在看什么?是不是舍不得长留山啊。”季匪背着长剑,从后面走上来。 收回视线,燕琨玉摇了摇头,半晌又问:“白云殿养的那只狐狸呢?” “那条狐狸啊,这几日确实没有在白云殿看到那只狐狸了,它本来就神出鬼没的,也有可能是离开长留山了呢。” 闻言,燕琨玉没再问了,淡然移开视线。走了就好…… 前夜,长留山河边。 裴叙赤身站在水中,看着燕琨玉离开时,他眼角清泪滑落。 低头看到隐没在河水中的泪,下一瞬眼眶更是酸涩,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 泪水涌出的刹那,裴叙的情劫已渡。 眼前白光乍现,有人站在他面前。 “裴上仙,情劫已过,小仙特来迎您重回昆仑仙位。” “这便算是过了?三百年前我渡劫入魔,妖魔趁虚而入,我还未解决。” “那就不是上仙该渡的劫了,每个人命运不同,这件事天道自有安排。” 无情道飞升失败,裴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应该是他的情劫未过。 他心中道义大于爱恨,受天道指引来到长留山,不得不陪在燕琨玉身边。 等燕琨玉对自己彻底无情的那一刻便算是情劫已成。 没想到……竟然过了三百年。 裴叙抬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燕琨玉身上的温度。 怅惘丝丝缕缕搅乱他心。 三百年前,得知燕琨玉死后他道心摇摆不定过一次。 燕琨玉失踪那日,他渡劫成魔,几乎害死了太羲宗所有的人,乌连倒是活下来了,只是那曾经欺辱过燕琨玉符启之等人死在了裴叙的剑下。 裴叙早就做好了情劫所带来的伤害,他曾听闻太多上仙渡情劫时几乎舍去半条命为对方,只是自己为何并没有那么痛。 “我的情丝是不是不完整。” 那小仙一怔:“完整的,还要恭喜上仙毫发无损完成渡劫,上仙可要重新斩断情丝。”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 若想重回昆仑做上仙,便不能有情。 若是不想斩断情丝,便不能做仙。 裴叙手放在胸口:“斩断后别丢,让我看看它究竟是什么样。” 斩断情丝的痛苦,裴叙第一次感受。 他对痛觉向来不敏感,有些迟钝,旁人觉得斩断情丝简直算得上成仙渡劫最痛苦的一劫,裴叙眼皮都不掀一下。 那小仙吓得动作更是放轻:“上仙,疼的话你一定要与我说。” 裴叙垂眸,眼中晦暗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这点疼不如刚才看他背影时……心痛。…… 出发去金陵的路上,燕琨玉和隐月宗的人先是御剑而行。 到了附近的小镇后才收起本命剑,改为步行,金陵附近有不少镇,因为妖魔横行已经民不聊生。 落脚金陵时,街上荒凉一片,大多店铺见他们来了都紧闭大门,看不到一个人。 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客栈,只有店家一个人,又没几样菜,不过好在只有季匪和酸与需要饱腹,其他人都已经辟谷。 “想不到三百年前太羲宗的那位渡劫,竟然能导致凡界如此荒凉。”隐月宗一位络腮胡男人喝了口桃花酿,陈逵义愤填膺道。 “你出来办事少喝酒。如今世道变成这样,也不是他一人的错。”一位长发女子搭腔。 第125章 隐月宗的人讨论的正火热,店家哆哆嗦嗦走来,将一盘莲花酥放在桌上。 “这是小店拿手的莲花酥,各位尝尝看。” “多谢。”燕琨玉微微颔首,声调却无波澜。 看着那盘莲花酥,昔日种种浮现脑海,已激不起燕琨玉心中半点水花。 九方渡坐在一旁,才彻底相信昨夜的燕琨玉意识并非是他自己。 “哎还有糕点,我最喜欢甜的了。”桌上只有季匪兴冲冲全心投入到吃饭中,他起身将莲花酥分到每个人的碗里,剩下的理所应当全成了他的。 燕琨玉也喜甜,看着季匪狼吞虎咽,竟然也对莲花酥有了几分兴趣。 听着陈逵说金陵的故事,燕琨玉并没什么兴趣,捏起那块莲花酥咬下去。 外面粉色酥皮香得直掉渣,里面金黄色的夹心流淌出来,香到了舌根。 虽是辟谷了,燕琨玉还是安静地把自己的那份莲花酥吃完了。 再看盘子,已经一个不剩了,对面的季匪吃得瘫在椅子上,没心没肺的模样。 九方渡见状,连忙将自己面前还一动未动的莲花酥默默推到燕琨玉面前,敲了下盘子边。 面前突然被推来一个盘子,燕琨玉看到上面放着的是一个别人还未动过的莲花酥。 他连那个盘子都没看一眼,而是专注听着陈逵说今日的计划。 九方渡和燕琨玉中间隔着一个酸与,他还以为燕琨玉没看到,又将盘子推得更近些了,燕琨玉却像全然感知不到一般。 “金陵内不知情况如何,不如今夜便住在这里,了解些情况再做定夺。”燕琨玉道。 “燕道友,我也正有此意,这镇上白日分明一个妖魔也没有,却不见人影,还要在调查清楚才能继续往前走。” 一众人统一了想法,便各自找人两人一间,夜里也有个照应。 “你中毒刚解,夜里不安全,我睡你隔壁听到声音,能第一时间护你周全。”起身,九方渡紧跟上去。 “酸与,准备一下,将客栈周围清空,我要布结界。”燕琨玉面无表情走在前面,上了楼塔,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九方渡。 “那你将这个玄冥镜拿着,有它护你我也放心。”九方渡热脸跟在燕琨玉身后。 酸与见状,直接拦在两人之间,燕琨玉回头:“劳九道友费心,我不需要。” 说着,燕琨玉跟酸与进了一间房,九方渡被关在门外,脸上讨好的神色凝固住。 他讪讪搓了搓指尖,眼中期待一点点暗下去。 另外一间卧房中,燕琨玉放下手中长剑,酸与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怀疑、他与此次妖魔、有关系。” 燕琨玉侧目看向酸与,严肃道:“为何这么说。” “那日在秘境,燕睡着后、他抓住你手腕、经脉放了东西。”酸与有些笨拙地描述。 闻言,燕琨玉一惊,他抬手再看自己的手腕,哪里还找得到踪迹。 等不得思考,忽地外面轰隆一声,还以为是妖魔来了,凑到窗口一看,大雨倾盆,前一秒还是晴空,此刻忽地雷雨交加。 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看来今夜注定不太平。 夜刚深了,燕琨玉才站在客栈外为整个小镇布下结界,画影剑闪过明兰色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金陵。 不等镇上的人怀疑,燕琨玉就已经收起画影剑,骤风席卷而过,吹起燕琨玉额角的发,衣袂翻飞,他站在画影剑上,俯瞰整个金陵,并未见到一点异常。 只觉得冷风瑟瑟,细雨打在身上像是要透进骨子里一般冷。 燕琨玉回到了客栈内,酸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见他进来还是关切地凑上去。 “有、异常?” 闻言,燕琨玉摇了摇头:“放心吧,我已经设下结界,若是夜里有妖兽入侵,画影剑会有所感应,累了一天,你也睡。” 燕琨玉说完,自己先躺在了床榻上。 只是衣衫未解,连长靴都没脱,手中画影剑就放在床边,完全是随时应对妖兽的状态。 客栈的烛火熄灭,酸与也睡在短榻上,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客栈里只能听到窗外风声。 二更已过,燕琨玉躺在床榻上毫无睡意,窗外呼啸的风声,合着狂作的雨,让人不安。 想起酸与所说,若是九方渡此行目的并非是为了追回他,而是与妖魔一路,那长留山和隐月宗都不安全。 思绪翻飞,已经是三更。 窗外雨声小了,一直没有什么声响,燕琨玉见状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想要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到天亮出发。 结果刚闭上眼睛不过片刻,窗外忽地传来声响。 “深更半夜,小心火烛!咚!生更半夜……”是夜里打更人的声音。 白日街上没有一个人影,怎么夜里竟然还有打更的人。燕琨玉还没来得及思考,窗外那打更人的声音竟变得凄厉起来,像是鬼魅般,让人头皮发麻。 燕琨玉和酸与两人猛地从床上坐起,相互一视,燕琨玉拿着长剑正欲冲出窗外。 “砰!”窗上忽地有东西扑上来,下一瞬木质的窗竟然被粉碎,燕琨玉猝不及防,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朝他而来! “燕!小心!”酸与高喊一声,想要挡在燕琨玉身前。 那画影剑先酸与一步,破风出鞘,早就有了剑灵认了主。 第126章 燕琨玉持剑,眸色坚毅,再无以前那股软弱,剑影而过,面前妖魔一分为二,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眼中并无半点动摇的意思。 酸与松了一口气。 “你快去告诉隐月宗的陈逵道友妖魔出现了,记得护好镇魔玉鼎,我追上去看看!” 刚才还没追进来,窗外的妖魔似乎被燕琨玉的气势震慑到,见死了同伴连忙撤退。 燕琨玉提剑而追,酸与不放心,那里有空管别人,连忙跟上道:“我与你、一起、去!” “九方渡还在客栈,你观察他的动向,若有异动,随时传信给我,天亮前我会回来。” 燕琨玉说完,踏入风雨之中,白色背影隐没夜色里,逐渐远去,消失不见。 第84章 伤他,找死 雨虽然不大,但是掩藏了气息和脚步声,燕琨玉稍有差池就容易跟丢。 他心中绷紧一条弦,穿梭在巷子中。 夜黑得瘆人,没有一盏人家开着灯,整个金陵镇像是一座死城。 跟着的妖魔变成了人身,最终站在巷子深处的一家院落面前,推开了门。 燕琨玉躲在墙角后,看着那人的背影,竟然有几分眼熟。 还不等看清,对方就已经拽着自己的帽兜低头进了那院落。 他走进雨中,不用刻意放轻脚步也听不到声音,走到门前,刚将门推开一条缝,身后忽地有股压迫感直逼他而来。 余光中剑影闪过,雨珠砸落瞬间,燕琨玉立马做出了反应。 燕琨玉手持画影剑破鞘而出,身体后仰,画影剑挡住了那朝他咽喉刺来的长剑。 雨越下越大,天地一色朦胧不分。 对方的剑式与他旗鼓相当,甚至更快些,燕琨玉视线被阻隔,有些落了下风。 “你若真有本事,便摘了面具与我打。”燕琨玉长剑挑开对方的帽兜,却意外发现对面的男人还戴着一副面具。 虽然看不到脸,可燕琨玉仍是有种见过的直觉。 就在燕琨玉专心与之对峙时,耳畔忽地听到暗器的破风声,待察觉射过来的方位时,已然有些迟了。 他闪身旋转,画影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沟壑。 暗器躲过了,却在下一刻…… “噗!” 对方的剑身刺透燕琨玉的身体,他察觉到疼才缓缓低头。 看到胸口插进来的长剑,铺天盖地来的痛席卷而来。他无法动弹,再一咳,嘴角淌血而出。 他的手丝毫抬不起来,眼见着对方伸手化作魔气,正要朝他进行最后一击。 风云骤变,天空紫雷闪烁。 苦杏仁的香气混在雨中,那身黑袍衣袂翻飞,对方身形颀长,瞬间挡在燕琨玉面前。 一把赤霄剑甚至没出鞘,只是横在两人之间,那紫色魔气便将对面的人震慑出数丈远。 他负手而立,身体将燕琨玉完全掩在身后,剑眉入鬓,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戴面具的妖魔,单手握住未出鞘的赤霄剑,睫毛上沾满雨水,目光阴冷带着滔天怒意。 “伤他,找死。”九方渡薄唇轻启,眼中烧起一片紫火。 如此大的雨都没有减缓九方渡的动作。 即使受了内伤,他却比对方更快。 伸手掌心化作魔气,只是一掌的力度,面具男人便口吐鲜血,松开了手中握着的剑,刺入燕琨玉胸口的剑被拔出来。 燕琨玉还来不及感受到片刻痛苦,胸口的伤似乎都没有了感觉。 只是闷闷的,他捂住胸口连连后退,栽在雨中,靠在墙边而坐。 他没想到九方渡竟会来,还来的这么快。 一炷香前,客栈内。 二楼客房,盘坐在床榻上调息疗伤的九方渡倏地睁开眼,抬手捂住胸口位置,那里隐隐有刺痛之意。 他这几日受了内伤,本该调息半日以上,此刻强行结束调息,体内经脉已有紊乱之意。 可他现在却顾不上许多,起身推门而出,却见走廊上隐月宗的人早已经和闯入的妖魔缠斗在一起。 若不是感知到燕琨玉重伤,他还沉溺在调息疗伤的结界中,意识不到。 大雨仍在下,瞬间打湿了九方渡的衣袍,鬓角的发丝也贴在额前。 来之前那颗不安的心总算落回实地,胸口并未受过再受创伤的九方渡突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痛,像是被扯开了一道伤口,他紧紧咬着后牙,丝毫不表现出来。 在长留山秘境,他曾经给燕琨玉种下九方一族的结亲蛊,和三百年前的一模一样,燕琨玉所受的都有他一人承担。 瘫坐在后面的燕琨玉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摸了摸胸口,也顾不得是不是还有人,扯开衣领一看,刚才被剑身刺透的地方哪里还有一点伤口。 若不是掉在地上的那长剑上还有血迹,燕琨玉兴许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分明刚才那剑是真切地刺入了他的胸口。 “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引起了燕琨玉的注意力,他抬头看去,瞳孔一震。 面具男人半条手臂断在地面上,血淋淋一片,九方渡宛如修罗,像是从地狱上来的恶鬼,赤霄剑已出鞘,非见血不可。 赤霄剑悬在天地之间,似乎在引雷。 “赤霄!” 燕琨玉眉头蹙起,惊骇地看着头顶聚集的紫雷,和三百年前裴叙渡劫时候的天雷没有什么区别。 第127章 曾听说九方渡入了魔,燕琨玉没想到对方魔气竟然也修炼到这般恐怖的地步。 看着面前人一副为了自己发疯的样子,燕琨玉心中来不及感觉到波动,便被四周层层叠叠的妖兽气息淹没了般。 九方渡本是魔尊,他的魔气对于妖魔是上好的补药,他越是发怒,这金陵的妖魔便会借着九方渡魔气来提升修为。 燕琨玉还存着点理智,他清楚看到九方渡的嘴型:“落……” “落”字还没说完,燕琨玉试图撑着身子站起来:“九方渡!看看周围,你还不停下!” 听到燕琨玉叫他,九方渡眼中阴翳终于散去,却也不看周围,只聚焦在燕琨玉身上,犹豫片刻,听话地收回了赤霄剑。 雷云散开,只剩滂沱的雨。 即使杀气褪去一半,那被砍去手臂的面具男人也不敢再恋战,拿着地上的胳膊,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地蜿蜒血迹,在雨水中都无法被冲淡。 浓郁的血腥味让燕琨玉身体更加不适,他方才费劲全力喊出一句,此刻更是气喘。 那双黑靴的主人走到自己身边,燕琨玉抬头看去,一双手伸到了自己腰侧,他眼神忽地变得锋利,冰冷地扫向九方渡。 可能眼神中的意味太过明显,九方渡指尖轻颤,连同刚才身上那股杀意都一并收敛,像是个被驯化的恶犬。 “我可以……碰你吗?”九方渡蹲下后再靠近几分,开口时声音微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燕琨玉不愿看九方渡这幅样子似的,并不理会,只是自己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 奈何双脚虚浮,刚才的缠斗已经耗费他大半力气,加上那一剑,即使胸口的伤不知为何而消失了,身体的疲软还在。 九方渡跟着他一同站起来,燕琨玉刚迈出一步,脚下一软直挺挺朝前面倒去,毫无悬念地栽到了九方渡怀中。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盖过了苦杏仁的香气和尘土味。 他的手胡乱一抓,竟将九方渡的领口扯开一小片,露出麦色的肌肤。 而在胸口上昭然一个剑伤,和刚才自己被刺伤的位置完全相同。 一时间,燕琨玉手抓在九方渡的领口忘了起身,他面色凝重,并无半点旖旎,探究地想要将衣领拉得更开些,九方渡却抬手捂住了衣领。 “玉儿,我们该回客栈了。”九方渡道。 某种怪异的感觉涌上来,燕琨玉忽地想起自己三百年前在轩辕丘想要自尽那日,明明已经用刀割破手腕,伤口却在一炷香内就愈合了。 看着九方渡,燕琨玉心中有个难以置信的猜测,他仰头,直直看着对方:“九方渡,你今日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第85章 你又要害我 “九方渡,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 九方渡没有半点犹豫,撒谎都不露怯:“看你追出来时,我不放心你一人。” 燕琨玉却不信,狐疑地看了眼九方渡胸口的位置。 那人已经将衣领笼好,刚才那一切好像只是错觉。 “你胸口的伤势如何?”九方渡明知故问。 虽说燕琨玉修了无情道,但多数时候还是容易轻信他人。 他见九方渡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只好就此作罢。 可也没打算说实话,而是道:“尚可忍受。” 话音刚落,由远及近听到大鸟的嗥鸣,两人纷纷抬头望去,竟是酸与振翅而来。 酸与展翅有五人宽,足以载人。此刻,酸与落在两人面前,先是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燕琨玉,才低下身子邀请燕琨玉上来。 “我没受伤,放心。”燕琨玉说完,纵身一跃坐在了酸与身后。 小巷中只剩九方渡一个人,燕琨玉坐在酸与背上看向九方渡,面色泠然:“上来吗?送你一同回客栈,算是你救我一命的谢礼。” 这便是救一命的谢礼?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轻轻笑了,他眼中藏着宠溺,心里没有觉得半点不公。 毕竟是自己欠燕琨玉的。 “不用了,我晚些自己回去,你路上小心。” 燕琨玉也只是客套一下,闻言多看了九方渡一眼。 想起刚才酸与在客栈与他说的,九方渡勾结妖魔一事,心中有了思量,转头拍了拍酸与的脖子。 “酸与,我们走吧。” 酸与展翅,腾空而起。 雨中的九方渡看着酸与背上燕琨玉的身影逐渐化作天边的一点白,终于撑不住。 他砰地一声单膝跪倒在雨中,手撑着地面,雨水混合血从嘴角流出。 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紧抿,眼中仍是倔强之意,不肯露出脆弱一面。 他经脉一寸寸疼到心口,方才调息到一半被迫中止,经脉已经大乱,九方渡知道他的身体不能再任由如此挥霍了。 下次若再想救燕琨玉,估计只能用禁术突破,若是真到那时候恐怕他的寿元也所剩无几…… 抬头看,天边燕琨玉坐在酸与背上的身影早已远去,再也看不见了。 对于燕琨玉来说,或许自己死了才能得到原谅。 九方渡不怪燕琨玉对自己冷酷,是他迟钝,不懂怎么是爱,用伤害爱人的方式获得关注。 如果他早些懂什么是爱就不会有这样一天了……-- 九方渡回到客栈,老板正丧着脸打扫一片狼藉的走廊,同行的季匪看不过去,给了几块灵石,那老板终于露出些笑脸。 第128章 刚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酣战,隐月宗的人坐在大堂,还有些警惕。 “离九师兄,你怎么从外面回来的,刚才我们一直在找你。”陈逵凑过来,打量着九方渡。 “清理了附近的妖魔。”九方渡对燕琨玉以外的人并不感兴趣,随意一句糊弄过去便要上楼。 陈逵连忙拦在了九方渡面前。 “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呢?” 九方渡眸色沉沉。 “这么危险,你至少叫上我与你一起,师兄,你没有受伤吧。” 陈逵说着,秦王绕柱般围着九方渡转了好几圈,九方渡磨了磨后槽牙,强忍脾气。 “师兄你身上都湿成这样怎么不用灵力烘干。”陈逵捏诀,嘴里念着什么,下一瞬,九方渡身上湿漉漉的黑袍便干爽了。 九方渡眼眸闪烁,看着陈奎眼中关切不像假的,难得回应了一句:“明日去哪。” “暂时先不动了,金陵除了这里也没有合适的地方住,明日醒来先出去转转,打听一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交谈了几句,九方渡回到二楼客房。 他看了眼燕琨玉的房门,紧闭着里面透出幽幽烛光,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这一夜,没有人睡得着。 本以为第二日金陵还会延续今日这般冷清,却没想到到了黄昏时分,竟然有百姓出来摆摊。 到了晚上人山人海,灯笼高挂,俨然不似昨日冷清。`问过掌柜才知道,今日守护金陵的‘神仙’回来了,若有那个人在,那些妖魔不敢闯入金陵。 众人闻言只觉得蹊跷,一同出门探查情况。 客栈里只剩下九方渡和另外一位隐月宗的弟子,也是昨日受了伤。 九方渡内伤严重,想着众人都陪在燕琨玉身边,自己身体里又有蛊虫,能第一时间知道燕琨玉的情况,便留在客栈。 窗外传来热闹的摊贩叫卖声,九方渡浑身赤裸,坐在屏风后的木质浴桶中。 他唇色泛白,闭着眼眉心凝重,周身紫气缭绕,额角尽是汗珠,显然已经调息有一会了。 浴桶中并非普通的热水,而是放了九方一族的魔石,助伤口恢复。 热气缭绕,九方渡胸口的剑伤渐渐愈合,脸色没有一开始那么难看了。 忽地门外传来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九方渡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于燕琨玉,就连呼吸的频率他都刻心刻骨,更别提脚步声。 门外跑回来的确实是燕琨玉,急匆匆回到自己客房,环顾一圈:“季匪!”无人应答。 他心中慌乱,方才在集市与季匪分开行动后,集合时所有人等了对方一个时辰也不见人影。 众人分头去找,燕琨玉怕季匪自己先回客栈,便自己回来一趟,可眼下却没有对方的影子。 “季匪!你在吗?”燕琨玉手拿画影剑,阔步走到客房尽头,挨个房间推开,在里面仔细查看一番。 心急之下,忘了九方渡还在客房。他猛地一把推开九方渡的房门,走进去大致看了一圈。 刚绕过屏风,看到人影,以为是季匪。 再定睛一看,哪里是季匪,而是九方渡! 对方正慵懒倚在木桶中,热气氤氲,那双眼眸蒙了雾霭一样晦暗看过来,锋利又带着别致温柔。 来不及细看,燕琨玉一怔,侧头错开视线。 “你在找谁?”九方渡刚调息完,还有些喘,语气暧昧至极,“玉儿,这里好像是我的客房。” 燕琨玉握紧手中的画影剑,道心还未乱,作辑:“抱歉,季匪不见了,我只是回来看看。” “等等,我帮你找。”九方渡说着,作势要从木桶中站起来。 水声哗啦一片,余光里,燕琨玉看到九方渡未着片缕的身体,正想着离开,忽地窗户上暗了一片,一股压迫感随之而来。 燕琨玉光顾着脚下,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妖兽。 九方渡神色瞬间严肃,一手抓住燕琨玉的手腕,将其拽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单手布下结界。 他神色凝重看着窗外那黑影,两次了,看来这妖魔的幕后之人就是冲他或者燕琨玉而来。 眼下来不及思考,两人在湿滑的地面上身体失衡,燕琨玉简直算得上是人仰马翻,手中的画影剑掉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他,整个人随着九方渡的寸劲,整个人和九方渡一同栽进了木桶中。 “哗啦!” 水花四溅,九方渡也没料到会如此,他单手环住燕琨玉纤细的腰肢,当了对方的肉垫。 他的后脑勺撞在木桶的边沿,却紧紧护着对方,面露关切。 “放开。”燕琨玉浑身湿透,水中狼狈趴在九方渡的胸口。 九方渡什么都没穿,肌肤的触感压在一起后更加清晰,炙热滚烫。 “嘘——”九方渡压低声音,对他做出手势。 燕琨玉随着他的视线看向窗棂,那里还有几道黑影,他识趣地没有再挣扎。 “我刚才看到他一个人回来的,怎么没影儿了。”窗外传来森然的说话声。 “不急,他们还要在金陵待上一段时间,老大回来了,他想跑也跑不了。” “……” 燕琨玉心中莫名,却知道窗外那两团黑影说的就是自己。 若非九方渡的结界让对方以为屋子里没人,他也不会听到这些。 第129章 燕琨玉似乎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正想着自己这三百年得罪了谁,才惹来这样的祸端。 可九方渡的心思却已经不在窗户外的黑影,他抬眸直直看着燕琨玉的侧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语气难以控制地有些严肃:“丹田亏虚,经脉紊乱……燕琨玉,你又偷学了什么心经。” 九方渡的语气将燕琨玉从思绪中拉回,他稍一动,水花激起更高,落在两人身上。 “还不放手,与你何干!” “丹田内真气乱成这样,你真不想活了?”九方渡心急如焚,坐起身子,擅自做主将燕琨玉扣在怀中。 燕琨玉怎么可能再任由他摆布,抬起另一只手作势要施展灵力。 “就让我再帮你一次。” 闻言,燕琨玉的目光忽地落在九方渡心口,那里疤痕交错,新旧叠在一起。 旧的是三百年前剜心头血留下的,新的是前几日他亲手刺伤的。 只是短暂的出神,九方渡并未用自己的魔气,而是不知从哪拿摸出一块圆形玉石放在两人掌心之间。 瞬间,燕琨玉感觉到自己体内流入一道温和强劲的灵力,身体本能地抗拒关于九方渡的一切,他猛地一挥手,那玉石在水中应声而落。 燕琨玉撑起身子,手肘抵住九方渡的咽喉,眼中是冰冷刺骨的寒意,声音却在颤抖。 “你…你又要害我,对不对?” 第86章 怀夕仙君登场 “你又要害我,对不对?” 九方渡看燕琨玉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心痛不已。 干脆敞开手臂,不再抱着他:“我身上一切可任你随意攫取,我…从未想过害你。” 燕琨玉气喘看着九方渡,终究不信。 半晌收回视线,从木桶中站起来,刚才那情绪波动像是假的。 “我们该找季匪了。” 九方渡心中千回百转,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收拾好,跟在燕琨玉身后一同出了门。 街上人来人往,九方渡有种梦回兴宁镇的感觉。 那日下山卖草药,也是这般热闹。 “玉儿,你还记得三百年前,我们一同住在兴宁镇那次吗?”九方渡跟在燕琨玉身侧,开口道。 “……”燕琨玉心思都在找季匪上,并没有理会九方渡。 路上人多,九方渡悄无声息走在外侧,护着他让他靠着道路边沿。 路过一处卖发冠的,燕琨玉不过看了一眼那摊贩上的发冠,九方渡就一口气买了下来。 “你喜欢哪个颜色,试戴看看如何?” 九方渡将一个镶嵌青色玉石的镂空银质发冠递到燕琨玉面前,哪有半点帮着找人的意思。 “……你若是不想帮着找人,便回去吧。”燕琨玉语气淡淡。 九方渡心里确实不想找人,没了那个季匪整日缠在燕琨玉身边,他高兴还来不及。 可奈何燕琨玉并非这样想。 不能约会,九方渡只能将发冠放好。 待走到长街尽头,人稍稍少了些,他走进附近小巷,抬手动了动指尖。 瞬间十多个随行的暗卫从各处隐蔽之处一跃而出,单膝跪在九方渡面前。 “如何。”九方渡自然问。 “尊上,您要我们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在前面一家酒楼里。” 燕琨玉见状,惊讶地看了九方渡一眼。 那人全然与面对自己时不一样了,一身黑衣立在众人面前,眼中凌厉淡漠,周身散发着魔尊的压迫感。 眼下追问九方渡为何会带这么多暗卫来并不合时宜。 燕琨玉收回视线,看向为首的那暗卫:“他一个人吗?和谁在一起?” 暗卫身形明显一僵,抬头看了眼九方渡。 “玉儿和本尊等同,他的话便是本尊的话,知道便说。” “您让我们找的那位,并非自己一个人,而是和、和怀……”暗卫犹犹豫豫,后面的人名正要说出来时,长街上突然传来声响。 人群沸腾起来的喧闹声,伴随烟花的声音。 两人纷纷看去,九方渡本是平静的眸色,骤然泛起波涛来。 在人群簇拥的中心,男人一身淡蓝色锦缎右袵长衫,乌发没有束起,而是随意散在肩头。 眼角带着几分狐狸似的妖冶,朝九方渡和燕琨玉的方向走来。 “是仙人!仙人来了!” “我也要看仙人!” 道两旁的人挤破头满脸殷切,只为看这所谓守护金陵的仙人一眼。 而九方渡眸色阴沉,不着声色地站在了燕琨玉身前。 “他是谁,你认识他?”燕琨玉压低声音对九方渡道。 九方渡神色凝重,结喉滚动,却未言语。 “九方渡,你还再想瞒我。” “……是怀夕仙君。”九方渡声音有些艰涩。 闻言,燕琨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目光复杂地落在对面怀夕仙君身上。 原来这就是原本自己身体里,那位仙君三魂的原型。 虽然是仙君,燕琨玉却半点仙气都感知不到,颇有几分古怪之意。 “他为何会在这里?”燕琨玉低声,自言自语道。 怀夕走到巷子口,百姓散去,他开口道:“何至于特地叫这么多暗卫找一个小剑修,九方,你们要找的人就在我那儿,若不是你的人来打扰,正与我相谈甚欢。” 第130章 “季匪在你那儿?那我现在去将他带回来。”燕琨玉心里急,说着要越过九方渡去找怀夕仙君。 可他没有注意到,怀夕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怖。 九方渡见状脸色微变,自作主张强硬地桎梏住燕琨玉的手腕。 “先老实些,站好。” 九方渡说着将其一把甩到自己身后。 燕琨玉作势要挣扎,却被攥得更紧。 而后他便听九方渡对怀夕道:“他不是你要的人,放他走。” “我倒是觉得有几分像……这样吧,你的玉儿砍了我的人一条手臂,若他还了,今日我便让那位小剑修回来。” 怀夕眯着眼笑,侧目示意身边的带着黑色兜帽的男人,就是昨日和燕琨玉缠斗的那人。 男人露出肩膀,肩膀处断开后狰狞的伤口还未愈合。 燕琨玉闻言,挣脱束缚:“手臂不是我断的,明明昨日是你的人先招惹了我。” “是本尊断的。”九方渡面色冷硬,眼中藏着威胁之意,“若仙君的人再动玉儿,就不止一条手臂可以平息了。” 巷子外还在为他们口中守护金陵的仙人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小巷中却暗波涌动,一触即发。 前一刻还板着脸的怀夕,此刻又温柔笑起来。 “别这么严肃,许久没见,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是我的人不懂事,若不解气,不如将他另一条胳膊也砍下去,送玉儿如何。” 闻言,燕琨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都在发麻。 忽地,怀夕视线落在他胸口的位置,目光犀利,光是被看一眼,那震慑力仿佛像是被对方剜了一刀。 他不过是金丹期,面前的怀夕深到看不出修炼到何种地步,只是一眼,燕琨玉就捂住了腹部,感觉五脏都搅在一起。 九方渡察觉到怀夕的杀意,先是一把将燕琨玉拽到身后,情急之下伸手紧紧握住燕琨玉的纤瘦的手掌。 “九方渡,你这是在做什么?别忘了是谁救了你,送你登上昆仑!” 听怀夕这样说,九方渡心中毫无波澜,反而道:“往事就不必提了,仙君应该比本尊更清楚真相。” 又问:“你打算何时放了长留山那剑修。” 怀夕见这招再应对不了九方渡,也不再假装。 “那个剑修喝多睡下了,明日醒来,我会叫人送他回去。” 燕琨玉被怀夕的‘灵力’压得喘不过气,任由九方渡握着他的手,他甚至无意识抓住了九方渡两根手指,撑起身子。 探头道:“我可以去接他回来。” “若是明日回去,你那个师弟便是完整,今日……可不一定。” 闻言,燕琨玉终于明白,这根本没有商量余地。 最终两人也只能先如此离开。 长街上一片热闹,两人离开,怀夕任由众人再次将自己簇拥。 他看着九方渡和燕琨玉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 “仙骨就在燕琨玉身上,明日前你将他带回来,我要亲自将那根仙骨剖出来。”怀夕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开口道。 第87章 怒改天道(上) 郊外,佛寺。 怀夕手持佛珠,站在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闭眼祈祷,睁开眼,眼波中确实有虔诚之意,可那份杀戮也无法抹去。 本想盘坐下来静心抄写诵经,耳边却比平日吵闹了几分。 “什么声音?”怀夕问。 “仙君,是您带回来的那位小剑修,他喝多了在闹。” 怀夕这才想起,自己今夜将那剑修带了回来,还没管那人。 他看了眼手中每日都要抄的心经,无奈放下,起身往佛寺的院落走去,推开了卧房的门。 屋子里是浓郁的酒气,伴随着季匪哼哼唧唧的闷哼,怀夕走到床上,看到便是衣衫半解的季匪正难耐地抓着被褥。 “一点药就这幅样子,怪我说你像他,其实哪有半点像的地方。” 怀夕一脸嫌恶,两只手指捏着季匪的衣领似乎想要将人抓下去。 却没想到床上的季匪眼中猩红一片。分明是还没长开的少年模样,此刻眼中狠戾一闪而过。 一把抓住怀夕的衣领,反客为主,将其按在身下。 “欠教训的妖精。”季匪说着,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带,系在怀夕双手上。 怀夕看得愣了,关于前尘的记忆涌上来,他没有反抗。 疼痛中清醒,缠绵中沉沦。 夜色渐浓,佛寺中有人一直唱到天明。 另一面回到客栈的燕琨玉,没了怀夕的压制,理智也回归了。 众人都在客栈,唯独少了季匪,这让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方才应该与他交涉,不该就这样离开。” 燕琨玉并不气九方渡将他带走,气自己修为不够,对方什么都没做他就已经输了。 “有我的人跟着他,你无需担忧。”九方渡心情尚好,两人的手仍牵在一处,燕琨玉没有察觉,他也装不知道。 燕琨玉摇了摇头,被怀夕的仙气震慑,身体有些不适,加上季匪不见了,自己算得上是长留山的师兄,责任感让他更无心顾及别的。 两人牵着手走进客栈,走在一楼谈天侃地的几个隐月宗道友看到两人牵着的手时,眼睛都直了。 九方渡扬眉,眉梢都带着雀跃。 第131章 燕琨玉感受到客栈中众人视线,这才低头去看,九方渡这才有些不舍地放开了他的手。 抬头看去,九方渡脸上还有几分不自然的神色。 燕琨玉此刻无暇在意:“今日多谢你,还劳离九道友多帮我盯着些。” 似乎见燕琨玉没有生气,九方渡眉眼带着几分不多得的喜色,身后若是长了尾巴,此刻定摇得正欢。 “好!若有消息我去找你。”九方渡爱意毫不遮掩,再三嘱咐,“夜里不要再随意一个人离开客栈,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燕琨玉心不在焉,浅浅应了一声便作罢。 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客房。 楼下的陈逵收起自己惊掉的下巴:“我师兄喜欢男子,我竟然今天才知道?!” 真实的离九早就死在闭关之中,了解离九的原本就没几人,九方渡的转变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哼,你今日才发现吗?”随行的白双双轻哼一声,开口道。…… 燕琨玉在客房躺下后,明明累得不行,可想到季匪还在怀夕仙君手中就心绪难安。 三百年前,九方渡将他带回轩辕丘不过也是因为他有利可图,作为怀夕的容器。 今日怎么相见后九方渡与那人像是敌人一般。 燕琨玉本以为九方渡接近他,不过还是为了怀夕仙君,今日一看,好像并非如此。 翻身坐起,燕琨玉站在窗边看着又恢复安静的金陵,忽地想起方才遇见怀夕时,那人说的话。 昨日自己遇见的人竟然是怀夕的人,可他追出去时,对方分明是妖魔模样,怀夕怎么会和妖魔混在一起。 燕琨玉只觉得蹊跷。 不过这一夜倒是平静。…… 第二日一行人便重新上路,两人一路,分成三路去探查金陵周围的情况。 燕琨玉和酸与一队,沿着小路往前走,周围树木茂盛,像是鲜少有人来过。 这条路通向一处佛寺,那日来金陵时御剑飞行,燕琨玉看到那佛寺中炊烟袅袅,像是有人居住。 今日便想着来此处看看,两人一路走来没遇到一个人。 日头高挂,正值晌午。 “燕、饿了……”酸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银色的发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一脸委屈相。 “抱歉,我忘了……那我们在这里歇一会再走。”燕琨玉话音刚落,林中忽地又道人影倏地跑出来。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冲出来的是一个老人,他惊慌失措,身上有不少抓伤,流着血。 燕琨玉见状,连忙上前。 “大伯,这是发生什么了?” “有妖怪,有妖怪吃人了。我的女儿还在树林中没逃出来,求求你了,救救她吧!”大伯两鬓花白,眼中带着泪光。 燕琨玉听到妖怪,猜测应该与吸人脑髓的妖魔有关系。 他看了酸与一眼,转头又对大伯道:“你先去前面镇上,不要在这里等,我们去看看。” “不、不行,我女儿还在里面呢,我怎么能先走。”大伯老泪纵横,扯着燕琨玉的手道。 “这里妖魔太多,大伯你一个人留下不安全,至于您的女儿……不论死活我会将她带回来。” 燕琨玉也不敢保证,自己再找到大伯的女儿时是死是活。 老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放开了抓住燕琨玉衣袖的手,燕琨玉这才和酸与一同走进树林深处。 燕琨玉走进树丛,没有半刻钟就发现中了圈套,树林中雾气越来越大,连路都看不清。 酸与也在刚才分头时,不见了踪影。 此刻听到酸与的叫声,他镇定抽出画影剑,起身挥出千重剑影,游影掠云而过,斩破这迷雾。 站在树梢,燕琨玉平静地看着眼前一幕,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佛寺前面。 而那佛寺的大门正敞开着。 没有过多犹豫,燕琨玉径直走了进去。 院中点着香炉,地面一尘不染,扫帚就放在台阶下,显然刚才还有人来过。 “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有人吗?”燕琨玉将画影剑收鞘,警惕地看着四周。 寺庙里正门打开着,能看到里面的佛像,还有下面刚插上去的三炷香。 屋子里很浓一股檀香味,燕琨玉走进去,有什么东西划破风声,直朝他面上刺来。 燕琨玉闪身躲开。 “糟了…”他没想到这里也是圈套。 眼下刚躲过暗器,从寺庙后面突然冲出来一波黑衣人,其中便有前几日被九方渡劈下一条手臂的男人。 黑衣人将燕琨玉团团围住,他后退一步,那群人便逼得更近。 “是谁派你们来的,怀夕吗?” 燕琨玉余光观察着周围几人的动作,终于寡不敌众,对方提剑朝他手臂刺来时,没躲过。 手臂划出一道口子,尖锐的刺痛不过转瞬,燕琨玉捂着手臂,上面的伤口又神奇地消失了。 “干嘛动手动脚的,吾叫你抓他,没让你徇私啊。”人还未到,声音先到。 怀夕从后面走出来,笑盈盈看着燕琨玉。燕琨玉眉头紧蹙,紧张地看着怀夕的一举一动,手中画影剑伺机而动。 “我的两个徒儿,怎么偏偏都对你如此在意。一个把画影剑给了你,一个连唯一能助他成仙的仙骨都剔了给你。” 第132章 怀夕嘴脸忽地就变了,瞬间移动到燕琨玉面前,桎梏住他的咽喉。 燕琨玉还未消化怀夕的话,喉咙被扼制,压迫着他透不过气。 “你说什、什么?”燕琨玉瞠目结舌,握着怀夕的手腕,艰涩道。 “你练了永芳经却能不死,剖了魂却还能重生,你以为是你天赋异禀吗?” 怀夕其实并不是生下来就是仙,不过自己修炼的散仙,有朝一日有机会去往昆仑。 然后此刻,他眼中迸射寒光,已然不再是什么仙君模样了。 “你体内放着的是九方渡舍命剔给你的仙骨,那根仙骨是怎么来的,你不是知道吗,那个幻境你怎么可能忘呢。” 怀夕将其压在身后的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燕琨玉,咬着牙,眼中尽是杀意。 这些字燕琨玉分明都认识,可从怀夕口中说出,他竟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头皮阵阵发麻,灵魂出窍了般。 他的仙骨怎么会和九方渡有关…… 三百年前,他醒来后确实发现身上多了一块骨头,却不知从何而来。 “咳咳……你休要骗我,玉清长老不、不是这样说的。” 燕琨玉并没有轻信,手中捏诀试图运剑。 怀夕见状,单手握住燕琨玉的手腕,毫不犹豫将其的手腕的经脉断了。 “啊啊!!”剧痛让燕琨玉瞬间失去反抗能力,他抻长脖子,疼出了一头的汗。 可下一瞬,手腕上的痛又逐渐减轻,折断的手腕又恢复原状。 “看到了吗?你手腕的伤又消失了,燕琨玉,你从未想过这些伤是谁替你在受吗?”怀夕面上无半点笑意。 燕琨玉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人的影子,睫毛轻颤,却一字不提。 “九方此刻怕是要比你疼上百倍,他为你服下九方族的结契蛊,你的所有苦痛伤害皆由他承受。你现在若杀了自己,他就死了。燕琨玉,用不用吾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燕琨玉早就无波无澜的心稍稍一颤,早无波澜的心有些涩意,可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你今日为我设下这样一个局,不会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无用的事吧。” 怀夕探究的视线在燕琨玉视线逡巡,半晌松开桎梏燕琨玉的手:“来人,将他带下去,在九方来之前,我要剔了他的仙骨!” 第88章 怒改天道(下) 燕琨玉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他再次引画影剑,试图抵抗。 却意外发现自己的真气不知怎地被束缚了似的,完全施展不出。 他总归是刚入金丹期没多久,在长留山闭门三百年,没有什么应敌经验。 加上修炼的无情道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再破镜,分明只差一层就可到金丹中期,硬是修炼了一百年也不见成果。 “别白费力气,这佛寺本就是个阵法,院子里的六鼎就是阵眼,你方才运气一次,就已经入阵了。”怀夕道。 被打晕前,燕琨玉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院子,院子里阳光明明暗暗透过树影照下来,确实有几尊青铜鼎立在院中。 一切安静又寻常,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整座寺庙都是怀夕的阵法。 可惜对方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一切都陷入无垠的黑暗中。 再睁开眼,已不再是寺庙模样。 燕琨玉看着脚下,才发现自己是站着的,稍微一动,有锁链的声音,手臂也无法动弹。 慌张左右看去,他看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锁链桎梏在两端的架子上,他正身处牢笼之中! 抬眼看去,这牢笼之中不止他一个人。 “你终于醒了。”怀夕打了个哈欠,“我都等累了。” 怀夕和另外一个黑衣男人站在他面前,黑衣人手中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银光闪着,是一把短小的匕首。 燕琨玉直觉感到危险,用力扯了扯锁链,试图调动丹田内的真气,却没有半点反应。 “别怕,你的仙骨本就不是你的,我只是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不会杀你。” 怀夕说着,挽起袖口,拿起那匕首,走到燕琨玉面前。 燕琨玉却不畏惧,直面怀夕:“若真如你所说,那你便拿去,只是你如何证明。” 闻言,怀夕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燕琨玉。 这算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 燕琨玉脸色有些苍白,长密睫毛下那双杏眼却唯独有神,让人无端陷进去,少年的傲骨总让人叹服。 怪不得能让九方渡在意三百年。 “你想知道这根仙骨的故事吗?” 怀夕突然有了几分兴致,他一把撕开燕琨玉的胸口的布料,露出那平坦白皙的胸口。 匕首流连在上面,燕琨玉睫毛颤抖,紧紧握住了拳头,一言不发。 怀夕面露冷色,将匕首猛地刺入一寸。 燕琨玉还是能感觉到疼痛,他咬紧了后槽牙,双手紧握,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却不喊疼也不求饶。 “仙骨是九方冒着会死的风险剔了给你的,他赌自己体内的魔根会救他一命,好在他赌赢了。”怀夕语调不紧不慢。 “不过,他的仙骨也是我偷来的,你应该不知道,这仙骨是你天狐一族族长的仙骨,也就是裴叙的母亲。”!! 燕琨玉双目圆睁,震悚地看着怀夕,如遭雷劈般,连胸口上生生刺入的匕首带来的疼都暂时忘却了一般。 第133章 “你说仙骨是谁的?”燕琨玉声音很轻。 若不是胸口传来的尖锐到五脏六腑的绞痛,他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是我杀了他全族的人,一根一根拿出来试验,只有裴叙生母的仙骨最为合适。” “裴叙为了取回仙骨,杀了我,又将九方压在镇魔谷下数百年,没想到到了你这里,竟拱手送你,连生母的仙骨都不要了?”怀夕阴阳怪气,他用力割开燕琨玉胸口的皮肉。 鲜血淋漓,燕琨玉蹙眉,额头尽是冷汗,他紧紧咬着唇,双目红了一片。 爱与恨在疼痛中催生出来,怀夕的刀子似乎不是剜在他仙骨,一下下在剜他以为早已死寂的心。 自以为修了无情道,心中再感受不到爱与恨。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仙骨的位置在发烫,炙热地烧进了他的心坎,脑海中闪过许多未曾有过的回忆。 “别再说了……唔!”燕琨玉惊恐看着胸口散出的金色碎片,仙骨要剔出,无情道也要破了。 燕琨玉从未听说裴叙的仙骨是他母亲的,裴叙也未提起。 在极致的痛苦中,燕琨玉仰头只剩泪汹涌流下,想起的只有那日修炼后,他在长留山下看到的那把剑——画影剑。 泪砸在地面上,不知是疼得还是什么。 “还有一件能让你高兴的事,九方……他没了仙骨,如今寿元只剩百年,如你所愿,他真的要死了。” 时过境迁,燕琨玉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七情,不知是恨更多一点,还是另外一种情感更多。 那些无法具象的回忆,光是想起来就牵扯心脏,比剜骨还要痛。 “不要、不要破我的无情道……”燕琨玉恐惧那些不受控制的感情,语气中带了几分悲切,怀夕闻言一怔。 “无情道只有你自己能破,我只负责剔骨。”怀夕嘴角勾起弧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眼见着仙骨马上剔出,燕琨玉胸口的伤已经在愈合。 “轰隆!!” 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突然晃动起来,怀夕手中匕首掉落,猛地抬头看去。 这压迫感不似从前,而是一种天地之间的压迫感。 “主人,小心!”身边的黑衣人连忙扶住怀夕。 天地之间混沌一片,灵力汇聚成手掌状,朝寺庙之处压下来,墙面坍塌,没有了遮掩,所有人暴露在昆仑镜之下。 而昆仑镜的另一端,是裴叙。 在九霄之上,裴叙立于天地之间,一袭仙衣,眉目间不染情意,视线淡然落在燕琨玉身上。 身后的小仙见状不敢上前,只敢劝阻。 “裴上仙,您请收手吧,这一切都是命数,天道不能插手!您现在已经被斩断了情丝,不能……不能再做出这类违背天道,违背仙界之事啊。” “那我若是要改了这天道呢。” 裴叙声音冷淡,他抬手抚上胸口,那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 可若是不斩情丝,他便也护不了那人。 裴叙深知自己对那人的情感本就违背了常理,妨碍了前程,失去了自制。 这情感不该发生,可他亦无法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一旦爱上了对方,便再也不能爱了。 【作者有话说】 九方渡:救老婆来的路上…… 第89章 不动情,不入魔 天地间暗成一片,风盘旋着,将地面上一切席卷到空中。 “主人,你看!” 随着一声呼喊,燕琨玉和怀夕抬头看向天边,那混沌之中,一袭仙衣飘飘乎立于天地。 往日场面与今日重叠,燕琨玉却再分不出精力去思考,怀夕发了疯扑上来,试图再一次剔除燕琨玉胸口的仙骨。 裴叙的灵力顿时笼罩整个金陵上方,怀夕终究晚了一步。 燕琨玉感觉到面颊有风呼啸而过,看到一抹白影闪到自己面前,迎面而来的磅礴灵力几乎压得燕琨玉透不过气。 “裴叙,这都是这个剑修的命,如今你随意改了天道,你以为昆仑仙法能放过你吗?”怀夕吼道。 “砰!” 怀夕话音落下,身体被击飞到百米外,撞在树上,软绵绵倒下去。裴叙像是没听到一般,那双清冷眉眼落在燕琨玉身上…… “师尊……别管我了,咳咳……”燕琨玉依稀听明白,裴叙这样做是违背仙法的。 他身体虚弱,挂在囚架上,手臂被锁链磨出红痕,却又在不断愈合,只是痛苦还是要承受。 仙骨欲剥,燕琨玉再次感觉到七情六欲,看向裴叙,不再光是无情的眼,复杂又晦暗。 “画影。”裴叙薄唇轻启,躺在一边的画影剑震动起来,迅速飞向裴叙。 画影剑再次握在裴叙手中,剑影闪过,燕琨玉感觉到束缚自己双手双脚的锁链应声而落,他身体一软要栽倒在地面,是裴叙单手接住他。 “我不想你为我违背仙法,若你想要……仙骨的话,我、我可以给你,我不知是你……生母的,我若知道……”燕琨玉身体无力,只能紧紧抓着裴叙的袖口。 “别再说了。”裴叙惜字如金,趁着怀夕还没重新攻过来,抬手捏诀,竟是做出了封印的阵法。 “师尊,你要做什么?” 那掌心的封印阵法,竟不是对怀夕用的。 第134章 在燕琨玉不解的视线中,裴叙手落在他的胸口。 指尖炙热,燕琨玉感觉自己胸口有什么灼烧般,不过一瞬又变得温暖。 再低头看,裴叙竟然在自己胸口落下封印,封印了他的仙骨。 “玉儿,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裴叙声音忽地变得柔和,他握着燕琨玉的手,将画影剑塞入他的手中。 口中念念有词,燕琨玉耳畔发痒,心在狂跳。 “画影剑乃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有一剑诀我还没有教给你。”裴叙一边说,一边半抱着燕琨玉教他剑法。 体内乱窜的真气瞬间回归丹田,仙骨重回身体,燕琨玉四肢百骸都有种通透感,丹田内持续发热…… 真气贯串经脉,燕琨玉意识到,他将近百年没有突破的金丹中期,突破了。 随之,无情道破境,裴叙竟然竟压制住了他的七情六欲。 “玉儿,不动情,不入魔。” 说话之间,怀夕带着他的人一起围堵上来,连同着那群发了疯的妖魔,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寺庙门口,九方渡忽地站住脚,那寺庙已经塌了一半,他一清二楚看到裴叙抱着燕琨玉同握一把画影剑。 两人并肩作战,没有半点违和。 他黑袍的胸口湿润一片,鲜红的血沿着手臂从指尖滴落,那右手手腕肿成一片,软软垂在身侧。 刚才燕琨玉所受的,都由他来承受了。 可是他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晚了一步。 身体上的痛楚只是表层,九方渡心中酸胀难当,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对燕琨玉的可有可无。 “尊上,要不我们回轩辕丘吧。”身后的齐眉跟上来,蹙眉轻声道。 九方渡立在原地,身体摇晃两下,齐眉要上前扶,却被九方渡抬手阻止。 “护他们离开。”一句话说完,满腔苦涩。 “是,尊上!”齐眉说着拔剑而出,凌空一越往灵力的漩涡中心而去。 空留原地的九方渡,握住自己的手腕,稍一用力,像是感知不到疼似的将断掉的手臂筋骨重新接上去。 疼痛在骨肉里生出花,如果是为了燕琨玉,怎么他都甘愿。 九方渡拿起赤霄剑正欲上前,那寺庙中间,画影剑化作游蛇状,已然孕育出剑灵,淡蓝色的灵气迸出,劈开沉重的云,阳光照下来…… 在人群之后,九方渡看到燕琨玉周身散着光,也知道对方的无情道修炼到更深一层。 恐怕日后更没有什么原谅可谈了。 空中,裴叙和怀夕又缠斗在一起。 “你我之间前尘的恩怨,今日该一起清算了。”怀夕的目标暂时转移到裴叙身上。 燕琨玉正欲帮忙,却被裴叙设下的结界隔绝在外:“这里我可以应付,无需你插手,别来添乱。” 一如既往的凉薄。 燕琨玉握剑的手不断收紧,看着半空中那两道强悍的灵力拼在一起,他不过金丹中期,裴叙和怀夕已是上仙的实力,这里他确实插不了手。 “今日一事,多谢师尊,今日之后我会去昆仑向天帝解释,不要罚你。”燕琨玉说着,犹豫了片刻转头奔向了寺庙后身的卧房。 空中的裴叙闻言睫毛轻颤,手上挥剑更狠戾几分。 “季匪!!”一路上没什么阻拦,燕琨玉挨个推开这寺庙的门,结果都一无所获。 最后只剩一间卧房,燕琨玉站在门前,正欲推开,方才还在天边和裴叙缠斗在一起的怀夕,双目猩红成一片,朝他而来。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你将我师弟藏到哪去了?” 怀夕抬手朝他攻来,燕琨玉心思不在这里,看了眼天边,方才还在的裴叙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你还指望裴叙再来救你吗,哈哈哈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燕琨玉举起剑挡住攻击,一连接住了怀夕数十招。可无论如何,他和怀夕之间实力差距悬殊。 眼看着怀夕掌心汇聚灵力,面色狰狞,一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疯癫模样。 “为何你一个废物剑修,总能得到这么多人喜爱,而我只要一个人的爱,却比成仙还难!”怀夕咆哮着,随手拎起长剑,朝燕琨玉刺来。 燕琨玉心中暗道不好,正欲先逃,却嗅到空气中的苦杏仁香气。 “怕什么,不用躲他。”身体落入一个炙热滚烫的怀抱,带着几分不屑,紧紧拥他入怀。 “九方渡,你……”燕琨玉看向对方,似乎有话要说,可身体却越发沉重。 昏睡前一刻,他余光里看到九方渡挥出赤霄剑目光阴翳朝怀夕而去。 耳边是怀夕说过的话,九方渡没了仙骨,只剩百年的寿元。 燕琨玉抬手抓了抓,手掌攀在九方渡的胸口的布料上:“先走,不打了……”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九方渡声音带着缱绻柔情,在他耳边承诺道。-- 嗅到空气中的油酥香气,燕琨玉睁开眼,入目是床帷上晃动的流苏。 他身后炙热,正欲坐起,才发现自己的腰间有什么桎梏自己,定睛看,那宽厚的手指紧紧抱着他的腰,手腕处却是青紫一片。 前几日的记忆回笼,燕琨玉想起自己晕倒前,似乎落入了九方渡的怀抱中,而后九方渡以一己之力对抗怀夕…… 燕琨玉放弃了现在就吵醒九方渡的想法,他顺势躺在床上,侧目看到九方渡那张和墙面一样苍白的脸色,唯独眼下一片淡淡青色。 第135章 胸口的血迹干涸,至于里面伤成什么样…燕琨玉比九方渡更清楚。 他伸手想要拉下九方渡胸口的衣衫,确认怀夕的话是真是假,指尖刚要触碰到九方渡的胸口,就被猛地握住。 “你醒了。”九方渡的声音沙哑,睁开眼看向燕琨玉,看不出何时清醒的。 “怀夕说你只剩百来年寿元,是不是真的?”燕琨玉问。 九方渡眼中波澜闪过,又归于平静:“你希望如此吗?” 燕琨玉不语,直直看着九方渡,等他的答案。 “祸害遗千年,本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九方渡轻笑一生,嘴角微湿,却是血水。 第90章 你在意我? 燕琨玉淡然望着他,又转回视线看向床顶的流苏:“昨日我们怎么回来的。” “你睡了三天,这客栈只剩下你和我了。” 闻言,燕琨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次九方渡的手没束缚住他,手腕上传来的痛意让九方渡不得不松开手,闷哼一声。 “唔……” 燕琨玉注意力再次被九方渡吸引,看到九方渡手腕上的伤:“你在我身下种了结契蛊。” 床上躺着的九方渡以为燕琨玉生了气,连忙跟着坐起,却因为伤得太重只能撑着手肘:“结契蛊对你没有影响,你别怕。” 闻言,燕琨玉伸手一把扯开九方渡的领口,后者没料想到燕琨玉如此,一把被拽得栽倒在床上。 衣领布料碎个破烂,露出胸口上三日前燕琨玉被剔仙骨时,留下的血腥伤口,那么深的伤口还没愈合,此刻因为他的动作流血更多。 “对你呢?也没有影响?”燕琨玉淡漠看着他,并非不舍九方渡为他受伤,只是不愿别人替他来受。不愿而已。 九方渡躺在床上,眸中千回百转,望着燕琨玉,嘴角隐隐带着一点笑意。 “给我解开,我不需要你来替我承受。”燕琨玉道。 “不解。” “……”燕琨玉料到是这个答案,干脆伸手握住九方渡的手腕,试图自己尝试找出解开结契蛊的方式。 却没想到,刚握住九方渡手腕的下一瞬,自己的身体便失衡了。 “你在意我?”九方渡声音艰涩,却带着朦胧的缠绵之意。 眼前光影变幻,燕琨玉的身体失重,被九方渡双手握住手腕,对方竟反客为主,一把将他压在了床上。 九方渡双手撑在燕琨玉身体上方,只有几寸的距离,指尖偷偷摩挲过燕琨玉的腕骨。 后者闻言不急不躁,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想多了。” 如一潭死水的双眸将九方渡从幻想中拉回,他轻笑一声,红了眼。 “既然不是在意,何不好好利用我,若你执著这些,我只会误会你还对我有意。”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那些过往的恨都变得不那么明显,对于燕琨玉来说,如今只是一段不想触碰的回忆。 “你想要我身上的什么,仙骨吗?”燕琨玉不解,为何九方渡就这般执著于他。 若说是爱,他万万不信的。 “什么都不要。”九方渡一字一句说着,两人离着很近,呼吸交融,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哑声说,“我只要你好。” 燕琨玉一愣,开口道:“这些话应该对怀夕仙君说,你说错人了,九方渡。” 九方渡如鲠在喉,曾经燕琨玉对他真挚的好他不放在心上。 如今自己将心掏出来,也不再被多看一眼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对他有什么?”九方渡更不明所以。 看九方渡不承认,燕琨玉也闭嘴,省得让两个人都难堪。 “那是因为我在你面前死去,所以你心中有愧吗?”燕琨玉想过许多可能,唯独这个可能放在最后一个选项。 “若真是心中有愧……”燕琨玉敛下眉眼,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神色像极了三百年的那个单纯的小剑修。 九方渡看得愣住,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乱了阵脚。 “那我可以向你解释清楚,三百年前选择自尽,并非因为你,是我无法忍受自己身体里有别人的魂,若是我连自己的魂魄都不能选择,我宁可死。” 这番话听不出情绪,偏偏这样更让听者痛心。 九方渡想,若是自己说出当年见他第一面便没想着要用他的身体,只是四处找寻能将怀夕三魂从燕琨玉体内剥离出来的方式,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不是这样的,琨玉……” “结契蛊我会自己想办法,在此之间我会尽量让自己不处于危险之中。我该去找季师弟了。”燕琨玉说着起身,一把推开九方渡。 “我已经叫齐眉将他带回来了。”九方渡道。 燕琨玉脚步一顿,突然想问:“裴叙呢?” 九方渡脸色忽地就沉下来,半晌也不应一声。 燕琨玉回头看,九方渡倒像是跟自己置气,撇开头,声音有些低:“我不知道。” 想来,九方渡和裴叙不对付,也不会管对方的死活。 燕琨玉抬手捂住胸口的位置,牵扯到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有些闷。--昆仑仙境。 “罪仙裴叙,不顾众仙阻拦,擅改天道因果,明知故犯,行迹恶劣,即日起关去无思崖,思过百年!” 无思崖,顾名思义,来这里的仙无法是情丝没有断干净的仙君。 第136章 天帝舍不得将其堕入轮回,只好先关在这里。 不过这无思崖,自打怀夕仙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 无思崖与整个昆仑其他地方彻底隔绝,崖身四面云海环绕,只能看到涛涛海水。 裴叙刚受了鞭罚,整个人仙衣都穿不住,松垮地挂在肩上,虚弱地倒在崖边,背上尽是血迹。 伸手摊开,掌心里静静躺一只纸乌,已经有些旧了,上面写着话,是几百年前,燕琨玉的字迹。 【师尊师尊,听说你已经云游到蓬莱了,不知那里风景如何呀,若是可以真想和师尊,我们两人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师尊近日我一直无法突破修炼瓶颈,你何时回太羲宗啊,徒儿念您。】 握紧纸乌后,裴叙将上次被拔除的情丝拿出来。 抬手一挥,手中的情丝瞬间变成一只红狐狸,双眼灵动,摇了摇尾巴,落在地面上。 与裴叙的本体别无二致。 “乖,去他身边。”纸乌递到了狐狸的鼻子下面。 小狐狸并没有开智,只不过是普通的天狐。 但对于裴叙的话还是能听得懂的,它嗅了嗅纸乌上面的气味,从云海一跃而下,消失的无踪无影。…… 燕琨玉在金陵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季匪等人。 “燕道友,你醒啦!”陈逵五大三粗先看到了人。 酸与见到燕琨玉眼前一亮,立马凑到了他面前,上下关切地打量。唯独季匪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关心了燕琨玉一句。 “对不住各位,是我耽误了大家时间。” “这有什么的,前几日离九师兄抱你回客栈,你们俩浑身是血,没把我们吓死,好在你没事……哎,离九师兄呢,怎么不见他。”白双双道。 闻言,燕琨玉才记起九方渡现在并非什么魔尊,而是隐月宗的师兄,他这般将人丢下就出来有些说不过去。 “他还在休息。”燕琨玉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方才在金陵转了一圈,城中已经没有妖魔的痕迹,那群人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人问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识趣地闭口不谈。 “不知燕道友下一步什么打算?” “金陵附近有兴宁镇,和万东镇,北岳山也在此处,我打算和各位分开走,十日后再在这里相聚,如何。”燕琨玉道。 众人一怔,白双双道:“确实分开行动更高效些,燕道友打算何时走。” “现在便出发。”燕琨玉面无表情,他只想着快些离开,好甩掉客栈里的那位缠着他不放的大魔头。 “这……燕道友不愧是长留山的弟子,那我们便等重逢之日再坐下来好好叙旧了。” 燕琨玉拱手告别,回头看了客栈的方向,伫立良久。 直到酸与唤了他一声,才转身,握紧手中的画影剑,朝着南边的兴宁镇方向出发。 他不会再回金陵,方才算是与九方渡见的最后一面了。 【作者有话说】 之后玉儿的感情戏份会变多啦~ 第91章 苦肉计 三个月后。 燕琨玉和酸与在北岳山下,清净地住了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以来季匪一直魂不守舍,最后留下一张书信,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 说是在金陵落下了什么东西,必须要回去拿,不然会惦记一辈子。 燕琨玉别无他法,又不能扔下北岳山下这寸土之地,只能和酸与留下除魔赈灾。 好在有两人在,这里的妖魔忌惮了不少。 入了夏,整个北岳村像是一个蒸笼。 燕琨玉和酸与可以用灵力调节体温,百姓却遭了殃。 集市上无处可归的奴隶也越来越多,多数被拴着铁链,衣衫褴褛,没有人的样子。 “酸与,你可以帮我去张哥那儿买些猪肉吗,小石榴没肉吃了,我去前面的布料店看看。”燕琨玉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灵币,递给了酸与。 三日前,山上跑来一只断了腿的赤色狐狸,简直和师尊本体没什么区别。 燕琨玉将它收养,取名小石榴。 “好、我去。”酸与乖巧接过,开口道。 “你若是再迷路就在原地等我,不许乱跑了。” 前几日下山,酸与就是看热闹走丢的,害得燕琨玉好找。 酸与闻言有些难为情,垂眸点了点头,燕琨玉这才放心离开。 风骤起时,满街道柳絮飘扬,路边有孩童嬉闹追着狗跑,一派祥和。 “四儿,你这奴隶从哪淘来的,长得如此俊朗,一点不像是没有户籍的乞丐,你小心被找上门来,你忘了上次……” “去去去,哪儿都有你,这是我在来北岳村的路上捡的,要不是我,他就得死,就算他家里人找上来也得给我这个数,你懂个屁!” 被叫“四儿”的男人比了个八。 他赤裸着上半身,手中拿着鞭子,时不时像是驱赶苍蝇似的抽打在周围几个奴隶身上。 其中那个俊朗男子一身黑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各处尽是鞭痕。 因为是夏天,鞭痕化脓,看起来狼狈又血腥,味道又极大,路过的人纷纷捂着鼻子绕行。 燕琨玉走到人群前,随意一瞥,却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又重新转回了头。 那与奴隶挤在墙边,如乞丐般的男人不是别人,竟是九方渡! 第137章 燕琨玉又定睛看了看,确认自己没看错。 那人即使浑身鞭痕,却还是不羁靠坐着,单腿曲起,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对一切都没有兴致似的,完全没发现他的存在。 恍若换了一个人。 燕琨玉眉头微微一动,没控制住往前走了一步。 “这位公子,您瞧上哪位了,快来看看我们这几个奴隶都是个顶个的好用,洗衣做饭耕种,样样在行!” 洗衣?做饭?耕种? 那魔尊怕是一个也不会。 使唤人折磨人倒是精通得很。 只是他站得这般近,九方渡竟然没有半点察觉到他的气息。 前几日,他找到了九方一族的秘籍,上面确实记载了一些关于九方族的事,关于结契蛊只有少量的记载。 结契的两人不可相距太远,否则服下子蛊的人身体内的魔气或灵力,会被思念母蛊的子蛊蚕食得一干二净。 此外,两人若非其中一方死去,或是种蛊之人解蛊,结契蛊一生无解。 燕琨玉以为九方渡自己下蛊,自然有解决办法,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混得如此下场。 “不用了,我不需要。”燕琨玉淡然移开视线,往前走去。 堆坐在地上的九方渡耳廓动了动,那干枯打结的发丝遮掩下,睫毛颤动,嘴角紧抿着。 走了没几步,身后有个大娘想要将九方渡买下来,说是回去收拾干净做个男宠。 燕琨玉嘴角一抽,正欲快步离开,却不料九方渡反抗起来,先是将大娘掀翻在地。 而后又要跑,却因为脖子上的锁链被拽了回去。 鞭子兜风落下,燕琨玉背对着,明知道那鞭子不是对自己,却还是冷不防地发憷。 曾经在瑞兽阁被打得丢了半条命,成了他的阴影。 又前行两步,燕琨玉忽地转身折返,握住了那奴隶主挥鞭的手腕。 “你不买就滚远些!想为一个奴隶出头,就得花银子!”男人恶狠狠道。 “那我买了。”燕琨玉嘴比脑子快,后悔时已经晚了。 罢了,总归也要解开结契蛊,不然光是等九方渡死,不知要等到何时。 思绪收回,燕琨玉看向九方渡。 虽说狼狈,可骨子里仍透着属于九方渡那股桀骜不羁。 面色冷漠,脊背一寸寸又挺直了。若非没了魔气,恐怕这整个村都要被他灭了。 “十串灵币!你买的起吗?” 燕琨玉干脆从腰间摸出一大块灵石,那奴隶主脸色瞬间变了,喜笑颜开地接了过来。 再看九方渡,那人眼眸空洞无神,倒不像是精神不济,更像是……瞎了。 想到这个可能,燕琨玉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那人也是毫无反应。 不知是不是装的。 “公子,用不用小的给您送到家中,这奴隶野性难驯,还要多敲打些。”奴隶主说着将自己的鞭子笑嘻嘻递过去。 燕琨玉没接,而是直接抓着九方渡手臂没有受伤的地方,想要从这热闹之中走出去:“你跟我走。” 不知九方渡都已经没了魔气,怎么还这么大的力气,燕琨玉第一下竟没拽动他。 他探究看向九方渡的双眼,在判断对方是不是在跟他做戏。 而后目光又落在九方渡身上,心想若是做戏,这也太真了些。 伤痕倒是无所谓,只是九方渡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凡人对他这样不敬,估计早身首异处了。 就算是瞎了眼,也不至于听不出他的声音罢。 “你想继续做个奴隶?” 九方渡沉默,燕琨玉以为他想明白了,作势要拉他离开。 可九方渡猛地桎梏住燕琨玉的手腕,几乎要捏碎般,双目无焦距地看着燕琨玉的方向。 “我在等人,别来惹我。” 闻言,燕琨玉一怔,手腕的痛却让他不忍皱眉。 “九方渡,你抓疼我了,松开我。”燕琨玉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冰冷的无奈之意。 第92章 我自己来 “你叫我什么?”不知是集市嘈杂还是什么原因,九方渡蹙眉,又问了一遍。 燕琨玉神色愈发严肃,难不成九方渡连听力都出了问题。 他不过离开金陵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要问问隐月宗的人了,隐月宗少了一个离九师兄不知又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燕琨玉清了清嗓子,刻意用灵力将声音改变。 抬高音量:“你若是想找人便跟我走,不然只能死在这里,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好在这次九方渡听清了,似乎在衡量利弊。 燕琨玉站在人群中间,忍受着众人的视线等待九方渡的决定。 没想到都已经落魄成这样,还要一副掌控者的姿态。 要不是刚花出去十串灵币,燕琨玉还以为自己才是被赎回去的那个奴隶。 “好,那你帮我找一个人。若是见了他,我的眼睛很快就会恢复,赎金也会找人还给你。” 燕琨玉将九方渡的要求应下来。 和酸与见面时,燕琨玉跟他解释过才放松了些警惕,可一路回去气压仍是低的。 回到山下小屋,燕琨玉将九方渡先安排在了卧房。 “你在这里坐好,我一会再来。” “你说帮我找人。” 燕琨玉撒谎面不改色:“我会给你带纸和笔来,你画下来,我给你找。” 第138章 说完,他看到九方渡老老实实坐在那不高的圆凳上,还要微微蜷缩起身体才能坐端正。 他走出卧房在门外,这才跟酸与说出了结契蛊一事,对方脸色稍霁。 “燕、你小心他。”酸与不安道。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再被他骗了。” 酸与认燕琨玉为主,也不好再劝。 酸与拎着肉去喂小石榴,留下土村院子里的燕琨玉。 他看了眼九方渡所在的卧房,朝着方向迈了一步,不知怎么又收回了脚。 既然结契蛊的子蛊和母蛊再遇见,九方渡的身体就会恢复,那放任他自生自灭也不错。 一直到深夜,燕琨玉又做了三百年前的噩梦。 “九方兄……师尊,救救我!呵!” 一声低喝,燕琨玉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屋子里暗得只能看到一点窗外的月光,树影摇曳着。 燕琨玉惊魂未定,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发现没有被绑着,他这才放心。 长舒一口气,他眼底的脆弱尽显,不过也是转瞬。 无情道再怎么修炼,也不能修复梦中的伤痛。 之后便睡不着了,燕琨玉穿上外衫,走到院子里吹风。 却看到小石榴窝前的那食盆里的肉一口没动,应该又跑上山玩儿去了。 待走到了白日安排九方渡住下的卧房,鬼使神差的,燕琨玉推开了面前的门。 他只是想看看九方渡的真面目,却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被那桌前直挺挺坐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睡觉,还坐在这里?”燕琨玉脱口问道。 坐在圆凳上的九方渡听到声音才活过来一样,他的肩膀稍稍动了下,微微抬起头,虚无地看向燕琨玉的方向。 “你说会来找我,我在等你。” 九方渡的声音带着得天独厚的蛊惑感,藏着几分委屈似的。 燕琨玉神色复杂,没想到九方渡对于找他一事这么执着。 “我有些事耽搁了。” “你来就好,我愿意等你。”九方渡轻声道。 燕琨玉一怔,抬眸看了眼九方渡。 对上那双已经黯淡下去的灰色眼球,又放松了警惕。 “你今日就在这里住下,已经三更了,画像的事明日再说。” “好,我先送你回房。” 九方渡起身,奈何失明看不清东西,也不熟悉这屋子里的布局,撞倒了屏风,又打翻了香炉…… “前面是屏风!”燕琨玉冲过来扶住九方渡的手臂,“你都已经看不见了,要怎么送我回去,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见九方渡沉默,燕琨玉以为他的话会让九方渡不高兴了。 那人结喉滚动:“你买我回来,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燕琨玉心底冷哼,以为九方渡装模作样。 下一刻,他感受到九方渡身上炙热的体温,发现已经没有魔气的九方渡竟然像平常人一样发热了。 若是死了倒是喜事一桩,最怕半死不活,体内还有子蛊牵制他。 “你把衣裳褪下来,先沐浴上药。”燕琨玉权衡一番,开口道。 等去屋外的井中挑了桶水回来,点亮屋内的烛灯。 昏黄的光照亮九方渡身体的每一寸,身体线条流畅,肩宽背阔,燕琨玉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还挺快。”他感叹一句。 九方渡闻言,微微侧身,连垂下的面颊上染上一丝红晕,像是害羞。 将九方渡引到木桶中,血水瞬间涌出来,刚才还清澈的温水瞬间变成红色,九方渡仍旧面不改色,好像失去了痛觉神经。 没有没入水下的伤口仍旧脏污一片。 燕琨玉先是指导九方渡用手掬起水,再往身上泼,奈何九方渡看不见,清洗起来实在太耗费时间。 想了想,反正九方渡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干脆他亲自上手。 燕琨玉单手撑着木桶边缘,半个身子几乎探入。 没有水瓢,他便用右手微微蜷起,掬起一捧水泼向九方渡。 温热的水沿着九方渡胸口没入身下,燕琨玉的指尖时而不经意地滑过他的胸口的肌肤。 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火。 九方渡呼吸一滞,面前是虚无的灰,他的手紧紧放在身体两侧,不敢乱动。 任由燕琨玉的乌黑的发丝划过他的肌肤,酥麻直到心坎。 子蛊在身体深处发烫,九方渡感觉自己眼前渐渐清晰了些,依稀看到燕琨玉的发丝落入这血水中。 九方渡只觉得脏,不动声色握住他的那缕发丝,缠绕在指尖。 指腹摩挲,恍若在摩挲燕琨玉的唇。 “嘶!你压到我的发了……” 燕琨玉猛一抬头,险些被拽入水中。 低头一看,自己的发梢不知何时压在了九方渡手中。 听到燕琨玉的痛哼,九方渡连忙松手,任由那发丝从自己指尖一点点溜走。 此刻,九方渡看到燕琨玉脸上并非如面对他时那般冷漠。 那日裴叙违背天道,替燕琨玉破境,虽说无情道更上一层,可并非七情六欲都一干二净了。 这般自在的神情,九方渡竟然第一次见。 不知是不是因为九方渡失明又没了修为,燕琨玉不那么拘束,只想着快些将九方渡的伤口清洗完。 燕琨玉撑起身子,九方渡模糊看到他松垮的领口下,那片白皙的肌肤因为压在木桶边缘太久,留下了红色印子,很刺眼。 第139章 他差点忘了,燕琨玉碰不得一点,稍微欺负一下就会留下伤痕,窝在他怀里小声哭说疼。 他当时觉得只觉得有趣,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坏透了…… 来不及想太多,九方渡突然就握住了燕琨玉的手掌。 后者猝不及防,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带动,前倾过去,差点撞在九方渡怀中。 “弄疼你了?”燕琨玉嘴上问着,可眼底却没有半分关切。 由于燕琨玉的骤然靠近,九方渡仅能看到的画面都被他占满了。 燕琨玉的呼吸萦绕他面颊前,他虚圈住燕琨玉的手腕。 那里有一道不明显的鞭痕留下的疤,是三百年前在轩辕丘留下的。 心口被燕琨玉装满了,他咬紧了后牙,却唯独不敢摸那道疤痕。克制又悔恨。 “出去,剩下的…我自己来。”九方渡声音微颤。 第93章 为他穿衣 九方渡发热持续了一夜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上伤口狰狞,燕琨玉虽说痛恨他,给他的还是最好的绢帛和伤药。 院子的那盆生肉被吃得一干二净,只是那狐狸窝里仍旧不见小石榴的身影。 上山摘了不少药草准备炼丹,回来时,九方渡正站在院子里,双眼无光地望着一点。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燕琨玉路过问。 “你去哪儿了?” “上山采了些草药,家里的药昨天都给你用完了。”燕琨玉话里带着几分幽怨。 九方渡上前一步,手在空中探着,摸索到燕琨玉的手边。 手掌先是一点点包裹住燕琨玉的,而后才接过对方手中的竹篮。 “我来拿,下次我陪你去。” 燕琨玉不自在地抽出手,这个九方渡失明后这般缠人。 昨夜情绪反反复复,伤口处理到一半就让他出去了。今日又来这套。 “不用,我喜欢自己去。” 燕琨玉说完,径直想要走回自己屋中,九方渡却在身后跟着,害得他不能用净身诀。 最后没有办法,燕琨玉趁着夜里所有人都睡下后,自己偷偷跑到院子外的溪水边。 他不敢用灵力,只能不习惯地褪下衣衫,潜入溪水中,留光亮的额头在外面,水面咕噜噜冒着泡。 溪水有些冷,好在是初夏。 身体上的尘土被洗掉,他正欲认真搓洗下,忽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 他早已不是昨日那懦弱之人,待那脚步声更近一些,只差几步远时,他迅速从岸边衣衫中摸出匕首,一跃而出。 只见面前一道黑影,抬头看去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九方渡穿着他的灰色外衫站在岸边。 可惜手中匕首已经无法再收回,眼见着就要划过他的咽喉。 那人轻而易举后退一步,抬手挡住燕琨玉拿着匕首的手,另一只手臂穿过燕琨玉的腋下,动作轻巧,紧紧圈住了燕琨玉的湿透了的腰肢。 “是我。”九方渡薄唇轻启。 听到九方渡说话,燕琨玉无意识地放松了警惕。 他身上除了一件亵裤,什么都没穿,九方渡的手掌炙热贴上来,很烫。 燕琨玉看向九方渡,正欲质问。 那人却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你怕什么?” 声音缱绻在夜色里,呼吸温热在耳畔,唯独让人无法相信的是那双眼,即使灰下来,却总感觉被注视一样。 “是你鬼鬼祟祟,这山上狼和熊多的是,我担心是野兽。”燕琨玉找了个借口。 “嗯,你怕我吃了你?”九方渡哑声道。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燕琨玉却又找不出什么不对之处。 一个失神的时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几分,燕琨玉再回眸,脸颊擦着九方渡的唇而过。 不知为何,那本该无波澜的心乱了节奏。 “放开!”他厉色将人推开,那张脸上的神色比今夜月色还冷几分。 刚推开九方渡,被抱过的身体无法适应冷气,肩上落下一件外衫,是九方渡身上那件。 “抱歉,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你刚才的脉象像是中毒了。” “中毒?我白天只去山上采药,怎么可能……”话说完,燕琨玉才感觉到手臂上有些痒,轻轻一挠,竟然全是红疹。 “是桃花藓,今日上山遇到些桃树,并非中毒,只是有些痒。”燕琨玉还是单纯,信了九方渡的话,语气又平缓了些。 回去路上,九方渡道: “若是从前,我的血或许可缓解你的不适。” 燕琨玉思索片刻:“你的血很特别吗?为何现在不可以了?” “我的血可解百毒,心头血曾经都给了一个人,为他续过命。” 那些心头血竟然真的都被他用光了吗,可当年从未听九方渡提起。 往日浮现,他躺在床上,九方渡每日如常地将心头血送到他嘴边。 那时他打翻了一碗,九方渡没有半点气恼,而是又剖出一碗来。 ‘本尊甘愿,偏对你如此……’那话忽地在耳边回荡,想起九方渡前几日对怀夕仙君的态度,确实不大像旧情人的。 “你若真对这个人这般好,又为何独身一人。”燕琨玉冷言,他看不过九方渡这幅自诩深情的模样。 “第一次见面他便因为险些害自己丧命,实在蠢钝,不过带他去一次北岳山,欺负他一路,却在我怀中开心得像个孩子,也蠢。” 第140章 燕琨玉睫毛轻颤,手蜷缩握拳。 “我总骂他愚钝,不开窍,其实,是我愚钝,错得太深。” 九方渡的话飘在风中,无人应他。 一直回到院中,燕琨玉正想说回去睡了,却看到自己那图省事搭起来的茅草屋顶此刻全都塌了,而罪魁祸首,那只赤色狐狸慵懒地躺在上面。 有窝不睡,竟然把他的屋顶当做窝。 “你的卧房屋顶塌了?” “你看到了?”燕琨玉狐疑看向他。 “我看不到,嗅觉更灵敏,前几天有雨,你屋顶的茅草还没干透,潮湿的味道。” 燕琨玉这方面不得不佩服他,也悄声将自己身上属于燕琨玉的气息努力掩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九方渡认出他,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洗了个冷水浴,没有灵力撑着,他此刻又累又困,无暇顾及别的,竟然先一步走到九方渡暂居的卧房内。 “你……”这次轮到九方渡意想不到了。 “算了,这里多一张床榻,我明日一早还要去村上的集市买些家具,就不打扰小与了。” 燕琨玉对于失明的九方渡格外不设防,上了床后将外衫脱下放在床头,背对着九方渡蜷缩成一团。 睡不着竟是另外一边墙角的九方渡了。 “你惯是会折磨我。”九方渡轻声道。 夜深露重,在如此静的夜里,就连燕琨玉的呼吸都是一种‘勾引’。 九方渡整夜未眠,听燕琨玉翻身和哼唧的声音,越发清醒。 他躺在床上等燕琨玉醒来,却等到了日上三竿。 实在无法忍受,九方渡干脆起身,仍是看不见,摸索着坐在燕琨玉的床沿边。 “酸与,我的外衫又不见了,快帮我找找去哪儿了……”梦里都露了馅,燕琨玉闭着眼毫无察觉地撒娇。 指尖搭在床沿,而后忽地大胆起来,动作温柔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却强硬地揽入怀中。 “还是丢三落四。” 燕琨玉的脑袋搭在九方渡肩膀,发丝交缠。九方渡手中拿着衣衫,正一寸寸摸骨一般探过他的身体的方寸之地,为他穿衣。 第94章 放下 燕琨玉落入九方渡怀中,他一夜没睡依然清醒。 托住对方臀时,圆润的挤满了指缝,九方渡手掌微顿,侧目看着燕琨玉熟睡的脸。 没忍住,在那柔软上抓揉了两下。 “嗯疼……”燕琨玉哼了一声,有清醒之意,抬起屁股躲开那只作恶的手。 九方渡克制心中的欲念,将手移到大腿,他眼前灰蒙蒙一片,摸索着将衣衫上的腰带系上。 或许真是因为没了修为,九方渡没察觉到燕琨玉变化的气息。 燕琨玉醒来后看到自己正跨坐在九方渡的怀中,没有急着将人推开,而是细细打量起九方渡。 那人眼睛确实是一片灰色,只是他这几天被九方渡没有修为这件事太放松警惕,一时间忘了他原本是个多狡猾的人。 “你这是把我当成你心中那个人了?” 九方渡捏着燕琨玉衣衫的手指一顿,侧耳时更显得那张本就瘦得只剩骨头的脸上线条更加清晰。 “抱歉,刚才我听你说梦话,一直说冷,便自作主张将衣衫披上了。” 燕琨玉将信将疑,九方渡又道:“若是他那日见到我,不会赎我,宁可让我死。” 话音落下,燕琨玉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是与那日怀夕将裴叙的故事讲给他时,一样的感觉。 那日师尊为他破境,怎么可能还有情根残余。 不过九方渡确实不像是骗他的,燕琨玉暂且信了。 “我不怕冷,日后我怎么喊你都不必管我。”燕琨玉淡淡看了他一眼,翻身下床,“我今日要自己去一趟集市,你在这里不要乱跑,山上有狼,吃人。” “我与你一起。”九方渡说着起身,双目虚无看向地面一点。 “我去集市要做的事很多,你这样……又去不了,我也没时间照顾你。” 九方渡沉默片刻:“你生我气了?” 眼下,燕琨玉更肯定九方渡真的没认出他了。 不过他也不能说他早就修了无情道,没什么生气可言,如今只是不喜麻烦。…… 酸与一早化作原身去北岳山上觅食。 燕琨玉独自出发时,九方渡听话地站在院门前‘看’他离开的方向。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样没了棱角的九方渡有些碍眼。 想起三百年,九方渡拿着束仙锁将他绑在床榻上,日日夜夜只做那一件事,嘴里说些不堪入耳荤话。 将他折磨得恨不得早些死了。 燕琨玉停下脚步,随手折了一根柳树抽枝,悄悄用灵力化作锁链,走到九方渡面前。 “你若真想去,也不是不行的。但你要将这锁链套在自己的脚踝上,你看如何?” 九方渡立在燕琨玉面前,那眼神本就沉得空洞,不说话时阴沉得像是下一瞬就要爆发杀人。 “好。”结果却是九方渡立马答应了。 燕琨玉瞳孔震缩,故作平静:“若是你带上,那集市上所有的人可就都知道你是我的奴隶了。” “我脚踝有鞭伤,可以绑在手腕吗?” 燕琨玉错愕,却如他所愿,将锁链圈在九方渡左手手腕。 第141章 一路上,九方渡因为双眼看不见,走在后面,速度也比不上燕琨玉。 若是太慢了,燕琨玉手中的额锁链又会牵制他,他却并不在意,反倒是享受其中的样子。 燕琨玉没做过这么坏的事,这一路的注意力倒是都在九方渡身上了。 看着九方渡走在人群中磕磕绊绊,撞过别人肩膀被指着鼻子骂眼瞎。 那些异样又嫌恶的眼光,没有人比燕琨玉更熟悉。 在太羲宗他是最不讨喜的师弟,在轩辕丘是招人记恨的魔尊夫人,他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人对他温柔过。 自己曾经遭受的恶毒咒骂,如今换成九方渡,一一承受他所遭受过的,却也不及他曾经千分之一的痛苦。 燕琨玉立在原地,静静看着,竟感觉不到半分报复的畅快。 这画面,刺眼。 九方渡走过来时,燕琨玉已经没了玩心,伸手拽着锁链,扯得九方渡抬起手来。 他正欲将九方渡手腕的锁链解开,那人却将手臂藏在身后,那双空洞的眼有了几分茫然无措的神色。 “回去再解,我不熟悉这里,这样安心。”九方渡的语气不容置喙。 “上好的宣纸啦,狼毫羊毫样样都有,买笔送墨宝一副!” 听着叫卖声,九方渡耳朵动了动,又凭着直觉用那双失明的双眼看向燕琨玉。 燕琨玉这才明白过来,九方渡跟他过来的目的,原来是为了画画像来买文房四宝。 他不想露馅,毕竟这样被九方渡当成别人的日子跟之前比起来轻松了不少,若是能拖便拖,待结契蛊解开后,他再逃也不迟。 心中放下过往,燕琨玉感觉自己此刻不过是个局外人,更加轻松了。 “老板,要一副狼毫,一套宣纸。” 燕琨玉给钱时,九方渡跟上来,对着那老板直言道:“我要在这里用。” 那小贩先是一怔,而后看九方渡那奴隶样子,也看到燕琨玉刚才对人的侮辱,此刻嗤之以鼻:“瞎子还会写字。” 九方渡面不改色,只是袖口下的手掌握紧,没了修为,指甲长得也快了,月牙白的指甲扣进掌心,有些疼。 “老板,我想在这里用,可以吗。”燕琨玉站在九方渡身前,开口道。 “当然可以。随便您试!” “你听到了吗?若是请求别人,不能用命令的语气,要像我这样。” 九方渡蹙眉似乎不太情愿。 “你若这点事都不听我的,就不要跟我回去了。”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这么快就现原形了。 “是没人教我,我不懂,我听你的。”九方渡连忙解释。 燕琨玉这才转身将毛笔拿起,让九方渡形容对方的长相。 “他脸上很瘦,脸颊却带着几分肉感。” 燕琨玉毛笔刚抬起来就停下,努力理解九方渡的话,无意识地将自己代入。 自己脸上哪有肉啊…… “眼睛有些圆,鼻头也圆。” “……”燕琨玉画完眼睛才反应过来,若是九方渡说的并非是他呢。 “画得如何?”九方渡靠近,两人衣袖贴在了一起。 “公子,您这是画的村头那位胖乞丐吗?难不成那乞丐与您有什么渊源?”小贩摸着下巴,也没看出门道。 闻言,燕琨玉面色不自然地将那张宣纸叠了起来,不让小贩再看。 身后传来九方渡的一声很轻的笑,“你画得不对。” “分明是你的形容模棱两可。”燕琨玉没什么底气,“我让老板来给你画。” “不用,我们一起画。” “一起画?” 九方渡手腕稍一动,握住哪锁链,用力一拽,另一头的燕琨玉没有防备,两人之间连接着的锁链的距离瞬间变短。 一切发生的都让人措手不及,燕琨玉身体失衡,手腕传来轻微刺痛,还没等到他反应,就被九方渡包裹在身前的怀中。 那人以一个半搂着他的姿势从他身后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手中的毛笔。 卖文房四宝的小贩盯着两人,一个字也没敢说。反观下来,倒是燕琨玉镇定得有些不正常。 “你这样倒不如自己来画。” “我看不见宣纸的位置,你来告诉我。”九方渡俯首,声音就在燕琨玉耳边。 第95章 今夜共饮酒 “我看不见宣纸的位置,你来告诉我。” 燕琨玉目光落在九方渡握住他手腕的手指上,敛眉将视线收回落在宣纸上。 “我要从哪儿落笔?” 九方渡的肩膀紧紧挨着他的,对方这几日发热身上的热意好像还没彻底褪去。 此刻胸口贴上来,燕琨玉只觉得太烫。 九方渡的呼吸就在他的耳畔,像是道无形的绳索圈住了他。 他平静地将视线移到宣纸中间,除了身后集市上的叫卖声,只有手下笔尖在宣纸上的摩擦声。 还是第一次看到九方渡拿起笔作画,不过寥寥几笔,想要描绘的形象跃然纸上。 “与你方才画的比较,如何?”九方渡画完,便自然地后退一步,手也从燕琨玉手腕上拿开。 宣纸上黑墨未干,摊开在小贩的摊位上,那小贩也是个好奇的,探头过来,看看画,看看燕琨玉。 “哎,哎,哎!这不是……” 第142章 燕琨玉闻声这才抬头,给了小贩一个眼神,对方看了眼九方渡瞎掉的眼睛,虽然看不懂怎么一回事,但还是捂住嘴了。 他猜错了,宣纸上的就是他。 脸上有肉,眼睛圆圆,鼻子也圆圆。倒是和刚才的描述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为何九方渡这样画出来就成了他的模样。 尤其那双眼睛,他自认为平平无奇,却没想到在九方渡眼中,连头顶翘起的一绺发,嘴角的梨涡,都那么清楚又特别。 “与我画得差不太多。”燕琨玉说着将自己画过的宣纸悄悄团起来,扔在一边了。 “是吗,看来我画得也是城门下那胖乞丐的模样?”九方渡明知故问,带着几分戏谑的宠溺。 燕琨玉咬了咬唇,没想到九方渡都这般落魄了,还不忘刻薄他。 “对,就是他!”燕琨玉硬着头皮,轻声道。 “还要劳烦你帮我找到他……”九方渡说完又补了一句,“可以吗?” 燕琨玉话已经说了,自然直接将错就错:“我答应了你,肯定会找的。”…… 离开宣纸摊,燕琨玉在集市上逛了几圈都没有找到价格合适的家具。 他的灵币全都用来买九方渡了,兜里的灵石还要省着点花。 最后,燕琨玉只买了一个二手的摇椅。 九方渡一路拿回来,将其摆在院子中央,燕琨玉觉得新奇,回来后便躺在上面,好久不下来,直到昏昏欲睡。 午后阳光正好,燕琨玉窝在摇椅,只能看到半张脸,被太阳晒得额头都是汗水,呼出来的气都是温热的。 九方渡听到燕琨玉在摇椅上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伸懒腰时的小声哼哼,却看不到燕琨玉的表情,实在是心痒。 燕琨玉在摇椅上睡着有一会,丝毫不设防。 他知晓燕琨玉收敛灵力,此刻与凡人别无二致,若是受了风也会生病。 九方渡强忍着想要将人叫起来训斥一顿,再将人抱回卧房睡的冲动。 起初他只是安静摸索如何将那塌下来的茅屋重新搭好,而后却听到燕琨玉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那刺目的光刚好落在摇椅的位置,烤得对方缩着脖子到处躲。 九方渡放下手中东西,走向燕琨玉。 忽然间,睡着的燕琨玉感觉原本炙烤着他的热意全都不见了。 落下一片阴影后,总是往下滑的下巴也被托住了一般。 九方渡站在他身边,一手垫着燕琨玉没有落点的下巴,另一只手抬起,两指轻轻一挥。 紫色魔气一闪而过,接近着,天边乌云遮住了那烈阳。 修为恢复了一部分,只是双眸仍旧是瞎的。 眼下,九方渡的指尖小心翼翼蹭过燕琨玉光滑的侧脸,挨到那柔软的唇时,生生克制住体内涌起的情愫。他收回了手。 燕琨玉找了个舒服姿势,不知睡了多久,听到归鸟的嘶鸣才悠悠醒来。 睁开眼,却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他险些直接唤出画影剑,却在看到九方渡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镇定下来。 “你什么时候换了衣裳。” 燕琨玉脱口而出,他盯着那身黑衫,配上对方那张冷酷的脸,恍惚以为面前的九方渡恢复了修为,变成了魔尊。 那身黑袍成了燕琨玉的阴影。 “方才。” 燕琨玉没说话,看着这一身黑总觉得瘆人。 “你刚才睡着,流了我一手的水。”九方渡抬起手道。 “你、你胡说什么呢?”燕琨玉看着他掌心的水渍,那点还没清醒的瞌睡瞬间没了。 九方渡这暧昧不清的语气让他瞬间回忆起三百年前。 那时,九方渡靠在床头,而他被周身寸缕不着被对方揽在怀中。 那个时候,九方渡也是用这样一本正经的方式展示他手上的水渍。 “这是口水而已。” “嗯,是你的口水流了我一手。”九方渡嘴角勾起似有非无的笑意。 燕琨玉看着九方渡那掌心水渍一片,摸出绢帛用力在上面蹭了蹭,试图将上面属于自己的气味蹭掉。 “日后我睡觉不用……” 话说到一半,燕琨玉忽然停下,抬眸看了一眼九方渡的脖颈。 上面汗珠密布,显然已经站了许久,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流到脖颈。 而九方渡身后的太阳刚刚落山。难不成自己睡着后一直是九方渡在他身边替他遮阳? 昨夜塌掉的屋顶已经恢复如初,想来也是九方渡这一下午的杰作,面前被自己抓住的宽厚手掌上尽是些细小划痕。 不用再去观察,也知道眼前的男人和魔尊九方渡相差甚远。 燕琨玉却仍旧不想有太多纠葛,这几日他又翻看了之前偷偷留下的那本有关九方一族的秘籍。 关于他和九方渡的结契蛊,他不能再继续等九方渡恢复下去。 干脆!今夜便主动出击,套出解除蛊的办法! “辛苦你帮我修好屋顶,不如,今夜要不要与我共饮一杯?” “……”九方渡那双空洞的眼茫然看着,是惊愕之意。 燕琨玉却以为对方不想,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凡人,不是‘玉儿’。 “那酒是我亲自酿的,可好喝了,你尝尝嘛哥。”燕琨玉捏着手指,好久没撒娇,修了无情道后都有些不熟练。 第143章 第96章 任我欺辱 天黑下来,院子里的摇椅轻轻摇晃,上面却没有了人的身影。 九方渡在卧房中上药,却早就没了心思。 他虽看不见,耳朵却竖起来听。屋外是石子儿路,能听到燕琨玉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 似乎是在搬什么东西,要是以往,定是要立马出去帮忙。 可只要想起燕琨玉下午对他说的话,他竟生了几分胆怯。 屋外,燕琨玉忙着搬酒。 自打来了北岳山下的村落除魔,魔除得差不多了,燕琨玉在这里却住得格外舒服,连桃花酿都学会了。 虽然酒量一般,也不怎么愿意喝,那也当个生活情趣,顺手酿了,酿多酿少,反正最后全是酸与喝的。 最后喝到酸与醉倒在酒坛中,而后看见桃花酿都直接变成原身,扑腾翅膀往屋顶上飞。 正巧酸与提着摘草药的竹篮回来,看到燕琨玉又在搬酒。 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多走一步:“燕、搬这些、谁来喝?我吃了、竹星草,不能喝。” 竹星草是一种遇见酒就散发出毒性的灵芝,可以增进修为,唯独不能沾酒,之前酸与日日吃,只为躲过喝酒一环。 “不是给你的,是给……九方渡的。”燕琨玉提到九方渡的姓名时,压低声音,眼色示意。 “今夜我不会出房门,若是村中有什么异动,还要你去看看。” 燕琨玉拎着酒走到酸与面前,从怀中摸出一小袋酥糖,塞给了酸与,“今日在集市买的,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说完,燕琨玉便拎着酒回了卧房。 院子中空留酸与一人,看着手中的酥糖怔在原地,半晌没动。月光撒在他银色的发上,像是一层孤独的霜。 燕琨玉心中想着过了今夜就可以找到两人之间结契蛊的解除方式,一时高兴忘了和酸与解释。二更天。 燕琨玉敲响了九方渡的房门,邀请九方渡去他今日刚被修缮好的卧房饮酒。 他扶着九方渡站在桌前,九方渡摸索着坐下,屁股还没坐实,面前碗里的酒就已经被满上了。 “这杯酒算是我对你帮我修好卧房的感谢吧,我先喝了。” 燕琨玉不善言辞,方才绞尽脑汁地想了几个劝九方渡喝酒的话术。 他碗里的酒只有一半,仰头一饮而尽还洒了一半出去。 “哈!”燕琨玉故意发出喝完酒的长叹,这是他和酒楼的酒蒙子学来的,“你也快喝呀哥。” 九方渡闻声,没有拒绝,摸到手边的碗,喝了数十口才将酒喝得一干二净。 看到九方渡碗底几乎看不到一滴酒了,燕琨玉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酒里面他放了一些让人可以失去自我意识说真话的药,醒来后对方可忘却一切。 九方渡没有了修为,只要再喝几碗就会中招,到时候想问什么都能问出来了。 燕琨玉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后来干脆说:“为门外刚开的山楂花喝一杯”时,九方渡也笑着陪他喝了。 燕琨玉喝得比九方渡少一半,六碗下肚,比九方渡先一步红了面颊,耳廓都粉中透红:“你怎么还不醉……呕……” 他实在不敌酒力,这才几口酒下了肚子,没等九方渡醉,他倒是醉了个彻底。 喝得太急,胃里翻江倒海,身体软软一倾,朝着九方渡的方向倒去,后者状若无意伸出一只手将人捞在怀中。 燕琨玉像是一团云,软绵绵卡在九方渡的臂弯。 “嗯,我醉了。”九方渡清醒道。 可惜燕琨玉已经醉了,他闻言迷迷糊糊抬头:“那你告诉我结契蛊要如何解开?” 九方渡没想到燕琨玉灌他喝酒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嘴角那点笑意都没了,脸色阴沉。 半晌才干巴巴道:“……子蛊和母蛊每晚融汇,至少一炷香的时间,百日后可解。” “如何融汇?”虽然醉了,燕琨玉这方面倒是不糊涂。 “与我双修。”九方渡哑着嗓子道。 屋子里瞬间沉默了,九方渡又解释:“你我行床笫之欢,不只是上次我为你用嘴那般简单。” 燕琨玉再怎么醉,也听得明白九方渡这句话的意思了。 “除此之外呢?”燕琨玉坐起来问。 “我死了,结契蛊自然解开了。”九方渡眼前灰蒙蒙一片,连燕琨玉的表情都看不见。 他此刻没有修为,双目失明,若是现在杀了他,便是最好的。 “砰!”凳子翻倒在地,燕琨玉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的方向走。 他脚下虚浮,扶着门框停下,发丝都沾上了桃花酿的香气,回头看,九方渡还端坐在桌前,那双眼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 燕琨玉俨然以为九方渡中了他的药,还未清醒。 反正醒来后,一切都不会被记得,又怕什么。 九方渡听到那远去的脚步声停顿片刻后又折返。 “现在开始吗?那你要先将这黑色外衫脱了,我实在不太喜欢黑色。” “什么?”九方渡愣住。 “行床笫之事呀。”燕琨玉醉的发蒙,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说话时鼻头都是红的,醉醺醺道,“不过这次你我角色位置要换一换,我来主动,你要任我欺辱。” 九方渡的惊讶一闪而过,嘴角溢出一声哼笑,眉梢轻挑:“好,任你欺辱。” 第144章 第97章 都醉了 卧房中,散落了一地的酒杯,倒下的酒坛,溢出来的酒水沿着地上的缝隙蜿蜒。 满屋的酒香,几乎要渗入两人的毛孔中。 椅子上,燕琨玉的腰肢被九方渡狠狠桎梏,连同整个人都在他怀中,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紧随着窒息感。 黑色的外衫丢在地上,沾满了水渍。 “唔……你说任我欺辱,这是做什么!” 燕琨玉气喘吁吁费力推开,好不容易挣扎,他一手捂着被嘬疼的唇瓣,一手捂住胸口。 在层层布料下,是一双为非作歹的手。 “讨回任你欺辱的报酬。” 这样的触碰让九方渡双目渐渐清晰了些,子母蛊相遇便会片刻恢复。 燕琨玉的轮廓浮现眼前,九方渡一刻也没移开视线。 那双红润的唇,还有眼中泛起的晶莹,想要逃开却仍被禁锢在自己怀抱中…… 被压抑太久,独属于九方渡的掌控欲此刻肆意生长。 “可我还没有欺负你呢。”燕琨玉实在太醉了,说话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想着自己这样做就是要解开结契蛊了。 “是吗?那就当……你刺伤我两次的惩罚……” 九方渡声音低醇,单手托着燕琨玉的大腿将人轻而易举抱起来,径直往床榻上走。 床帷一层层落下来,遮挡了外面的烛光。 到了床榻上,也不知燕琨玉又哪来的力气。 他翻身跨坐在了九方渡大腿上,手撑在对方的胸口,双眼迷离,酒劲儿上来,更是神志不清。 “这样来双修。”燕琨玉一字一句,一脸正色。 “嗯,小心摔下来。” 九方渡嘴角噙着笑,虚扶着燕琨玉的侧腰。 他躺在床上,乌发散落,那张脸上冷硬,此刻却带着浓情蜜意。 燕琨玉哪有经验,看着已经躺好的九方渡不知该如何下手。 “先解衣。”九方渡‘贴心’提醒道。 “对对,多谢。”燕琨玉说着,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两句话的工夫就将自己身上的额衣衫脱了个一干二净。 “你方才到底喝了几碗酒?” 九方渡低喘一声,全程看着,并不制止,眼前的画面愈来愈清晰。 在燕琨玉刚要俯首去脱九方渡的衣衫时,九方渡突然打断了他:“转过去。” 燕琨玉不知所以,喝多了的他却格外听话,也或许是因为身体内属于他和九方渡结契蛊的羁绊。 他慢腾腾地转身,便挨了一掌,紧接着那禁忌领地又被紧紧攥在九方渡手中。 “唔额!”燕琨玉吃痛,没忍住哼了一声,却没想到接下来那疼痛更加清晰。 他试图逃跑,却被抓住脚腕拽了回来。 “是我来主动,你先等一下,听我的。”燕琨玉还以为九方渡中了他下的药,试图命令对方。 奈何九方渡眼中已经猩红一片,已经无法配合燕琨玉演戏。 “我教你一次,玉儿。” 在燕琨玉再次软绵绵地发出反抗时,反被握住手腕,按在了背后。 而后九方渡俯首,舌尖缱绻,燕琨玉彻底服了软,倚在九方渡怀中,再不提主动一事。 “快……” “我又不想解开结契蛊,为何要快。”九方渡盯着燕琨玉,开口道。 “快~” 燕琨玉眼前放起了烟花,摇了摇腰肢。 一面想要真切的快一点,一面是埋在心中的执念,解除他与九方渡之间的结契蛊。 酒香四溢,今夜,他们都大醉一场。 最后,还是燕琨玉先昏睡过去。 他抬手,指腹轻轻蹭过燕琨玉的眼角,就那么平静看着良久,眼底红了一片。 九方渡浸透湿毛巾,温热地贴上燕琨玉的身上,将人抱在怀中,擦去黏腻的汗,连同那泥泞之处都清洗干净了才算完。…… 在燕琨玉醒来前,九方渡将昨夜关于两人的回忆模糊了。 燕琨玉醒来后就不会再记得自己还叫了他玉儿,也不会记得他炙热不舍的吻。 记得的只是自己配合了他完成了结契蛊的第一晚的双修。 第二日一早睁眼,燕琨玉确实感觉自己像是被打了一顿似的,他缓了一会,转头看向身侧。 昨晚真的成了。 此刻九方渡就躺在他身边,对方身上原本就全是鞭痕,刚刚愈合又撕裂开,看起来有些狰狞。 燕琨玉茫然了。 他只记得昨夜自己似乎说要在上面,那现在看来,他难道真的……可为什么那难以言说之处还是这么痛。 来不及多想,昨夜九方渡能与他行床笫之事,不过是因为自己下了药。 要是被知道恐怕不等结契蛊解除,九方渡便跑了。 要先走一步才对。 燕琨玉胡乱穿上衣衫,下了床榻一瘸一拐地便走,多一刻也没有停留。 可他忘了,这就是他的卧房,他能逃到哪儿去。 更没想到的是,燕琨玉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站在院中的酸与。 那双眼沉沉看过来,情绪复杂,燕琨玉有一瞬间感觉到不妙的杀意,不过转瞬便消失了。 “酸与?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啦。”燕琨玉只当做是错觉,走到酸与面前,却感觉到对方身上凉透了的冷气扑面而来。 第145章 他这才看到酸与发梢的雾气,不像是早起,倒像是站了一夜。 第98章 成锁 “你在这儿站了多久?”燕琨玉惊讶问。 “刚、起。” “怎么眼睛怎么红,昨夜又去山上与那苍鹰玩上熬鹰了?” 酸与闻言垂眸,再抬头,问:“为何燕、又与魔头、睡在一起。” 燕琨玉脸上一热,他没想到酸与这般直白。 昨夜他醉了酒,现在回忆起来也记得不算真切。 他以为自己声音小了的,却没想到还是被酸与听到了。 事到如今,燕琨玉也不再隐瞒。 “我中了他下的结契蛊,不死不破,没有伤亡的办法只有这一个……我无法对他痛下杀手,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酸与瞳孔一缩,薄唇轻启,念念有词:“结契蛊……” 而后,燕琨玉细致地向酸与解释了结契蛊是什么。 酸与靠近燕琨玉一步,抬手替他拨开乱了的发丝:“魔尊对燕、如此舍得自己,燕会不会、与他、重归于好。” “不会。”燕琨玉毫不犹豫道。 “听说、北岳山上有、散仙,或许有其他、办法。”酸与道。 可惜那本九方一族的秘册中并未提及其他解决的办法。 就连酸与所说的散仙和偏方他也一一问过,找过,最后都无疾而终。 燕琨玉暗暗地扶住自己的腰,且不说昨夜到底是谁上谁下。 这样做上一百日,双修虽有好处,可九方渡现在没有一点修为,就算有了修为,他疼得还是身体。 “我去找。” 燕琨玉还在想今夜该怎么办时,酸与突然转身,转瞬化作一只蛇鸟,向着山上的方向而去。 “酸……!”顾不得太多,燕琨玉先是给小屋设下凡人看不到的屏障,而后御剑飞行朝酸与离开的方向而去。 可酸与的速度,燕琨玉无法跟上。 在北岳山的密林中跟丢后,燕琨玉找了好几圈都不见鸟影。 知道酸与有意躲他,他无奈自己先回去了。 小石榴在院子里舔毛,燕琨玉走过去顺手摸了摸,那狐狸便缠上来。 燕琨玉蹲久了,某个隐秘处坠着疼,只好起身。 昨夜醉酒,头到现在还疼,燕琨玉一推开门,先是嗅到了菜香,却没看到人。 绕过屏风才看到紧闭双眼平躺在床榻上的九方渡。 他走近,半敞的窗照进来金色的霞光,落在床榻上。 燕琨玉清晰看到九方渡脸上脖子上自己昨夜留下的抓痕,他收紧了袖子下的手,不知昨夜他的药是否见效…… 九方渡实在睡得太安静,燕琨玉想到今早看到的他一身伤痕撕裂开的模样,心中微动,抬手想要试探下对方的鼻息。 他倾身刚靠近,床上的人忽地睁开眼,不过仍是灰色的,手一把桎梏住他的手腕,粗暴拉近。 燕琨玉感觉到手腕传来的钝痛,强压下想要用灵力将九方渡打飞的冲动,任由九方渡动作。 眼前光影变化,脊背重重撞在坚硬的木头床沿上,他痛得蹙眉,来不及缓解疼痛,脖子就被掐住了。 “放、咳咳……放手,是我!”燕琨玉如今可以与九方渡制衡,此刻是因为被抢占了先机,只能抬手抵抗。 听到声音,九方渡一怔,瞬间放开了手,连续后退,坐在床的角落。 “你回来了?” “嗯,刚才出去有些事,现在回来了。” “我不知为何会在你的房中醒来,昨夜喝酒之后我便记不起来了,我可有什么得罪之处。” 燕琨玉看他模样不像是撒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今夜也该喂他吃药了。 “你喝多了,霸占了我的床榻。”燕琨玉撒谎道。 九方渡一脸歉疚,“白日等你回来时,我为你做了些菜道歉,只是眼睛看不到,可能卖相一般。” 看着桌上的饭菜,燕琨玉正想拒绝自己不想吃。 可想到今夜还要双修,心里冒出小心思。 “那你与我一起吃一些,如何?” 一个时辰后…… 床榻上两人又缠在了一起,燕琨玉趴在床上忍受着前奏的缠绵。 他的心是死的,但身体还是活的,有些反应还是无法控制住。 尤其是九方渡俯首一遍遍吻他的蝴蝶骨上撞出来的伤痕时,他心中细痒,口中喘息难以抑制。 思路一跳脱,燕琨玉问:“你记得吗,昨日我们到底是谁上谁下?唔嗯~” 九方渡身体一僵,他现在吃了燕琨玉药应该如同傀儡,实话实说。 “我记不清了。” 燕琨玉转身,以为九方渡吃了他的药就不会知道一切,更肆无忌惮。 他的手无意识勾住九方渡的两根手指:“今日还是你在上面吧,昨夜不知为何,我弄得自己比之前更痛。” 或许燕琨玉没意识自己的语气有多软,九方渡听着结喉滚动,低低应了一声,也有几分借着‘药效’欺负人的意思。 九方渡一把提起燕琨玉的腰肢,白藕搅乱了一潭春池。 九方渡修为散尽,但并非体内一点魔气都没有,燕琨玉咬着被角缩在角落,还要屏气凝神,调动真气将九方渡仅有的那点魔气与自己的真气交汇。 有了昨日的经验,燕琨玉轻而易举将两个子母蛊也汇聚在一起。 第146章 子母蛊之间的牵绊几乎让燕琨玉险些动情走火入了心魔,还是九方渡低头叫醒他。 “这个时候还敢胡思乱想,是我太温柔了。” 而后燕琨玉一声惨兮兮的叫声,体内的真气又稳定下来。 一切结束时,月挂梢头。 九方渡靠在床头,燕琨玉靠在他怀中,他将燕琨玉环住,他们两人两双手分别叠在一起,手中是一个鲁班锁,有些复杂。 九方渡正耐心教燕琨玉如何将拆开后的鲁班锁恢复原样。 “手指放在这根上,推它。”九方渡的下巴搁在燕琨玉的肩膀上,宛如在一起的夫妻。 燕琨玉骨头被酥软了,脑子里空白一片,听话地推开那木棍,果然解开了鲁班锁。 “我试试再锁上。”燕琨玉对这些凡人的玩具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玉儿也像你一样,喜欢这些孩童玩意儿。”九方渡眼睛又恢复了,在他背后偷偷看他。 “你不如和我说说这个人为什么这样让你念念不忘。”燕琨玉嘴角的笑意消失,突然问。 九方渡没想到燕琨玉会主动提起从前的他们,心中激动,面上却看不出一点情绪,将过去他与燕琨玉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他那时一定是特别爱你,以为只有你对他真心实意,才会那么信任你,连折寿的永芳经也肯为你修炼,却没想到你只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最后身死,心死。” 燕琨玉面色冷漠,如今能平静说出这番话,已然没了恨。 “你说的对,无论我如今作何解释,伤害已经造成……可我放不下,你说我到底该如何做他能回头看我一眼,不用那么冰冷的视线看我一眼……” 燕琨玉玩弄着手中的鲁班锁,半晌没有说话,刚才被九方渡拆开简单,此刻重新复原却难上加难。 将最后一块木头塞入,鲁班锁终于合成一体。 “成锁了。”燕琨玉将鲁班锁塞回九方渡手中,睫毛轻颤,“人心并非鲁班锁,锁上了,就难再打开了。” 屋子里很安静,九方渡放在燕琨玉双手两旁的手逐渐收紧,拉下他肩头的外衫,露出刚才磕伤的位置,他俯首轻吻,又用力留下痕迹。 “锁着也好,我进不来,别人也伤不了他。” 燕琨玉感觉自己背上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落,他呼吸都无意识变沉了。 他看着手中的鲁班锁,稍一用力,竟散落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看懂没,吃了药的九方渡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就是会说真话,任由摆布,醒来后会全部忘记。但是这个药对九方渡没用,他都是装的。 第99章 属相(修) 距离酸与消失已经过去七日,他与九方渡的双修也顺利进行。 燕琨玉白日出门寻找酸与,有时候九方渡会跟在他身后。 他独来独往惯了,被这样跟着一开始还不习惯。却没想到只是短短七日什么都变了,进山之前甚至会下意识等九方渡。 两人行至一处乱石对齐而成的陡峭的山崖,这么多天过去,只剩这一个地方还没找。 “你在这里等我,我从这儿爬上去看看,上面有苍鹰的窝,兴许小与会在那儿。” 在北岳山附近找了这么多天,燕琨玉就差掘地三尺了,累得脚又疼又酸。 带九方渡来的坏处就是,要是对方不在,他就能肆意地用真气御剑而行了。 也不至于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而爬这种地方。 “我来。”九方渡眼睛仍看不见,他上前一步摸索着要将人拽到一边。 “你身上的伤刚好了一些,若是摔下来,我又要给你上几日的伤药。” 每次九方渡受了伤,都会用自己看不见的理由寻求燕琨玉帮忙,稍微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然后九方渡的药效就发作了。 燕琨玉连续喝了三天酒,不仅他的身体受不了,小院中的酒也不够了。便将药下在了九方渡跌打膏中,等慢慢挥发。 这样算下来,他几乎整夜都和九方渡在一起,双修结束后他一根手指头也不愿意动,疼得流泪时,想要偷偷拿着药膏找个僻静地方随便涂涂。 没想到九方渡比他更细致,直接将他揽入怀中,湿绢帛擦拭后两指掰开……他又要遭受一次折磨,动作倒是温柔,只是让人怪别扭。 岩石下的九方渡先是惊愕燕琨玉竟然会关心他,而后蹙眉,并不认同,正欲再争辩时,燕琨玉已经挽起袖子,作势就往上爬。 “你小心些!”九方渡担忧道。 酸与的踪迹是半点没有找到,爬到一半的时候,却刚好看到探头出来的吸人脑髓的妖魔。 “嗬!”对面发出一声厉呵,纵身一跃,竟然朝燕琨玉的面上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燕琨玉神色一凛,反手去摸腰间的画影剑,一片空荡。 他忘了,为了维系自己在九方渡面前凡人的身份,他连画影剑都没随身带着。 这还是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让剑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糟了。”燕琨玉口中嘀咕一声,摸出腰间备用的短匕,用力一挥,吓退了那只扑过来的妖兽。 与此同时,侧方也扑来一只妖兽! 燕琨玉心中一横,如果自己还继续隐藏身份不动真气,恐怕只能死在这里了。 “画影……” 第147章 “哧!” 话音未落,燕琨玉面前闪过一道紫色的光,魔气汇聚而成。 他瞳孔一震,来不及多想,只觉得面颊忽地吹来一阵风,而后腰肢就被瞬间桎梏在那人怀中。 苦杏仁的香气充盈在一呼一吸之间,那颗悬起的心,在燕琨玉没有意识之中渐渐落回原地。 “小心!”燕琨玉余光看到九方渡身后的身影,正欲自己动手,却被后者抱得太紧。 “你从不听话。”九方渡气恼带着宠溺,将人护在怀里,赤霄剑一挥,利落杀死那妖魔,连半滴血都没溅在燕琨玉身上。 九方渡另一只手持赤霄剑,那双眼已经快要恢复,不能见光,此刻蒙着黑色绢布,更衬得整个人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抱紧些,有我护你周全,别怕。” 九方渡低沉的声音透过耳边的风声钻入耳膜,燕琨玉身体深处那种怪异的不适感又出现了。 九方渡并非说大话,斩杀了数十个妖魔才落回地面。 赤霄剑散发着魔气,燕琨玉却没有看到三百年前曾看到的缠绕着的雷纹。 胸口刺痛,那根仙骨的位置又在提醒燕琨玉,他的胸口中有一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有没有受伤,让我摸摸看看。”见周围已经没有妖魔,九方渡收回赤霄剑,转身与燕琨玉面对面而立。 他这般急切的样子,让燕琨玉这几次放松下来的心瞬间提起。 他后退一步,直直盯着九方渡,睫毛轻颤:“你还要骗我多久?” 九方渡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头一点点垂下去,竟看出几分落寞。 “是我瞒了你,你一介凡人,我怕告诉你我是魔修吓坏你。若你怕,晚上将我绑在床榻上,我不会伤你。” 闻言,燕琨玉一怔。 看来是他想多了,九方渡或许真的不知道自己就是燕琨玉。 “我在这北岳山下住,什么没看过,魔修一事我不与你计较,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不准再瞒我了。”燕琨玉声音天生软绵,此刻这般严肃的话说出来,却更像是在撒娇。 “好,不瞒你。”九方渡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心中松下一口气,想着将人应付过去了,又追问,“那你有没有受伤?那岩石上面改日我替你去看,不过这一路我并为察觉到你找那人的气息,想必不会有事。” 燕琨玉摇了摇头,拉住了九方渡的袖口,抬头看去,只能看到茂密的树丛。 “不用了,既然这么多天都找不到他,或许是他不想见我。这里出现了这种怪东西,或许村镇中也不安全了,那个人……应该快到北岳山下了。” 怀夕应该就到这附近了。 “若是镇上有妖魔,我可以帮忙。” 想了想,九方渡又道:“明日就是端午节,今日要不要去镇上买些东西回来准备?” “端午节?”燕琨玉还真一次都没有过端午。 回去路上听九方渡说起端午要准备的东西,生出几分好奇。 两人到了北岳山下的集市上时已经快要天黑了,因为在野外遇到了吸人脑髓的妖魔。燕琨玉格外小心。 在长留山待了三百年的燕琨玉自然不知道这些节日,看着路边摆着的艾蒿草和芦苇叶只觉得稀奇。 镇子上似乎还没有妖魔来过的痕迹,燕琨玉渐渐放松了警惕。 走到集市尽头,燕琨玉看到一家摊位上摆着各种拧成股的五色线,颜色鲜艳。 那做好的手绳上有的还挂着小铃铛,和各种小桃木吊坠装饰的手绳。 燕琨玉驻足,拿起一根,看着上面雕刻的小猴子,嘴角带了几分笑意。 “公子,你要是属猴子,这个五彩绳最合适不过了!” “你属相是什么?”九方渡不知何时贴上来,开口道。 “属相?”燕琨玉有些茫然。 “你告诉我你哪一年生日,我帮你算算你是不是小猴子。” 燕琨玉嘴角的额笑意消失,他哪里知道自己哪一年生日。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一年生日,我生下来就是被人唾弃的魔种,我的生日对他们来说就是忌日。”九方渡语气渐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燕琨玉睫毛轻颤,他垂着眉,看不清表情。 “那这样如何,算我比你大一岁……” “为何是你比我大一岁?”燕琨玉不服。 “那该如何?”九方渡轻笑,指尖似有若无抚过燕琨玉的手掌,“我早你几百年出生,大一岁你都不愿意?” 最后九方渡买下两根小猴子属相的五彩绳,挂在门上的艾蒿也一同买了。 回去时,燕琨玉手中的额五彩绳也被收走。 “为何我的也要放你那?” “五彩丝要由最亲密的人系上,两人同塌而眠,先醒来的人要帮另一个人系好。明日我想帮你系。” 燕琨玉闻言,侧目看向九方渡,那人面上并无玩笑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一遍发错了。 第100章 冷战 回到小院中,燕琨玉又偷偷喂下九方渡药。 他白天就累,本想着快些结束,没想到九方渡格外有兴致。 本来一次就足够的双修,硬生生被九方渡拖了两个时辰。 期间,燕琨玉几次说停下,九方渡都不听,一边掐他的肉一边让他翘高。 第148章 他回头质问为什么吃了药还不听话时,九方渡才老实了不少。 燕琨玉倒是没觉得是九方渡压根就没中毒,而是以为每次都给九方渡吃一丸药的剂量,或许是应该加大剂量了。 被做到昏迷的前一刻,燕琨玉还试图伸手推开九方渡,后者压住他的手臂,动作更粗鲁了。…… 窗外有鸟鸣声,阳光晒透山楂树的花香味,混合着一种艾草的辛辣味道,从窗户的缝隙里游荡进来。 燕琨玉感觉手腕上有什么东西痒痒的,他惺忪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九方渡那张脸。 九方渡一身里衣坐在床上,双眼灰蒙蒙地看着某处,手却搭在自己手腕上。 入目是两人手腕上,那昨日在摊子上买的一模一样的五彩绳。 打结的时候,九方渡的指尖一次次碰到他的命门,燕琨玉震惊自己竟然又一次对九方渡放松警惕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燕琨玉连忙抽回手。 “你醒了?”九方渡薄唇轻启,“我刚给你系好五彩丝,奈何看不见,不知道系得松紧如何?” “还不错,多谢你。”燕琨玉感觉自己的左腿有些麻。 正想着翻身坐起,可身体在被褥上的触感让他滞在原地,傻了眼一般。 他脑子瞬间炸了,他昨夜昏睡过去前,忘记给九方渡下命令让他帮自己擦擦身子,现在身上黏腻的,都是两人的…… 若非什么大事难以让无情道再破境的燕琨玉心中波动,此刻却还是感觉到难堪。 他只觉得耳尖微烫,咬了咬唇,声音还沙哑着:“你先出去,等我去镇上。” “……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九方渡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 燕琨玉睫毛颤了两下,强忍着身上黏腻的不适感,语气急切:“你出去等我就是了,不用你管我。” 九方渡连外衫都没拿,便离开了卧房。燕琨玉没看到的是,九方渡嘴角那抹促狭笑意。 随着门关上,燕琨玉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面上,刚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昨夜不仅是没有净身那么简单。 “九方渡,你混蛋!”燕琨玉咬着唇,眼中似恨似悔,还掺杂了一些复杂看不懂的情绪。 前行一步,燕琨玉双膝一软,好在前面就是浴桶,他顺势坐进去。 进去后的燕琨玉,没注意到卧房的窗有一扇敞开刚好正对他光滑的,却开满红梅的背。 九方渡站在院中,那双刚才还灰蒙蒙的双眸此刻瞬间清明了几分。 他看向屋子中,那人趴在浴桶边缘,右手背过身子,拨弄水面涟漪。 片刻后,水面上浮出点点白浪。 九方渡结喉滚动,下意识转开视线,却在屋子里传来压抑的哼声时,又不忍心疼蹙眉偷偷看了一眼。 昨夜怪他,没忍住。 也怪燕琨玉抱住自己哭的时候,太娇,总让人想要欺负得再狠一点。 门楣上挂着昨日在集市上买的那束艾蒿,风吹来,悠悠飘荡苦涩的香。-- 两人整理好出发已经接近中午,燕琨玉自打出门对九方渡就没说一句话,九方渡几次搭话,对方都爱答不理。 离镇上越来越近,两人走过田野间的那条路,平日里都在耕种的百姓,今日一个也没看到。 “北岳镇上出事了!我们快些!”燕琨玉握紧手中铁铸的长剑,昨日他骗了九方渡,说自己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士,略会一些拳脚功夫。 “牵好我,我可立刻带你赶过去。”九方渡一边设阵,一边朝燕琨玉伸出手。 燕琨玉从不怕自己在九方渡面前露馅,他认为他已经将自己的真面目隐藏得足够深。 可即使这样,燕琨玉此刻却也只是淡淡瞥了九方渡伸过来的手掌一眼,对其置之不理。 “救、救命啊!妖怪来杀人了!” 这时,从小路另一头,几个衣衫简陋的百姓抱着孩子迎面跑来。 燕琨玉顾不得和九方渡置气,两人的恩怨先放在一边,他持剑上前,将为首的那花白胡子老头扶住。 “爷爷,镇子上发生什么了?您说的妖怪……” “对,就是妖怪,人的脑袋,怪物的身子,街上的人全都没啦……”花白胡子说话时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也受了不少伤。 “我的婆娘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她走路不便,走不出多远,偏偏今日去了集市,怎么办呦。” 说到此处,老爷子的眼眶红了。 修了无情道后,不仅学不会爱人,燕琨玉的同情能力都变差了,但是责任感却支撑他做出正确的选择:“别担心,您带着逃出来的人先去安全点的地方,我去镇上看看。” 花白胡子的老人感激点头,连连道谢。 燕琨玉转头看向九方渡:“你先看着他们,若有妖魔追来,你就像昨天那样对付他们,我去前面看看就回来。” 九方渡嗅到越来越近的浓郁的血腥味,来自于别人身上带着难闻的味道,不像是燕琨玉的,连血的味道都是香甜的。 他不敢不听,只好蹙眉点了点头。 燕琨玉的脚步声远去,九方渡眼睛其实恢复了一些。 虽然不能时刻看见,不过现在这样这也得亏了昨夜和燕琨玉那场持久缠绵。 站在原地,九方渡面对燕琨玉时那副乖巧模样褪去,嘴角一点都看不见笑意。 第149章 “孩子,我的孩子!醒醒,别睡,娘今儿要给你买糖葫芦的,忘啦?……” 一声比一声凄厉,九方渡垂眸,冷冷望过去,看到那脑袋上已经裂开一道缝隙的母亲,正抱着十岁左右的女孩哭得绝望。 那女孩双腿都没了,出气多,进气少。 她们俩谁都活不了。 如此这样,不如早些解脱于痛苦之中。 九方渡抽出赤霄剑,居高临下,俯视对方,赤霄剑直指对方咽喉。 “我可一剑封喉,保证她再感受不到一点痛苦。” 另一面的燕琨玉将藏在树林中的人一起带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九方渡肃肃而立,如松下风。 那张脸上双眼虽蒙着,燕琨玉却察觉出不一样的凉薄情绪来。 “住手!”赤霄剑挥下来,燕琨玉轻点脚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第101章 可以牵手的 “住手!” “铛!” 铁剑撞击在九方渡的赤霄剑上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那铁剑应声而落。 九方渡没料到燕琨玉会突然出现,赤霄剑险些没收住。 他双目时好时坏,此刻又不能瞬间判断出燕琨玉的位置,只好连忙后退。 “你在对她们做什么?!”燕琨玉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那双圆润的杏眼此刻冒着火光似的。 “……你别气,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九方渡有口难辩,方才他是经过那母亲的同意才准备动手。 任谁看了刚才那对母女的状态都知道,这对母女能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内心对彼此有牵挂,都舍不得对方。 但,死是早晚的事。早些死去,也少些痛苦。 “难道你要跟我说,是她们求着你杀了她们吗?我本以为你和从前……” 燕琨玉一顿,改口道,“我本以为你沦落成奴隶,会理解别人的悲苦,可你这种人天生就是坏种,不值得半点同情!” 燕琨玉冷冷看着九方渡,心中前阵子还波动的情丝此刻镇定下来,毫无波澜。 他将自己的心里话以一种决绝的方式说出口。 可这些痛快出口的话并无法让他心中畅快,而是堵上了一块浸满雨水沉甸甸的海绵,往下坠。 九方渡怔在原地,那双眼被蒙住,脸上更看不出情绪,只有唇紧紧抿着,赤霄剑握在手中,剑尖拖在地面上。 他身材颀长,此刻被训到垂首,活生生委屈了一大截。 “就算我不动手,她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在燕琨玉转身扶那对母女的时候,九方渡没忍住辩解道。 “即便如此,那她们的命也不是你来说了算的,你若真这样想不如早些离开北岳。” 燕琨玉心中说不要再这样伤人,一面又忍不住将这些威胁的话说出口。 九方渡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却因为鲜少哄人,略显笨拙。 他丢掉赤霄剑,那宽厚的手掌试探来牵燕琨玉的手,但被躲开了。 “我错了,我并非那般想的,你再教我一遍,我就知道什么是对的了。” 九方渡声音低哑,带着几分祈求,曾经那般高傲的头颅终于在燕琨玉面前低下了。 寻过来要牵手的那粗粝手掌,燕琨玉犹豫片刻后躲开了,只让那指尖蹭过他的手背。 “那你不许再擅作主张了,也不许动不动来牵我的手。”燕琨玉终究心软。 地上瘫坐的那母女,其中女儿已经昏了过去,唯独那母亲抱着孩子恸哭,让人心碎。 燕琨玉不能与之共情,却想到了自己的生母,一个模糊的形象。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半块玉佩,只要在,他就会更觉得心安些。 燕琨玉抬手欲施展灵力,却想到身后的九方渡。 “你走远些,我现在有点不想见你。” 九方渡顿了一下才拿起赤霄剑缓慢转身。 远去到一边的背影看着有些寂寥。 燕琨玉却无暇管他,抬手指尖化作灵力,先是封住两人的伤口,而后又将自己好不容易炼制的丹药给了这对母女。 解决完逃出来的几个百姓,燕琨玉折返回镇上,九方渡跟在身后他也不驱赶。 一天时间镇上已经沦陷,燕琨玉随便找了个理由和九方渡分开。 他看着被妖魔残卷的小镇,一边救人一边试图将隐藏在这群妖魔后面的怀夕找出来。 若真是只为了他身上的仙骨便杀了这么多人泄愤,燕琨玉宁可将仙骨直接给对方。 妖魔已经离开,小镇上只有受伤的百姓,燕琨玉御剑腾空,在半空俯瞰北岳镇,想起前几日还繁华了些街道,此刻尸横遍野。 灵力施展,夺目的淡蓝色光芒绽放出来,笼罩了整个北岳镇。 霎时间,镇中隐藏得妖魔魂飞魄散,回头看着天边自己设下的结界又破了洞,燕琨玉抬手一挥,又将结界加固了。 回到小院中天已经黑了,与燕琨玉和九方渡一同回来的还有十多个重伤的百姓,空的卧房只有三间,十多个百姓瞬间将两间房住满了。 “伤养好之前,你们先留在这里吧,这里很安全。”燕琨玉道。 “谢谢恩人……之前我就知道有恩人一直在保护我们镇上这群人,没想到就是恩人。” 人七嘴八舌,燕琨玉安抚人心,待一切都安顿好,他才回自己的卧房。 第150章 余光里看到九方渡跟在他身后,他进门的时候,门没有关紧,留了一道缝隙。 九方渡止步于门外,没有跟进来。 结契蛊本已经进行了好些日子,却因为这一晚什么都没做,一切前功尽弃。 这一夜,燕琨玉睡得并不安稳。 九方渡守在门外,一夜没睡,听到卧房中燕琨玉梦中嘤咛,几次想要推门而入,想起昨日燕琨玉说不想见自己,又止住脚步。…… 门外吵闹声越来越大,第二日,燕琨玉推开卧房门,昨夜消失的九方渡此刻正被几个百姓围在中间煮药。 土陶做的药炉吸热更强,九方渡又看不见,那双手遍布握剑的茧子,因为看不到,只能笨拙摸索,试探药温时,烫出了一串的水泡。 “你熬得什么药?”燕琨玉嗅了嗅,发现味道不对。 “你昨日放在架子上的那包汤药。”九方渡没有系黑布,那双眼不知为何灰中带着几分猩红。 燕琨玉抬头看了一眼烈阳,怕是被太阳晒到了,影响了恢复。 他蹲下,凑近闻了闻:“你拿错了,这是给小石榴治疗脱毛问题的药。” 空气静了片刻,九方渡那双眼中露出几分挫败,抬手想要去握药炉的把手,燕琨玉衣摆将其刮到,竟朝九方渡方向倒过去。 燕琨玉下意识要去接时,那药炉倒下来。 九方渡这一瞬间却手疾眼快,一把握住了燕琨玉的手腕,任由那滚烫的药炉砸在他的掌心,红了一片。 “唔。”短暂的一声闷哼,察觉到没有危险后,九方渡连忙松开了握住燕琨玉的手。 “你还能再笨些吗,还不如我一个失明的人。”九方渡语气无奈又纵容。 燕琨玉见他这个脾性,可自己确实理亏,转眼又看到了九方渡手上水泡。 “你不是魔修吗,还会烫伤自己呢。” “……不知为何昨日我又感受不到半点修为了。” 闻言,燕琨玉伸手想要抓住九方渡手腕,那人却下意识躲开了。 恍惚,他想起昨日自己对九方渡说过的话——‘不许动不动牵我的手’。 “现在是可以牵一下手的。”燕琨玉话出口,自己也傻了眼。 第102章 再近一步 “现在是可以牵一下手的。” 空气静了片刻,九方渡小心翼翼试探,在半空虚无地抓了几下,却没有抓到。 指节分明的手掌落回到身侧前,燕琨玉先近了一步,伸手用食指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九方渡的手背。 几乎是瞬间,九方渡的手就缠了上来,如此紧地与他掌心扣在一起,那力道好像生怕自己逃脱一样。 “唔……你捏疼我了。”燕琨玉蹙眉。 “你手怎么这么冷。”九方渡放轻力度,温声问。 两人杵在院子里,莫名其妙牵手站在一起,低头看,那一双紧握的手,想想上一次不知是何时相握的。 胸口莫名痛了一下,有什么要冲破土壤。 燕琨玉意识到了。 “你认识我不过短短十几天,便可与我这般……依我看,你对那位故人也并非多在意。”燕琨玉垂眸,声音很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方渡闻言,嘴角不明显地带上了几分笑意,转向声源的方向:“我与你……哪般?” 他的声音缱绻,明明两人已经足够近了,可九方渡的声音更像是要顺着燕琨玉的耳朵钻入心尖中,桎梏缠绕。 九方渡的话让燕琨玉瞬间清醒,与此同时,卧房的门被推开,几个睡醒的百姓从屋里走出来。 “恩人,不好了,有人快不行了!!” “我来了!” 燕琨玉神色一凛,刚才动摇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 他撒开了九方渡的手,跑向卧房,“你记得再煎几服药给大家,这次可别拿错啦。” 这一瞬,九方渡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失明的双眼能快些好起来,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只听声音去想象玉儿的表情。 只是,不知道还没有机会。…… 三日过去,镇上渐渐恢复平常生活,夜里几乎没什么人出门。 燕琨玉还坚持夜夜蹲守,一次也没再碰到妖魔,不是是好是坏。 领回小院的那些受伤的百姓都痊愈了不少,唯独……那对母女。 燕琨玉看着躺倒在院子里的那对母女,半晌沉默,九方渡眼上系着黑布,从后面走上来。 “这里交给我,你回卧房。”九方渡道。 “你是对的,与其看她们这么痛苦的死去,倒不如当初就……” 地上躺着那对母女死状凄惨,其中那母亲的后脑裂开的部分冒着红白相间的浓稠液体,双目直直看着怀中的女儿。 “是我擅作主张,你说的没错,她们有她们的命。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人活到最后这么难堪,还要苟且活着。” “现在我明白,因为有牵挂,有死也舍不得放下的人。” 九方渡说着,燕琨玉回头看他,却看不到那双狭长的凤眼。 “确实……因为曾经我也有一个这样的人,日夜牵挂,受委屈也舍不得放下的人。”燕琨玉面色微冷,什么情绪都看不到。 身后的九方渡,袖口下的手渐渐握紧,他张了张嘴,没敢继续问下去。 “别再看了。”九方渡走过去,从背后捂住了燕琨玉的双眼,“一会解决完这里,我会好好听你说从前的事,你去休息。” 第151章 “好吧,那交给你了。”燕琨玉确实有些累了。 送燕琨玉回到卧房,九方渡独自处理这两句尸体,顺便将那两间住过百姓的卧房通风。 忙完一切,九方渡也去了卧房。 “那个……我给你泡了些果茶,要不要尝尝再睡。”燕琨玉声音有些没底气。 九方渡太了解他,知道他在里面下了药,眉梢轻挑,故意道:“晚上喝茶,不易睡眠。” 闻言,燕琨玉那对黛色的眉拧成一团。 “是我亲手晒的,这份是最甜的,明早喝就可惜了。”燕琨玉像是真有些惋惜。 他正要将其倒掉时,九方渡的手突然就捉了过来。 “……其实今夜也不急着入睡。” 燕琨玉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茶杯里的茶就被九方渡一饮而尽。 里面除了果茶的甜味,还有一丝苦涩,是之前每晚都喝的那药的味道。 见九方渡喝下果茶,燕琨玉眼眸亮起,抬手将遮住九方渡双眼黑布扯掉,看到那双灰蒙蒙的眼。 “你刚才说的今夜不急着入睡,是想要干什么吗?”燕琨玉在试探药效。 九方渡周身的压迫感渗透出来:“自然是干…你。” “!!?”燕琨玉一惊,吓得手一松,手中杯子应声而落,眨眼时间,他的脸色瞬间涨红,眉头蹙起,像是生气了。 “你胡说什么啊?” 九方渡欺身上来,右臂一把揽住燕琨玉的腰肢,他的脚尖几乎腾空。 那磅礴的魔气翻涌,将燕琨玉霸道地包裹其中,宣誓主权一样的吻席卷而来。 看来药效发作了。 被吻到窒息的前一刻,燕琨玉如此想到。 床帷一层层落下,地上是两人的衣衫,凌乱又急切地丢下。 “前三日我们没有双修,对解除结契蛊有什么影响吗?”下意识抱住九方渡脖子时,燕琨玉问道。 “今夜一次补上就好。” 起初燕琨玉还不懂,九方渡口中的补上是什么意思,直到三更天,他困得睁不开眼,却还伏在被褥上。 “不要,四次已经够了,九方渡!你听我说话呀……”燕琨玉的眼泪肆意流着,手紧紧抓着被子一角,好似就是他的浮木。 九方渡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刚才他发现自己眼睛恢复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他看得到燕琨玉瘦削的身体,一哭就泛红的肌肤,还有那张泪涔涔的脸,睫毛都是湿的。 反抗也反抗不过,那双手无力伸过来,被他一根根亲过。 这时燕琨玉又被吓得缩回手,骂他:“变态……” “九方渡,听我说话!”燕琨玉实在不行,抬手捧着九方渡的脸,让他专心听自己说了什么,“你停下,这是命令。” 燕琨玉那双眼澄澈一如当年,委屈望着他,而不是冰冷绝情的那双眼。 被这样的一眼看过来,九方渡心口怦然,好似回到了三百年前的某个夜晚。 “嗯。”九方渡不忍欺负他,又忍不住再多爱他一点,“不欺负你了。” 他们之间也只有夜里能肆无忌惮了。 俯身时,九方渡指尖撩起燕琨玉的发丝,在嘴边轻吻。 第103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在北岳山下又住了几日,燕琨玉白日以找草药为幌子,上山找酸与,却都没有收获。 那只长得像师尊的小狐狸倒是一直都在,平日里每次九方渡过来与他亲近,那小狐狸就挡在两人之间。 还把九方渡的手咬出两个血窟窿来,燕琨玉时间都用在处理小石榴和九方渡的关系。 这日,远处林中突然传来长鸣声。 趁着九方渡自己处理伤口,燕琨玉没跟他打声招呼,独自进了北岳山中。 方才那叫声,与酸与有几分相似。 “酸与!” 空气中潮湿的气味越来越重,燕琨玉发现自己进到了苍鹰妖的领地。 来时路上还能听到其他的鸟鸣,唯独这里安静得出奇。 “酸与,你在这里吗?”拨开树枝,燕琨玉还没看清楚面前的环境,先是看到一个黑影朝他飞来。 隐约感觉到是什么动物,燕琨玉手握在画影剑上,并没有抽出来,而是后退一步,却不料脚下打滑。 就在这时,燕琨玉向后一栽,身子落入一个坚硬温热的胸膛里。 银白色的发飘然眼前,燕琨玉心头一颤,猛地回头抓住身后那人的手臂,以防他在逃走。 “酸与,你这么多天到底去哪了?与我回去!” “你受伤了。”酸与那眼神全然变了,变得更有侵略性,银白色的睫毛翕张,那对瞳孔只叫人觉得胆寒。 燕琨玉防备地后退一步,眨眼后再看酸与又恢复了平常与他相处的样子,那双眼水光潋滟看过来:“舔舔、就好了。” 见那粉色舌头伸出来,几乎要碰到他的掌心,燕琨玉连忙抽回了手,也放下戒备,全当自己看错了。 “酸与,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燕琨玉叹了一口气,看着酸与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有些无奈。 “听到了。”酸与正色,“燕、最近镇子、不太平。” 燕琨玉眉心微动,等他继续说下去。 “魔尊出现、坏仙君出现。” 空气凝固,燕琨玉半晌沉默。 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难道九方渡连失明,失去修为也是骗他吗,还是为了怀夕靠近自己。 第152章 胸口憋着的那口浊气,吐不出来。 “你如何知道的?” “我昨日、遇见那个人。” 燕琨玉以为酸与看到了九方渡和怀夕私下见面,原来只是猜测。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放心,我不会再被骗。”燕琨玉说着,攥住酸与的手腕,“你先跟我回去,一只鸟在这荒山野岭做什么?” 酸与早不是从前,力气比燕琨玉大得多了。 燕琨玉根本没有拽动他,反而自己的腰身被那条粗蛇尾缠绕起来。 “我就要找到、解除结契蛊的办法了,到时,燕跟我走。” 酸与真挚地看着他,因为太想念燕琨玉,蛇尾试图偷偷钻入燕琨玉衣衫中,却被发现一把抓住了。 酸与的尾巴蔫了。 “这里这么危险,你跟我回去,我们要启程离开北岳了。”燕琨玉对待酸与,语气向来温和。 即使酸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他也只是像一个饲养过他的主人一样,什么心思都没有,只有温柔的教导。 酸与眸色黯淡:“我、不走,要走、你走。” “你……酸与,你去哪!” 燕琨玉连话都没说完,眼前那银发少年瞬间变成一只腾空飞鸟,甩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林中。 留着地上的燕琨玉瞠目结舌。 “这难道是叛逆吗?”燕琨玉无奈。 但看到酸与并没有受伤却也放下心来了。 燕琨玉的身影越来越远,酸与一身青衫坐在树梢上看着那背影。 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苍蝇,试图亲昵地蹭他的脖颈,却被酸与瞪了一眼。 “走、开。” “刚才是我帮你将他一路引过来的,你怎么还对我凶巴巴的。”苍鹰是个妖,只是还未化形。 酸与沉默,握住自己尾巴看了又看,上面还有刚才缠过燕琨玉腰的触感。 好想再对主人做点什么……-- 燕琨玉回到小院之中,已经下午。 他一路上思考了酸与的话,确实,九方渡的出现很突兀,可若是真的又是为了怀夕,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燕琨玉也有些存疑。 院子里,除了趴在屋顶晒太阳的小石榴,空无一人。 九方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方才酸与的话蓦地就在脑中浮现,燕琨玉挨个房间走过,都不见九方渡的影子。 就连白日里上药的药膏还敞开放在桌上,显然走得匆忙。 燕琨玉眼底一暗,正欲持剑追去北岳镇,刚一转身便看到从院子外面快步走来的九方渡。 眼前蒙着黑布,步子倒是轻盈了不少。 “你白天去哪儿了,为何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九方渡已经不穿黑袍,今日穿了一件褐色右袵长衫,那骨子里透着掌控欲还是能看得出来。 “只是随便走走。你生气了?”燕琨玉目光打量在九方渡身上。 九方渡自然生气,尤其是靠近过来嗅到燕琨玉身上那股被禽兽标记过留下的味道。 他的胸口烧起一把嫉妒的火,恨不得直接将燕琨玉现在扒光按在门上,狠狠蹂躏逼问一番。 用巴掌在他身上彻底留下痕迹,听他哭着喊他名字才好。 可他现在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再吓到燕琨玉,对方是要逃跑的。 “……没有,只是担心你安危,你可是答应了我找人的。”九方渡松开袖口下紧握的手,故作轻松道。 “若是找不到,你也不能硬逼着我呀。” 燕琨玉随便敷衍过去,心里庆幸九方渡没有再追问下去,却没想到夜里服下药的九方渡更疯狂了。 九方渡的占有欲连加大剂量的药都无法压制,燕琨玉专注于让子母蛊融合,却因为九方渡的问话,一次次分心。 “这里受伤了怎么不说?”九方渡俯首,指腹轻轻蹭过燕琨玉的掌心。 上面的擦伤并不算严重,燕琨玉甚至没有理会。 “嗯……你不要问了……” “这里有人碰过了?” 九方渡偏偏不肯放过,握住那手腕,凑到嘴边,舌尖舔舐,彻底遮盖住上面的气味。 “痒,别……”燕琨玉混混沌沌,向前爬去。 却被后面的人扶着胯骨拽了回来,燕琨玉双目睁圆,头皮都在发麻。 “这就到底了?怕就求我。”九方渡压抑着施虐的心,努力将自己最温柔的一面释放出来。 这小院中春色潋滟,北岳镇的入口处来了一行人,身穿黑衣,头戴着兜帽,看不清脸。 为首的男人骑着一匹白马,颠簸中兜帽落下,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再放一批妖魔到北岳镇,仙君要的人髓不够用了,今夜就屠了这里,一个不留。”孙苍一脸杀意道。 身后断臂的男人微微俯首,转身消失在夜色。 “尊上,燕公子,我们马上就要相见了,期待吧。”孙苍抬头看着圆月,阴冷道。 第104章 九方渡恢复 结界被破的一瞬间,床榻上依偎在九方渡怀中熟睡的燕琨玉猛地睁开了眼。 他翻身坐起,拿起床尾的外衫,破门而出,隐入月色中。 飞驰到北岳镇中,妖魔已经开始横行。 燕琨玉看着街道上死去的打更人,鲜血淋漓一路,那妖正掐着男人的脖子,吸食人髓。 身后有数以百计的妖魔袭入北岳,燕琨玉抬眸,看到长街对面那白马上,孙苍笑盈盈地看着他。 第153章 “燕公子,故人相见,怎么是这幅表情啊。” 燕琨玉身体血液倒流,守了四个月,怎么让他们就这样得逞了。 “画影。” 风云骤变,听到燕琨玉的命令,画影剑凌空,剑尖朝下,周身微微震动,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燕公子,我劝你别做些无谓的反抗,怀夕仙君马上就来,你就算是金丹期,也比不上马上飞升的仙君吧。” 任由风吹起鬓角的碎发,燕琨玉面嫩,那对流眉下的眼眸中黑得分明。 对于孙苍的话,他置若罔闻。 “画影,落!” 随着一声低喝,画影剑真如一道影子,极速落下。却如有千斤,刺透北岳镇的地面时,四分五裂。 孙苍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燕琨玉踮脚踩在剑柄,身体凌空而起,手中又出现一把画影剑,变成千百个剑影如雨般落在北岳镇。 连绵不绝的惨叫声,那些妖魔瞬间死了大半。 孙苍眉间神色彻底变了,他没带枪刀剑戟,顺手从背后抽出马鞭来,就要迎敌。 奈何他低估了燕琨玉的实力,画影剑护主,几个回合下来,燕琨玉毫发未伤。 “这些妖魔都是怎么来的,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手脚,吸人髓既不能增长修为也不能延长寿元,你到底有何目的!”燕琨玉追问。 “你若将仙骨献出来,我便考虑将这些都告诉你,如何?”孙苍不屑一笑,开口道。 燕琨玉知道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神色一凛,已经有了杀意。 先用剑影做幌子,剑锋一转,直朝着孙苍心口的位置而去。 后者猝不及防,竟让那画影剑刺入了胸口。 “呃!” 孙苍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剑,抬头对上燕琨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三百年前那个为一只蚂蚁都会心软的废物炉鼎。 就在画影剑要再深入几分时,孙苍略感不妙。 “仙君!你再看下去我就死在这儿了!” 燕琨玉眉心一跳,余光里看到一抹白影。 他抽剑晚了几分,怀夕已经挡在他和孙苍两人之间。 只是一挥手,燕琨玉便感觉到那磅礴的灵气直冲上来,他连忙后退才堪堪躲过。 却没躲过孙苍的马鞭,那马鞭抽在他的腿根,燕琨玉口中溢出一声闷哼。 刚和九方渡双修完,这一鞭子竟让他有些腿软。 跪倒在地后,燕琨玉已落了下风,怀夕一身无暇的白衣站在他面前。 “修了无情道还能与魔种双修,好一个无情。” 讥讽的话不堪入耳,燕琨玉却无言以对。 怀夕以掌心聚集灵力,“我只是要那根仙骨,你今日若将仙骨给我,这些霍乱凡间的妖魔我自己带走。” “你……你在凡界放出这些妖魔,只是为了逼我将仙骨给你?”燕琨玉一怔,寒毛直竖。 若真是怀夕所说这般,那他背了多大的血债,那些无辜的人都是因为他才会死的吗? 指尖冰凉,燕琨玉没有看到怀夕嘴角的笑。 “是啊,若不是因为你的仙骨,这些人都不用死。”怀夕靠近过来,“所以,仙骨给我。” 燕琨玉有一瞬的犹豫,眼前却浮现出那日场面,裴叙宁可违背天道也要将仙骨替自己夺回。 “仙骨是师尊的,我不会给你。” “你说不给可没用!” 说着,方才在立在原地的怀夕,瞬间挥手用灵力朝燕琨玉攻过来。 颇有几分毁天灭地的气势,燕琨玉无法躲开,起身时用画影剑抵挡在身前。 在感知到疼痛之前,手腕被一只炙热的手握住。 苦杏仁的香气飘在空中,逐渐浓郁。 比怀夕的灵力更汹涌蛮横的一道力量充斥在空中,虽然强势,但对于燕琨玉来说并没有感觉到半点杀意。 一道紫红色的光闪过,不远处天边雷声闪烁。 紫雷劈下来,震得人头皮都发麻,燕琨玉甚至没站稳,后退了几步,却被紧紧抱住腰肢。 “一招都接不过,就乖乖躲在我身后。”九方渡侧目道。 “……”燕琨玉语塞。 “你们敢再靠近玉儿分毫,不想死就试试。”九方渡英飒立在燕琨玉身前,手中的赤霄剑闪烁着雷光。 那滔天的怒意,几乎要淹没整个北岳镇。 燕琨玉心口又是一颤,他恍然抬头,借着月色和闪烁的雷光看清九方渡的侧脸。 对方眼前的黑布不知何时已经摘了下去,哪里有半点灰蒙蒙,黑漆漆狠戾又冷峻地看向对面。 九方渡什么时候恢复过来的,知道他的身份的,他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第105章 待在我身边 燕琨玉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九方渡,那双瞳孔已经彻底魔化,散发着幽幽紫光,人在屋顶与怀夕等人对峙。 “渡儿,你与我约定,帮我找到所要之人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如今时限已过,我要的人你没送到我面前,我只好先来将我的仙骨收回来了,这是惩罚。”怀夕满不在乎地看着九方渡道。 “那仙骨是我师尊的,与你有何关系!你不过是个盗贼。” 燕琨玉听不得怀夕三番五次说自己体内的仙骨是他的,那分明是怀夕屠了天狐一族,偷来的。 第154章 “抢来便是我的,今夜我若是偏要取走这仙骨,没了裴叙,你们谁能拦得住我?” 一语既出,风云骤变。 灵力倾泻而出,卷起的狂风害得燕琨玉连连后退。 再睁开眼,面前的九方渡已经不在身前,腰间残留一点炙热的气息,随风散去。 定睛看,对面那屋顶上,九方渡站在月光下,身姿绰约,那足有一手臂粗的赤霄剑刺透了孙苍的心脏。 “!!” 燕琨玉一震,怎么也没想到九方渡竟想都没想就将人杀了,那孙苍曾经也跟在他的麾下,杀起来却这么利落。 “唔呃!噗——尊、尊上,饶了我……”孙苍倒在地上,口中鲜血喷涌。 “本尊,杀晚了你。”九方渡宛如修罗,蔑视地看着倒下的孙苍。 这样的九方渡,燕琨玉太久没看到,听到九方渡的自称,他想起过往,心头不免一颤。 “你真要与我斗?九方渡,当年谁救得你,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仙君不是告诉我,魔种没有心吗?” 九方渡说着抽出满是赤霄剑,上面还沾染着鲜血就朝怀夕而去。 且不说两人这样战下去会惊动到谁,这北岳上方已经是电闪雷鸣,竟然下起倾盆大雨来。 大雨化作雾,铺天盖地要洗刷小镇的一切。 看着那几乎魔化的九方渡,燕琨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九方渡真的疯了。 “燕琨玉,你还不拦着他,等着整个北岳都死在他的赤霄剑下吗?!”怀夕艰难扛过九方渡的招式,开口道。 燕琨玉起初站在原地无动于衷,闻言竟与九方渡配合起来,给北岳镇设下结界。 九方渡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逼得怀夕朝密林方向而去。 天空中一道巨雷劈下,眼见着要落在怀夕身上。 那不远处飞驰而来一道身影,燕琨玉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离开他的小师弟。 “季匪?” 眼看着季匪要挡在怀夕身前,燕琨玉眸色微沉,也要冲上前去。 腰肢却被人从后面单手抱住,整个人都被对方拥紧。 不知是不是燕琨玉的错觉,九方渡身上的紫雷像是没有释放干净,他感觉身体五脏似有一股无可名状的电气流经而过。 “想死吗,待在我身边,敢过去试试。”九方渡眼底的魔气未褪,语气带着几分狠戾。 在紫雷落下前一秒,怀夕使出了杀手锏,将挡在他身前的季匪一把拽走,巧用灵力化解满天紫雷。 而紧接着却被季匪用绳索桎梏了脖颈,失去了行动力。 燕琨玉看着一愣一愣,甚至忘了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师兄,怀夕就交给我吧,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季匪脸上的稚气褪去,眸色沉沉。 “季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 话未说完,季匪朝燕琨玉鞠了一躬:“师兄,等我晚点来向你认错回长留山,今日我就带他走了。” 怀夕笑盈盈看着季匪,并不挣扎,任由季匪粗鲁地扯过绳索,像是牵一条狗一样将他带走。 留下原地的燕琨玉和九方渡二人。 “本尊可追上去将怀夕杀了,你觉得如何?”九方渡微微俯首,几乎贴在燕琨玉耳边。 垂眸看,九方渡的手还放在他的腰间,燕琨玉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其推开,那双澄澈的眼映照月光,怒瞪了后者一眼。 “你既然早就恢复了,何必将我像傻子一样戏耍。” 见九方渡不说话,燕琨玉心中更气:“既然你恢复,我们就此别过。” 说着,燕琨玉转身欲跑,可身后的九方渡眼眸魔气未褪,只有三分理智属于自己。 体内属于魔种那一部分神识作祟,九方渡心中暴虐的想法不断上涨。 他不断克制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克制自己躁动的心,想拿出温柔一面面对燕琨玉,却发现太难。 “妄想。”他眼中一片猩红。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这么猖狂,气得咬了咬唇,转身御剑而去。 身后九方渡紧紧跟随,追上来缠住了燕琨玉的手腕,他踉跄一步,就落入了九方渡的怀中。 身体失衡,不断下坠。余光中只有不断闪过的绿色。 终于落在实处,燕琨玉本以为会直接摔在地上,整个身体却被九方渡完好地抱在怀中,并未感受到半点痛苦。 只是刚一睁开眼,身体又天旋地转,肩胛骨一痛,是九方渡将他重新抵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安静的芦苇丛中,两人的出现压倒了一片岸边的芦苇,漆黑的夜里,只有萤火虫闪烁微光。 九方渡的腿强行挤进燕琨玉的膝盖之间,右手卡住他的脖子,害得燕琨玉无法动弹分毫。 燕琨玉痛得蹙眉,眼中带着几分委屈气恼看向九方渡,却发现面前的人似乎还没从魔化的状态里脱离,便听到他的声音。 “你既然那么盼着我死,那日,又为何救我?”九方渡眼中藏着暗涌的疯狂,偏执道。 第106章 酸与离开 “那日,又为何要救我?” 迎上九方渡那双恢复后,爱意昭著的眼睛,燕琨玉倒变得平静。 “自然是想亲手杀了你。”燕琨玉说完,眼神飘到一边。 一时间,气氛沉默下来。 第155章 九方渡那双眼漆黑一片,像是笼着树影的薄雾,叫人猜不透心思。 他的身体还和燕琨玉的紧紧贴在一起,燕琨玉一动,就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你、你让开。”燕琨玉心中不知为何无法镇定,将人推开后往远处走去。 走出没两步却发现自己所处之地在一片芦苇地,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要是想去昆仑仙山,就必须从这云溪渡过去,我留在你身边,这条命给你随时来取。”九方渡沉声道。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要把命给燕琨玉时,半点犹豫都没有。 惊讶的只有燕琨玉。 “怀夕已经盯上你了,我知道你想将仙骨还给裴叙,这一路我可护你去。” “我才不需要你护我。”这话其实没什么说服力,燕琨玉刚说完便想起,自己刚才还被九方渡救了一命。 睫毛颤动两下,燕琨玉仰头看着云溪上方的星空。 这片区域确实是设下了某种特殊结界,从这里离开应该就是通往仙界的路了。 只是怀夕不知会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北岳山的百姓…… “这里有齐妩看着,镇上不会有人受伤。”九方渡一眼看穿燕琨玉,他抬手指尖魔气汇聚,水面上出现一叶小船。 燕琨玉张了张嘴,还想要再问些什么,想起九方渡又一次欺骗自己,干脆收起好奇心。 抬脚上船前,回头唤了一声:“小石榴!” 很快,密林中有树叶窸窣的声响,那一抹火红的颜色从树林中冲出来,是那只狐狸。 九方渡脸色臭了几分,压下心中吃味的酸胀,在燕琨玉抱着那只狐狸上船后,也跟上坐上了船只。 夜里云溪的风景很好,满天星光照下来,河面也成了世界的幕布,星星落在水面上,小船缓慢推进,荡起的涟漪融化了星光。 晚风吹动芦苇哗啦啦的响,燕琨玉紧绷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 虽然生气,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庆幸的是好在自己每夜给九方渡吃药的事对方不知道。 刚才被孙苍用鞭子抽过的大腿根已经不疼了,燕琨玉不用想都知道,是自己体内的结契蛊在作祟,他所受的真实伤害都会由九方渡来承受。 “嘤——”小石榴靠在船边,爪子在水面上触碰两下,又警惕地收回。 燕琨玉本来和九方渡一人一头坐着,他以为上船后九方渡会像之前一样贴上来。 甚至习惯性地在自己的旁边的留了位置,没想到九方渡一上船就坐在他对面,赤霄剑放在一边,闭上眼调息了。 燕琨玉乐得清静,看了眼九方渡还闭着眼,干脆转身背对着那人。 他半卧在船中,撩起袖口,修长白皙的手指放入溪水中,掬起一捧,又反手倒掉。 以手作桨,燕琨玉轻轻拨动水面,却也不能助力船快行一些。 “玉儿,方向反了。”声音在耳边越发靠近。 身后一热,是九方渡贴上来,与他一样卧在船上。 一手环住他的腰肢,一手绕过他颈下,包裹住他拨动水面的右手。 燕琨玉指尖一颤,装傻不躲。 九方渡牵引着燕琨玉的手向后拨动水花。 指尖交叠,或许是太疲惫,燕琨玉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将头靠在了九方渡的手臂上,默许了九方渡牵他手一起拨动水面。 有了九方渡帮忙,船行得确实快了一些。 “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今日早上能看到些微光,夜间感知到你受伤后,便彻底恢复了。”九方渡确实没有撒谎。 燕琨玉合眼,几乎要在九方渡的怀中睡着。 船上的小石榴突然发了疯,跳进水里。 燕琨玉惊醒,正想坐起来去捞,九方渡先快了一步,粗鲁地抓住了那狐狸的尾巴甩到了船上。 “你不要拿小石榴泄愤啊。”燕琨玉低声道。 九方渡轻哼一声,眉梢微微挑起,眼底却是宠溺。 背过身后的手做了小动作,害得那小狐狸在船上上蹿下跳,船只摇晃。 燕琨玉一惊,无意识抬手去抓,正好被九方渡揽在怀中。 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寸,燕琨玉一抬头,差点撞在九方渡的唇上。 “你跟它一样,无理取闹。”九方渡的呼吸温热与他交融,“这么凶,你也要咬我一口?” 他低头看到九方渡手掌上小石榴留下的爪痕。 待感受到九方渡的手掌在他蝴蝶骨上面流连时,燕琨玉刚才的气势瞬间没了一半。 再抬头对上九方渡那双爱意倾泻的眼,心漏了一拍。 无情道动情,胸口处传来尖锐的痛。 “燕琨玉,我与你的结契蛊,可替你承受一切无情道心魔带来的痛苦。” 九方渡将人抱在怀中,他能与燕琨玉同时感受到胸口的痛楚。 闻言,燕琨玉瞳孔一缩,他没想到他连这点秘密都不能自守,愤愤看了九方渡一眼。 “放开,谁要你的承受!你以为你是谁。”燕琨玉从船上跃下,跳入这条溪水中,往远处御剑而去。 “燕琨玉!”九方渡没想到燕琨玉会突然跳湖,猛地站起来,那人的影子都不见了。……… 燕琨玉的离开,颇有几分被戳穿心事后的落荒而逃。 云溪芦苇荡密集,他穿行其中,惊起成群的鸬鸟,唯独剩下一只长着蛇尾的大鸟蹲在湖面上,歪着鸟头乖巧看他。 第156章 “酸与!” 银光闪过,那湖面上的大鸟已经变成了银发少年,站在燕琨玉面前。 “燕。”酸与眼底情绪复杂,“对不起,燕……” 燕琨玉讶异地看着酸与,对方却不再说什么,方才在北岳镇,酸与赶到时已经晚了太久,正好看到九方渡用赤霄剑刺穿孙苍的心脏,护住了燕琨玉。 而他只能看着九方渡带着燕琨玉离开。 “既然知道抱歉就不要再乱跑了,我现在要去昆仑……” “燕,解除、结契蛊的办法、有了。”酸与鼓起勇气再一次期待地看向燕琨玉,“跟我、跟我走。我、帮你。” 燕琨玉的话被打断,听到酸与说结契蛊有其他办法可解时,不知为何,心底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迟疑的瞬息,酸与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不只是蛊,我和他之间还有其他恩怨,解决后我们再一起回长留山,好吗?”燕琨玉完全把酸与当成了孩子看。 酸与袖口下的手攥紧后又松开,面上再看不出一点情绪:“我先、回长留,等燕。” “你要自己先回去?”燕琨玉不放心,“可是这一路上没人护你,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季匪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露面。” 酸与胸口堵得难受,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燕琨玉选择的从来不会是自己。 在燕琨玉眼中,他还是那只没化形的鸟,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事实打垮了酸与所有期待。 “有、苍鹰。”酸与说着,那苍鹰便从身后的芦苇丛冒出来,在两人头顶盘旋。 燕琨玉仍是不放心,还想再劝,酸与脸色却冷了下来:“就是、不喜欢燕、才不想一起走。” 这下轮到燕琨玉傻眼了,他无措地站在酸与面前,此刻燕琨玉倒更像是个犯错的孩子,茫然看着酸与。 “你确实长大了,若有喜欢的人,是要走的。”燕琨玉道。 酸与看着他,想起心爱之人,心中早说了千万遍燕琨玉的名字。 最后垂眸,那银色的发丝落在额前,遮住他的眼:“是、这样,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107章 惊起一滩鸥鹭 燕琨玉闻言,颇有种孩子大了不由娘的感觉,这长留山一个两个全都跑了,连同季匪也是,不知为何与怀夕纠缠在一起。 想到季匪,燕琨玉多嘴问了一句:“你喜欢的人是谁,是和你一样的异兽还是?” “与你、无关。” 燕琨玉被噎了一句,这么乖巧的酸与都开始叛逆了… 酸与说着转身欲化作原身,燕琨玉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赶紧追上去,伸手去抓酸与的衣裳。 “酸与,你且等等!我话还没说完,这北岳妖兽这么多,你自己怎么行!” 手落了空,那衣衫化作羽翼,蛇尾耸起朝远方而去。 燕琨玉指尖擦着蛇尾而过,正要抓住时,那头顶的苍鹰俯冲下来,鹰喙啄在了燕琨玉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嘶——”燕琨玉倒吸一口气,这才收回手。 酸与听到声音回头,在空中停留片刻,终于狠狠心转回头,远去了。 原地的燕琨玉再抬头,方才两只鸟一只也看不到了。 眼前只剩下茫茫一片芦苇,燕琨玉站在一片小洲上,水面沾湿了衣摆,贴在小腿上,不舒服。 回到小船上,燕琨玉手里拿着一对新鲜摘下的果子,是在小洲上摘下的仙果,还没成熟有些酸。 九方渡站在船头,看到燕琨玉回来也是意料之中。 这片芦苇荡中,想要去到昆仑仙山,只能选择坐船。 灰溜溜坐在船头的燕琨玉抱着下了药的仙果,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自然地叫九方渡服下。 加上刚争吵完,酸与又离开了,不知何时会再见。燕琨玉心口闷闷的。 他背对着九方渡,左右手各抱着比自己手都大的野果,怎么也不好意思让九方渡吃果子了。 看着湖面发呆,燕琨玉抬起手,捧着大胖仙果咬了一口,整个脸都酸成一团。 “想独吞?”九方渡冷淡的声调带着几分戏谑。 燕琨玉闻声回头,酸得说不出话,眼泪都出来了,正欲说话,对上的却是九方渡惊讶后嘲弄的表情。 “这仙果甜得很,你笑我做什么。”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欲盖弥彰生气的脸,只想再招惹几分,舍不得移开视线。 “是吗?让我尝尝。”九方渡走到燕琨玉背后,半蹲下来。 燕琨玉心情复杂,将手中的仙果递给九方渡,那人却眸色沉沉,直勾勾盯着对方:“喂我。” “我又没求你吃……”燕琨玉喃喃,想要收回手。 后者一把将燕琨玉的手腕握住,剑眉斜飞入鬓,那眉下狭长的凤眼,暧昧又充满压迫感。 燕琨玉被看得怔住,忘了挣扎,直到九方渡从他口中咬下那仙果。 他视线垂落,亲眼看着九方渡的结喉滚动,将仙果咽了下去。 “确实甜。”眼波流转,今夜也将开始。- 船只在湖面上摇晃,湖面荡漾起圈圈涟漪。 “腿再分开些。” “跪好。” “……” 燕琨玉伏在船头,身体也随着这湖面荡漾,他的哼声成了茫茫月色下最婉转的歌。 船只游到荷塘深处,九方渡折下一支荷花,抽出原本的一节节莲藕,用荷花代替。 第157章 “让这里也开一次花,如何。” 情到深处,九方渡也忘了克制。 两人面对面相拥时,九方渡试图低头吻燕琨玉。 意识不清的燕琨玉努力将调动真气双修,却看到九方渡那双清明的眼。他心中大撼! “九方渡。”他突然冷静。 九方渡停下看他。 “……我想要你现在就自杀给我看。”燕琨玉盯着九方渡,徒然清醒。 他在那仙果里下了长留山的秘药,按照常理,服下药后,九方渡会对自己的命令说一不二,醒后就会忘记。 此刻,九方渡闻言,眼眸中那抹深意一闪而过,竟真的抬手将真气汇聚掌心,要朝自己命门袭去。 下一瞬,却被燕琨玉一把拦住。 “九方渡,你还要跟我做多久的戏!我的药还没有厉害到能让你真的杀了自己,你演够了没。” 两人赤裸相对,一时间,羞窘难堪委屈,齐齐涌上燕琨玉的心头。 他给九方渡下的药虽然厉害,却也知道这秘药无法害人性命,逼人自杀这种命令说出来也是没用的。 九方渡果真是演的。 “不够,还想再跟你……演一辈子。”九方渡见露馅了,干脆不演了。 他顺势握住燕琨玉的手腕,两人在紧密抱在一起。 俯首时,在燕琨玉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燕琨玉那气焰又弱下去,睫毛颤了颤,红了耳尖,干脆移开视线。 在船只摇晃起来前,咬住了唇。 “你还是怕我死。”九方渡陈述道。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你死,你若能死了,我也不至于对你用药。” 燕琨玉面色突然冷下来,他抬手搭在自己胸口,那里仍是平静跳动着。 他没有动情,更不会走火入魔。 “那就好,你一定要日日夜夜盼着我死,半点其他心思都不准有,知道吗燕琨玉?”九方渡命令语气开口。 一场没有情感的拥抱,不过是双方兵不血刃就能解除结契蛊的最好办法。 没有了暧昧,只剩冰冷的触碰。 燕琨玉有些反胃。 直到那船只又荡起波浪,陷入藕花深处,惊起了睡着的鸬鸟。 “你混账!” 燕琨玉险些掉下船只,后者看似不甚在意地将人托起来。 他追着燕琨玉的唇去吻,燕琨玉身体乏力,还是抬手挥了九方渡一巴掌。 九方渡的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去,再回头却变得异常凶狠,掐住燕琨玉的脖子深吻。 苦杏仁的气息几乎将燕琨玉淹没,他有一种要被九方渡吃进肚子里的可怕错觉。 不知被这样吻了多久才放开,燕琨玉咳了几声,乏力地倒在船头。 “足够了,子母蛊今日的真气吸收得够多了。”燕琨玉推开九方渡。 九方渡不知为何着了魔不舍放手。 在燕琨玉身上被夜风吹得有些凉时,他拿起衣衫披在燕琨玉身上。 “你瞧,你的样子他们都看到了,你说这里除了这群鸟会不会还有其他人看着你。” “九方渡,你不要说了……”燕琨玉难以置信九方渡会说出这样多余的话。 方才只想着快些完成今日的双修,忘了这里其实不止他和九方渡,还有这群飞鸟。 “你这般娇,叫人心软。”九方渡哑声道。 他虽说心软,却没有一点放过燕琨玉的意思,助对方再度攀上云霄才收手。 燕琨玉累得睡着前,手无力地搭在九方渡手腕上,看似命令,在九方渡的眼中和撒娇别无二致。 “你要给我洗干净,上次没有,好不舒服。” “好,我来。”抱着燕琨玉,九方渡只想着这小舟永远也不要到昆仑仙山脚下才好。 【作者有话说】 猜猜九方渡在玉儿耳边说了什么 第108章 他最干净的骨头 第108章 他最干净的骨头再次醒来,还是在小舟上。燕琨玉梦里梦到光着屁股满地跑。 此刻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自己身下凉凉的,转头看去,九方渡正拿着一条湿了的绢帛擦拭他那双修之处! “你又、又要做什么?”燕琨玉语气难掩慌张。 “为你清理。”九方渡理所应当道。 燕琨玉见他这般坦然,脸色微讪,“你……!” “是你昏过去前撒娇求我要我为你清理的,忘了?”九方渡说着将绢帛放在一边,贴心地将里裤提好。 燕琨玉一脸不相信,方才他确实有些意识不清,但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可惜他没失忆,静下来回想后,方才昏迷的画面在脑海中重现,隐隐记了起来。 “若是记不起来,不如我再为玉儿重温一下?”九方渡说着,俯身贴上来。 燕琨玉吓得腿软,连连摇头,正不知所措之际,天边划过一道光,刺破夜的黑暗。 眼前的景色瞬息万变,小舟从月下的芦苇荡游到了漫无边际的海边,搁浅在金色沙石上。 两人的动作纷纷停下,抬眉看去,沙滩上密林遮罩,只是树一个个奇形怪状,和北岳山的完全不一样。 “到了,下来吧。”九方渡说着,先起身下了船,朝燕琨玉伸出手。 燕琨玉忽视九方渡递过来的手掌,起身自己从船只上迈出一步。 身体忽地摇晃,脚下发软,燕琨玉竟自己抱住了九方渡的手臂,任由那人稳稳将他托住。 第158章 九方渡用一张一本正经的凉薄嘴脸道:“不是说已修到金丹,怎么还是这么不耐干。” “你住、住口!” 燕琨玉抬头瞪了九方渡一眼,方才在船只上哭得厉害,眼角还红着,眼中水光潋滟,半点威胁都无。 “晚些还要给你上药,那时你再耍性子也不迟。” 九方渡嘴角带着笑意,牵着燕琨玉往前走了一步。 后者不着痕迹地试图甩开九方渡的手,却被抓得更紧。 “这里就是昆仑仙山脚下……” “噗咳!”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声响,他察觉不对,回头看,瞳孔一震! 方才还好好的九方渡不知为何吐了一口血,单膝跪在沙地上,抬手捂着胸口,嘴角的血水蜿蜒流下来。 “九方渡!”燕琨玉折回,不知所措地看着九方渡。 可惜九方渡连话都说不出,他眼中紫光又闪过,是体内压制的魔种在作祟。 其实,他的身体并没完全恢复。 若非燕琨玉与怀夕对峙上,他必然不会强行调动体内蛰伏多年魔种的力量。 就连方才在小舟上与燕琨玉双修都是逞强,此刻再也坚持不下去,体内经脉逆转,一寸寸疼到丹田,几乎炸开。 眼睛似乎又要看不到,九方渡闭眼试图运转真气,又是一口血。 燕琨玉彻底被吓到了,他神色严肃起来,空气都沉默下来了。 “这里不安全,我们先走。”片刻后,九方渡总算开口,他想要站起来时,瞳孔成了紫色,杀气四溢。 “你这样要怎么走,我先替你查看下经脉。”燕琨玉也是一头雾水。 他分明这几日对待九方渡都是好吃好喝,连药都是最好的,怎么到最后伤得比他捡回来的时候还要重。 九方渡忍得额头青筋迸起,脸色涨红发紫,周身散发着紫黑色的魔气。 越发不对劲了。 “玉儿乖,你先走。” 九方渡自知情况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说完话,燕琨玉迟疑,却还是没走。 就在对方的手要搭上他的手腕时,九方渡低呵,“齐眉,还不给本尊滚出来!” 话音落下,密林一处树叶窸窣声响,一道黑影冲出来,先是跪在九方渡面前请罪:“属下来迟了,请尊上降罚。” “降罚再说,你带他去个安全地方,立刻。”九方渡已经忍到极限。 “是。燕公子,请先跟我来。” 燕琨玉见势不妙,九方渡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说而已,他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齐眉离开,满肚子疑问。 两人在密林中寻得一处山洞,燕琨玉坐进去后,齐眉跃上树梢,只听得一声似鸟叫的嘶鸣,而后齐眉迅速从树上下来,跟着进到了山洞。 与此同时,方才离开的方向,天边无数紫雷闪烁,一同劈下来。 那阵势,简直比对待怀夕时更要恐怖。 第一反应下,燕琨玉拿起画影剑猛地站起来。 而后看到那面无表情的齐眉,如兜头一盆寒水,彻底清醒。 他又退回迈出去的脚,看着海边的方向已经燃起大火,浓烟滚滚。 不知九方渡怎么样。 燕琨玉觉得这浓烟也呛入他的体内,火辣辣的。 “尊上不会有事,这不是他第一次经脉逆乱,燕公子不必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我只是、只是想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岛上肯定会有散仙注意到。” 燕琨玉朝火堆里扔进一根树枝,火燃得更烈,带着一点潮湿的树枝在火中噼啪作响,燕琨玉抱着手臂,指甲泛白。 “是。燕公子放心,若是有人来对您出手,齐眉会奉尊上之意以命相保,就算尊上死了,我也不会让燕公子出事。” “……”燕琨玉看着齐眉,一时间语塞。 半晌转过头,盯着火光:“你和你家主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山洞里安静下来,外面也没有一点声响。 虽是傍晚,却一点生灵的声音都听不到,简直不合理。 海边方才还有的浓烟已然不见,更无法预料九方渡如今怎么样了。 “为何我之前……从没见他这样过。” “尊上今夜强行调动尚未恢复的真气,可尊上又将仙骨……”齐眉说着看了一眼燕琨玉。 “又将仙骨给了燕公子,没有仙骨压制,尊上三百年间为了压制那魔种,费了些力气。这不是第一次,燕公子耐心等待即可。” 费了些力气,恐怕不止是一些。 “你这么护主,他被抓去做奴隶的事,你知道吗?” 山洞里外都实在太安静了,燕琨玉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找点话说,会更不自在。 “……燕公子,齐眉也是因为尊上引雷,才刚刚找到的尊上,之前的事并不了解。” 见齐眉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燕琨玉也不再追问。 就算知道了事实,如今真假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山洞中过了一夜,燕琨玉起初睡不着,后来睡着也是听到了风吹草动的就吓得惊醒,却连九方渡的影子都没看到。 第二日,燕琨玉不得不走出山洞,这里只是昆仑仙山脚下的一处小岛,昆仑仙山四周遍布仙岛,若非修仙者是上不了岸的。 他昨日忘了九方渡已经是个十足的魔头,来到这只有修仙之人才能来的仙岛,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第159章 “我不去海边,但也要探探路的。”燕琨玉磨破了嘴皮,齐眉才答应放燕琨玉出去,但她必须跟着。 仙岛上灵气充沛,是个修仙的好地方,若是能修得正途,不飞升昆仑,在这仙岛上做个散仙也不错。 穿过密林,燕琨玉听到水声汩汩,似别有洞天。 他放轻脚步,示意齐眉站在原地等他。 而他握紧画影剑拨开树叶,看到了一处汤泉,热气氤氲。 他正欲再往前一步查看,突然飞射过来一根树枝,如利箭般。 燕琨玉侧身,剑未出鞘就躲过那树枝。 再看时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是位个头不算高的仙人,一冉白须,手中的拐杖朝燕琨玉而来,被画影剑挡住了。 “仙人,我并非恶意闯进来的,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燕琨玉睁着那双澄澈的眼,认真道。 仙人目光凌厉扫过燕琨玉的面颊,见他不像是在说谎才收回拐杖。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走错路了,马上离开。” “抱歉仙人,我一会就走,那您知道这里距离昆仑仙山还有多远吗?我要怎么走才能到达仙山。” 仙人闻言打量起燕琨玉,摸了摸胡须:“昆仑仙山……你想去昆仑仙山?” 燕琨玉忙不迭点头,没有发觉仙人眼中的轻蔑与探究。 “你的仙骨,是你自己的吗?昆仑天帝半年前刚处决一个偷了他人仙骨的罪仙,你难不成要去送死?” 燕琨玉一怔,没想到自己的仙骨会这么快就被看穿。 身正不怕影子斜,燕琨玉讪讪一笑,嘴角带着的梨涡哪有半点偷仙骨之人的恶意。 “其实我来昆仑就是还这个仙骨的,我也是才知道这个仙骨不属于我。” “哦?不过你可知道你若是将这仙骨剥出来,就要立马用新的仙骨替代上,你可修出新的仙骨了?” 早在三百年前,燕琨玉就已经成了凡人,是九方渡剖出这个偷来的仙骨维系了他最后一线生机,给了他修道成仙的机会。 若是靠他自己,不可能再炼出仙骨。 “仙人,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我听说这里有散仙可替修道者修复重建。” “那你要拿什么来交换呢?” “什么?”燕琨玉一头雾水看着面前抚须的拐杖仙人。 “既然想要仙骨得道成仙,就要付出代价不是吗?老朽在这岛上助了那么多人飞升,总不能什么都不收就变出仙骨来。” 燕琨玉瞬间明白,面前这个古怪的仙人就是他之前在古籍上所看到的,可以修复仙骨,重塑仙魂的神秘人。 惊喜来的太快,燕琨玉双眼亮起一瞬,想到白须仙人的话,眉头又凝起,不解地看着对方。 “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当然是要你身上的一块骨头!不然你要我如何炼化仙骨。” “需要我身上的骨头,才能炼化仙骨?”燕琨玉并不了解,没想到还要从自己身上抽骨头出来。 这白须仙人热衷收集修道者的骨头,炼化仙骨后还会剩下不少没用上的骨头,便留给自己。 他光是帮助过的修道者就有上万个。 已化成仙的修道者骨头也会跟着坚韧,万物可破,是用来做神剑的好物。 两人交谈过后,燕琨玉决定今晚想想到底要把哪儿的骨头作为仙骨的原料。 要离开时,燕琨玉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又折返回来。 那白须仙人正要泡澡,衣裳都脱了一半。 “你们年轻人怎么回事!一点礼貌都没有,你又怎么了,反悔了?你要是偷别人的骨头来做仙骨可不行。” “长老,我想问……您可不可以一次炼两根仙骨。” “两根?这仙骨还要囤着备用?”长老疑惑道。 “不,还有一个人,他也……没有仙骨。” 白须仙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琨玉,面上露出几分错愕。 不过转瞬又恢复出一副了然模样:“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给别人炼化仙骨的。除非这个人与你有血缘或是夫妻之实,不然即使炼化也不一定合适。” “我们……”燕琨玉睫毛轻颤,唇翕张几次,才将话说完整,“我与他有过夫妻之实,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准备什么?” 白须仙人眼珠转了转:“他的血,你的两块骨头。剩下的交给我。” “好,我准备好就送来,你别走。”燕琨玉道。 “放心吧,我都在这儿几千年啦。” 燕琨玉这才离开,抬头看远处天边,只有孤飞的鸟,海边的方向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山洞的路上,齐眉问了燕琨玉怎么去了这么久,燕琨玉两句搪塞过去。 可惜燕琨玉实在不会撒谎,晚上的时候就脱了衣裳,背对着洞口和火堆。 他摸着自己身上的骨头,在想哪里的骨头剖出来没有那么疼。 “一左一右,两根肋骨,应该不会那么疼,也对称……”燕琨玉犯了愁,五官都皱在一块,露出几分似孩子般的迷茫。 夜里燕琨玉睡下后,倚在石壁上的齐眉却睁开眼,设下结界后,消失在夜色里。 在仙岛的另一边,一处废旧的山涧中,齐眉穿过瀑布走进来。 在昏暗的灯火中,一道黑色影子盘膝坐在汤泉中,脸上无半点血色,身上的伤口却染红了汤泉的水。 第160章 那人看似慵懒地靠在汤泉的石壁上,周身紫气缭绕,气息已经稳定下来。 可再细看,额头却尽是汗水,手臂青筋迸起,并非轻松的姿态。 “尊上。” 齐眉开口,倚在汤泉中的九方渡缓缓睁开眼,瞳孔一黑一紫,尚未彻底压制魔种的突变。 “他出事了?” 九方渡抬眸看向齐眉,那压迫感似乎是与生俱来般让人透不过气。 “没有,燕公子今晚在考虑剖出自己肋骨来做仙骨。” “哗啦——”一阵水声,九方渡从汤泉中直起身,蹙眉道:“你说他要做什么?” “他今日应该是见了仙岛上的散仙,应该是答应了燕公子能为他炼化仙骨,属下偷听到一些。” 九方渡表情复杂又凝重,半晌才让齐眉回去。 水帘中的石洞里只能听到急流的瀑布声,九方渡坐在汤泉中,那潋滟水光照在脸上,从岸边摸出一把匕首。 扯开衣衫领口,露出结实的胸口,九方渡抬手,那匕首距离肋骨处的皮肤差几寸时他才停下。 “忘了本尊已经不是仙魔同体,这儿的骨头早就沾染魔气了。” 九方渡嘲弄一笑,紧接着将那匕首向上一寸,毫不犹豫地刺透心口。 “唔呃!” 深红色的血涌出来,靠近心脏的的胸骨是唯一干净的。 那里原本盛着心头血,也是最干净的,都给了燕琨玉。 如今他身体里仅剩的没有被魔气浸染的胸骨也一并给了出去。 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在这石洞中格外瘆人,隐隐甚至能听到九方渡磨牙的声音。 九方渡一口后牙几乎咬碎,疼得眼角留下泪水,身体打颤。 再摊开手心,一根胸骨躺在上面,沾满了他的血肉。 泪水砸落,九方渡看着手中的胸骨,踉跄一步,栽倒在水中,屏息调息的力气都没了。 他抬手搭在手腕上,查看脉象,判断自己还能活多久。 即使将心头血全都给了燕琨玉,也不求向他要一个什么切实的回报。 这样最好,他所做的都不要被燕琨玉知道才好。 因为担心燕琨玉急着剖了自己骨头去炼化仙骨,九方渡特意嘱咐齐眉盯着点燕琨玉。 燕琨玉已经想好了左右各取下一根肋骨。 可不知为何这几日齐眉总是跟在他身后,连剖出骨头的机会都没有。 每次找到机会独处了,齐眉肯定不出半刻就出现在他面前,以岛上有凶兽为理由来骗燕琨玉。 偏偏燕琨玉还真的每次都信了,结果凶兽一只也没看到,天天计划取肋骨做仙骨,一次也没成功。 终于,燕琨玉受不了齐眉了,他气得眉毛都跳起来:“九方渡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治你?” “……尊上很快就会回来。” “今日我要去散散心,你别跟我太紧。” 燕琨玉鼓起腮帮子,整个人因为被齐眉跟看贼一样看了这么多天,有点濒临崩溃。 燕琨玉快步在前面走,还是以要沐浴为借口才甩掉了齐眉。 他绕路回到上次遇见白须仙人的地方,对方正躺在石头上晒太阳,慵懒得很。 “仙人,我来了。” 白须仙人听到声音,口中的小曲也不哼了,倏地睁开眼起身:“你来啦,东西都准备得如何?” “抱歉呀,这几日一直没有机会,我今日在仙人您这里剖骨可以吗?” 白须仙人闻言神色有些不自在,从石头上一跃而下。 他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走到燕琨玉身边:“其实你不用费事了,上次你离开后我找到了一种比你的骨头,更适合炼化仙骨的原骨。” 燕琨玉点了点头,深信不疑。 “仙人这是哪儿弄来的呀,还有吗?若是有可否再为…为我的道侣再准备一份?”燕琨玉有些难为情地请求道。 “另外,我提醒你一句,你与你那道侣说是夫妻,可他是正道修仙之人吗?”白须长仙一针见血,燕琨玉登时语塞。 “可他之前是半仙半魔,也有过仙骨……” 话音未落,燕琨玉的话就被打断:“一点魔也不行!还半魔……我也更不可能为一个魔修取炼化仙骨助他得到飞升,是要折我的寿元的!” 燕琨玉没想到这仙人会发这么大脾气,他脸上一阵惊慌,手忙脚乱不知如何道歉。 “仙人勿要生气,若是不可以,我不会纠缠仙人的。” “算你识趣……将你的血割些给我,这几日我要闭关炼化仙骨,你十天后来见我。” “好,若仙人还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定极力送来。”燕琨玉道。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想尝尝烤野兔了。”仙人挑眉,摸了摸胡子。 “我这就去打!”燕琨玉爽快道。 待燕琨玉离开后,白须仙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深邃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才绕过层层叠叠的树丛,九方渡一身黑衣坐在其中。 他走到九方渡面前,冷眉冷眼看向他:“这下你满意了?” “多谢。”九方渡声音虚弱,面上却强撑。 “其实,你并非没有办法炼化仙骨,可你为他取下了胸骨,却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你们俩一起飞升……不是更好吗?” 九方渡唇上半点颜色都没有,眼中含着一点波光像是含了情,缓缓从燕琨玉离开的方向移开。 第161章 “他有为我剥骨的念头,对我来说,已是从不敢有的奢想。”九方渡敛回视线,开口道。 第109章 你来动 从白须仙人那儿回来,燕琨玉跟齐眉回去的路上眼珠左右飘忽,伺机想要溜走。 “燕公子,若是你在这里逃走,迷路出事。尊上回来,你我都会受罚。”齐眉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你想多了,而且…他现在没资格罚我。”燕琨玉微微凝眉,开口道。 齐眉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燕琨玉一眼,并不多做解释。 回去山洞后,两人在山洞四周设下陷阱,等着抓一只野兔烤好后给白须仙人送过去。 燕琨玉先布置完自己负责的区域,趁齐眉其不备,放轻脚步,沿着一条路跑了。 他只顾着身后齐眉有没有追上来,完全忘了看路,以至于身体撞上一堵软墙。 燕琨玉捂着额头,接连后退几步,还来不及抬头看,腰肢便被一条有力的手臂圈住。 “又逃。”九方渡微哑的声音,语气似宠溺有带着几分严肃。 听到熟悉的声音,燕琨玉猛地抬头,正对上九方渡那张脸。 对方脸色有些苍白,精气神却还算不错,看来是死不了了。 燕琨玉站稳,九方渡主动松开手。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燕琨玉平视九方渡的双眸,疑惑看着他。 九方渡看着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的燕琨玉,渐渐明白三百年前的自己究竟哪里错了。 从前的两人从未真正的平视过,他以前总以为燕琨玉比他矮许多,如今看来也不至于是俯视的身高。 “经脉逆转,需要时间。”九方渡半哄着,像是安慰因为离家太久而不高兴的妻子。 “这几日我不在,你都做了什么有趣的?”九方渡不想说太多关于魔种的事,便上前主动问问起燕琨玉。 “没有什么,只是找去昆仑仙山的路……” “燕公子!……尊上,您回来了。”齐眉慌张追上来时,看到九方渡先是愣了一下,抬手行礼。 九方渡颔首,朝齐眉摆了摆手,让对方先下去。 燕琨玉这才想起他并非自己一个人,自己去了何处齐眉也清楚得很。 此时隐瞒九方渡,就更没有必要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找到了可以修复仙骨的仙人,他答应我帮我炼化仙骨,我现在在帮他抓野兔。”燕琨玉如实道。 “那……抓到野兔了吗?”九方渡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还没。”燕琨玉泄气,那长密的睫毛颤动两下,眼底难掩失望。 九方渡一时看着失了神,一把握过燕琨玉的手:“既然还没抓到,不如先和我做些正事。”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燕琨玉朝山洞走去,路上还给齐眉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点头退下了。 待退到五里之外时,还不忘设下屏障,以免路过的人听到些不该听的声音。 山洞内,只剩他们两人。 “你又要做什么?”燕琨玉问。 “结契蛊一日一次,今日我们把前几日落下的全部补上。” “等一下,九方渡!……唔嗯……” 不过一瞬,那抗拒的声音就变了调。 九方渡压着燕琨玉亲吻,拂过他乌黑的发丝,指尖握住发丝上缱绻。 这样清醒时候双修还是第一次,燕琨玉别扭地不知该作何表情。 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情丝已拔,再狂热的示好对他来说都如清水般寡淡。 一切都是为了解除结契蛊。 燕琨玉眼神清醒了几分,余光里看到九方渡正握着他的头发把玩。 对方抬眸时,那狭长的眼锋利又危险,他有一种被毒蛇缠上了的感觉。 “你的发长了不少,我又能多爱你一点了,玉儿。” 九方渡声音低沉,在燕琨玉那情丝已除的心湖上砸出一个水花来。 以至于后来九方渡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印象。 直到他被拽起,反应过来时九方渡已经在他身下。 他跨坐在九方渡的腰间,而后者今日又是一身黑袍,平日双修时定是要脱掉的,今日却连盘扣都没解开。 燕琨玉只以为是九方渡猴急,并没有想太多,可这个姿势却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眨了眨眼,茫然看着九方渡。 燕琨玉嘴唇还是肿着的,九方渡看着心里软成一片,扶着燕琨玉的腰肢。 宠溺道:“你叫嚣要试试上面的位置,今日你来动。” 话音落下,燕琨玉脸上连同脖子都开始发烫,咬着唇别开头:“我不要……” 耳边传来九方渡的一声轻笑,燕琨玉感觉道对方的呼吸都扑在他的耳畔,心理上没什么感觉,身体带来的酥麻却是不容忽视的。 尤其是看到九方渡拿起他的发丝在嘴边轻吻的时候,他又会想起,九方渡刚才说的那句话——这样就能够爱你再多一点了。 可也只能是想想,他没有了情丝,已经不会再爱上谁了。 若是有一天生出情丝来,他也要重新斩断,决不能让情丝肆意生长,决不能…… “看来是本尊太温柔了,你还有心思在我身上发呆。” 九方渡刚说完,燕琨玉便感觉到对方的凶猛,似乎在惩罚他不专心。 “没有、没有发呆,缓、缓一下,你不要……” 第162章 燕琨玉被逼出哭腔,身体摇晃,手撑在九方渡的胸口。 就在崩溃之时,九方渡突然停下,那五官几乎扭在一起,脸色又白了几分。 燕琨玉见他停下,回神去看他,连忙抬手,掌心触手可及确实一片鲜红。 “你受伤了?”燕琨玉觉得九方渡受伤没有那么简单。 他伸手去解九方渡的盘扣,九方渡阻拦无果,衣衫被层层解开,那心口的一道未愈合的狰狞的伤口,血正往外涌。 “你……”燕琨玉震惊地说不出话,被这伤口吓得头皮发麻。 这种伤还能站着回来还不顾死活和他双修…… “你伤成这样还要双修,是不是疯了呀!” “你压制体内的魔种,怎么会伤到这里?”燕琨玉接连问。 “放心,死不了。”九方渡轻挑眉梢,一本正经道。 燕琨玉张嘴还要继续问下去,九方渡却蓦地翻身而起。 原本坐着的燕琨玉被掀翻,压倒在地上。 紧接着,属于九方渡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将燕琨玉淹没。 燕琨玉虽是修了无情道,也不是铁石心肠。 他抬手指尖化作灵力,捏诀为九方渡治疗伤口,九方渡却伸手握住他的手掌,阻止了他的动作,吻得更是窒息。 “疗……唔唔伤……” 山洞外下过了一场连绵的雨,九方渡和燕琨玉在山洞里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双修才彻底结束,偃旗息鼓了。 九方渡伤得严重,双修后便昏迷了,此刻还在山洞中小憩。 燕琨玉起身,披上两人之间唯一干净的一件外衫,是九方渡的黑袍。 他脚步虚浮地走出洞口,没看到齐眉,便自己查看起九方渡回来前,他在洞穴门口设下的一些陷阱。 本以为下了雨不会有收获,却没想到野兔已经抓了好几只。 燕琨玉心中的压力少了几分,挑了几只肥的用绳子捆上,准备明天先给那个白须仙人送上一些。 看着笼子里的野兔,燕琨玉抓来一只,将山洞里九方渡放在一边的赤霄剑偷了出来。…… 或许是山洞外的香味实在是太浓,在山洞中的九方渡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足足半刻都看不见东西,缓过神后才撑起身体,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抬手一摸,上面却是干爽的,低头看,那里缠了一圈圈绢帛。 九方渡看着打结的方式便猜出是燕琨玉做的。 身上黏腻的血也被清理干净,九方渡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衫,迟缓着将盖在他身上的燕琨玉的外衫拿到鼻子下面深吸一口。 九方渡正想换衣裳出去,却发现自己的衣裳不见了。而山洞外边,此刻围在火堆边上烤肉的燕琨玉,似乎穿着的就是自己的衣裳。 九方渡眼底柔和成一片,随意穿上了燕琨玉的衣衫便出去了。 “月光光,照横塘~骑竹马~~” 燕琨玉声音很小地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童谣,九方渡听了一会,才走过来。 等发现九方渡,燕琨玉已经来不及藏那把赤霄剑了。 “你在用我的赤霄剑烤野兔?”九方渡看着面前一幕,气极反笑。 他的上古神剑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用来烤野兔。 燕琨玉被九方渡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手里的赤霄剑差点掉了,他赶忙紧紧握住。 “没有合适的树枝……”燕琨玉仰头看九方渡,那黑色长袍穿在他身上有些大,袖口拖拖拉拉,几乎遮住了他整个手掌。 “没有合适的树枝,便敢用本尊的赤霄剑,怎么,不舍得用自己的画影?” 九方渡话里有话,他坐下来时抬手捏了捏燕琨玉的脸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画影剑是战神裴叙的,燕琨玉却每日放在贴身之处,擦拭得发亮。 可对他的赤霄剑便这么不在意。 九方渡即使知道燕琨玉心中并没有自己,却也忍不住作比较。 “这野兔是烤给你的,你若老是这样计较,我便不能与你同行了……” 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这么小肚鸡肠,他俊秀的眉头蹙起,声音带着几分疏离。 闻言,九方渡一怔,看着燕琨玉火光映衬下脸上的黑色碳灰,像是花猫儿一样。 而自己此刻的心在被那只猫的爪子挠着,心痒难抑。 第110章 九方兄,不要 “怎么今日这般乖。”九方渡说着坐在燕琨玉身边,后者唇紧抿着,情绪都写在脸上。 燕琨玉要往旁边挪,九方渡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再烤就糊了。” 燕琨玉腰肢还酸软,稍一动还牵扯到肿处,脸色更是古怪。 他难为情地换了一个坐姿,没搭理九方渡。 “以后我的赤霄剑你随意拿去,烤肉叉鱼,都听你差使。”九方渡温声哄道。 闻言,燕琨玉手中的赤霄剑震动两下,发出紫色的幽光,像是在发表不满。 燕琨玉愣住,心中莫名其妙的那股气也就这样散了。 眼底映衬火光一片,自言自语似的:“方才齐眉说,这岛上的野兔对修道有好处,应该对伤口也有些帮助吧,不过确实有些糊了。”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九方渡丝毫不在意。 九方渡找了个稍微结实些的木棍,而后接过对方的手中的烤野兔,穿在了木棍上后,将烤糊的地方一点点扒下去。 第163章 野兔还烫,不能下口,趁着燕琨玉又穿蘑菇玩的时候,九方渡起身去附近的山泉水泉眼去接了些泉水。 回来时路过一棵长满紫色仙果的灌木。以前在昆仑的时候他知道这种树,果子可以饱腹,茎叶里的汁喝下去后有喝醉的效果。…… 等回到山洞前,燕琨玉正拿着串好蘑菇的树枝在火堆上烤蘑菇。 那双眼灵动,一颦一簇的眉眼都让九方渡不舍得移开眼。 这一切让他生出几分错觉,这里不是昆仑仙山之下的仙岛,而是三百年前的北岳山。 他站在原地看了良久,才走上前去,将接回来的泉水放在燕琨玉手边,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中的蘑菇接着烤。 燕琨玉毫无防备地拿起手边的竹筒,将泉水喝了一半下去。 结果刚喝完一竹筒,他便晕乎起来。 燕琨玉身上提不起劲,浑身发烫,拿着蘑菇吃的时候,九方渡在一边将绢帛打湿,抓住燕琨玉乱跑的手,一根根手指擦拭过。 “仙骨要多久才能炼化出来。”九方渡状似闲聊问。 “仙人没有和我说,我打算明日送兔子过去的时候,再问问仙人。” “仙骨炼化成功后,我应当就要启程去昆仑仙山上了……”燕琨玉抱着膝盖,嘀嘀咕咕道。 “昆仑上的仙或许并非向你期待那般至纯至善,他们个个没有情丝,心中只有天地法则,你去了,要当心。”九方渡嘱咐道。 燕琨玉闻言,醉意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抱着双膝,将脑袋从臂弯中抬起一些,露出半张脸。 “那你到时候要去哪?” 被燕琨玉用那双像是盛满了水意的眼眸看着九方渡,对方一时间连撒谎都心存愧怍。 “我是魔,进不去昆仑仙山。” 燕琨玉脑海中想起前几日白须仙子在他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永远不可能为一个魔修炼化仙骨。 “魔又怎么了?”燕琨玉声音突然高了几分。 九方渡面不改色,看着燕琨玉忽地站起来像是耍酒疯一样,身体摇晃着,他心思只在护着对方上。 “你若想要我陪你去,本尊也可强行攻进去。”他压根没有把昆仑的上仙放在眼里。 可显然燕琨玉已经意识不请了,他醉醺醺地用那棍子敲打着面前的石头。 “凡人凭什么天生是凡人,我如今不是一样可以修道,一样成仙,魔种凭什么天生是魔种,为什么不能翻身,你……你又不是天生要做魔种的。”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不说话,脑海中浮现自己少时一身褴褛衣衫。 起初去有钱人家做事,因为偷用自己体内魔种的力量救了有钱人家的孩子。 他的力量难以掌控,将人救出来时伤了那家公子,从此便被当做怪物,丢了出去。 那日起,他便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不知什么是魔种,只知道魔种是要被世人唾弃的。 “世人皆唾弃我,你呢?你不是也骂我是怪物,活该一个人痛苦吗?”九方渡故意扭曲燕琨玉的话,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吓唬他。 或许是醉了,燕琨玉一点也不怕,脸上反倒露出几分苦恼来。 “那时说的……是气话吧。”酒后吐真言,燕琨玉最后的伪装也卸下。 “魔和仙都是一样的,我从未觉得仙高魔一等,在太羲宗,我即使把自己藏在飞云峰,也会被那群自诩正义的师兄抓住,我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魔。” 九方渡静静听他说,时不时举起竹筒喂他喝些水,怕他口干舌燥。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燕琨玉像是小赖皮狗一样贴上来。 九方渡那颗心瞬间被占满了,伸手揽住他的腰肢,盯着那张红润翕张的唇。 他从嗓子里卷出一声应答:“嗯。” “太羲宗的人……有一半是我杀的。” 燕琨玉压低声音,从九方渡耳边推开时,那双眼睛变得格外清明,嘴角含着笑意,看不出一丝后悔。 九方渡瞳孔一缩,怎么也想不到燕琨玉那么软的性子竟然真的能下得去手。 “那是他们该死,就算你不杀,本尊也打算屠了太羲宗。” 浑浑噩噩中,燕琨玉愈发头疼,他从九方渡的怀中出来:“对,可你比他们更该死,我却杀不了你。” “你若想要我的命,随时来拿。” 燕琨玉摇摇头:“才不要拿你的命。” 他处于有些微醺的状态中,他捏着手中的木棍挑着面前的火堆,火花四溅,九方渡蹙眉按住了燕琨玉的手。 “老实些。” 燕琨玉再度栽过来时,九方渡一把将人抱住按在怀中,那人抢他手中的木棍。 “那么直的木棍,你别抢我的,这方圆几里只有这一根了……” “不行。”九方渡看到燕琨玉被火星子烧掉一块的眼眉,颇有几分哭笑不得,面上严肃拒绝。 燕琨玉力气远远不如九方渡,却将后者推到在地上,眼里只有那根又长又直的棍子,也不顾脚边的火堆,几乎烧到衣摆。 被燕琨玉压在身下的九方渡伤得实在太重,不敌燕琨玉推搡,也依着他闹。 在燕琨玉差点滚进那火堆时,一把抓住其腰上的束带,抬手在那身后肉多的地方的落了一巴掌。 “再闹。”九方渡眸色沉下来,厉声道。 第164章 燕琨玉吃痛,哼了一声,在九方渡怀中睡过去前,喃喃着:“九方兄,不要……” 三个字,让九方渡迅速红了眼眶,他仰躺在地面上,看着天边的圆月,迟钝地消化这三个字,而后紧紧将燕琨玉拥入怀中。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圆的月,还是三百多年前,他在兴宁镇的燕府里。 九方渡抬手,指尖灵力汇聚,缓缓扫过半空,眼前仙岛的景色徒然变了。 月亮还在,林立的树变成四方的墙,山洞变成了楼阁,牌匾上挂着两个大字——燕府。 这燕府的院子中种了满园的桃花杏花,风吹过,在月光里花瓣随风游着,落在两人身上,像是下了一场雨。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窗棂上只写着‘囍’字。 门外的鞭炮声,人们的道贺…… 九方渡将燕琨玉抱紧,耳边是那个烟花夜,燕琨玉站在他身边,牵他手说:“渡郎,渡郎,你也和我做对凡人夫妻吧!” 闭上眼,眼泪流下来。九方渡终是明白,他和燕琨玉终究不会再有以后了。 那些午夜梦回,魂牵梦绕了他千百次的梦,就只能在今夜这个幻境中孤独地实现。--半个月后。 九方渡胸口的伤疤好得很快,其实是他每天在山洞中闭目后,燕琨玉就会以为他睡着了,颠颠跑来,用灵力为他疗伤。 有几次累了,两人直接抱在一起相拥而眠。那些以往的争吵再也没发生过。 这日,燕琨玉的仙骨终于炼化而成。两人一同前往白须仙人那儿拿回仙骨。 “你体内的仙骨剔出那时,将这根仙骨拿出来,它自会寻到属于它的位置。”白须仙人将一个玉盒递给燕琨玉,开口道。 “保证不会认错主吗?”九方渡眼神意味深长,和白须仙人对视上。 两人心知肚明,这根仙骨取自的是谁身上的骨头,白须仙人伸手捋了捋他的白胡子,“老朽尽人事,剩下的只能交给上天。” 燕琨玉一听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插了一嘴:“可我上次将我的血给了你的,仙人答应我了……” “仙骨也有灵性,他只能有一个主人。”白须仙人道。 燕琨玉听得云里雾里,九方渡朝他摇头:“不用听他胡说。” 白须仙人嘴角一抽,竟被晚辈睨了一眼,只好闭嘴不再多言。 “多谢仙人,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若是从昆仑回来顺利,我再来感谢您。”燕琨玉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石,是长留山带来的,“这是我玉牌,日后长留山送些东西过来,还望仙人笑纳。” “一场交易,我并非一无所得。” 燕琨玉只好作罢,从白须仙人这儿离开,他御剑而行带着九方渡,朝着昆仑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电闪雷鸣,除了他和九方渡,竟然还有不少散仙腾云往昆仑山下而去。 “小兄弟,你们也去昆仑吗?” 御剑时,有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人凑上来打招呼。 燕琨玉专心御剑被吓了一跳。 九方渡见状,脸色更沉,那双眼中一抹紫光一闪而过,燕琨玉以为九方渡要发火,也顾不得别的连忙牵上对方的手。 “是要去昆仑,不过为何这么多散仙今日都要去昆仑?” “啊?你是凑热闹来的?你还不知道啊?今日是战神裴叙的雷刑之日,他破了天戒,一直不肯向天帝认错,天帝降罚啦!” “什么?”燕琨玉心下一沉,脚下的画影剑剑心不稳,摇晃了几下。 第111章 一瞬白头 燕琨玉是第一次站在昆仑山下,看到这所有修道者心驰神往之地。 在长留山时他听了不少关于昆仑山的描述,如今真的看到,竟是漫天黑云密布。 整个昆仑山上方,好像有一头张开嘴的巨兽,要吞噬万物。 他和九方渡所站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对面行刑的地方,他所要见的人,一身白衣被缚仙锁束缚在中间。 来时已经晚了,雷刑已经进行了一半。 燕琨玉站在原地,因为无情道作祟,他心中只能感觉到一点怪异的别扭。 今日站在这里,不过是想还仙骨,并无其他念想。 看着四十九道雷刑只差最后一道,天边却突然发生异变。 乌云一层一层地占据天空,几乎要压在头顶,天雷突然暴起,随着大雨倾盆而下变得更加可怖。 “看来,这天帝是不打算留战神裴叙的命了。”身后有人开口。 燕琨玉的目光紧紧随着裴叙头顶的雷,若是他此刻将仙骨还给裴叙,定能刺激对方体内被锁住的力量。 只不过若是裴叙不想与昆仑仙山为敌,他这么做也害了师尊。 “轰隆!”最后一道天雷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劈下来,燕琨玉再也等不住,他踮脚腾空而起,反手抽出画影剑。 “画影!”燕琨玉喊了一声,那画影剑挡在了他真正的主人裴叙身前。 即使面对雷刑,一样冷清,仿佛看淡一切的裴叙,在看到燕琨玉的时候,眼中似有波动,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玉儿,你让开。”风吹起裴叙的白衣,露出手臂,上面已经满是缚仙锁留下的伤痕。 分明已经支离破碎,可却让人觉得什么都无法将其击败。 霎那间,天雷劈下来时,如同千军万马压下来,画影剑有所感应,化出剑灵挡在裴叙面前护主,但也不能起什么作用。 第165章 眼见着那天雷要劈下来,燕琨玉横在裴叙面前,燕琨玉望着天际,脸上衬出那白茫茫的一片光。 裴叙压根没想着让他替自己受刑,他知道这雷劈下来他生死不定,但不能让燕琨玉为他折命。 “啪剌!”束缚裴叙的铁锁眨眼间尽断,裴叙识海被封,强行用灵力已经是极限,他嘴角溢出鲜血。 “玉儿,你不要胡来,我不会死。”裴叙说着,要冲上去将燕琨玉拉到身后。 那日自己被怀夕剥仙骨的时候,若不是裴叙出现,估计他早就死在那寺庙中了。 “师尊,我不想欠你什么,今日算是我还你的。” 燕琨玉说着,翻转两人位置,他抬手抱住裴叙腰身,将人护在怀中,那天雷劈下来,再也没有躲开的机会了。 “玉儿!” “燕琨玉!” 两声嘶吼,一道雷声。 在这惊天骇地的动静过后,一切都平静了。 雷声下最先死的是那只狐狸,方才替两人挡了最重的一下。 此刻,燕琨玉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只觉得有一道光影在动,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那道向他而来的身影是师尊还是九方渡,他不得而知。 口鼻里都是血腥味,身体像是被掏了一个大窟窿,燕琨玉所有的意识都在流失。 他能感受到,体内的仙骨因为这道天雷而生生剥离。 灵魂在消失,肉体在破碎。 就在这个时候,燕琨玉炼化的那根仙骨才从闪烁光芒,在空中飘了一会,终于要找到主人,才缓缓朝燕琨玉而去。 九方渡神色凛然,脸上血色尽退,看到那根仙骨起了作用他的心才落下一些,他伸手用灵力现将燕琨玉护住。 就在九方渡马上伸手碰到燕琨玉的时候,一道强劲灵力锋利袭来,九方渡猝不及防,便被这灵力拉开了和燕琨玉的距离。 他方才满心满眼都是燕琨玉,没想到雷刑过后还有人会盯着燕琨玉。 “渡儿,将他的仙骨给我。”人群中,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冲上来。 昆仑仙山的天罚台上,那男人揭开面皮,露出原本的样貌。 裴叙被强行锁住带走,此刻能救燕琨玉的只剩九方渡一人,此刻他敌视地看着对方,如利刃般锋利,眼中的怒意压得在场的一些散仙都透不过气。 “敢动他试试。” 九方渡一身白衣燃尽,在紫色的火光中,那一身黑袍绣着金龙盘踞肩膀,他眼神恣睢,声音冰冷。 他怀中一手抱着正在适应新仙骨的燕琨玉,一手握着赤霄剑,倨傲地站在昆仑仙山之上,藐视天地的姿态。 “这个人是三界的魔头!” “轩辕丘魔尊九方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天帝呢?!怎么还不派人!” “快、快跑!” 人群忽地乱作一团,作鸟兽散。 不消半刻,在天罚台看热闹的人都已经散去,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三个。 九方渡和怀夕对峙着。 “还记得九百年前吗,你和我也是在这里分别。”怀夕微微笑着,笑意却不及眼底,“不过那日你护我在身后,今日却要杀我?” “本尊杀你,不挑时辰。”九方渡说着,眼中怒火几乎冲垮理智,赤霄剑斩下来,怀夕不得不躲开。 此刻已经不是前世,九方渡也不是那个天真到分不清正邪的人。 大战一触即发。 怀夕终究不如九方渡,百来个回合下来,他已经连连告败。 九方渡一心想要杀了怀夕以绝后患。 当赤霄剑即将刺入怀夕胸口时,他看着怀夕那张脸,忽地手腕一转,心软,没有直接刺透心脏。 “你那日杀了孙苍,我便知道,你总有一日这赤霄剑要刺入我的身体。”怀夕握着那赤霄剑,“当年你还只到我腰,便跟在我身边了……咳唔!” “我会压你到镇魔谷,你便在那里度过余生。” “怕是不行。”怀夕满嘴是血,勾起笑容来带着几分诡异。 九方渡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他太过恋战,将燕琨玉忘在了天罚台。 他猛地回头,燕琨玉已经不在天罚台上,而是浮在半空,身边站着一个独臂男子,正对燕琨玉下手。 赤霄剑从怀夕体内抽出来,紫雷翻滚,就在九方渡冲过来时,那独臂男子以同归于尽的态度。 他完全不躲九方渡,全身心投入,试图将燕琨玉体内的仙骨全部剥离。 其中那根从九方渡胸口剥出来的胸骨,本已经要和燕琨玉身体融合,此刻又生生被剥离。 燕琨玉半梦半醒,痛不欲生,却无法反抗。 九方渡脑中什么都想不到,只想着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天地间只有他和燕琨玉。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燕琨玉感觉自己像是在海底沉溺了一般,胸腔的窒息感让他不断失去意识。 直到眼前的一切都在变清晰,一口气喘上来,眼前终于看得见了。 可呼吸却还是受阻碍,低头看才发现,面前的九方渡正抱着他,自己的唇却被攫取。 燕琨玉以为九方渡这个时候还不放过他,正欲推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虽然用力,但手却没有抬起一寸。 他这才注意到,九方渡那双狭长的眼紧紧盯着他。 第166章 丹田和胸口仙骨的位置都在不断发烫,燕琨玉觉得有些奇怪。 等九方渡的灵识在他仙骨处汇聚时,他才反应过来,九方渡竟然将他魂魄中不可再生的神识分出一部分给了他! “不……不唔唔!” 燕琨玉挣扎,在身体恢复些力气的时候去推九方渡的肩膀,却仍是软绵绵的,不仅丝毫没有作用,还被九方渡桎梏住身体,吻得更深。 同时,九方渡也是用这种方式将他的灵识分开燕琨玉,也传音给他。 “你的仙骨缺失,我的灵识刚好可以补上去,玉儿,听话。” “为何是你的灵识来补?” 九方渡沉默片刻才道:“那根仙骨是我的胸骨。” 燕琨玉双目圆睁,再度想起那个夜晚,九方渡抱着他不肯让自己脱他衣裳时的古怪模样。 一切都有了缘由。 “停下!” 燕琨玉眼睁睁看着九方渡嘴角流下血,心口是从未有过的慌张,那即将破土而出的感情此刻肆意疯长。 可他不想再克制了。 而后……九方渡那一头乌发转瞬变成白发。 “九方兄!不要了……我不要了!” 燕琨玉几乎不能呼吸,他看到自己的仙骨一点点融入体内。 九方渡在他身上设下的桎梏也终于解开,对方再也撑不住,捂着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寿元已尽。 看着九方渡的一头白发,燕琨玉彻底傻了眼。 体内被压制太久的情根在疯长,他不再伪装不在意,任由那割舍不断的情感汹涌。 “噗!”一口血喷出来,燕琨玉无情道彻底破了。 与此同时,心上的痛苦和眷恋,还有身体上经脉一寸寸几乎要断裂的剧痛也让他透不过气。 那些燕琨玉以为不曾有过的情感,都在这个时刻一一验证。 九方渡没想到燕琨玉无情道会破,他眼中又多了份自嘲。 “我以为……我还可以再陪陪你,今日才知道你的无情道竟是为裴叙修的,如今又为他而破,是我自负……” 九方渡以为,今日燕琨玉为裴叙挡下雷刑,是因为心悦裴叙。 无情道破,比动情更痛苦千倍,燕琨玉跪倒在地,看着崖边的九方渡说不出话来。 “不能怪你,是我对不起你,若我也有父母…或是师父告诉我爱一个人究竟该是什么样子,我就不会那般愚钝,爱你刻骨却不知。”九方渡一字一句无比艰涩。 “怪不得,我将心剖给你你也不愿看我,但我偏偏要你记住我,让你的身体里永远都有我的一缕神识。” “够、够了……先别说……”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话这般多,心中撕扯般痛,撑起身体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爬向九方渡。 余光里看到的满地鲜红,再定睛一看,怀夕的尸体就倒在两人身边,已经断气了。 他心中大撼,此刻却顾不得别的,爬到九方渡身前,先不说没用的,抬手握住九方渡的手腕,试图用灵力护住对方心脉,却发现对方心脉已经断了。 “放心,以后没人再威胁你,不用怕了。” 九方渡哑声说着,眼皮沉重,满脸都是血迹,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燕琨玉掌心。 “九方渡?” 九方渡死得很突然,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闭上了眼。 他没有给燕琨玉任何缓冲的机会,就这样了无声迹。 燕琨玉跪在九方渡身体前,歪了歪头,摸了摸九方渡的命门,似乎并不信。 他眼中没有眼泪,只是呆呆叫着:“九方兄,你先别睡呀……” 下一瞬,九方渡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从四肢开始化作尘烟散入天地间,一切都已经彻底结束。 在灵魂消失在万物中的前一刻,九方渡脑海中浮现他一生的走马灯。 从乞丐到魔尊,他只记得记忆中那块粉红色的莲花酥,真甜。 第112章 死后还能再护你一次 九方渡的身体在消失,燕琨玉跪坐在他身侧,感受到心脏巨大的缺口中不断地有冷风灌入。 他太久没有感知爱恨的能力,此刻更多是茫然。 刚刚抬手触碰到九方渡的指尖,那指尖的部分就已经化成烟,散入风中。 燕琨玉吓得颤抖收回了手。 却又因为无情道破,身体带来的无法承受的痛苦让他蜷缩身体,最终也倒在了九方渡身边。 他侧目而视,看到的是九方渡那几乎要透明的脸。 那曾不可一世站在他面前桀骜地俯视他,弹指都能让他抬不起头的九方渡,死了。 和三百年前自己剖魂那次不同,对于仙和魔来说,真正的死亡就是魂飞魄散。 若是肉体和灵魂都殒灭,那便真的归于万物了。 尘土脏了燕琨玉的发丝,他内脏因为破道而受损,不敢张嘴,只剩满腔的血。 眼皮沉重,却不肯闭上,他紧紧盯着九方渡的脸,满腔凄切涌上来。 只道当初是孽缘。 抬手想再摸一摸九方渡的脸,狂风骤起,终于一切都了无尘迹。 燕琨玉看着自己抓空的手掌,在这昆仑仙山前的天罚台,只剩他一个人的气息。 仰头看向天际,一行清泪流过眼角,隐没在发丝中。 “九方……兄……”闭上眼失去意识前,燕琨玉口中喃喃的是他的名字。-- 第167章 不知昏迷了有多久,燕琨玉睁开眼,还是昆仑仙山下的天罚台。 周围一片霞色的云,显然已到黄昏。 无情道已破,仙骨已换,他体内所剩的真气不到三成。 燕琨玉虚弱坐起来,任由风吹起他的发丝,摇摇晃晃起身,从他怀中掉下什么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落地声。 他循声看过去,是刚才九方渡死前塞给他的那个镂空圆球。 原来,九方渡死了,连昏倒后带他离开的人都没了。 燕琨玉敛下眉眼,那杏眼红了一片,沉默地将地面上的圆球捡起来。 终于有了仔细端详这个圆球的机会,它的模样和三百年前九方渡给他的定情信物一样。 只不过其中是一个幽紫色小火焰,很微弱地在燃烧。 握在手中一点也不烫手,反而有种熟悉感。 而在天罚台上,怀夕的尸体已然不见,剩下几个同伙的尸体还在,燕琨玉淡然收回视线,只盯着手心中圆球中的紫色火苗。 “燕公子,您受伤了,属下带您回轩辕丘修养。”齐眉出现,单膝跪在燕琨玉身前。 “九方渡呢……怎么我醒来就找不到他了。”燕琨玉声音很低,他自己都要听不清了。 齐眉垂着头,面不改色,只是顿了一下。 像是个没有情感的傀儡:“尊上吩咐我,今日过后,务必护您回轩辕丘,若您想回长留山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尊上不让我贴身护送,只让我暗中护燕公子回去。” “他吩咐你?” “尊上本就是魔种,出生了注定只有三十年的寿元,后有了仙骨,才能活下来。 三百年前,尊上将仙骨给了燕公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今日之事……虽提前,但也是注定的。” 齐眉话音落下,燕琨玉怔愣在原地。 他脑海中浮现上次被怀夕绑走,是九方渡将他带回客栈,那日他听怀夕说,九方渡寿元快尽了。 回去后还问了九方渡一次,那人却说什么祸害遗千年,死不了。 他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燕琨玉唇紧抿着,盯着那圆球里幽紫色火焰,唇翕张几次:“……这个是什么?” “尊上的一缕神识,尊上死后也能在危难之际在护燕公子一次周全。”齐眉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尊上求燕公子切记随身带好,起码用了再丢。” “你说什么?”燕琨玉终于忍不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齐眉。 齐眉与之对视,冷漠的双眸简直和她的主子九方渡如出一辙,只是静静看着燕琨玉,不再说话。 迟来的情绪涌上来,那双杏眼泪眼朦胧,泪大颗大颗砸下来的时候燕琨玉呼吸变得不顺畅。 “怎么办?”燕琨玉无助地看着齐眉,任由眼泪砸湿衣襟,“齐眉,他怎么办……” “属下不知道,属下只会执行尊上的任务。护燕公子周全。”齐眉垂头,不再看燕琨玉。 燕琨玉拖着身体,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在黄沙的地面上留下一串痕迹。 再度回到昆仑山周围的仙岛上,燕琨玉想要找到那个白须仙人求助,却早就没了踪影。 只能回到那个和九方渡旖旎的山洞,山洞口的火堆还在,好像还有余温。 周围的陷阱又抓了新的野兔进来,还有九方渡为他摘回来的蘑菇。 一切恍如隔日,那些爱恨都在这此刻淡化,变得不重要了。 燕琨玉整日待在山洞中调息休养内伤,齐眉只见过燕琨玉那日哭了一次,也再也没有见他哭过了。 她只是个没有情感的影卫,是九方渡的左右手,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在九方渡死后的七天里,齐眉都是这样想的。 直到这天夜里,齐眉照例在山洞附近探查。 燕琨玉从昆仑仙山的天罚台上回来后,仙山上又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据说裴叙重夺天狐一族仙骨,与自己身体里的融合,从天牢里逃了出来,天帝正四处追拿。 周围仙岛已经乱作一团,齐眉故意设下结界,不让外面的找到这儿来,燕琨玉也不出山洞半步。 “唔嗯!咳咳……”山洞里传出咳嗽声。 齐眉连忙折返回去,站在山洞口,看着半伏在地上的燕琨玉,那人口中的鲜血吐了一地,抬手搭脉正强行修复逆转的经脉。 “燕公子,你调息时又分心了,这样下去内伤是不会好的。” 燕琨玉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失神看着天边的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甜蜜转瞬即逝,那双黑漆漆的眼里如一潭死水。 看着燕琨玉这般模样,齐眉即使再如何不懂情也知道燕琨玉心中多少也牵挂着九方渡。 他自作主张,开了口:“尊上一共分出两缕神识给了燕公子,其中一缕在燕公子仙骨之中,另外一缕被锁在金丝缠球中,只要烛火不灭,尊上便有回来的可能。” 闻言,燕琨玉猛地转过头来,刚才那死寂的眼中瞬间亮起来。 “所以,请燕公子好好疗伤,不然尊上回来要降罪于我了。”齐眉垂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知道了。你不要学他一般教育我。” 燕琨玉强装着不在意,那抹希冀还是从眼中冒出来。 他握着手中的金丝缠球,指尖摩挲,紧紧握住后盘膝调动体内真气。 第168章 齐眉从山洞退出来,站在茫茫月色下,肩膀渐渐沉下去。 那朵烛火,也是她和轩辕丘最后的希望了…… 第113章 追杀 从昆仑仙山一起带下来的还有那只狐狸的尸体。 燕琨玉这几日到仙岛上,丝毫没有察觉那只赤色狐狸还跟在他的身后,只以为在北岳山下的镇上时那狐狸就已经逃回密林中了。 他想要将赤色狐狸葬在树下。可等他亲手抱起小石榴想要放在挖好的坑中时,手中的狐狸和那日的九方渡一样。化作一缕烟尘,烟消云散了,徒留几根赤色的狐狸毛。 燕琨玉抬头看向那抹飘去的淡蓝色的幽光,是昆仑仙山的方向。 他早知道,小石榴是裴叙送到他身边来的。 此刻,昆仑仙山。 “天帝,您让我带回的那位金丹期剑修我已找到他所在,他尚未离开周围的仙岛,我今天就去将他抓回来。” 大殿之下,云尧星君看着那正中央端坐的天帝开口道。 “昨日他被重伤,你为何不带回来,非要等到今日。”天帝眉心一蹙。 “这……天帝,您还记得怀夕罪仙带回的那个魔种吗,昨天那个疯子在,我等连靠近那位剑修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好在,那个九方渡昨日就已经死了,想要将这个为裴战神阻拦天罚的剑修抓回来,就更加轻松了。” “你说,九方渡死了?”天帝瞳孔震了一下,眯起眼睛道。 “对呀。昨天我亲眼看到九方渡的名字消失在了长生石上,这三界的人仙魔,只有死了后名字才会从那块石头上消失,不会弄错的。” 天帝并不信,道:“……不管那个魔种如何,先把昨日阻碍天规的剑修抓出来。” “恐怕没有那个机会抓他。” 一道声音突然从大殿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众人回头看去,一群天兵将那一袭白衣的裴叙围在中间,长矛直指,却不敢再进一步。 “裴叙,行刑时你擅自挣脱缚仙锁,天帝要你滚去无思崖反省,谁让你出来的。” 那殿上说话的星君指着裴叙鼻子骂道。 裴叙眼神无波,并不理会,而是看向大殿之上。 那天帝端坐,视线淡漠又警惕地看着裴叙:“裴叙,你这是何意。” “我要暂时离开昆仑一趟。” “谁给你的胆子?裴叙,马上给我回到无思崖。” “你今天离开昆仑试试!你就是和整个昆仑为敌。” 裴叙连停都没停,继续向前走,身体里揣着两根仙骨,仙力增进,已无人敢拦他。 他曾经以为,这九天之上的昆仑就是整个三界的权威,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三界安稳。 可终于他明白,三界的安稳与他有何干系,燕琨玉若不在,三界安定又有何用。 走出昆仑大殿后,裴叙听到天帝在身后充满怒意的吼声:“下令,即日起,昆仑仙山禁止裴叙入内,若敢踏足,即刻斩杀!” 裴叙负手走出大殿,凌空而起,毫不在意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燕琨玉在仙岛停留了太久,找到了那白须仙人后,将金丝缠球里的那缕神识给对方看。 听齐眉说完,他抱有一丝能让九方渡回来的期待,可惜对方为难的摇了摇头。 “你高估我了,我只是一个修复仙骨的散仙,若是我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怎么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飞升到昆仑去。”白须仙人讪讪道。 见状,燕琨玉也不再为难对方,道谢后转身离开,回到山洞却没见到齐眉。 等她回来离开的这段时间,燕琨玉站在月色下,遇见了一个从未料想的人。 那一袭白衣,出尘若仙,身上笼着月的冷清光辉,站在山洞外。 “玉儿。” 裴叙的唤声让燕琨玉以为回到了太羲宗的时候。 “师尊,你怎么出来了?”燕琨玉双目空泛看着面前的人,无惊无喜。 “自然是寻你,你若是……无处可依,和为师走如何。” “……”空气沉默,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多谢师尊,不过仙骨我已经还给师尊了,最后一道天雷替师尊挡下了,应该是……不欠了。” 燕琨玉眼里再也没了当初在太羲宗的光彩,疏离得不像他。 “玉儿……” “但您永远都是我的师尊,不论当初如何,日后在哪里,我都会记挂师尊。”燕琨玉说完,齐眉就已经出现。 “燕公子,我已经找好离开的船只,我们可以走了。” 齐眉凉薄视线扫过裴叙,后者周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她不得不移开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裴叙身边时,裴叙结喉滚动,睫毛遮住眼中情绪,又叫了一声燕琨玉的名字。 燕琨玉脚步未停,裴叙忽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后者这才停下。 “你的丹田这般空荡,是昨日为我挡下天雷的缘故?”裴叙看向燕琨玉,眼中关切难掩。 他摇摇头,道:“师尊,是我的无情道破了。” 闻言,裴叙先是不解,对上燕琨玉那双哭红的眼,那些答案也就不攻自破。 他惶然地松开手,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喉咙苦涩,却只能自行咽下去。 “情丝并不难拔,我可帮你。” 第169章 “师尊,你的情丝拔去了吗?”燕琨玉突然问。 裴叙感觉胃里的酸和刚才咽下的苦一起反到舌尖,他看似平静地看着燕琨玉:“自然是拔去了。” 燕琨玉眼珠微动,轻轻一笑,嘴角梨涡浅浅,那双眼不哭时也像是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爱。 “怪不得师尊能飞升,看来我无缘成仙了,我觉得无情之人要比有情之人更加痛苦。” 嘴角笑意渐渐消失,燕琨玉深深看了裴叙一眼,转身朝着来时的海边而去。 裴叙没有再去阻拦燕琨玉,他知道燕琨玉的无情道是因为谁而破的。 也明白他和燕琨玉之间的结局只能止步于此了。…… 从仙岛离开后,燕琨玉先是回北岳山下的小镇看了看,而后又踏上旅程。 齐眉以为他会去九方渡在兴宁镇居住的燕府,却怎么也没想到燕琨玉一路下江南,一个人住在了客栈里。 江南水乡正是梅雨季,整日阴雨连绵,街上的人很少。 燕琨玉在这住了有个把月,齐眉再也没见他哭过。 “今日雨下得大,没带你出去,你这小火苗实在是太小了,我怕这外面的风吹到你。” 燕琨玉推门而入,脸上笑盈盈,全然没有前几日的悲伤,他将油纸伞放在一边,抖了抖衣衫上的水,拎着莲花酥走过来坐下。 如往常一样,燕琨玉将莲花酥的酥油纸摊开,而后就趴在桌上盯着金丝缠球中的紫色幽火。 指尖触碰,一点也不会觉得烫,反而是温暖。 “明日天晴,我带你出去,这江南景色可美啦,只不过我们还要提防下,听齐眉说,这几日似乎有人跟上我们了。”燕琨玉撑着下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他此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异样的声响,虽然轻微,但不至于听不见。 “砰!” 门被推开,一群青白衣衫的人鱼贯而入围了进来。 燕琨玉迅速将桌上的金丝缠球收进掌中,画影剑抽出,直指着门口的方向:“谁派你们来的?” “燕琨玉,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声音从门外传来,燕琨玉正探头去看,那人便从人群后面走出来。 “长话短说,在下是昆仑仙山上的云尧星君,天帝要我将你带回昆仑,有事商议。”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昆仑就不去了。” 燕琨玉说着后退几步,这群人来得凑巧,偏偏是齐眉出去探查周围情况的时候出现在了客栈。 “你一介剑修,带着魔种偷渡道昆仑仙岛,又带头搅乱天罚台,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儿去!既然你不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尧星君朝身边的属下使了个眼色,那一群青白衣衫瞬间领会,一齐冲向燕琨玉。 燕琨玉想过昆仑不会放过自己,竟然这般快,他躲到南方也被找到了。 他手持着画影剑,纵身一跃,被对方的阵势逼退,破窗而出,从客栈二楼跳到河边。 双方一触即发,阴雨连绵的江南,本来安静得像是位少女,此刻刀光剑影,杀气四起。 可惜燕琨玉丹田里的真气不足四成,又是以寡敌众,即使是画影剑也有些吃不消。 “当啷!”画影剑被挑飞,云尧星君手持一把折扇挥过来,上面尽是藏着的暗器,朝他咽喉处过来。 燕琨玉倒在地上浑身任由雨水打湿,丹田亏空,已经施展不出一点真气,只能认栽。 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紧紧握着的那金丝缠球猛地燃起紫色的焰火,瞬间拦住了云尧星君手中刺过来的折扇。 燕琨玉的双眸里映衬出九方渡象征性的紫色雷光,原来九方渡留下的这个金丝缠球这么有用。 想到齐眉说过这烛火只能护他一次,他连忙去看手中的金丝缠球,还好火光还没熄灭。 燕琨玉送了口气后,咬了咬后槽牙,正欲起身继续大战,面前一道熟悉的黑影闪过,瞬间击对方手中的折扇。 “离他远些!”那人道。 看着那人背影,燕琨玉心狠狠颤了一下,面前竟然出现了无情道破后的带来的幻觉。 九方渡穿着黑袍绣龙,手持赤霄剑站在他身前,留给他一道余光,开口嫌弃道:“愚钝至极。” “九方……九方兄!?”燕琨玉抬高音量,心跳得异常。 可等那黑影回过头,却是齐眉的脸,燕琨玉一怔,从幻觉中抽离。 他听到齐眉同情似的语气对他开口:“燕公子,是我。” 【作者有话说】 九方渡下一章估计可以冒个头 第114章 梦里见 “燕公子,是我。” 燕琨玉发现自己认错后讪讪别开头,利落起身,召画影剑回来。 齐眉虽说已经有千年修为,但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昆仑的星君,两人很快都占了下风,对视后心领神会,决定还是逃为上策。 与昆仑仙山的人过招时,对方的真气化作剑刺破燕琨玉的衣衫,鲜血溢出,白衣上殷红一片。 连续被伤了几次,燕琨玉本就虚弱的身体,眼下更是体力不支。 每每在对方靠袭向他时,他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所想,总以为九方渡下一瞬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这般依赖九方渡了。 “燕公子!”齐眉长鞭高起落下,暂时将对面的人击退,连忙朝燕琨玉递了个信号。 第170章 画影剑在空中竖起,化作无数剑影落下,这一招几乎用尽了燕琨玉体内真气。 云尧星君见势连忙躲闪,两人便趁此机会逃跑。 “他们要逃,赶紧给我追!燕琨玉快不行了,快!”云尧星君怒吼命令道。 那一个个白衣青衫的随从闻言,立马追了上来,朝燕琨玉袭来。 燕琨玉避无可避,被对方击中了胸口。 后面正欲追上来时,天空忽然大亮,乌云密布的江南,像是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磅礴的灵力化作掌印压下来,像是一道绳索桎梏住在场所有人的咽喉,除了燕琨玉之外。 燕琨玉也随着停下,捂着胸口抬头看去。 裴叙宛如出尘,衣袂翻飞站在光中,神色淡然看着他。 “你救我一命,这是我最后一次护你,日后你我不再为师徒,若是相见,必定兵戎相向。” 燕琨玉咬了咬牙,心中百感交集。 他看了眼身后那群被困住的人,脚尖轻点,和齐眉一同消失在了这处水乡里。 临江而下,燕琨玉怕昆仑的人再追上来,没有住在镇上的客栈。 而是找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下了,好在一连几日都没人再来了。-- “九方兄,我今日遇到一个魔修,他说这附近山上似乎住着一位神仙,可以起死回生,虽然一缕神识有些难,但是也有希……” 刚刚买完莲花酥的燕琨玉,推门而入,第一眼看到桌上的那金丝缠球时便傻了,嘴角的笑容僵硬挂在脸上,渐渐消失。 桌上是燕琨玉用绢帛搭出来的小窝,用灵气蕴养着。 从前燕琨玉还会因为那小球中紫色烛火烧得旺一些而隐隐雀跃,也会因为那烛火越来越微弱而愈发紧张。 此刻,那金丝缠球中空荡荡的,残留的神识已经以烛火的形式熄灭。 九方渡留在三界的最后一点与他有关的东西也消失了。 燕琨玉立在原地,良久没有动,梅雨季还在继续,窗外雨打芭蕉,房中暗成一片。 燕琨玉一瘪嘴,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只是那种苦闷心情无以言说。 枯坐在房中,燕琨玉手中紧紧握着那金丝缠球,指尖在颤抖。 要是九方渡死了,他那些过去好的不好的回忆,关于爱恨的,也全都死了。 他怎么会再爱上九方渡呢,只不过为他遗憾罢了。 直到,有人敲门进来。 齐眉一身黑衣,像是有所感应,单膝跪地:“燕公子,求您让属下带您回轩辕丘。” “我要回长留。”过了良久,燕琨玉道。 齐眉惊愕,却什么都没说:“……是,属下护送您。” 踏上回长留山的路,为了不被昆仑的人抓到,燕琨玉没敢御剑而行,一路住在野外。 长留山,一个世外桃源,若非心中所向,一般人找不到这里。 就算是昆仑仙山的人来了,也有极大可能在长留山外的迷雾林中迷路,更别说找到长留山的入口。 燕琨玉和齐眉在山下分别,留了传讯的玄镜,他这才孤身回到长留山。 山中几位长老都已经闭关,也不用特意再去问好。 推开白云殿的大门,院子里草长莺飞,与走时没什么两样。 窗上蹲着那只鸟身蛇尾的大鸟,正肚皮朝上晒太阳。 和燕琨玉对视后,那对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整只鸟几乎跳起来,化作人身,站在燕琨玉面前,一头银发垂落,震惊地看着他。 “燕、燕?”酸与变得结巴起来,难以置信道,“你、回来了?” 燕琨玉那双红肿的眼皮还未消下去,看着更是柔弱,他勾起一丝僵硬的笑:“是呀,我答应你的,就不会撒谎。” 闻言,酸与冲上来将燕琨玉抱住,一句话尚说不完整:“我知道,燕一定会、回长留的。” 燕琨玉回抱住酸与,心却是空的。 回到长留山,日子变得更加漫长。 燕琨玉整日待在白云殿不出门,除了拿着那颗金丝缠球愣神,就是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用匕首随意在木块上雕刻。 起初是各种动物,最后都变成那个手持赤霄剑的黑袍魔尊。 九方渡生气的模样被他雕刻得栩栩如生,燕琨玉看得失神,最后又以红了眼眶告终。 “嘶——” 刀尖划破燕琨玉的手指,鲜血瞬间冒出来,疼痛将燕琨玉的思绪扯回。 夜已深了,他已经有些木头上看不清纹路,只能等明日再雕刻。 手中九方渡的小木雕只能暂时放在窗台上,燕琨玉随意擦去手上的血,回卧房了。 更衣躺下后,燕琨玉没有将烛火熄灭,自打那金丝缠球里的神识彻底消失后,他就无法在黑暗中入睡。 点上香炉,燕琨玉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受伤了为什么不处理?” 刚刚闭上眼,忽然听到声音。 燕琨玉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个声音,他猛地睁开眼,想要坐起,却不知道为何没有力气,转身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人。 ‘九方渡’一身玄色圆领广袖竹纹长袍,头戴缠丝金冠,鼻梁高挺,因垂眸看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显得几分压迫感出来。 “九方兄?你没死?”燕琨玉双目圆睁,一把握住‘九方渡’的手臂。 第171章 “怎么,怕本尊罚你,开始盼我死了?” 九方渡顺势握住燕琨玉的手臂,贴在自己的唇边,上面的伤口还未愈合,稍稍一按还有血涌出来。 “哎呀……疼……”燕琨玉倒吸一口气。 “本尊还以为你不知道疼,既然不上药就忍着。” 九方渡说着,将燕琨玉的手贴上自己的唇边,先是轻吻而后吮吸掉上面的血迹。 燕琨玉看着这幅场景,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耳边只剩下九方渡那低沉带着蛊惑一般的声音:“玉儿,也含含我的。” “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怎么才出现,你知道我……”燕琨玉握住九方渡伸过来的手,声音渐渐染上哭腔。 “你在说什么?本尊一直都在,怕是你睡傻了。” 九方渡说着一把掀开燕琨玉的被子,一手掐住他的腰肢抱起,按在自己怀中。 一时间,燕琨玉看着九方渡那张如此清晰的脸,他抬手摸上去,如有实质般,藏在心中的情绪瞬间倾泻出来,泪如雨下。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九方渡,我恨你!”燕琨玉嚎啕哭着,却没注意自己的衣衫都被褪去了。 “别哭,我怎么舍得留下你一个人走。”九方渡声音沙哑,循着燕琨玉的泪去吻。…… 燕琨玉被强制趴在床上,膝盖发软,磨得发红,次次倒下,又被勒令跪起来。 “撅高,玉儿。” 他乖巧地摆好姿势,又被九方渡抓着后颈狂热地吻下来。 燕琨玉情到深处,开始迎合九方渡,他软绵绵倒在对方怀里,抓着他的脖子:“九方兄,抱……” “抱?本尊为你而死,你有什么脸梦见本尊,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一句话如兜头一盆冷水,燕琨玉瞬间睁开眼,眼前的九方渡目光冰冷如刃,刀刀凌迟燕琨玉的心。 “不是的,不是那样……” 话音未落,九方渡七窍突然开始流血,燕琨玉头皮一阵发麻。 “若不是把仙骨和心头血都给了你,我怎么会死……” 九方渡说着朝他扑过来,燕琨玉被吓得尖叫一声,彻底从梦中清醒。 “九方兄!”他猛地坐起,浑身是汗。 眼前还是长留山白云殿,哪里有九方渡的半点影子。身下炙热难受,他掀开被子一看,竟然弄脏了衣物…… 燕琨玉胡乱换上一件里衣,正要回到床榻上,却嗅到空气中似有若无的一股苦杏仁香气。 从前他常在九方渡身上闻到的味道。 再看那屋子了的香炉,早就不知何时熄灭了。 燕琨玉心中一动,狂跳起来。 他顾不得穿上外衫,赤着脚跑出卧房,踩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他匆忙环顾,却什么都没有。 “九方渡?你刚才是不是回来了。” 燕琨玉声音颤抖,站在月色下良久,任风声拂面而过,吹落那院子中间的夹竹桃,满地的白花瓣。 冷风吹得燕琨玉清醒了几分。 在酸与被吵醒前,他正欲回房,却发现那窗台上白日他放上去的九方渡的木雕已然不见了。 第115章 再见九方渡 从那个木雕失踪的夜晚起,燕琨玉不再整日郁郁寡欢坐在院子里雕木头,而是专心修复自己因为抗下天雷,又破了无情道后残破的丹田。 除了修炼,燕琨玉更多时候是和酸与在一起,看山望水,共度日出日落。 修炼起来,时间过得格外快,五年时间过去,燕琨玉的内伤才好得差不多,他在长留山留的时间也足够长了。…… “燕、快看我做的。” 酸与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缩小般的酸与原身,一脸等夸奖的表情。 燕琨玉视线垂落,那小酸与是用羽毛搭出来的,毛茸茸的一个,被罩在灵气中,燕琨玉嘴角轻轻勾起,接了过来。 “这是你自己做的缩小版自己吗?羽毛是自然掉的还是拔下来的。” “换、毛。”酸与天真笑着,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燕琨玉已经想好的说辞,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酝酿半晌,燕琨玉鼓起勇气:“酸与,你跟我来。” 酸与见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跟在燕琨玉的身后进到卧房中。 燕琨玉从箱子里拿出一件衣裳,淡淡的梅色,袖口和銙带上绣着玉石,看着就不简单。 “酸与,你前几日突破金丹期,我应该送你些什么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好。”燕琨玉温柔看着酸与道。 酸与又惊又喜,瞠目结舌接过燕琨玉手中的衣裳,上上下下打量,爱不释手。 “喜欢吗?” “嗯,喜、欢。” “还有……前些日子去秘境,我寻到一把古剑,应该是之前哪位前辈在秘境中遗失的,这剑中的剑灵已经沉睡许久,若你可以便驯服他,日后也有个傍身之物。” 闻言,酸与抬头,疑惑地看着燕琨玉,表情愈发变得严肃起来,开口道:“燕、要去哪?” 酸与向来是个聪明的,燕琨玉虽然平时对他也很好,但从未像这样嘱咐他,就好像要彻底离开,再也不回来的人一样。 燕琨玉不跟酸与撒谎,他放下长剑,正色道:“今夜启程。我要离开长留山了。” 第172章 “那、什么时候回来。”酸与早料到有今日。 这五年里前两年他一直胆战心惊,总觉得燕琨玉会离开。 但是后来时间长了他渐渐习惯了,燕琨玉也不与他提起九方渡的事,他便以为燕琨玉和九方渡之间是真的结束了。 燕琨玉不敢看酸与那双望向他的双眸。他难为情地垂头,像是犯了大错:“我不能向你保证。” 酸与看着燕琨玉,心中牵扯酸涩的痛,他紧紧握着燕琨玉的袖口问:“至少、让我知道、燕去哪?” “我要去轩辕丘等一个人回来。” 猜想落实,酸与的心终于摔回地面上。 他喉结滚动,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眼下就算再迟钝他也知道燕琨玉口中的这个人是谁了。 “所以,我对燕来说、算什么?”酸与看着燕琨玉,声音有些沙哑,“舍弃一切、就与我在一处,为何不行?” 夕阳的光透过窗棂落在酸与的一头银发上,像是一层降落人间的霞光。 燕琨玉温柔笑笑,安慰似的摸了下酸与的银发:“怎么能只有你我,你上次与我说你有喜欢的……鸟了,可是外面那只苍鹰?” 酸与哽住,这才想起自己在那片芦苇荡曾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如果我说、我喜欢的其实就是……”酸与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对上燕琨玉那认真的模样改了口,“是他。” “那不正好,这白云殿留给你们,日后我若回来,再见你们。”燕琨玉莞尔道。…… 酸与早料到有这样一天,他心中演习百遍,可当站在长留山下看着燕琨玉远去的背影,还是会觉得心中酸涩,沉甸甸往下坠。 他应该庆幸,这不是最后一次见燕琨玉,他一生漫长,足够用来等待。-- 燕琨玉离开长留山,先是用玄镜和齐眉说了一声,没想到刚到长留山下,对方就已经来接他了。 回到轩辕丘后,燕琨玉一路走一路看,几百年没有再回到这里,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 游灵楼,曾经和九方渡新婚后同住的居所。 此刻燕琨玉再踏入院子里,看着院子里与当年相似的花,心中百感交集,酸涩之意泛到喉咙。 他抬手轻触那玉兰树的枝干,眼眶泛红。 “燕公子,齐妩最近刚好是破境期间,在轩辕丘外闭关修炼,晚些时日会来见您,这段时间燕公子只能先将就下了。” “没关系,修炼重要。” 燕琨玉并不在意,推门而入,屋子里一点陈旧的气味都没有,甚至那抹淡淡的苦杏仁香还散在空中,让人无法忽视。 轩辕丘灵气匮乏,不适合剑修修仙,燕琨玉内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但尚未痊愈,不适宜长时间待在这里。 白日里大多数时候,燕琨玉会去轩辕丘后面一处山林,那里有凡间百姓路过,四周绿水环绕,是渔民生活的圣地。 燕琨玉就在这其中吸收天地灵气,修为丹田损伤。 “哗啦!” “救命……唔救我……” 此刻正盘膝调息的燕琨玉耳尖微动,听到远处似有若无的落水声,还有几声不真切的呼救。 那呼救声和九方渡的嗓音有八分相似,燕琨玉瞬间睁开眼,丝毫没有犹豫,脚尖轻点朝着声音来源而去。 赶到岸边,他确实看到一抹深灰色影子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周围围了几个百姓,都是附近住路过看热闹的。 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下水救人。 “这村里新来的傻女婿啊,人长得倒是又高又帅,就是脑瓜不太灵光,可惜了。” “是啊,白瞎那张脸了。” “……”听到人群中有人提到对方相貌,原本还在河边犹豫的燕琨玉立马纵身跃入那河水中。 其实这条河并非普通水域,之所以能让渔民每次收网都有所收获,是因为这里的渔民都坚信这条河流中有神仙。 其实不过是水下的一个妖魔,靠这里的渔民为他所建的地方庙为生。 冰凉的水将燕琨玉身体包裹,他太久没有下水,此刻还有些不适应。 鼻腔里呛了一口水后,燕琨玉身体变得沉重,额角尖锐的疼痛起来。 眼前水中那道灰色身影浮浮沉沉,燕琨玉已经是到了极限,却怕真的错过,强忍不适用灵气驱使自己不断向那道身影而去。 终于抓到那人的手,燕琨玉心脏狂跳起来,他拖着人回到水面上,就已经耗费了他太多力气。 “咳咳!”男人剧烈咳嗽起来。 燕琨玉双手抓着对方的肩膀,那双紧蹙的眉头下是满怀希冀的眼。 然而,此刻在看到被救之人的长相时,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眼前之人并不是九方渡。 “哎,救上来了,快,搭把手!” “这都晕过去了,快给他把水拍出来。” 见燕琨玉将人救起来,岸上围观的人才凑上来搭把手:“小哥,我也拉你上岸吧……” “砰!” 一声巨大的水花声,像是巨物砸在水面上。 燕琨玉正要将手伸向那大婶,眼前光影瞬间变幻。 只是刹那间的事,他便感觉到脚腕一痛,紧接着就被拽到水面下,呼吸再次被剥夺。 “是河神!河神发火了!” 岸上瞬间乱作一团,因为对河神的敬畏,不消片刻那群人就都作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73章 燕琨玉看着岸边远去的人影,伸手却已经晚了。 他的身体在水下越来越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一样。 “你身上的仙骨很特别,不如给我吧……”一道诡异的声音从水下传来,阴恻恻的。 燕琨玉直觉猜到是‘河神’,他四肢拼命地水中划动,却不能动弹分毫,巨大的恐惧如同河水一样,将燕琨玉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变得模糊,就连身体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 身体不断地向更深处下坠,燕琨玉撑不住要闭上眼前,脑海浮现的是那人一身黑袍,手拿赤霄剑向他而来的画面。 耳边模模糊糊,似乎听到一道落水声。 燕琨玉感觉到一条有力的手臂将他的腰肢托起,动作没有半点温柔可言,粗鲁地将自己拉近到他的怀中。 男人一身黑衣,头发随意散下来。 此刻单手抱着燕琨玉的腰肢,而另一只手卡住对方的脖子。 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或喜或悲的情绪,凶猛地将燕琨玉扯得离自己更近几分。 没有迟疑,他俯首将唇贴在了燕琨玉的唇上,以气渡气。 胸腔里灌入新的空气,燕琨玉笨拙地向对方索求更多。 在水下双手紧紧攀附在对方的肩膀上,唇已经贴上来任他予求,可燕琨玉却不能利用分毫。 意识海中,燕琨玉听到一句传音,哄骗似的命令他:“玉儿,用嘴呼吸。” 一句话,让燕琨玉瞬间睁开了眼。 可茫茫水中,哪里有另外一人的身影,他四下看去,只剩无尽的水。 他手脚并用浮上水面,看着空无一人的密林,颤声道:“九方渡!?”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正式见面 第116章 满春楼再遇 燕琨玉期待的九方渡没有被喊出来。 水面激荡,有什么活物破水而出,重重摔在岸上。 燕琨玉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岸上躺着是一只黑乎乎的蚺蛇,修炼起码上千年了,被一击毙命。 见状,燕琨玉更加坚信方才他听到的声音不是幻觉了。 “九方渡,我知道是你,你先出来!好不好……”燕琨玉在水中环顾四周,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可除了那条死去的蚺蛇精,再没任何人的气息。 燕琨玉不信,他闭气又一次潜入水下,以为溺水是能让九方渡露脸的某种信号,笨拙地强迫自己憋气。 直到又呛了几口水,才忍不住自己浮出水面。 “咳咳……九方,咳咳,九方兄,你不要躲,我看到你了。”燕琨玉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将人炸出来,咳得双颊绯红,泪眼朦胧。 “小兄弟,你喊什么呢?” 岸上路过一身青衣的男子,手中拿着长剑,蹲在水边强忍笑意看着燕琨玉。 燕琨玉闻声看去,仔仔细细打量那男子的脸。 和九方渡没有半分相似的脸,连气息也不同,应该不是九方渡的化形。 男人手中长剑标志像是隐月宗的人,看样子也是修道之人。 看着那长剑上的沾染的鲜血,燕琨玉又看向那断了气的蚺蛇精。 “这蚺蛇是你杀的?”燕琨玉问。 “是,你方才在水下险些中了他的幻术溺水,是我救你,不过你在喊什么九方渡,难不成这幻术还没解开?九方渡,是你所爱之人?”对方打趣道。 燕琨玉只觉得心中一痛,从水中湿漉漉走上来,故作冷静:“刚才是你救了我?” “我看你也是剑修,先不说怎么笨到连这种妖精的幻术都会中,这方圆几里有几个修道之人的气息你还判断不出来吗?”男子有些嫌弃地看了燕琨玉一眼。 燕琨玉语塞,他向来是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此刻眉眼难掩失落。 睫毛轻颤,沾在上面的河水滴落。 那衣衫几乎透明贴在身上,勾勒曲线,隐月宗的剑修看了一眼,喉结滚动,没料想到燕琨玉竟有此番姿色。 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正色道:“既然道友无碍,那我便也告辞了。” “这里这么偏僻,又是魔界魔尊的轩辕丘领地,道友你为什么会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儿?”燕琨玉多疑,问了一句。 “方才见道友一直盯着我的佩剑看,应该看出来我是隐月宗的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蚺蛇精欺骗百姓,无恶不作,长老派我过来将他杀了回去泡酒喝。” 这说辞确实完美,燕琨玉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他也没有再多怀疑:“那就多谢道友相助,这里并不安全,你独身前行一定要注意。” 隐月宗的剑修听燕琨玉关心自己,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分别。 蚺蛇一并被带走,燕琨玉站在岸边,也不净身,任由身体湿漉漉的,拉着他的心往下坠。 原来刚才的一切,就和五年前的那场梦一样,都是他自作多情的幻想。…… 那隐月宗的窦小方拎着蚺蛇,哼着小曲刚走远了些。 路上突然出现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肩宽背阔,一头乌发,带着半扇面具。 只能看到那人的薄唇,还有面具后那双寒潭一样的紫眸,像是蛰伏了一头野兽。 “如何?” “前、前辈!你还在啊……我都按照您的意思说了,没有把您刚才跳下水救人的事说出来,这……这是刚才前辈杀死的那蚺蛇精尸体,……” 第174章 “丢了。”男人嫌恶道。 “那前辈要是不要,能不能给我啊,我留着泡酒?”窦小方小心翼翼问道。 那面具摘下,窦小方连忙低下头不敢看。 银色面具已除,除了九方渡还能有谁。 他露出那双狭长的凤眼,阴沉看着窦小方:“本尊只要你跟他说是你救了他,没有让你说无用的话。” “……更没有让你打他的主意。” 九方渡说着突然靠近,抬手桎梏住窦小方的脖子,刚要收紧,后者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腿一软跪在地上了。 “是、是!我不敢了,我现在就滚出轩辕丘,前辈别、别杀我!” 九方渡收回手,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又将面具戴了起来。 “别让我以后在他身边看到你,滚!”九方渡道。 窦小方连忙答应,拿起佩剑,蚺蛇的尸体都来不及拿走,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徒留原地的九方渡,他扭头看向方才那河边的方向,眼中那抹冰冷化开,是一种复杂得看不清的情绪。 抬手轻触唇瓣,燕琨玉的身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五年前,他身殒三界。其实在去昆仑仙山的路上,他就有预料自己活不过这次昆仑之途。 在那片通往昆仑的芦苇荡上,他就剖出三分神识出去,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魔种已经将他原本的身体蚕食至空,身体死去,不代表他的神识也会死去。 五年时间他寻找到神识,重塑肉身,杀了那个魔种的身体,此刻他虽仍是魔修,自己的身体却可以完全自己掌控了。 重塑肉身后,他知晓燕琨玉回了长留山,日日和酸与欢声笑语,似乎彻底将他遗忘。 他曾自己以为会怒不可遏,却发现自己内心格外平静,只是不懂,燕琨玉为何会突然来轩辕丘。 放不下,所以再来看看。-- 燕琨玉狼狈回到轩辕丘,齐妩修炼已经回来了,看到燕琨玉连忙凑上去。 “公子,真的是你,我以为姐姐在骗我,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燕公子你还好吗?” 听到这叽叽喳喳的声音,燕琨玉竟然没有半分讨厌,心中的那憋闷的情绪减淡几分:“我无事……” “最近姐姐不在轩辕丘,燕公子若是有什么事便和我说吧。” 闻言,燕琨玉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轩辕丘下可有红尘之地?” “啊?燕公子要去青楼?”齐妩大嗓门,周围的几个影卫都纷纷侧目过来。 燕琨玉面上一瞬间就红了,将人拽进屋子里,将他怀疑九方渡没死的事说了出来。 齐妩是不信的,只是看着燕琨玉说得起劲,心中酸涩一时间不舍得打破燕琨玉的幻想。 “他若是在这附近出现过,去红尘之地是最有可能获取到他的线索的。”燕琨玉恳切看着齐妩。 在齐妩看来,燕琨玉口中的水下渡气,河妖蚺蛇……不过是想尊上想得疯了。 她心疼地看了一眼燕琨玉,没舍得拒绝:“那燕公子想要什么时候去?” “就今夜。”…… 长街灯笼高挂,五彩缤纷的花灯沿着街头,一直点到街尾。 虽说轩辕丘是魔修所在之处,可却护佑了山下人的安全。 夜里繁灯初上,整个小镇像是笼了一层月的薄纱,温柔得不像话,集市上小贩的吆喝,河边情窦初开的男女,烟火气十足。 满春楼,一楼散座。 燕琨玉和齐妩坐在角落,两人都是第一次来,齐妩显得如坐针毡。 倒是燕琨玉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除了偶尔那歌舞伎的水袖故意撩拨燕琨玉的下巴而过。 燕琨玉一张脸都红透,连忙朝后躲去,镇定也都是装出来的,他不断地摆手,说自己只是进来听曲的。 那几个歌舞伎相视后,戏谑朝燕琨玉一笑,这才离开。 “燕公子,我们走吧。”齐妩道。 燕琨玉蹙眉,擦着额头的汗水,今夜本是想听些坊间传闻才来的,却一无所获。 就在燕琨玉点头要起身时,隔壁桌的客人开口了。 “你们知道我们这个轩辕丘上面的那个魔尊九方渡吗?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死了呗,要是真活着,能现在都不回来?你问他做什么,晦气得很。”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嗑着瓜子开口道。 燕琨玉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手臂悬在半空良久没动。 “说的也是,我这不是怕轩辕丘没人护着,咱们这也跟着遭殃吗?” “为了一个剑修要死要活,连命都不要了,这种人怎么配做轩辕丘的主人。” 那麻子脸冷哼一声,讥讽道,“听说他无父无母,天生就是个怪物,如今又谈什么爱恨的。 你说,多可笑。这种人哪有什么爱情,死了就死了。” “啪!” 瓷杯应声而碎,溅起的酒水都撒在了那麻子脸的嘴上,燕琨玉手中空着,那双杏眼圆瞪,显然是生气了。 “喂,你是不是眼瞎!老子这么大一个人坐在这儿,你往哪扔呢?”麻子脸暴躁地拍桌子道。 “在下只是帮这位兄台洗洗嘴,省得再说出什么污言秽语。” 燕琨玉不擅长骂人,就连装凶都像是炸毛的猫,凭着记忆里九方渡的模样冷声道。 “不男不女的,还想管老子闲事!”麻子脸说着,从腰间抽出刀,在燕琨玉毫无防备之时朝他砍过去。 第175章 燕琨玉并没带画影剑出门,随意躲开,那人已经被惹恼,招式不间断攻击过来。 “燕公子,小心!” 刀划破燕琨玉肩膀处的布料,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燕琨玉的衣衫,燕琨玉面上仍是毫无波澜,朝齐妩伸出手,那人将长鞭扔了过来。 “我要你收回刚才的话,不然我要不客气了。”燕琨玉凶起来也温柔,没有半点威慑力。 那男人冷冷一笑:“收回哪一句,他是个怪物,还是他不配得到爱。你这般维护他,难不成从未这样觉得过?” 燕琨玉要挥出手的长鞭一顿,心口蓦地一痛,有一双手桎梏了他的咽喉,呼吸都变得不畅。 只是片刻迟疑,对方的刀就已经要落在燕琨玉脖子上。 他怕被发现身份,本不想轻易用灵力,眼下犹豫又晚了一步,眼见着刀就要落在脖子上,燕琨玉竟然一点也不急。 在那刀落下,有一道身影从身后而来。一把生锈的铁剑挑开了麻子脸的长刀,燕琨玉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而后便被拉向后方,他脚下踉跄,抬眸看到那人的侧脸。 那人带着面具,薄唇紧抿,刚好侧目俯看他一眼,那紫色眼眸,燕琨玉这一生都不会认错。 一瞬间,前尘的回忆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旋,耳边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他那颗孤单的心在有力跳动,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眼眶最先红了。 “手就别要了。”九方渡先一步收回视线,平静说着阴狠的话,利落地举起剑。 燕琨玉却将他抱住:“别、别……” 手上动作生生停下,九方渡带着面具,余光看到燕琨玉愈发抱紧手臂的手。 他指尖轻颤,声音却冷漠疏离:“你站不稳吗?还要这样抱我多久,滚开。” 第117章 你还说你不认识我? 第117章 你还说你不认识我? 挨了骂的燕琨玉傻眼愣住,不知是五年前的九方渡对他太温柔,还是其他原因,眼下看到九方渡这般态度只剩下茫然无措。 他完全忘了该如何应对,对上那双含着杀意的紫眸,又被众人盯着,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了。 “放手。”九方渡冷声道。 燕琨玉被他的严苛语气吓到,下意识松开了手。一连后退几步,腿却软了。 面前的男人散发出来的杀意和以往有些不同,他和九方渡床上双修缠绵亲密无间,关于彼此的内力是最了解的。 此刻看着那副面具下九方渡的轮廓,他一遍遍确认,他最记得那人下巴上的痣。 每次逼自己在上面时,他才能看到九方渡微微仰起头,露出那颗小痣。 燕琨玉盯着那小痣看了一会,反过来又安慰自己或许九方渡只是暂时将他忘了。 毕竟当时身体陨灭,若是活过来一定是经历了不少,短暂的遗忘应该是正常的,可燕琨玉没了无情道,对于情绪感受更真切。 他不甘心九方渡这样忘了。 “燕公子,我们该回去了。你都受伤了!回去姐姐要骂我了,快走快走。” 齐妩见势不妙,说着又看向那戴着面具的九方渡,“多谢前辈相助,我们就先走了。” 燕琨玉一惊,一把拽住齐妩,压低声音道:“他就是九方渡,你没看出来吗?” 齐妩又看了眼对方,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了看燕琨玉。 “燕公子,你一定是太想尊上了,这哪里是他,他手里还拿着隐月宗的剑,都生锈了,怎么可能是尊上,尊上才没有这么破的剑。” 九方渡面具下的眉头不悦地蹙起。 燕琨玉闻言更是晕头转向,他分明能辨别出眼前的人就是九方渡,虽然气息不同,但那长相却是一模一样的。 “该死的!还不用你为我老子说话,一个路过的人还敢在老子的地盘大放厥词,想要老子的手,有本事就来拿啊。” 燕琨玉一时忘了眼下的处境,对面的麻子脸被忽视后更是失控。 眼下根本由不得他胡思乱想,只是一晃神的时间,眼前剑影掠过。 那麻子脸竟举刀朝他刺来,燕琨玉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齐妩保护到身后。 长鞭缠住那麻子脸的剑,稍一用力,轻松将其拽倒在一旁。 “还等什么,给我上!”那麻子脸回头朝同行之人道。 满春楼顿时乱作一团,燕琨玉并不想伤人,也不想暴露自己是长留山的剑修。 他被逼无奈,要调动灵力时,九方渡错身站在他前面,先是听得一声惨叫,而后便看到那麻子脸的手臂被剑刺穿。 长剑抽出,鲜血四溅。 “啊啊!!”惨叫声震慑住了周围的几个跃跃欲试要上前的人,此刻都悄声往后退。 满春楼里的其他人见状也都顿时作鸟兽散。 一时间,整个满春楼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一脸惊恐的麻子脸。 “手不想要了?还不快点滚出去!”齐妩长鞭指着麻子脸,娇斥道。 麻子脸闻言这才回过神,拿起地上的长剑就踉跄跑了出去。 “你们把我的满春楼搞成这样,是要赔钱的呦。” 从踏跺上走下来一个穿着像朵牡丹一样的女子,是这里的老鸨。 她扭着腰走过去,竟然一点也不怕地站定在九方渡面前,朝他伸出手,“灵石,交出来吧。” 第176章 九方渡闻声才从刚才的厮杀里回过神。他幸而戴了面具,不然他那张窘迫的脸一定会暴露自己的囊中羞涩。 刚重塑肉身不久,他多数时间都在山中修炼,口袋里只剩下几枚灵币,实在拿不出手。 这时,面前忽地伸过来一只柔软白皙的手,将掌心里握着的灵石放在了老鸨手心。 “我来给。”燕琨玉偷偷观察着九方渡的神色,轻声道。 算上从前,这是两人在外,第一次燕琨玉付账。 九方渡脸色明显比刚才更阴沉:“若下次能见面,我还你。” 燕琨玉不明所以,只看那人一言不发,转身往外走的背影。 “等、等我一下,九方兄……”燕琨玉说出话来,却觉得体内灵气外泄,刚才那麻子脸耍了阴招,剑上有毒。 “你认错人了。”九方渡顿了一瞬开口道。 “燕公子!” 燕琨玉倒在齐妩的臂弯,九方渡这才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他。 他这时才知道多个心眼,笨拙地伪装自己虚弱,咳嗽了几声,摇摇欲坠的样子。 抬眸时睫毛颤抖着,落下积攒的泪来,眼圈泛红,只叫人心软。 “剑上有毒。”九方渡蹙眉,薄唇轻启。 “好像是了,只是我现在灵力微薄,没有办法自己解毒,能……”燕琨玉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微微红了耳尖,“能不能不要走,留下帮帮我好吗?” “我这儿有上好的房间,两位今夜随意取用!”老鸨眉眼不怀好意笑着,而后便去关满春楼的大门了。 沉默的时间里,燕琨玉尴尬得恨不得自己干脆现在就晕过去。 “等什么,上来吧。”九方渡深深看了燕琨玉一眼,像是不解,而后便抬脚先往二楼走去。 齐妩想要提裙跟上去,却被满春楼的老鸨叫住,随意找了事差遣她。 二楼客房,关上门后,只剩他们二人。 屋子里点着几根红烛,烛火昏暗,摇曳的烛光将屋子里的气氛拉扯得有几分旖旎。 就连桌上放着的绳子和马鞭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九方渡见他迟迟不动,带着几分不耐道。 燕琨玉这才回过神:“哦……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伤口的毒素蔓延,不过好在这麻子脸也买不到什么致命的毒药,只是些不会害人致死的恼人毒药。 屋子里空气都灼热,九方渡等燕琨玉解开衣衫,戴着的面具也不摘。 踱步到窗口,将窗推开。 夜里微凉的空气灌入,燕琨玉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单手解了半天也没有解开胸口的扣子,稍稍抬起受伤的手,又疼得倒吸一口气。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唯一能动的手。 他仰头,隔着那面具,被男人冰冷的视线刺伤,不敢再看。 或许这个人,真的不是九方渡。 男人的指尖触碰他脖颈的肌肤,他单手解不开的盘扣,被对方轻松解开。 男人坐下后,燕琨玉嗅到他身上那浓郁的血腥味,下意识后移,那人却扣住他的腰肢,猛地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非要我帮你才脱得下,是吗?” 男人的声音和九方渡简直一模一样,燕琨玉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就在他耳畔萦绕,温热的呼吸扑上来,像是一场绵软的春雾。 肯定是九方渡,只有他这样流氓。 燕琨玉心中呐喊,却腼腆得不知说什么,太久没和九方渡这样亲密,心中又陷入到底是不是的猜测中。 外衫被解开,燕琨玉赤裸着半边身子,露出大臂处被剑割伤的地方。 那里深深一道口子,还在不断渗血,泛着中毒后的青色。 指尖触碰,灵力汹涌包裹燕琨玉的伤口,迅速蔓延全身,将毒素控制不能再继续扩散。 “唔呃!”燕琨玉闷哼一声,疼出了一头冷汗,强迫自己不要乱动,身体却还是软绵无力地向后倒去。 “这么爱多管闲事,燕公子是嫌自己命长吗?” “我只是看不过他胡言乱语……”燕琨玉出了一身的汗,身体酸软,尤其是伤口的位置格外发烫。 他咬着唇,哼唧着:“等等,先等等,轻些……” 他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允许,后来疼到难以忍受,燕琨玉便软倒在对方胸口,又要咬唇的时候,九方渡空出的另一只手递到了他的嘴边。 燕琨玉犹豫后,转头看了眼九方渡,阴影中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只能看到紧抿的唇。 他不舍得咬,摇摇头想要将其推开,身后那人却突然将灵力施得更汹涌,燕琨玉吃痛,张嘴一口咬在对方的虎口上。 “他说的,也没什么不对。” 这句话燕琨玉没听清,疼得什么都忘了。 等到伤口的毒素终于清除,他靠在床头,任由九方渡握住他的手腕,完成止血后,用绢帛一圈圈将其伤口缠绕。 他的视线紧锁在九方渡的虎口,那里一排整齐的牙印,是他的杰作。 “你的毒已经解了。”九方渡从床榻坐起来。 “对不起,刚才我没想要咬得这般狠的,你疼不疼,要不要上了药再走。”燕琨玉试图拖延时间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九方渡说着,拿起一边生了锈的破剑。 第177章 刚走两步,又被那只柔软的手勾住袖口:“你能把面具摘下来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友。” 月色照耀进来,落在九方渡身上,笼了一层透明的罩子。 他背对着燕琨玉,生生将自己的袖口从燕琨玉手中扯出来。 “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上来就要摘我面具,是不是逾距了。” 闻言,燕琨玉瞳孔一缩,顾不得刚包扎好的伤口,上半身衣衫不整地从床榻上蹦下来,赤脚站在九方渡身前。 九方渡足足比他高出一头,燕琨玉仰头不愿相信地一遍遍打量对方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部分:“你说,你是第一次见我?你别骗我了。” “与燕公子,确实是第一次。”九方渡看着燕琨玉的眼睛,面不改色道。 燕琨玉就站在窗口,他身上刚出汗,吹不了冷风,肩膀都在发颤。 “你若真不是他,今日为何又为我出头。”燕琨玉忍不住心事,开口道。 “是你们吵到我耳朵了。” 听到这个答案,燕琨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若是还想活着就滚远些。”九方渡睨了他一眼,板着脸道。 燕琨玉见他要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是怕错过,也怕这一次分别,日后再没见面的机会。 在长留山的这五年,度日如年,宛如几百年般漫长。 他衣衫落在地上,只剩单薄里衣就冲上前去,打了前面那人一个出其不意,指尖轻勾,碰到了面具的边缘。 九方渡完全可以将燕琨玉推开,目光落在燕琨玉受了伤泛白的脸色,还有手臂又一次被血色染红的里衣。 他手迟了一刻,便输了。 “啪!”金属面具应声而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有了面具,九方渡的整张脸终于露出来,那剑眉斜飞入鬓,如寒潭一般的眼里透着几分不可置气,更多是气恼。 与五年前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消瘦了些,脸上颧骨线条分明,更显得桀骜乖戾,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惧意。 “九方渡……你还要说你不认识我?”燕琨玉说着,眼眶莫名被泪水蓄满。 时隔五年,再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悲戚多一些,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酸梅,呼吸都发涩。 燕琨玉平静地看着九方渡,眼角一行清泪划过,砸在地面上,九方渡的肩膀一颤。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呼喊声,两人之间除此之外,只剩下燕琨玉愈发粗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不认识。”九方渡一字一句,那双眉眼冷地得让人不敢靠近。 燕琨玉哽咽一声,咬着唇强忍着不落泪。 脑海中是九方渡曾经在昆仑山下,耗费唯一的胸骨,为他筑好仙骨,霸道地告诉自己,要让自己的身体里永远都有一缕他的神识。 既然这样爱他,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你又骗我了。”燕琨玉声音艰涩,“你若不记得我了,你何必戴着面具来轩辕丘,你何必为我出手,又何必要耗费自己的内力为我疗伤!你撒谎,你分明记得……” “戴面具只是因为我是隐月宗的人,不想被认出来。为你出手,我说过,不过是嫌吵,今日就算是别人,我也一样如此。” 九方渡没有回答燕琨玉最后一个问题,他握紧手中的长剑,上面尖锐的纹路,却一点不觉得疼。 燕琨玉走到九方渡面前,后者眼神乱了一瞬,又无波无澜看着他。 “九方渡,我不信你。”燕琨玉那双眼像是小鹿一样,可怜巴巴望着九方渡,惹人怜爱。 九方渡眉头一跳,迎上燕琨玉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到了嘴边的难听话却说不出。 他像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将士,在燕琨玉还要说什么之前,脸臭得要命离开时,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你还欠我灵石,既然你不是九方渡,那你都还我!” 他说完,九方渡走得更快,像是知道尴尬,连个背影燕琨玉都没有看清。…… 这一趟出来也不是一无所获,燕琨玉眼睛红着回去的路上,齐妩没敢多嘴问,努力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燕琨玉手臂受了伤,回到游灵楼后,是齐妩帮燕琨玉更衣。 “齐妩,明日一早,我们再去满春楼一趟吧。”燕琨玉道。 “啊?还要去啊……今日去了就受了伤,还中了毒,齐眉回来真要找我算账了。” 齐妩瘪了瘪嘴,也不顾主仆之别,一屁股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 “方才我摘下他的面具了,他就是九方渡。”燕琨玉道。 闻言,齐妩表情渐渐正色。 “其实,燕公子有没有想过,那人就算是尊上,也不再试以前的魔尊大人了。”齐妩向来直来直往有话就说。 “轩辕丘有一处墓碑,轩辕一族的人魂飞魄散后名字都会出现在上面,几万年来,没有一点变化……尊上的名字五年前就已经在那上面了,所以,燕公子在满春楼问我,那人是不是尊上,就算再像,也不是尊上了。” 燕琨玉闻言胸口揪着疼,无情道破后,他无法控制自己肆意泛滥情感的心,握紧手掌,仍不信。 第178章 那人的一颦一簇,分明就是九方渡。 “那人就是他。”燕琨玉这一方面格外执拗。 齐妩无奈,轻叹:“燕公子,你看到的可能只有借了尊上那其中一魂或一魄转世的其他人,他……” “那墓碑在哪儿,我想看看。”燕琨玉听得喘不过气,打断了齐妩。 “……燕公子,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齐妩正色看向燕琨玉,“燕公子为什么会回轩辕丘?” “当年,尊上害燕公子宁可自戕,也不愿再多待在尊上身边,如今回来竟愿意为尊上打理轩辕丘。 齐眉跟我说,尊上将心头骨给你做了仙骨,为了救你死在最厌恶的昆仑山下,燕公子,我是妖,我不明白,若是一个人为另一人奉上生命了,就会生出情来吗?” 三言两语,堵得他哑口无言。 其实,正如齐妩所说,九方渡当年对自己的伤害,燕琨玉一生都无法介怀,而他又矛盾地无法忘记九方渡曾带给自己的那些美好,还有生命。 “齐妩,若是爱恨都能说得像你这般清楚,那就不是动情了。”燕琨玉自嘲一笑,“我或许与他已无法再谈风月,只是我如何都不想他真的死了。” 齐妩还是不懂,她懵懂看着燕琨玉。 妖精最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变化,是不是撒了谎。 方才燕琨玉说的那两句话里分明撒了谎,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句了。 第118章 相爱也要勇气 从那日起,燕琨玉每日必不可少,下山,去满春楼。只可惜一连十几天都一无所获。 这日,燕琨玉刚醒没多久,手臂上的伤胡乱上过药,就拉着齐妩往山下跑。 “燕公子,看来我前几日说的话您是一点没听进去。”齐妩无可奈何道。 在满春楼偶遇了九方渡后,燕琨玉也猜测九方渡不会再去这里。 干脆在街巷的一处茶楼点了一壶茶,本想去二楼雅间,位置却都满了,只好坐在外面。 只有个简陋的遮阳的棚子,正值盛夏,在外面坐了一会,即使遮阳,也让人热得发狂。 “燕公子,你要是热的话,就把外衫脱了吧,里面不是还有一件吗?” 燕琨玉热得鬓角的发都黏在一块,闻言乖顺地听从建议,将外衫脱下,搭在椅背上。 他今日里面穿着一件薄纱长衫,隐约能看到如凝脂般细腻的手臂还有晒满汗珠的脖颈和胸口。 “今日好热,九方兄若是出现,我这里应该足够隐蔽,不会被注意到吧。” 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燕琨玉说话时那红润的唇瓣翕张,那双眼格外亮。 周围有不少喝茶的镖客农夫,纷纷侧目看过来,那眼睛几乎锁在了燕琨玉身上,他却一点没有察觉。 齐妩见状,瞪了一圈也不好用,悻悻说:“也不一定……” “这里已经足够角落,应该不会吧。”燕琨玉一边说,一边偷偷化用内力,让自己体表的温度降下来,这才好受不少。 因为一连几日来来回回在轩辕丘山上山下往返,燕琨玉脸上皮肤已经晒得有些黑了,只是身上仍旧白皙,这反差颜色倒是有些滑稽。 昨日下过一场雨,轩辕丘彻底进入盛夏,太阳一天比一天大。 虽说燕琨玉的内力足够让他在炎炎夏日里过得舒服些,可是被晒红晒黑却无力改变。…… 九方渡就在对面的酒楼二楼雅间,他坐在窗口,并未戴任何面具。 手里拿着茶杯慢悠悠地转着,对面坐着一位女子正说着话,而他却侧头,看着对面那茶馆凉棚下,穿着薄纱一样,被众人注视却不自知的燕琨玉。 那凉棚中有一个男子走过来坐在了燕琨玉身边,似乎是在搭话,燕琨玉浑然不知对方意图,笑着与之交谈。 在对方的手搭在燕琨玉的肩膀上时,九方渡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蠢材。”九方渡眉头微微蹙起。 “是我的想法让东家您不满意了吗?” 窗外那茶馆,齐妩出手拦住男人的再度靠近,九方渡这才收回视线,正色看向对面的女子。 一身黑色粗布短打,那双眼沉如深潭。 是深居在轩辕丘下世代造剑的长孙一家后代——长孙黎。 “按照这张图来铸剑。你说的那些,都不需要。”九方渡从袖口摸出一张图纸来,甩到桌面上。 对面的长孙黎脸都绿了,合着她说了半天,都是在和对方废话。 “抱歉。” 听到九方渡道歉的长孙黎惊讶地看了九方渡一眼,像是见了什么妖怪。 她们一族一直以来是为九方族所用,九方渡的性格她清楚得很,想要让他道歉的恐怕只有死人。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长孙黎一语道破。 九方渡眸色闪烁寒光,长孙黎这才轻咳一声,将桌上的图纸拿起来看了起来,嘴上也喋喋不休。 而九方渡的心思早就不在那把剑的身上,他频频侧目看向窗外,只觉得今日太阳太大,实在烤得人心烦意乱。 尤其是看到燕琨玉那张被太阳晒成深红色的脸颊。 “今日就到这,改日再去找你。”九方渡说完,不顾长孙黎说了什么,起身从雅间离开了。 坐在茶馆压根一点用都没有的凉棚下,燕琨玉又喝了一壶茶,正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抬眸刚好看到戴着面具经过的九方渡。 第179章 他瞳孔一震,给齐妩一个眼神,便起身先自己一个人追上去,悄声跟在九方渡身后,自以为没有暴露,实际上破绽百出。 一直到山脚,前面一片密林时,高书遮挡了烈阳,风声阵阵,没那么热了。 “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九方渡停下道。 “这里路很宽,若九方兄不认识我,怎么注意到我的?”燕琨玉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着便从后面跟上来,站在了九方渡身后。 九方渡见无法继续隐瞒,干脆摘下面具,回头看向燕琨玉,目光落在他那张晒红的脸上,指尖微动又紧紧攥住。 “走路不隐藏呼吸,天下蠢成这样唯独你一个,燕琨玉,你要我如何不发现。” “你既然重新回来了,先跟我去轩辕丘吧。” “应该有人告诉你,我并非他本人。你口中的九方渡的魂魄已经烟消云散。”九方渡冷淡地看着燕琨玉道。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直觉。”燕琨玉面不改色,“而且,我还有些事想要向你问清楚,问完便离开,绝不是纠缠你。” 九方渡眸色沉沉看着他,像是竖起刺的刺猬,燕琨玉却不在意,伸手想去抓九方渡的手时,那人突然开口: “燕琨玉,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什么?”燕琨玉一脸莫名。 “你是怀念被我囚在游灵楼的那段夜夜被我欺辱的时光?如此轻贱自己。如果你是燕琨玉就该滚得远些,见到我也要抱着杀了我的心,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九方渡说完便后悔了,他逼近燕琨玉,看着对方那被他骂了茫然的眼渐渐变红,连同那张不知晒了多久,几乎晒伤的红脸蛋。 他结喉滚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重塑肉身的这五年,他想得很清楚,他确实不该再出现在燕琨玉的生命里。 和拥有燕琨玉比起来,他更想燕琨玉能和所爱之人过得快乐。 “好像……确实是我认错人了。”燕琨玉脸色冷下来,那些想问出口的话,被九方渡堵了回去。 九方渡瞬间变得局促,唇紧紧抿着,燕琨玉却没有再看他一眼,错身朝远方走去。 “你晒伤了,先跟我去沐浴上药。” “不用了,如你所说,我们或许确实不该见。” 燕琨玉声音很轻却在颤抖,走得很快,就连怀里的那颗空了的金丝缠球掉了也不知道。 看到有东西落下的残影,九方渡低头看去,眼底惊愕一闪而过。 那道道金丝如同利刃刺痛他的心,袖口下的手收紧,纠结的心让他更痛苦。 这浮华世间,要爱,也得需要勇气。 第119章 吻 轩辕丘。 燕琨玉趴在游灵楼的窗棂上,窗户撑开,他看着窗外的圆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边飞来一只黑色的鸟,燕琨玉紧接又听到齐妩在门口的呼喊声:“喂!哪来的臭鸟,敢进游灵楼,不要命啦!” “你闭嘴!”是齐眉。 而后齐妩的声音就小了下去,燕琨玉视线从月亮上转移到那只黑鸟身上,爪子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并不像是有恶意。 待那只鸟靠近落下后,竟主动亲昵地蹭了蹭燕琨玉的手背。 他吓了一跳,往后躲开,那鸟也是通灵性的,乖乖站好,将爪子里的信递给了燕琨玉。 燕琨玉接过来展开,看到上面遒劲的一行大字——今日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好,别在意。 反复将这话读了几遍,燕琨玉心中的郁闷才散去些。 “咕!” 那纯黑的鸟叫了一声,燕琨玉回过神,这才发现那鸟的嘴里叼着一根毛笔,他被逗得发笑,抬手摸了摸那黑鸟脊背上的毛。 “这么乖,和你主人一点都不像。”燕琨玉接过鸟喙中的毛笔,笔杆抵着下巴想了一会,才落笔。 ——九方兄放心,我一定不再去找你。 将信叠好,燕琨玉递给了黑鸟,看着它振翅远去后,才关上了窗户,准备歇下。 去柜子里换被褥时,有什么东西轻飘飘落在脚边,燕琨玉一回头,看到地上的一方手帕,上面刺的图案有些眼熟。 捡起来定睛一眼,竟然是他初入轩辕丘在红海林修炼时被九方渡抢走说要丢掉的手帕。 他握在手心,突然迈开步子,一把推开门,再看那空荡荡的院子,哪里还有那只黑鸟的踪影。 而轩辕丘下的某个院落中,九方渡拿着那张送回来的信,眉头难看得拧在一起,看向那黑鸟:“除了这个,他还说什么了?” 黑鸟摇了摇头,低迷地发出一声:“咕……” “是吗,这样才好。” 九方渡面色平静下来,将那信随意放在石桌上,起身回了房间。…… 燕琨玉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齐妩来之前他就已经醒了,正收拾丹药,准备出发去上青谷。 这几日在轩辕丘下除了等九方渡,也听到了不少坊间关注的信息。 其中就有每日晚上来轩辕丘偷吃百姓粮食的坏兽,据说被追到上青谷,差点伤了百姓。 也是齐妩告诉他,从前的九方渡并非看着那般滥杀无辜,那异兽阁里的异兽多半是在镇上霍乱才被九方渡抓了回来。 如今他也已经选择留在了轩辕丘,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燕公子,你今日竟然没赖床!”齐妩推门进来,惊讶道。 第180章 燕琨玉闻言脸上一热:“我平日也没有起那么晚吧……” “那是那是,燕公子都是在养精蓄锐,闭眼调息。” “……”燕琨玉受不了齐妩这阴阳怪气,干脆不接话茬,“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 两人出发,有了齐妩耳边都叽叽喳喳的,燕琨玉只说了不到五句话,其他时候都是齐妩在说。 刚从结界出来,就到了轩辕丘的山脚下,燕琨玉往前走了两步,正欲设阵,却见到九方渡一身黑衣就站在山脚下。 两人四目相对,九方渡打量了一眼燕琨玉,瞥见他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 “你要回长留?”九方渡声音微沉,燕琨玉一怔,看了齐妩一眼,那人心领神会,悄声离开,轩辕丘下只剩下燕琨玉和九方渡两个人。 “我以为轩辕丘的魔尊还要继续装作不认识我。” 燕琨玉心中仍有气,只是别开头不看九方渡的那副生闷气耳朵样子都像是爱人的撒娇,九方渡看着心口发痒,却又克制。 “我是来与你道歉的,昨日那般对你,并非我本意,我想我应该亲自来说。” 这样的九方渡让燕琨玉愈发摸不透了。 虽然从前也常常猜不透他的想法,不过总感觉九方渡回来后像是真的换了一个人一样。 燕琨玉不是个爱与人置气的,三两句话一颗糖都能哄好。 “我不回长留,去上青谷。” “上青谷?那里到处都是凶兽,你去找死?”九方渡三句话没忍到,就开始暴躁。 “百姓说那儿有个凶兽每日夜深偷偷潜入村中,偷吃百姓粮食。又有齐妩陪我,我……” “我送你过去,路上凶险。”九方渡直接打断,不容置喙道。 燕琨玉又觉得这个九方渡和以前那个霸道专制的魔尊没有什么不同了。 本来和齐妩两人同行还算热闹,加上了九方渡竟然沉默得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期间,燕琨玉问了一句:“你还要不要回轩辕丘?” “我现在已经是个魂飞魄散之人,就算回到轩辕丘,也无人会再认我,他们只认祖碑。”九方渡毫无波澜道。 燕琨玉闻言,表情竟比九方渡沉重些,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有了九方渡,一路畅行,甚至没遇到什么凶兽。 上青谷距离轩辕丘并不远,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 站在谷口,一行人看着那上青谷的上方,黄沙飞扬,可见度很低,远处蓄着一团浓雾一样。 “就送到这里吧,多谢你,九方兄,日后有缘再见。”燕琨玉一边回头双手作辑滑稽又笨拙地拱手,一边往前走。 刚好是段下坡路,他脚下踩到石子,身体瞬间失衡,九方渡神色一凛,上前一步,手疾眼快抓住燕琨玉的手臂。 “若非我知道,倒看不出你是个金丹剑修,像是刚进宗门的愣头青。”九方渡毫不客气嘲道。 那人惊魂未定,那双杏眼圆睁,声音还喘着,也不计较:“多谢九方兄出手。” 可九方渡并未有将他松开的打算。 “我该进谷了,九方兄,你抓疼我了。”燕琨玉提醒道。 看着燕琨玉那红润的唇,九方渡结喉滚动,犹豫片刻,缓缓松开了手,燕琨玉说了句回去路上慢些,便要抽回手臂。 却不料,下一瞬,手臂又被桎梏,比方才还要强硬,一把将他拽得踉跄。 燕琨玉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腰肢就被九方渡控制在手中。 他来不及看清,就被按住后颈,那火热的气息袭来,想要将他吞吃了一样包裹在其中。 若不是唇上的炙热紧贴,难以忽视,他肯定以为这不过又是一场梦。 身上的一寸寸宛如火焰掠过,燕琨玉顿了一下,就回抱住九方渡的腰肢,任由对方向他索取,任由他们之间只剩下单纯的燃烧的欲望。 不思量,自难忘 第120章 新地图:上青谷 燕琨玉被吻得七荤八素,直到快透不过气时,他伸手去推九方渡的手臂时才被放过。 “你、你……这是做什么?”燕琨玉心中乱成一片,连脑子都变得空白。 听到燕琨玉的说话声,九方渡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却没有松开桎梏燕琨玉腰肢的手。 两人距离不过几寸,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燕琨玉张口说话的呼吸和九方渡的纠缠在一块。 “九方兄……”燕琨玉见他不说话,轻声叫了一句,“你不说说要我滚得远些?” 九方渡那双寒潭般的黑眸融化成春水,泛滥成灾。 看向燕琨玉的唇,唇红齿白,刚才亲得凶,有一处微微泛紫,他的手托住燕琨玉的下巴,拇指在对方的唇上摩挲。 “那又如何?” 这般蛮横不讲理的,估计只有九方渡了。 燕琨玉被问得说不出话,那火热的吻又袭来,像是压抑了多久的爆发,九方渡那架势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就是不能……真的吃了你。”九方渡眼中欲望再也不遮掩,浓烈的占有欲汹涌溢出来,燕琨玉在他怀里几乎窒息,“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走,你别想再后悔。” “轰隆!”远处上青谷中发出一声巨响,躲在一旁的齐妩见状也安静不下去了。 “是沙崩!燕公子,快躲开!” 第181章 不等燕琨玉行动,九方渡就已经抱着他的腰肢腾空而起,站在了高处的树枝上,位置刚好能够看清远处山谷入口的情况。 “差点忘了,今日我是来上青谷降服凶兽的,刚才的事……我回去再找你问清楚。”燕琨玉道。 “我陪你进去。” “上青古到处都是凶兽,危机四伏,我和齐妩进去就好了。” “你知道危机四伏,还只带她一个人来?!”九方渡压低声音,担忧中带着怒意。 燕琨玉被凶得怂了,肩膀轻颤,干脆装作听不到,目光直视着前面上青古的入口,嘴巴撅起老高。 “我跟你一起进去,不用再说了。” 说话间,上青谷的沙崩已经结束了,尘土飞扬风吹过才能看到前行的路。 九方渡从树上跳下来,路过齐妩身边,命令道:“你在上青古外等他,不用跟他进去了,我与他一起。”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护得住燕公子,我要亲自进去。”齐妩道。 紧随其后的燕琨玉看到齐妩这个反应还是有些惊讶。 虽然九方渡说过轩辕丘的人只认祖碑,可他没想到九方渡就这样不戴面具站在她面前她都认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找死。”九方渡侧目,睨了一眼齐妩,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不怒自威。 “齐妩,你就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出来吧,没事的,放心。”燕琨玉见状连忙站在两人中间。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燕公子,若是需要我,在里面发个信号给我,我便进去找你。” “放心。” 和齐妩告别,燕琨玉拉着臭着脸的九方渡往上青谷走。 待进到上青谷中,刚才的沙尘已经消散,看到了入口处的全貌。 上青谷位于北岳山和轩辕丘之间的一处峡谷,常年不见阳光。 虽说叫上青谷,却没有什么花草,沙尘袭卷,正是那些大型的凶兽藏身的好地方。 “我还是不明白,你分明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为何齐妩却认不出你。” “她和齐眉一样都是妖,只认气味,不认人。” “可九方兄你的气味分明和从前没有区别。”燕琨玉说着,偷偷将那颗不安分耳朵脑袋凑了过去乱嗅一通。 九方渡步子缓下来,看着自己胸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没有区别?那你闻到的是什么气味?” “类似一种杏仁的香气,带着一种苦涩……” 九方渡问,燕琨玉倒是老老实实说出口,抬头看到九方渡那眼底的揶揄,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气味根本不是鼻子能嗅到的。 他一时间有些脸热,猛地朝后躲去,却被九方渡抓住。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这种气味只有在我动情之时气味最浓,没想到你这都闻得到。” 燕琨玉闻言一头雾水:“动情?” 九方渡像是赖皮一样,毫不觉得羞臊地胡说八道:“就是你与我交合之时,寸寸经脉中散发出的味道。” “怎、怎么会?!”燕琨玉赧然看了九方渡一眼,声音低若蚊蝇。 “那你说,齐妩她们闻气味识人,是什么气味。” “神识的气味。”九方渡正色,“每个人的神识都是不一样的,气味也不同,即使易容了,神识却无法改变。像你现在,身上就有我神识的气味。” 燕琨玉一怔,抬头茫然看着九方渡,那双杏眼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媚态看向九方渡:“我?” 九方渡结喉滚动,抬手之间压在燕琨玉的脖颈处,后者猝不及防瑟缩一下,发出一声骄哼。 “乱哼什么。”九方渡指尖轻颤,哑声道。 “你的手太凉了,怎么总是这般凶我怪我。”燕琨玉委屈看了九方渡一眼。 这一眼状若无意,却让九方渡心软得一塌糊涂。 九方渡的指尖划过燕琨玉的领口,拨开一点燕琨玉的衣襟,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他的指尖轻触在燕琨玉仙骨的位置,故意欺负燕琨玉,指尖在上面轻轻滑动而过。 看着燕琨玉咬唇忍耐的样子,他才收回手:“这里,有我的胸骨和一缕神识,忘了?” “那我把神识还你。若我知道你是要以性命来助我换仙骨,我不会要的。” 九方渡闻言脸色微变:“胡说什么?” “我一个人打理不了轩辕丘,还是九方兄更合适。”燕琨玉拢好衣襟,开口道。 “死心吧,拿不出来的。我的神识如今已经成了碎片,五年前送你的金丝缠球里的神识护你一次后便消失了还记得吗?” 燕琨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片神识碎片在我这,只可惜已经残破不堪,剩下的几个碎片遗落在三界,还没找到。”九方渡一脸风轻云淡开口道。 燕琨玉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还想再说什么,九方渡却已经向前出发,他这才想起自己和九方渡都还在上青谷,至于其他的,还是出去再说。 “这地上的脚印好大。”燕琨玉发现地面上的足足有他两个脚掌拼起来大的脚印,蹲下去仔细查看道。 “嗯。” “不论大小,倒像是虎爪。”燕琨玉道。 两人沿着山谷唯一的入口前进没多久,天色骤变。 九方渡拎起地上还在研究爪印的燕琨玉,神色严肃下来:“上青谷的天要黑了,今夜我们必须躲起来。” 第182章 第121章 圈套 燕琨玉对这里并不熟悉,看到九方渡都这么严肃的也知道不是玩笑话。 他乖巧跟在九方渡身后,看天边乌云越压越低,心里也跟着紧张,警惕四周会不会突然有凶兽冲出来。 若是真有,恐怕他和九方渡应付不了,他因为无情道破,再不能修无情道,一切又重头开始,丹田中的内力才恢复不过从前的七成。 至于九方渡,五年就重塑肉身,修为一定也大不如从前。兴许在这上青谷还要自己多多保护他。 直到屁股上一痛,挨了九方渡一巴掌,燕琨玉这才回过神来。 身后的麻酥酥的阵痛还没消散,抬头便看到九方渡那阴翳的脸色,“什么时候了还敢走神,不想活了?” “不是……”燕琨玉有些难为情,又不会怎么哄人,他抬手握住九方渡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九方渡神色稍霁,将燕琨玉的手掌整个握住掌心。 “跟紧。” 说着,九方渡轻点脚尖,腾空而跃,御剑疾驰在这上青谷中。 燕琨玉看着身下不断掠过的沙影,途中听到几声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叫声,有些瘆人。 两人终于在上青谷的峡谷深处找到一处山洞。 因为天已经彻底黑了,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两人进入山洞后没有察觉到其他活物的气息,便草草生上火,把这个山洞设为在上青谷第一晚的容身之处。 上青谷昼夜温差大,九方渡在火堆里加入了颗魔石,火烧得更旺,整个山洞都被照亮了。 燕琨玉和九方渡坐在火堆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再坐下一个人。 山洞中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外面狂风骤起的声音,让人心中不安。 燕琨玉抱着自己的膝盖,抬手挠了挠脸上前些日子被晒伤的地方,已经开始脱皮,轻微刺痛,更多是痒。 “过来,让我看看。”九方渡出声打破了沉默。 被叫到的燕琨玉一脸茫然,但还是乖顺地坐到了九方渡身边,额头和侧脸被晒伤的地方有些脱皮,露出了里面嫩红色的新肉。 九方渡指尖触碰时,燕琨玉感到刺痛,轻吸了一口气。 “怎么弄的?”九方渡见状收回手。 他手上全是疤痕和茧子,怕再弄疼了燕琨玉,只敢用手背轻轻拂过对方的耳垂,温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齐妩说是太阳晒伤的。” 闻言,九方渡便知道燕琨玉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他这几日躲着燕琨玉,对方却一直在那破茶馆外面坐着,傻乎乎的等他。 九方渡蹙眉,满腔悔意涌上心头,说出口却是:“怎么会有你这般蠢的人。” 他嘴上一边呵斥,却从怀中摸出药膏来,指尖轻点在上面,将那微凉的药膏用灵力化热后才小心翼翼地敷在燕琨玉的额头被晒伤的地方。 “九方兄,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啊疼……” 燕琨玉眼中水光潋滟地看向九方渡,伸手想要阻止那人粗粝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胡作非为。 “你总会惹我心疼,玉儿,乖些,别乱动。” 九方渡干脆揽住燕琨玉热腰肢直接抱到自己的大腿上。 为了不让燕琨玉乱跑,他的手臂紧紧圈住那纤瘦的腰肢,两人上半身紧贴在一起,连胸口的起伏都出奇的一致。 九方渡的温柔语气让燕琨玉一时间失了神,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那人怀中。 他紧抓着对方的衣襟,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瞪圆了眼盯着九方渡。 “怕什么?摔不了你。”怕燕琨玉再说疼,九方渡指尖聚集灵力,一边缓解伤口的刺痛一边给燕琨玉上药。 燕琨玉白日累得不轻,上药有一会儿的时间,此刻再也撑不下去,正依赖地倒在九方渡肩上昏昏欲睡。 后者突然又道:“你打算何时去找裴叙,你的无情道为他所破,别骗我要一直待在轩辕丘。” 闻言,燕琨玉睁开眼,正色看向九方渡,解释道:“我的无情道不是因为师尊。” 九方渡静静看他,等他继续说。 “总之,不是师尊……” “那是谁?酸与?” 燕琨玉双目圆睁,带着几分气恼,更多的是失落,含着水雾般的不舍看向九方渡。 那人瞳孔轻颤,光斑在眼底闪烁,“还能有谁?” 迎上燕琨玉那情真意切的目光,九方渡心中彻底乱了,看他嘴唇微张,脸色忽地沉下来,捏住燕琨玉的下巴,拉近距离。 “你今日若敢说是我,就别想我再放你走。” 燕琨玉摇了摇头:“我从长留山离开前,已经和他们告别过了,本就没想着再回去了。” 两人对视,九方渡紧紧桎梏住燕琨玉,贴上他的耳边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些什么…… 忽地,山洞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喘息声,打断两人的缠绵,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都放轻呼吸,起身时,九方渡走在燕琨玉面前。 深入山洞,那呼吸声越来越近,却是黑漆漆一片。 直到……感觉到山洞深处的风声,九方渡才停下,拉住了还想要在往前走的燕琨玉。 “别再往前了,到头了。” 燕琨玉还在不解,下一瞬,九方渡指尖汇聚灵力,瞬间点亮整个山洞石壁上的灵石。 黑漆漆的洞穴瞬间变得明亮,刺目的光让燕琨玉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待适应光线,彻底看清面前的凶兽后,惊惧地下意识后退几步。 第183章 面前的凶兽像是睡着了,浑身雪白的皮毛,期间有不少黑色纹路,像是虎纹,脑袋上却又长了角。 蜷缩身体卧在洞穴中,脊背几乎要触到山洞的顶。 “这!这是……” “马腹,也称马虎。”相比之下,九方渡就显得镇定多了。 “它是马腹,马腹不是居住在水下,经常将爪子伸出水面设下幻境迷惑孩童的妖兽吗?它怎么在这山洞中?” “它在梦中。” “它爪子的大小和轩辕丘下的乡亲们形容的妖兽似乎差不多,但我们怎么把它叫醒抓回去呢?” 说话间,那马腹喘息声忽然粗重起来,两人均是一惊,想逃时已然晚了,那马腹睁开眼,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 九方渡拉过燕琨玉的手不断后退,在看到马腹张开血盆大口时,脸色微变。 “我们掉进他的圈套了。”九方渡平静道。 那张嘴呼吸卷起风来,颇有种要将两个人都吞入腹中的架势。 “你说什么?”燕琨玉的声音淹没在风声中…… “他要引你我入他的梦中。”九方渡神色古怪,一眼看穿了马腹的动机。 第122章 成了傻子男妾 像是溺水一样,感官被封锁,只有身体不断下坠的不安。 渐渐地,燕琨玉恢复知觉,身体前所未有的冰冷。 耳边有什么人在说话,尖锐又刺耳,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疲惫,差点又昏睡过去时,一盆凉水泼上来。 “唔咳咳!”燕琨玉终于睁开眼。 他浑身都湿透了,鼻腔里呛了水,他半撑起身子咳嗽起来,看到面前十多双脚,几乎把他围在中间。 “这、这……”这是哪儿差点说出口,他记起方才昏迷前,九方渡对他说马腹要引他们入幻境。 看来这里八九不离十就是马腹那凶兽设下的圈套了。 “祖母,您看啊,我就说嘛,这傻子分明是在装死。”一道刻薄的女声响起,燕琨玉浑身湿漉漉,抬头看了那女人一眼。 这一眼刚好对视上,那女人忽地上前,不由分说地甩了燕琨玉一巴掌:“傻子,你还敢看我,脏了我的眼,给我的眼睛道歉!” 燕琨玉被打得头晕脑胀,虽说是幻境,可是所感受痛苦却都丝毫没有减少。 听女人一口一个傻子,燕琨玉茫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好先忍气吞声不说话。 “不过是个男妾,还想踩到我头上来,也不照照镜子,你不是说今夜是严卫翻你牌子的日子,怎么连他人都见不到?不要脸的东西!严家的府邸还轮不到你说了算。祖母还在呢,你就敢撒谎要官人入你的房!” 燕琨玉顾不得身上的痛楚,余光观察周围的环境。 肯定不是轩辕丘了,这里建筑完全不像轩辕丘,外面刮着凛冽寒风,竟然连季节都不同了。 听到这女人喋喋不休的骂声,也知晓了这女人的身份应该是正妻,而自己与这个女人共侍一夫。 自己还没进到幻境前,这个身体的主人应该得罪了这位正妻太太,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来人,上家法!”坐在高堂上的祖母拍案,沉声道。 分明前一刻还在山洞中和九方渡温存,此刻就被众人围观,成了不受待见的男妾。 如何脱险的办法还没想到,门外就有人拿着春凳和一束荆条走进来。糟了! “祖母,我……妾知错了。” “听到没,这傻子还会自称妾呢!我看他是想气死我,还不给我打!” 燕琨玉心中暗道失算,无措地看着那几个粗布短打的男子,他现在的身体没了内力,格外羸弱,又在幻境中,压根无法反抗。 九方兄!你去哪儿了…… 燕琨玉心中只能默念九方渡的名字,却并没有用。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将他从地上像是拎鸡崽儿一样将他提起来,直接按在了春凳上。 燕琨玉试图调动内力,却发现丹田处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打!” 随着正妻一声怒喝,那荆条落下,砸在燕琨玉的背上,疼痛在背后炸开。 “啊!”第一下就叫出了声,燕琨玉身体控制不住在发抖,那荆条似乎打进了骨子里,刻骨铭心的疼。 眼见着就要再落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雄浑的男声。 “住手!” 透过这一屋子的人,燕琨玉看向那人金丝嵌边的黑靴子迈进来,向上看到那人一身圆领右袵长衫,上面暗绣着竹子纹样。 再去端详面容,不是九方渡还能有谁。 “官人,你怎么过来了?”那正妻扭着腰肢走到九方渡面前,似乎是想要将手搭在对方身上,却被躲开。 “谁让你对他动手的,我说今夜为何在房中迟迟等不来这小傻子,原来被你扣下了。”九方渡完全不像是刚入幻境,适应得极快。 “这男妾犯了错,婉儿正教训呢,是我允许的,有何不可?”祖母冷哼一声,开口道。 “他是我的人,若是教训也该我来亲手教训,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手碰他?” 九方渡扫了一眼趴在春凳上的燕琨玉,眼中怒气不像是演的。 一语既出,这正屋彻底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燕琨玉冻得牙齿打颤的声音。 看来这严家的严卫脾气和九方渡没有什么不同。 第184章 那倒不用演了…… 那叫婉儿的吓得脸都白了,想要上前服软却被瞪了一眼,只能闭嘴了。 紧接着,燕琨玉便看到九方渡脸色阴沉地朝自己走来,将他拦腰抱起,他身体失衡,下意识圈住了对方脖子。 九方渡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慢着。”祖母开口阻拦,“这男妾坏了我严家禁止妻妾内斗的规矩,既然孙儿你说要教训,就把这荆条带回去好好管教。” 听到荆条二字,燕琨玉瑟缩看了九方渡一眼。 两人之间一个眼神就足矣,九方渡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燕琨玉一眼,低声道:“没出息。” 燕琨玉身体乏,没力气反驳,蔫头耷脑地低下了头。 毕竟是在马腹的幻境中,九方渡的行为举止还不能太偏离严卫,他将那荆条带上,走进了茫茫夜色。 路上到处都是严家的人,两人一路沉默,一直走到府邸角落里的一处厢房,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好在干净。 九方渡将怀中的燕琨玉抱到床上,还不等燕琨玉自己动手,九方渡就将他扒了个干净,递过去一套干爽里衣。 “先换上。” “九方兄,这真的是马腹的幻境吗?这群人和它有什么联系呢,我方才在正堂根本没看到它的影子。” 燕琨玉他接过里衣,抬手穿衣的时候,拉扯到身后被荆条打伤的地方。 “唔……” 他闷哼一声,在九方渡投来无奈的视线时,可怜巴巴看了对方一眼便垂下头忍着痛穿衣。 “若我去的晚些,你是不是要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活活打死。” 九方渡嘴上嫌弃,却坐下将燕琨玉揽入怀中,仔细查看那身后荆条留下的伤,有些发紫。 他指尖温柔安抚,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幻境中不是夏日,而是寒冬。九方渡怕燕琨玉冷,为他披上了外衫。 “这里确实是马腹的幻境,现在是夜里,若是这府邸上有人偷偷养了它,也不会被轻易发现,再等等看。” “好吧……可为何你是少爷,我只能做你的傻子男妾。”燕琨玉蹙眉,心里不平衡极了。 九方渡方才对着那群人的狠戾都化开,只剩下温柔笑意。 “之前玉儿不是说想与我做凡人夫妻,如今应该也算实现了。至于男妾,只是他们以为……若你不喜欢,我将他们都杀了。” “不用不用!” 燕琨玉生怕自己晚说了一瞬,九方渡就会真的动手。 “这里是幻境,我们还是不要太随心所欲,不然真的出不去就遭了,齐妩还在上青谷外等着我呢。” 燕琨玉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声响,两人虽说没了内力,都是原身掉入这幻境中,听力还是了得的。 显然是严家祖母派人来听墙角的。 “等什么,还不自己过来趴好。”九方渡摆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腿。 燕琨玉知道不过是做戏,九方渡不会真的伤害他,可他只披了一件外衫,里面什么都没穿。 就这样趴上去,实在有些难为情。 被九方渡盯着,窗外还有人等着回去汇报。 燕琨玉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红着脸趴在九方渡腿上,只想那窗外的人快些离开。 “荆条递给我。” 燕琨玉将手边的荆条递给九方渡时看到放在自己腿上的枕头,心下了然。 “家规说挨罚的时候,你要对我说什么?”九方渡起了几分捉弄燕琨玉的心思,演得极像,冷漠又严肃。 燕琨玉一愣,更是一头雾水。 “那么多话本都白看了?”九方渡挑眉,压低声音道。 提到话本,燕琨玉才想起,自己在轩辕丘曾经看过一本民间话本。 讲的就是少爷和妾的真爱故事,他脸上一烫,声音低若蚊蝇,软得像是一朵云:“请夫君罚……” 九方渡神色一凛,看着燕琨玉那赧然模样眼底暗了几分,接过了那荆条,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抱在怀中。 他肯定是舍不得用荆条,就用另一个物什来狠狠罚才好…… 【作者有话说】 幻境这里大概会有几章的内容,也是感情大于剧情的 第123章 马腹出现 荆条一下下抽打在枕头上,破风声已经足够瘆人,九方渡口中还故意装作训斥的样子,多半的问题都让燕琨玉难以启齿来回答。 “自己撅高!” “还敢躲,知道错了吗?” “……” 燕琨玉恨不得用什么东西能把耳朵堵上。 窗外还有别人再听,他的脸面算是彻底没了,干脆窝在臂弯里一声不吭。 “你若再不配合,我真要教训你了,玉儿。”九方渡俯首,凑到燕琨玉耳边哄着开口。 手却已经伸到燕琨玉身上披着的外衫下面,一把抓住那圆润之处,威胁他。 “唔!”燕琨玉声音很轻,显然没想到九方渡会搞偷袭这一招。 之后随着荆条落下,燕琨玉哭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伴随几句“夫君,我不敢了,放了我吧!”的哭声,听起来好不可怜。 窗口蹲着听的人见状满意地离开,屋子里做戏的两人才停手,燕琨玉松了一口气。 “九方兄,他走了,不用再做戏了。”燕琨玉拉了拉九方渡的袖口,那人将荆条拿开后,他连忙从对方膝盖上爬起来,跪坐在床榻上。 第185章 却在拢紧衣衫前被九方渡看了个干净。 “我帮你解决。”九方渡扫了一眼,坦然道。 燕琨玉被臊得说不出话,连忙摇头,后悔自己刚才穿衣裳的时候动作没快点:“不、不用了,一会儿就好了。” 九方渡见他拒绝也不强求,两人刚坦诚不久,有些事还是要慢慢来。 而后,九方渡起身脱衣,燕琨玉见他一副准备歇息的模样,问道:“我们不出去找马腹那只凶兽了吗?” “别忘了,在这里你要扮演的是严卫的傻子男妾,你如何有本事这个时辰在严府乱晃。”九方渡提醒道。 “哦……” 见九方渡都不急,燕琨玉便也跟着放松下来,换上里衣和九方渡躺在一张床榻之上。 时隔五年,两人再次相遇,虽说在上青谷已经足够亲密。 可此刻熄了烛火,两人肌肤相亲,紧紧贴在一起时,还是会让燕琨玉想起太多从前的事,竟然有些难为情。 两人面对面,躺在幽蓝色的月光下。 燕琨玉那双眼乌亮看向九方渡,后者指尖拂过他的长发,别到耳后。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中,九方渡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耳垂,或轻或重的抚弄,直到泛红。 燕琨玉说自己的无情道是因自己而破,其实九方渡并没有完全相信。 五年前他亲眼看到燕琨玉肯为裴叙连命都不要,那无情道怎么会和他有关。 九方渡就算再怎么自信,也没盲目到这个地步。 不过对于他来说,燕琨玉能有一分在意他,剩下的九分他可以填满。 但还是想知道,燕琨玉要留在轩辕丘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能忍受与自己待在一处。 “玉儿,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要的?”九方渡手背轻轻蹭了他的侧脸,呼吸交融。 “想要的?我想想……好像还没有。” 燕琨玉说着往九方渡怀中靠近几分,又观察对方的反应。 待对方抬手抱他时,才心安理得地躺在九方渡的怀中。 在上青谷耗费了不少内力,加上落入这幻境中,都已经是凡人之躯,天一黑就容易犯困。 九方渡闭上眼就要睡着时,怀中的燕琨玉翻来覆去,他被扰得又清醒了几分,眉梢轻挑。 带着几分无奈睁开眼:“我是抱了一条活鱼吗?你还真成了小肥鱼了。” 燕琨玉不敢回应,他难为情于自己消不下去的反应,也难以置信九方渡竟然这般有定性,这一次竟然只有他…… 明明自己只是被九方渡的手摸了一下,就会这样浮想联翩,实在太说不过去。 他连忙摇头,翻身背对着九方渡:“我…我要睡觉了。” 本想着强装镇定,九方渡的手下一瞬精准地将他隐藏的秘密掌控其中。 “这、这可是幻境里,不是轩辕丘,九方兄,别……” “你我在这里本就是夫妻,有何不对,玉儿,不许躲。” 九方渡的声音带着某种缱绻的蛊惑力,贴在燕琨玉耳边哑声道。 两人正趁着月色行好事,燕琨玉被压在床头,刚穿上的里衣被撕了个粉碎,九方渡缠住他的双手,不肯放过。 带着哭腔的求饶传到院子外面都听得到,两人正沉浸时,突然看到门外的影子。 “九……夫君!”燕琨玉吓得腿立马就软了,还顾及着不能露馅。 九方渡倒是一点没再怕的,直起身子,完全不耽误耕种。 门外的人踌躇半晌,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已经打算离开时,九方渡突然喊住了那人。 “谁派你这个时候来的,想死吗?” 趴在床上的燕琨玉刚松的一口气又吊了起来,他眼中含着雾气愤愤看着九方渡。 那人一副揶揄的模样,动作狠戾,丝毫不给燕琨玉喘息的空间。 他只能咬着唇,可声音还是无法完全控制。 “严二少爷饶命!奴是奉夫人的意思过来的,夫人让我提醒您,明日要去北城的孙府上,谈小姐婚嫁一事。” “知道了。”九方渡懒散地应了一声,视线却都锁在燕琨玉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指尖触碰燕琨玉背上被荆条抽出的青紫痕迹,看到燕琨玉几乎咬破了嘴,单手撑着床榻,靠近到燕琨玉耳边,“不欺负你了。” “嗯,夫君缓缓…”燕琨玉伸手勾住九方渡的手腕,他心口一滞,便真的停下。 侧目看了一眼门口的影子,脸色冷下来:“还等什么?想进来看?” 门外的家丁被吓得语无伦次,九方渡厉声呵斥:“还不快滚!” 那家丁离开后,九方渡才算是真正放开了。 燕琨玉感觉自己身体都变得无知觉,成了漂浮在水上的一株浮萍,只能摇晃着靠近岸边。 昏睡过去前,燕琨玉感觉到自己被抱在九方渡怀中,听到对方说“我来给你洗,你先睡。”他这才安稳地沉沉睡去。 这一晚上无比畅快,第二日坐在孙府院子里的石凳上可有的熬了。 寒冬里,正赶上晴朗日子,孙府在后花园中设宴。 燕琨玉本以为今日谈婚论嫁不会允许他来,九方渡却不顾任何人的眼色,没带严家的正妻,而是带了自己过来。 不知为何,桌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加上昨夜的折腾,此刻屁股下面像是坐上了针板。 第186章 “严卫,你不带婉儿过来,怎么带他来。”对面坐着的是严家祖母,不悦地打量着燕琨玉。 九方渡不甚在意,将手中的九连环递给燕琨玉,做戏道:“傻子话少不误事,祖母,今日来不是为我妹妹的婚事吗?何必在意一个男妾。” 燕琨玉手中玩着九连环,对于严家的人来说这种东西已经是最简单的小玩意。 可惜他以前也没玩过,笨拙地拿着九连环翻来覆去看的样子,不用刻意去演,也显得不太聪明。 那祖母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又嘱咐了九方渡几句才作罢。 “祖母,哥哥,我来啦!”严家小女儿人还没见影,声音先夺人。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院子门口,燕琨玉也放下手中的九连环,抬眸去看,瞳孔微震,定睛看向那小女儿怀中抱着的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通体雪白,间或有几条黑色的条纹,像是幼猫,眼睛亮晶晶地观察着四周,小小一团窝在她怀中。 “严青青,谁告诉你过来的,荒唐,女子谈婚论嫁岂有还没谈拢就见面的规矩!”祖母情绪突然激动,抬高声音道。 “那怎么了,我才不管什么规矩呢,若是奶奶让我嫁给一个丑八怪,我才不愿意呢。”严青青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也不管祖母的臭脸就坐在了燕琨玉身边。 祖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轻咳一声,“去哪都要带着你这只讨嫌的猫,也不分场合。” 离得近了,燕琨玉一眼认出来,严青青手中抱着的压根不是什么猫,而是那上青古中的千年凶兽——马腹。 看来这凶兽的幻境与严家的小女儿严青青有关。 燕琨玉正打算再仔细端详这只雪白的团子头上有没有长小角,祖母却突然开口:“我渴了,你过来给我倒茶。” 燕琨玉一怔,下意识看向身侧的九方渡。 “看我孙儿有什么用!你以为自己有资格在这里和我平起平坐。”祖母言语犀利,眼里射出厌恶的寒光。 “他昨日刚被我罚过,身上还有伤,祖母体谅。”九方渡脸色沉下来,手握住燕琨玉的手腕,虽是求情,却不卑不亢。 祖母冷着脸,不说话。 燕琨玉的角度中看到九方渡那紧咬的后槽牙而牵动的肌肉,像是在忍耐克制什么。 半晌道:“祖母,我给你倒。” 说着,九方渡就要起身,燕琨玉注意到桌上其他人讶异的视线,连忙自己站了起来。 他拿出一副怯懦的模样故意装傻道:“夫君不倒,我不疼,我给祖母倒。” 九方渡闻言眉头都蹙紧了,眼看着燕琨玉自己拿上那壶茶一瘸一拐地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怎么能不心疼。 这瘸腿倒不是装的,是他昨夜将人欺负狠了。 多年重逢,九方渡很难不失控。 若不是幻境,若不是凡人之躯,他可以将游灵楼设上结界,和燕琨玉颠倒凤鸾上个几日。 燕琨玉倒完茶,想要回九方渡身边坐下,却听那祖母开口:“别坐了。站在这儿等一会给我续茶吧。” “祖母。” 九方渡刚要说什么,一行人从小径中走出来,为首的男人穿金戴银,肚子大得像是五月怀胎,笑面走过来。 “一个男妾,你还心疼上了?这不像你啊,卫儿。”祖母道。 怕在幻境中惹出乱子出不去,九方渡还是第一次这般忍气吞声。 那姓孙的商人走过来:“对不住啊,久等了,家中有些事,来迟了。” “无碍,我孙女也一并过来了,快认人。”…… 两家寒暄片刻,终于进入正题。 “我家三代经商,犬子刚中科举,到了那边也是当官,保证您家女儿也能衣食无忧,不会吃苦。” 听到这里,燕琨玉才觉察到有些奇怪。 严青青却一脸单纯:“到哪边?金陵?江南?你儿子多高,长相如何,他今日怎么没有来。” 那商人笑了笑,看向神色古怪的祖母:“我以为您和外孙说清楚了,看来还没有,若是谈不成这笔生意咱们可做不成。” 严青青嘴角的笑意消失,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祖母,又看向并不知情的九方渡。 “奶奶,你这什么意思,我要嫁的到底是什么人!”严青青悚然道。 “你嫁的不是人,是孙家刚死的大少爷孙叶明。” 严家祖母脸上半点多余的情绪也没有,端起茶杯轻啄一口,又规矩地放下杯子,“现在明白了?” “你要我……阴婚?”严青青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曾经对她宠爱有加的祖母,彻底傻了眼。 “说什么阴婚!之前为你定下的婚事就是孙家的大少爷,如今他死了,你就不嫁他了?” 一语既出,桌上彻底安静下来,燕琨玉听说过阴婚这个词,却没想到严家这种富贵家也会和这两个字挂边,简直阴森至极。 他没由来的觉得脊背发寒,抬眼看向九方渡,那人的表情倒是平静许多,甚至还朝他对了个口型——‘再忍忍’。 第124章 马车告白 “我不嫁!我不嫁!”严青青拍桌而起,她气得抓狂。 桌上几个人却淡定喝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燕琨玉在这幻境中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男妾,更是没有话语权。 他默默观察着严青青怀中的那只马腹,像是通人性似的跟着主人一样呲牙炸毛,奈何太小了,别人也不拿它当回事。 第187章 “孙家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商贾,你和孙家本来就有一纸婚书,你本就孙家的人,该嫁给孙家。”严家祖母道。 闻言,严青青突然安静下来,她眼角蓄满泪水,却不肯落下泪。 “所以你是觉得和我的生死比起来,婚事更重要?” “这世道,谁不成婚?女子有了婚约不成婚,只能入狱。”祖母满不在乎道。 “可你要我嫁的是个死人!你要我死!”严青青气得发抖,她像是疯了,那般柔弱的身体竟有力气一把将桌子掀了。 “啊!” 惊叫声成一片,九方渡那毫无波澜的眼中这才有了动荡,他猛地起身,伸手欲化内力救燕琨玉。 急得忘了自己此刻不过是凡人严卫,他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燕琨玉身前。 燕琨玉退无可退,以为那桌子上的碗碟都要砸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后退闭上眼。 却没等到痛意,倒是有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睁开眼看,才看到九方渡那张俊逸的脸。 那人唇翕张:“吓到了?” 燕琨玉下意识摇了摇头,脸就被捏了捏。 “不知道躲?真成傻子了。”九方渡见他没事,语气放松了些,宠溺又无奈。 燕琨玉心中不服,又不敢在这里和九方渡争执,不然在所有人面前露馅也是完蛋了。 好在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严青青已经成了这桌上的焦点。 “好个入狱。你的一纸婚书就要毁了我的一生,我凭什么!” “媒妁之命,父母之言,你爹娘都不在,自然是由我说了算。给我跪下道歉!”祖母气得绿了脸,指着严青青开口道。 “我娘要是在,她怎么舍得让我嫁给一个死人,我不跪,也不嫁!要是祖母这么喜欢孙家,那您去嫁吧。” 严青青语出惊人,连燕琨玉都瞪直了眼,想要从九方渡身后探头看上一眼,却被那人的大手摁住脑袋缩了回去。 “给我回来!你敢走试试!” 看着严青青远去的背影,祖母冲上前去,却被那团毛茸茸没有手掌大的马腹一口咬住了指尖,她尖叫一声,连忙甩开手,这才作罢。 “死畜生,给我抓住它!” 奈何马腹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子,想找也找不到。 “严老太,你不是说你孙儿已经答应了吗?现在这是做什么?” “一个孩子,心智又不成熟,等我回去好好和她说,她会高高兴兴嫁过来的,你放心。” 那孙父笑盈盈,意味深长道:“若是她肯嫁,多活几年也好说,至于彩礼,翻倍。” “好,放心!一定能嫁!” 这笔生意就这样‘其乐融融’结束,严家祖母又得了好处,正高兴,也懒得刁难燕琨玉。 她带着几个小侍离开了,九方渡才带着燕琨玉从另一道门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气氛格外压抑,燕琨玉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加上昨夜被欺负过火,这马车颠簸起来,他屁股都要裂开了。 看了眼闭着眼的九方渡,燕琨玉小心翼翼起身,凑到九方渡身前,硬着头皮道:“夫君,我想坐在你腿上,好不好。” 虽说是问询的语气,却不再是五百多年前刚去轩辕丘那般的卑微,更像是撒娇。 九方渡端坐在中间,闻言睁开眼看向侧着身子坐着的燕琨玉,将其一把拽到自己腿上。 温柔提醒:“玉儿,你别忘了这里是哪,可别入戏。” 坐在九方渡的腿上,燕琨玉感觉到终于被拯救了的下半身,他下意识抱住九方渡,找了个舒服姿势。 “可你看到了,那马腹就在你妹妹手里,马腹下山吓唬百姓一事,一定和严青青有关系。” 因为外面还有车夫,燕琨玉只能趴在九方渡耳边说悄悄话,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肩头,温热的呼吸细痒,九方渡话只听进去了一半…… “嗯,那你要如何?” “调查她。” “好,调查她。” “今日跟踪她。” “嗯,跟踪她。” 燕琨玉还没见九方渡这么配合的时候,歪着脑袋看他:“不如我来替嫁,我怀疑这孙府有古怪的东西。” “你敢!……我不许。”九方渡这才回神,一掌捏上燕琨玉的屁股。 他仰头看向燕琨玉,以低姿态,不是命令,是情人间的请求。 “可是……” “没有可是,我就是不许。”九方渡蹙眉,颇有几分蛮不讲理。 “昨夜要得狠了,坐着疼了?” 九方渡干脆转移了话题,他伸手探入那粗布衣衫下,燕琨玉想要挣扎,却已经被九方渡得手。 指尖轻轻一按,刺痛感直逼脊背,燕琨玉咬唇轻哼,佯怒道:“你先放开我,在这儿不行。” “肿着就好?早上不让碰,现在也不让?” 九方渡眉梢轻挑,早上门外有人等他们,燕琨玉不好意思,怕被人听到声音。 现在他们和马夫只隔着一道竹帘,他更不能发出一点异样的声音。 “你疼,我都不舍得。”九方渡看着燕琨玉额角的汗水,开口道,“这种情爱的痛我替不了你,若是下蛊,其他的痛我来替你受。” 燕琨玉一惊,偷偷在九方渡颈窝中睁开眼,却装作没听到一样不敢抬头,只是攥住九方渡的手逐渐收紧,呼吸都变得炙热。 第188章 “不要。” 此时,九方渡正拿着绢帛擦手,燕琨玉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我的手都拿出来了,你还不要什么?” “不要你替我疼……你别死。” 九方渡一诧,他睫毛轻颤,看着怀中燕琨玉额前的发旋,伸手将人抱住,下巴抵在对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 第125章 永远留在这儿 回到严家,燕琨玉要九方渡打听到了严青青的住处,他心中有个打算。 可惜自己现在某个难以言说的位置还受了伤,九方渡每日盯着他上药,趁着上药还要用那民间研究的玉势捉弄他一番。 有时燕琨玉在想,九方渡到底想不想从这个凶兽马腹的幻境中出去…… 哎,终归还是要靠自己。 这几日,九方渡以严家二少爷的身份夜夜宿在他的住所,还借此将幻境中这个傻子男妾原本破败不堪的住所重新翻修了一遍。 好在那严家祖母心思不在折磨男妾身上,倒是正夫人来过几次,都被九方渡派来守着燕琨玉的人挡在了外面。 燕琨玉也明里暗里提过几次替嫁的事,九方渡每次都不同意,后面几次生气,干脆谈到床上去了。 最后他昏睡醒来,九方渡就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九方渡到底在想什么,燕琨玉决定自己出击。 傻子男妾只是幻境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连姓名都没有,九方渡干脆让严家的家丁叫他燕公子,和从前一样。 “燕公子,您要去哪,我陪您。” 燕琨玉装傻充楞,任由那人跟着自己。 这几日和九方渡散步他已经摸透了路线,走到花园的假山处时,他转身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大哥,我、我想要解手……” “前面就是茅厕,我在这儿等燕公子。” 燕琨玉闻言心中一喜,点了点头,便是趁着这个机会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严青青因为在孙家大闹一场,被严祖母罚了后在自己的院子里禁足。 如果不是饭点来,完全没有人会发现。 他站在严青青的院子中,那小侍吓了一跳:“你、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二小姐最近可哪都没去!” “我不是祖母的人,我是来帮严小姐的。” “你能帮小姐什么,别来给小姐添堵,快走快走!” 见小侍对他这般抵触,燕琨玉心急,提高几分音量:“我能替他嫁给那个死人!我是偷跑出来的,先让我说完行吗?” 小侍明显一诧,反应过来还是将燕琨玉往外面推,口中骂骂咧咧说他是骗子。 “等一下,红珠,你让他进来。”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严青青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小姐。” 如此,燕琨玉才有机会进到严青青的房中。 屋子里一股浓重的药味,严青青虚弱靠在床头,眼中半点光彩都没有,见燕琨玉进来也没有在她眼中看到希望。 “你也是祖母派来试探我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那天也在场,我是严二少爷的男妾。” 严青青显然已经不记得燕琨玉,她勉强笑笑:“现在我已经沦落到要一个男妾来救我的地步了吗?这件事无解,我已经认命了。” “我替你嫁过去,就能改命。”燕琨玉目光坚毅,探身前倾道。 这时,一抹雪白蹦到床榻上,定睛看去,是马腹那个小宠,像是会感知主人情绪一般贴在了严青青的臂弯。 “你如何替我嫁,那孙家人已经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了,何况……你是个男人。” 燕琨玉长喘一口气,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凑到严青青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严青青听后,眉头紧蹙,面上染了几分担忧之色:“你为何要替我这么做,更何况你口中所说的易容术并不能持久,早晚会被发现。” “所以要严小姐答应我,一定要在迎亲那日,我们在路上交换身份,你要跟我一起去孙府,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也没办法,也已经拜完堂了。”燕琨玉道。 “可你为何要替我去死?”严青青不解地看着燕琨玉。 后者看了眼严青青怀中的马腹,心中道还不是因为这只小兽,几千年了还在挂念这段回忆,牵扯他和九方渡入局。 可谁心中又没有执念呢。 燕琨玉正欲解释,外面突然传来那红珠侍女的声音。 “小姐,严二少爷来了。” 屋中两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严青青嘀咕:“二哥怎么来了。” 说完恍然看向燕琨玉,这几日府里传了不少严卫爱上了一个傻子男妾的听闻。 即使是严青青也听到了些风声,却没想到这话题的主角就在她面前。 燕琨玉脸色就比严青青难看多了,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才刚甩开那侍卫多久,竟然就被抓到了。 “严小姐,你要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要信我。”燕琨玉起身,那声音温柔坚定。 严青青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不像刚才那般死寂。 “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燕琨玉提着衣袂快步走向屋外。 “严二少爷,您等等,我先和主子说一声,小姐可能睡下了!” “砰!” 不等燕琨玉开门,那门便在叽叽喳喳的吵闹中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那门板险些砸在他的鼻子上。 第189章 而后,他看到的便是周身散发着可怕怨气的九方渡,脸色阴翳地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言看着他。 “夫、夫君……”燕琨玉演出一副做小伏低的男妾模样。 九方渡冷冷看了严青青一眼,并未有过多交流,一把抓住燕琨玉的手腕,用力拉到自己身边。 燕琨玉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即使如此,九方渡也没有停下等对方,一刻也不停留地带燕琨玉离开了严青青的院子。 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燕琨玉才小声唤他:“九方兄,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 “九方兄,你抓疼我了,先停下……唔!” “在这里你应该喊我什么?”九方渡手上力道终于松懈下来,眉心紧蹙,转过头看向燕琨玉。 燕琨玉心口一滞,这院子里分明只有他们,他声音低若蚊蝇:“夫君,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如何蓄谋已久去找严青青,计划替嫁的事吗?”九方渡严肃看着燕琨玉开口道。 “你又不陪我去,那若是我们一直这样等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幻境中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九方渡脱口而出。 空气瞬间安静了,燕琨玉那双娇媚杏眼茫然看着九方渡,眨了眨,又道:“什么?” 九方渡磨了磨后槽牙,抬脚往屋子里走:“没什么。” “夫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说不出去,你想一直留在这个幻境中?你是认真的还是说气话?” “对!我就是不想离开这里!” 九方渡眼中的狂热还有某种的扭曲的情感混杂在一起,他猛地转身,盯着燕琨玉。 “你说要与我做凡人夫妻,这里有何不好,你我只需要安安静静待在这院子里,没有妖怪也没有什么仙君来打扰我们,只有你我二人,谁也不能将你抢走,这么好的地方,我为何会想要走?” 九方渡的话如惊雷在燕琨玉心中炸开,他瞠目看着九方渡,那人猩红的眼中情绪如此病态,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不、我们不能留在这幻境中。” “为何不能?”九方渡压抑的情绪达到顶峰,他一步步靠近燕琨玉,抬手抚过对方的发丝,“你说不回长留,要留在轩辕丘,与我在一处,是骗我的?” “不是的……可这是马腹的幻境,若是他醒了,我们就永远困在这里了。”燕琨玉心口不安跳动,掌心微微出汗。 “那不是正好,我们不会死去,就能永生永世都能在一起了。”九方渡看着燕琨玉,平静道。 燕琨玉震悚,睫毛颤动着移开视线,他知晓九方渡是个疯子,却没想到五年不见,竟然疯成了这个地步。 第126章 达成一致 “这几日不太平,你先乖些待在这儿,别乱跑被严家人抓去,关于严青青,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若是还劝我留在这里,我是不会听夫君的。”即使生气,燕琨玉也没忘了称呼。 看着九方渡的背影,燕琨玉猜测起他为何会变成这样,难不成在这幻境中被谁下蛊迷惑了? 他一个人想不通,打算还是等九方渡晚上回来的时候问问清楚。 眼下比这更重要的是逃离幻境。 他已经跟严青青约好了在她被迎娶的当晚,自己和她替换身份,替她嫁给孙家死去的公子。 没有了灵力,只能靠之前学过的易容技巧做出两人的面具来。 九方渡死后,燕琨玉从长留山离开后就和孤身一人没了区别,在轩辕丘的那段时间里跟着古书上学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其中百姓都能用的易容术就是其中一个。 整个下午,燕琨玉不让那些侍从进来,自己在院子里一个人闷头研究脸皮,在游廊两遍的扶栏上摆了整整十多张人脸。 一直到天黑,九方渡才从外面回来,燕琨玉已经将完成了一半的脸皮藏在了院子里的水缸里,刚洗完脏兮兮的手,还没擦干。 “下午都做什么了?”九方渡看了眼燕琨玉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 “没做什么,就是翻了翻院子里的土,我想等明天春天种些花。”燕琨玉撒谎眼皮都不眨,“没什么特别的,外面好冷呀,咱们进去吧。” 九方渡本性多疑,他错身上前,余光中看到,燕琨玉身后的水缸水波荡漾,注意力被吸引。 燕琨玉见状,手掌试图推开对方,却只是无骨搭在那人肩头,踮脚凑上去吻九方渡的唇。 后者瞳孔一震,眉梢微动,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爱人。 “九方兄,真没什么好看的,你……要不要疼疼我,好冷。”燕琨玉双眸闪烁微光,像是求爱的野兔。 不过瞬间,九方渡便做出反应,神色晦暗,面上不动声色说:“欠收拾了。” 而后单手将燕琨玉扛起来,往屋中大步而去。 红绡暖帐,烛火亮了整夜,直到天明燕琨玉才睡着,已然带着满身红痕。 “难闻……停下……”九方渡还想再抱抱燕琨玉,那人却嫌他身上汗味,手软绵绵地推开九方渡。 后者倒是没有强求,只是捏着燕琨玉的手掌,挨个指尖吻过。 “还要不要夫君疼?” “呜呜不……”燕琨玉蹙眉,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躲到被子里,下半身却露在外面。 九方渡轻笑,俯首在他腿上拍了一下,燕琨玉惊叫一声,干脆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了。 第190章 床上的人儿打了个喷嚏,九方渡赤身下床,踩在地面上,身上每一处线条都彰显了力量感。 他走到火炉前拨了拨,里面的木柴已经烧光了,实在不得已才叫了一个小侍从进来填火。 地上凌乱不堪,满屋麝香味。 九方渡靠在床头,手中拿着玉势,将被子掀开一角,拿着玉势的手伸了进去…… 刚刚睡着的燕琨玉被九方渡这样折腾醒,终于被欺负哭了,小声啜泣。 “乖点,别躲,你身体不似以往能恢复得那么快。”九方渡软声哄着。 都没了内力,只是凡人,经不起这么折腾。 在屋子另一头填火的小侍从恨不得挖了双眼双耳,他紧张地手抖,添了火后就想跑,却不料床上又传来吩咐。 “将屋子收拾干净,换个好闻点的香。昨日焚香气味太冲,他闻多了头疼。” “是。” 小侍从不敢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以前的风流少爷如今竟然日日留宿在这个傻子男妾的住处,平日最听祖母和正妻的话,昨日竟然当众要休妻。 那祖母定然不能同意,这二少爷便交易起来。 他负责送三小姐嫁到孙府,若是三小姐心甘情愿在孙家待到死那天,他便休了正妻王婉儿。 严家的祖母也是鬼迷心窍,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看来这孙家给的彩礼是真的丰厚。 小侍捡起最后一件外衫,抬头多看了一眼,床纱后,他们家二少爷正抱着被惹哭的傻子男妾,温声细语哄着。 “等我今晚回来带你出去看灯,别哭了。” “拿……拿出去,我就不哭。” “不行,必须上药才行。”九方渡将被子裹在燕琨玉的身上,那眼中的爱意恨不得淹了对方。 终于不是五百年前那个不肯承认爱是什么的轩辕丘魔尊。 “你别这样烦我…。”燕琨玉生气了,却半点威胁感都没有。 “嗯。”九方渡故意应了一声,燕琨玉更气了,却也无可奈何,他埋在九方渡怀中累得又睡过去。 九方渡这一招不过是让燕琨玉别再往严青青的住所跑,果然,燕琨玉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住所,甚至院子都没出。 晚上去京城长街上,天空飘着小雪,街上的人却一点也不少。 两人没了内力御寒,只能穿上厚厚的大氅。 九方渡特意给燕琨玉选了身白色的。 狐领将那张巴掌大的脸藏了一半,只露出上半张脸,那双眼带着笑,看什么都新奇,性子却又内敛,连猜灯谜都要拉着九方渡一起。 雪落在燕琨玉的发丝上,九方渡伸手触碰,想要摘下去,那雪花却先一步融化了。 “九方兄,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九方渡闻言,看向燕琨玉,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张脸皮,正是昨日他偷偷做的那张严青青的脸皮。 “你昨日说的话,我好好想过了,我还是不能和你留在这里。” 气氛瞬间冷下来,九方渡沉沉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其实你没回来前,我帮你掌权轩辕丘,自己做了一些决定,轩辕丘里的一大半人我已经遣散了,剩下的人都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他们和我说,是你救了他们,他们只想留在轩辕丘,等你回去。” 九方渡闻言,眼中微波轻荡。 “九方一族的魔尊已经死了,他们死也等不到。” “我一定有办法让他们认出你,认出你身上的味道。”燕琨玉自信满满道。 “所以,让我替嫁去孙府,我想知道真相,然后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回到轩辕丘,那里还有人在等我们。”燕琨玉将手中的脸皮举起来,开口道。 九方渡的心在动摇,看雪下得大了,落满了两人的肩头。 燕琨玉凑过来,抬手自然地帮他拂去肩上的碎雪,期待地看着自己。 “……若是去,也必须让我陪你一起。”九方渡蹙眉,无奈道。 第127章 玉面无神涂白蜡 唢呐声响起,严府门口鞭炮噼啪响彻整个街巷,弥漫的白烟,满地的红纸碎片,没有什么迎亲的队伍,只有一台轿子,几匹瘦马,孤零零地往另一处而去。 九方渡在幻境中的身份是严家唯一的少爷,由他领头骑马前行。 站在门口的王婉儿看得呆了,没想到自己那个整日在官场的丈夫竟能有如此气魄,简直像是要出征的将军,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祖母。 “奶奶,严卫会骑马,我怎么不知道啊?” “她真肯嫁了?”严祖母并不关心,只在意那轿子上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严青青。 “是啊,这不是已经往孙家走了吗?奶奶,到底是什么好处啊,有没有我的一份啊。” 提到好处,严祖母那双目浑浊的眼忽然闪烁精光,他地看着那道上远去的队伍,突然狂喜笑了起来:“嫁了?嫁了!终于嫁了!!” 王婉儿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躲开,那严祖母却是疯癫了,身边的小侍搀扶她回院子里,她一把推开,跌跌撞撞自己往院子里走。 “卖了你的亲孙,我也有属于自己的钱了……”众人对视,不敢上前,那严祖母俨然是疯了。 在安静的傍晚,夕阳已经彻底落下。 “黄金万两啊哈哈哈!都是我一个人的了,严家也是我的了!” 第191章 严祖母凄厉的叫声惊起四周的鸟飞起,似乎是喊得力竭了,她踉跄几步,步子慢下来,王婉儿想要上前,被身边的人拦下来了。 而后那具苍老的身体在院子里站了不过眨眼,被直挺挺朝前面倒下了,肉体砸在石子路上发出的砰声,沉寂了一切的生灵。 严青青出嫁冥婚这日,严祖母疯了。-- 另一边,九方渡故意领着载着严青青的马车去了一条小路。 到了一个歪脖树,九方渡抬手叫停:“在这里歇息片刻。” 抬轿子的轿夫没有多想,马车的红帘子被掀开,严青青穿着红衣,戴着红盖头从里面走出来:“哥哥,我想要方便一下。” 九方渡应了一声,严青青紧绷着肩膀往前面歪脖树处走。 其中一个轿夫起身想要跟上去,九方渡一个眼神递过去,后者身子一软,便又坐回树下歇着了。 不消片刻,那抹红色身影从歪脖子树后面出来。 只是走路有些摇晃,因为盖着红盖头,走过来时差点撞到马车门上。 九方渡习惯性地扯着他后颈,反应过来才松开手:“笨成这样,看路。” 那红盖头摇晃几下,点头的模样,费劲巴力上了马车。 到了孙府,门口已经站满了孙府的人,孙父为首微笑看着九方渡下马,将马车中的‘新娘’扶下来。 夜里婚事,从未听说,除非并不是和人结婚。 周围有听说孙府今夜冥婚的,都把门关上,省得招来了晦气。 “严二少爷,这是亲自送妹妹嫁过来,舍不得吗?”孙父道。 “不知您上次说的,这一年内保我妹妹在府上生活,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孙父眼神飘忽到那红盖头上,“严小姐上次孙府一见,性格泼辣,明媚好动,今日怎么这般安静。不会是换人了吧哈哈……” “荒唐。”九方渡面色严肃,带着隐隐怒意看向对面的人。 “玩笑话,严二少爷何必当真,请。” ‘严青青’看不清路,走路也跌跌撞撞,只能将手搭在九方渡的手臂上。 红盖头下的燕琨玉踩着女子款式的鞋子,脚趾被挤得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正专注于脚下,却没想到面前的红盖头忽地消失不见,头上的首饰扯得头皮有些疼。 他一怔,惊讶抬头看去,先是看向身边的九方渡,那人半点紧张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孙父。 “你这是在做什么?”九方渡问。 孙父举起手中的红盖头,看向‘严青青’:“天黑,盖头就不用戴着了,不好看路。” 燕琨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手掌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余光里看到周围人的眼光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放松些。 看来他的易容还算成功。 “现在可以继续了吗?”九方渡忍耐情绪道。 不等孙父开口,院子里想起迎亲的唢呐声,却没有半点喜庆可言。 走入了院子中,气氛比在孙府外更加阴森。 门口贴着大白的喜字,门口没有人迎亲,而是一群纸人,面上无神,双目圆睁,脸白得像是涂了一层白蜡,看一眼就浑身泛冷。 九方渡脸色已经黑下来,眉目间尽是寒意,待走到正厅,那怒意终于是忍不住了。 那高堂上没有别的,只有一副棺椁。 像是等人入棺。 燕琨玉只觉得喘不过气,站在正厅外,他看到里面烛火映衬下站着一个不太一样的纸人,背上写着“孙中明”三个字,是替死去的人成婚的纸人。 而高堂上的棺椁,就是给严青青准备的。也就是此刻的燕琨玉。 “虽然说我答应严家可以暂时先住在孙府,今夜是你和中明的洞房夜,睡在这儿一晚,不过分吧。”孙父道。 “你说什么?要我睡在棺材里!”燕琨玉惊讶道。 九方渡一脸阴翳,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 两人正对峙,而被忘记的燕琨玉只觉得这周围的一切都让他透不过气,或许是不合脚的鞋子,或许是一身沉重的嫁衣,眼前阵阵泛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燕琨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往下坠。 即使闭上眼,眼前一幕幕都是那些纸人逼近过来,白色的喜字将他身体缠绕。 终于,他身体里紧绷的最后一根线断了。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九方渡那眼底的慌张,和不断翕张的唇,想要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说自己没事,却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见燕琨玉软绵倒在自己怀中,九方渡彻底变了脸,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看向身边的一个小厮。 “带我去厢房,他需要休息。” “今夜成亲,要入棺椁睡洞房,严二少爷现在是要带他去哪儿?” “……他今夜,睡不了这儿。明夜,也一样。” 九方渡再也忍不下去,毫无顾忌说完,自顾自朝远处厢房大踏步而去,慌张之色尽显。…… 外面是呼啸冷冽的风,屋子里烛火摇曳,烛火细微的噼啪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燕琨玉睁开眼,虽然是躺在床上,依然腰酸背痛。 他坐起来看着陌生的环境,仍是不安。 九方渡不在身边,他不敢乱喊,怕招来别的东西。 想要穿上鞋子,看到床边那双挤脚的绣花鞋,干脆踢到一边,光脚踩在地上。 第192章 外面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九方渡手里端着晚饭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把我自己扔在这、这种地方……”燕琨玉小声说着,生怕外面有人能听到。 九方渡并不回应,将手中的端着的木盘放在桌上,盯燕琨玉地上那双赤裸白皙的脚:“怎么不穿鞋?” “那双鞋挤得我脚好痛,这身衣裳也是。” 燕琨玉不自在极了,手胡乱将头上的各种珠子簪子扯下来,又试图解开盘扣。 九方渡抬眸,看着燕琨玉顶着那张严青青的脸做这些违和的事,不免觉得滑稽。 他上前一步,找到燕琨玉脸皮的破绽,指尖轻挑,不等燕琨玉反应过来,那张严青青的脸皮被剥下来,露出燕琨玉原本的那张脸。 那双杏眼圆睁,惊慌失措像是被抓住的兔子一样看着九方渡。 “快还给我,一会有人过来怎么办!” “今夜不会有人来的。”九方渡莫名笃定道。 燕琨玉不明所以,心中还是不安,踮脚去抢那易容的脸皮。 九方渡不说废话,直接将人扛起来,往床上走,肩膀上的人惊呼一声后就一直抱住他的腰肢,不敢乱动,一直到被放在床上也老老实实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说不会有人过来,你把她和马腹那个小怪物都安置到哪儿去了?”燕琨玉心事重重。 九方渡却不管,手指拨开燕琨玉的衣袂,将那两只白皙的脚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终于看清那脚掌上磨出来的泡,短短不到一时辰,脚趾也被挤压得不像样子。 九方渡眸色晦暗,握着燕琨玉的脚踝:“别继续留在这了,我带你回去。” “我们还没找到马腹的心结,我们回哪儿啊……哎呀!” 燕琨玉话还没说完,脚上一痛,是九方渡按在了他的水泡边缘,他疼得想要抽回脚,后者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腕。 “我现在不想再听你说任何关于马腹的事,闭眼,休息。”九方渡沉声命令。 方才燕琨玉在他面前晕倒的画面历历在目,他看过太多次燕琨玉倒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已经怕了。 “你怎么这么凶……” 燕琨玉小声嘟囔了一句,乖乖躺好后,任由九方渡的指腹一寸寸温柔地划过他脚丫肿胀难受的地方。 可他没有看到的是,九方渡划过他的脚踝时颤抖的指尖。 “脱了,我看看。”九方渡冷不防开口,燕琨玉睁开眼,看着对方茫然眨了眨眼。 “衣衫,全脱了。” 燕琨玉脸上一红,警惕地看了眼窗外,正犹豫时,忽地听到外面传来声响。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灭火!” “孙老爷,先救主子……” 燕琨玉听着声音,猛地坐起来,惊讶道:“怎么起火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用。火是我放的。”九方渡轻描淡写道。 “……” 燕琨玉他早该猜到,九方渡这个魔头,就算没了内力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他现在才明白,方才九方渡为什么说今夜不会有人来找他们了。 迎上燕琨玉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九方渡并不多做解释,那些纸人吓到了燕琨玉,他没有将整个孙府烧光就已经是仁至义尽。 “还等什么,若是让我动手,今夜一整晚你都别想再穿上一件里衣。”九方渡蹙眉,不满意燕琨玉慢吞吞的反应。 “不…不用了,我自己动手。” 燕琨玉回过神,乖巧应下来,解到腰间盘扣时有些麻烦,他下意识想找九方渡帮忙,那人却并不想帮忙的模样。 “继续,自己脱,让我动手就不是单纯脱下来这么简单了。”九方渡蛮横道。 这里是孙府,燕琨玉自然不能让九方渡做出更离谱的事,他咬着唇,乖乖将衣衫褪下,露出白皙纤细的腰肢,上面被嫁衣勒出的红痕深深印在肉里。 九方渡眸色更深,指尖触碰,嘴唇嗫嚅半晌,只说了一句:“尺寸小了。” 燕琨玉只理解了表面意思,应和地点了点头:“勒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九方渡朝燕琨玉伸出手,后者犹豫不过一瞬就缠到对方怀中。 九方渡的手掌很热,贴在他的腰身上,缓慢地拂过被勒红的地方。 燕琨玉今夜本来被吓得不轻,此刻才渐渐缓过来。 “严小姐,您在房中吗?”忽地,门外有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两人面面相觑,燕琨玉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外面走水了,主子让我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我才刚醒,并不知道走水了,我没事,只是想要再多休息一会。”燕琨玉道。 “好的,严小姐,我会和主子说的。” 说着,那侍从便要离开,窗棂上却映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严小姐,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吗?院中突然走水,我实在不放心你。” 燕琨玉一怔,有些失措地看向九方渡,哑声道:“是孙父,快把易容的脸皮给我。” 屏风后燕琨玉手忙脚乱将易容后的严青青脸皮贴在自己脸上,而房门外那人听不到回答,竟要推门进来。 见已经来不及,燕琨玉胡乱将脸皮贴上,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屏风的方向躺下了。 而下一刻,那门便被推开了。 第193章 第128章 阴谋 孙父本名是孙霆,在京城商队独占鳌头,行事厉雷风行,笑中藏刀,和他名字倒是很像。 他从外面走进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又有意放轻脚步,走过屏风,走过来时看到床上鼓起的被子轻声唤了一句:“严息妇,你睡了?着火了,你没事吧。” 他说着,就要上手将那被子掀开,却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握住了手腕。 “孙大人,我妹妹已经歇下了,不用你担心。” 九方渡本是躲在柜子后面,看孙霆的模样只觉得不妙,不得已才出来。 方才他放火烧了整个孙府,按理说孙霆不可能有心情来这里找‘严青青’,此刻却出现在儿媳休息的厢房,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严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而是在你妹妹房中?”孙霆脸色微变,目光徘徊在两人之间。 “我自然是来保护我妹妹,第一日来孙府就走水,这件事应该由我来问你,为何有这般巧的事。”九方渡倒打一耙道。 “这件事想必严公子,比我更清楚。”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一触即发。 “唔……孙大人,你怎么过来了,方才我晕倒添了麻烦,之后发生什么了吗?” 燕琨玉确定好将那张脸皮戴上了,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坐起来,故意装傻。 “没什么大事,只是外面走水了,府上的人都忙着救火,我来厢房看看我的严息妇有没有事。” “孙大人,我无事,只是还有些头晕,外面火势若是大,我让哥哥去帮你们。”燕琨玉扶着额头,确实有些迷糊的样子。 “不用了,严公子没有经验,我怕他这插手了,火倒是越烧越大。”孙大人眼中阴翳一闪而过。 等和九方渡对视,那眼中的敌视却已然不见,堆积着温和的笑意。 “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送走孙霆,燕琨玉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吓死我了,还好没看出来。” 说完又赤着脚跑下床,将门打开一条缝隙,确实看到远处有滚滚浓烟,似有火光的样子。 不过离厢房的距离很远,本来燕琨玉以为九方渡只是放火要烧了孙府的纸人。 可这火势却不像是想象中那般,火苗几乎窜到了屋顶,显然并不是什么轻易就能扑灭的小火。 “这火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为何西面和南面都着火了?” 燕琨玉蹙眉,心中隐隐不安,想要推开门走出去看看,门上突然出现一只手扣住了门板。 “我有分寸。”九方渡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还是去看看,若是他们救得不及时,那无辜的人怎么办。” “砰!” 燕琨玉想要推开门,可面前的门板却在自己面前猛地被关上,他的手指差点夹在门缝中,惊魂未定地扭头看了眼九方渡,那人面色冷酷,让他心中一窒。 可下一瞬,九方渡的态度就变得温柔许多,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你忘了,我刚放了火,就有人发现了,放心,他们都是醒着的,不会有事。” 九方渡单手揽住燕琨玉的腰肢,拉入怀中,将人紧贴在门上,胸口压在燕琨玉的背上。 “你穿成这样,想出去给谁看?嗯?”说话间,九方渡已经撕了燕琨玉脸上的那层面具,另一只手轻松拨开燕琨玉身上松垮的红色肚兜…… “等、等一下!这是什么,九方兄……” 燕琨玉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件绣着一对鸳鸯的肚兜,脸上烫得厉害,也不想着去外面了。 “故意穿给我看的?”九方渡俯首,唇几乎贴在了燕琨玉的耳廓,后者怕痒躲开。 “不、不是……这一定是你给我的,那小路上我是摸着黑换的衣裳,胡乱穿的。” 九方渡却不听,单手板过燕琨玉的下巴,霸道吻下去,燕琨玉本就有些头重脚轻,此刻被九方渡这般桎梏强吻,更是头昏脑涨。 “你穿嫁衣很美,今夜别脱了。” 随着话音落下,燕琨玉被推到门板上,那肚兜绣花的部分紧紧压在胸口,粗糙摩擦着。 唯一的里裤也被撕碎。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任由春笋突破土壤,破竹而出。 “你……你疯了唔。这里是孙府!”燕琨玉想要挣扎却没力气,只能任由那春笋生长。 “那不是更刺激了吗,你自己看,你这里可没有半点不喜欢的意思。口是心非。” 燕琨玉红透了脖子,手紧紧抓在门上的花纹处,不敢泄出一丝喘息,像是夏日里被晒蔫了的荷花,终于垂下头。 “还要出去吗,玉儿。”九方渡压低声音靠在燕琨玉耳边,作势要开门。 燕琨玉神经本就紧绷,他紧紧握着那门板,只顾着摇头。 “别怕,你现在的样子很漂亮,你是我的,不许你走。”九方渡声音渐渐低下去,燕琨玉并没有听得十分真切。 刚才门被九方渡推出一条缝隙,冷风一直灌进来,燕琨玉瑟缩往一边躲,最终被九方渡抓住又是折磨。 他便学聪明了,乖顺地往九方渡的怀中躲。 九方渡的征服欲被大大满足,抓着燕琨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侧头轻吻在燕琨玉汗津津的侧脸,强硬地让他看着自己。 “站不稳?踩在我脚上。”九方渡说着将人放下来。 第194章 燕琨玉身体一边抖,嘴里一边哼哼着,两只脚分别踩在九方渡的鞋面上。 往屏风后面走时,九方渡看了眼窗外,神色瞬间阴翳下来。 这把火,烧得再旺点才好,等到明日起来,整个京城就不会再有孙府。 第129章 分道扬镳 最后连肚兜都被脱下,九方渡正面抱着燕琨玉,视线落在对方胸口的疤痕上,已经过了五百多年,曾经燕琨玉为自己挡伤胸口留下的疤竟然还在。 他神色晦暗,垂头轻吻,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玉儿……玉儿……” 九方渡又将人欺负到昏睡过去才停手。 给人盖好被子后,将床榻上两人的衣衫都搭在了屏风上,给屋子里添了些火,怕夜里燕琨玉冷。 燕琨玉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了。 屋子里的烛光已经熄灭了,他睁开眼就是无尽的黑暗,诡异的寂静。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九方渡的情欲来得突然,就连燕琨玉也无法招架得住。 他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却发现九方渡并没有离开,还在床榻上! 简直是疯了,分明说过若是自己晕过去后就赶紧离开,却没想到不但没有离开,甚至那春笋在镶在土壤里,严丝合缝。 “嗯唔……” 燕琨玉身体软得发抖,睫毛轻颤随着眼角的滑落,九方渡显然也是困了,任由他这般折腾也没有醒来。 燕琨玉刚踩在地面上,腿就软了,差点栽倒。 他蹑手蹑脚将屏风上九方渡挂好的衣衫拿起来穿上,回头看了眼床榻上熟睡的人,披上大氅,推门出去。 走到院子里,燕琨玉看到那不远处的火光比方才更大了,吵闹声湮灭在大火中,却也依稀能辨别出来。 他心中一惊,快步走向孙府正院,最后干脆跑起来。 待气喘吁吁到了方才一进门的正院,燕琨玉站在小路的旁门惊呆了。 这火势根本不是九方渡所说的只是将纸人烧了的程度,而是想将整个孙府都烧光! “孙大人,这火……咳咳……扑不灭啊!” “我快不行了。” 虚弱的人声传过来,燕琨玉才觉得不对劲。 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若是九方渡的内力在这个幻境中并没有向自己一样被禁锢呢…… 可转念想想,这可是上古凶兽的幻境,九方渡刚恢复肉体怎么可能能够如此游刃有余。 无暇胡思乱想,人群中有人倒下,半个身子倒在火中,并非是被烧死的,而是被这大火的浓烟活活呛死。 孙霆逼严青青与他的儿子冥婚,固然可恨。 可孙府上的人都是无辜的,燕琨玉心中那怒意和这大火一样越烧越旺盛,除了怒火,更多是失望。 分明说好了一起破除幻境,一起离开。 可九方渡却用这种方式想要烧毁幻境,让他不知不觉的再也出不去。 燕琨玉冲进去救火的时候,那大火熊熊燃烧,炙烤他的身体。 “哎那边有一只白猫跑进去了。” “都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心思管猫了,人都顾不上,还不快将火扑灭。” 听到身边两个家丁的交谈,燕琨玉猛地抬头,在那大火之中确实看到一只白色毛绒身影。 他定睛一看,哪里是猫,而是马腹。 若是马腹死了,这个幻境就真的再也没法出去了。 燕琨玉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自己安危,冲入那大火中,将马腹抓起,紧紧抱在怀中。 “主、主人,救主人。”那马腹似乎已然开智,竟然能与他对话。 看着马腹那双澄澈的眼,燕琨玉明知道是自己易容后的脸皮让它产生了错觉,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想到了自己曾经救下的酸与。 尤其那对眼睛,跟酸与尤其像。 “别怕…” 燕琨玉心中一软,带着这只小凶兽起身,试图往外跑。 火势已经蔓延到脚边,火苗像是蛇一样窜上来。 燕琨玉没有了内力护身,只有肉体,他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腕才刚刚感觉到灼伤的刺痛感,面前就忽地闪过一阵骤风。 紧接着,整个孙府正院的火势小了一大半。 “燕琨玉,你是在找死吗?!”一声怒喝,响彻整片云霄。 这压迫感几乎让燕琨玉透不过气。 他没有内力更是受不了这满是怒火的压制,指尖下意识发抖,却还是抬头直视面前的九方渡。 整个幻境里,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连同风也是。 九方渡还穿着今日送他过来的那衣衫,立在云端处,甚至没有风吹起他的衣袂。 那赤霄剑握在掌心,虽没了魔种的威力,却依然如魔般让人恐惧。 月光不变,映照在九方渡眼中,尽显那怒气中的可怖。 “你的内力为什么还在,你把他们怎么了?” 燕琨玉从地上站起来,震惊九方渡的内力竟然在幻境中也能用。 后者不回答他,反而朝他飞来,将他拦腰打横抱起,远离火海。 月下两人的身影跳跃似的在屋檐上闪过,燕琨玉感受到风声时才反应九方渡已经解除了刚才的法术。 回头看,那孙府上方火光映天,火势已经被刚才小多了。 显然是九方渡搞的鬼。 “你放我下来!”燕琨玉挣扎,冷声道。 第195章 九方渡板着脸,不说话,早已离开了孙府,不知朝什么地方而去。 “我说你,放开我!”燕琨玉咬了咬唇,明显被气的不轻,可即使发起火来,也因为没有内力,显得没什么威慑力。 九方渡淡淡看了燕琨玉一眼,终究没与他倔强下去,抱着他落在一处湖心亭中。 “你的内力什么时候恢复的,怎么不告诉我。”燕琨玉呛了风,整个身子里外都是冷的。 “内力时有时无,算不上恢复。”九方渡回道。 “那你答应我一起破解马腹的幻境,要一起离开的话,你都是骗我的?” 燕琨玉头一次这般生气,他的腿被欺负得还在发软,嗓子也是哑的,又是泪失禁的体质,一边吼着一边竟红了眼。 九方渡眉头微微蹙起,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燕琨玉并没有说错。 “你放火烧孙府。压根不是想替我烧了纸人捉弄一下孙霆,是想杀了孙府的所有人吧。” “他让你睡在棺材中。”九方渡语气中难掩杀意。 “这里是幻境,这已经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何必如此当真,更何况他们都是无辜的,这些人的尸骨早已不知在何处,为何九方兄在幻境中也要他们尸骨无存!” 燕琨玉声音在颤抖,睫毛先湿了。 闻言,九方渡看向燕琨玉的眼睛:“是吗,他们早就死过了。” 燕琨玉从脚底开始发寒,九方渡的眼神让他意想不到,他后退一步,难以置信。 “你若杀了他们,即使你我最后只能永远待在这幻境中,我也永不见你。” 九方渡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眉梢轻挑,剑眉斜飞入鬓。 阴冷道:“这里只是幻境,就算不是幻境,我杀了他们又能如何。我大可现在离开,出去杀了马腹,彻底……” “啪!” 一巴掌落在九方渡的右脸上,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九方渡被打得整个脑袋偏到一侧,瞳孔微缩,若不是右脸上清晰的痛楚,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燕琨玉打了他的脸。 “那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燕琨玉也是在气头上,咬着唇恨恨说完狠话,九方渡仍偏着头,他看了眼那脸上红色指印,咬了咬牙,“在幻境里你我不用再纠缠了。” 说完不再等九方渡的回答,转身走进更深的夜色里。 第130章 危险逼近 看着燕琨玉远去的身影,九方渡眸色更深,却没有追上去。 燕琨玉走出没几步就后悔了,他方才说什么分道扬镳,可他除了孙府那间九方渡为他争取来的厢房还能去哪? 怀里抱着的马腹已经睁开眼醒来了,呜咽地叫了两声,从他怀中跳了下去,跑向远处。 “哎,等一下!” 这里距离孙府不远,马腹认路,循着来时的路跑回了孙府。 从高墙下的狗洞钻了进去,燕琨玉看了眼高墙,认命地跪趴下来,也从那狗洞中钻了出来。 红嫁衣染上污泥,燕琨玉也顾不得,歪歪斜斜地跟上马腹的脚步。 那马腹闪身进到一处不起眼的院落,燕琨玉靠近时听到严青青的声音,才连忙放轻脚步。 他差点忘了,严青青是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不过易容成一个小侍女的样子,和众多侍女被一起安排在这个院子里。 “方才还要多谢你帮我,不然火势这么大我可能真就……” “你的主子既然已经嫁到孙府,你也是孙府的人,我自然要保护好嫂嫂的身边人。” “……” 听两人交谈,看来对方是孙府的二公子了。 燕琨玉确定了严青青和马腹的安全,便偷偷回到了厢房。 本以为九方渡会在,却没想到空无一人。 他坐在床榻上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回来,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重了,可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了。 第二日醒来才看到院子里的九方渡,两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燕琨玉握着拳头,想着若是九方渡先开口,说一句早也算,他们就和好,不冷战了。 昨日没有九方渡抱着他,后半夜冻醒了几次,做噩梦醒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简直太可怕。 可惜,九方渡不仅一句话没有说,反而转身进了隔壁厢房。 “明明是你先错的,我干嘛要先服软,怎么一句也不肯哄我……”燕琨玉满是怨气,垂着头像是要哭了。 本就没什么安全感,此刻更是患得患失。 他回到厢房,将易容的脸皮戴上,有孙府的侍从进来换茶。 “严小姐,这是孙大人特意嘱咐我让你尝尝的,压惊茶。” 侍从将手中的茶杯送到燕琨玉手边,他没有多想,接过来一饮而尽了。 不消半个时辰,燕琨玉倚在桌上脑袋愈发混沌,窗外明明是白日,瞬间黑了下来,冷风呼啸灌入,吹动窗棂。 燕琨玉头疼得厉害,像是喝醉了一般,那窗户猛然被吹开,露出外面可怖的夜,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有。 只有风声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民间传闻夜里听到这种声音就是鬼魂在走路的声响。 燕琨玉甩了甩疼得不行的脑袋,被风吹得有些冷,想要起身过去将窗关上。隐约在窗外看到一个人影,是九方渡。 第196章 待走到窗边,他喊了一句:“九方兄。” 那人没有回头,消失在漆黑中。 “夫君!”燕琨玉以为九方渡还在生气,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句,怕别人听出不对,才换了称呼。 下一瞬,面前忽地出现一张纸人扎的脸! 双目圆睁,脸上贴着两个红圈,诡异笑着从窗口冒出来看向燕琨玉,正是那人在正院中被九方渡烧了的纸人孙中明! “娘子,怎么还不嫁我…” “呀!”燕琨玉吓的不轻,脊背发寒。 他转身看去,已经是一屋子的纸人,还有纸扎的花轿,有人在吹唢呐。 “怎么不嫁我啊,我在下面好冷…”四面八方都是那纸人幽幽控诉声。 “九方兄,救我……”燕琨玉脸色瞬间白了,他咬着唇,看着逼近的纸人,不知为何动弹不得。 “一拜高堂——”一句凄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救救我……九方兄,我不吵架了,你快来救我……” 那股寒凉让燕琨玉吓得瘫软,他试图运气,却忘了自己身处幻境,没有九方渡那个本事运转内力了。 就在那纸人要架着他抬上轿子,燕琨玉才反应过来这不会是真的,他发了狠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痛楚让他恢复理智,涕泗横流地发着抖,幻觉被破除,他看到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还是刚才的那个侍从,嘴角挂着诡异的笑:“严小姐,孙大人想见见你,请随我来。” 燕琨玉这才发现,自己仍端坐在桌前,窗外日头高挂,已然正午了。 他惊魂未定,没来得及多想,起身跟上去,走到院子里看了眼隔壁厢房,想起来孙府前九方渡说的不论去哪一定要与他一起的话,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一声。 九方渡早上去找了严青青,回来时已经中午了。 院子格外安静,他蓦地心中一慌,他起身快步走出屋子,来到燕琨玉的门前。 问了几句都没有声音,一把将门推开,屋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脸色瞬变,眸色间满是阴翳,咬了咬后槽牙,转身朝外走去。--惜春亭。 亭子并不在孙府内,而是在孙府后山的山林中,夏天用来避暑的,冬日鲜少有人会来这里。 燕琨玉坐在石桌前,对面是孙霆。 桌上摆着围棋和棋盘,已经下到一半,手执白子的燕琨玉落了下风。 “严姑娘,你下到这里,可是死局。”孙霆摸了摸胡子,开口道。 “昨日火势那么大,府上有人受伤吗?”燕琨玉心不在焉道。 孙霆闻言抬起头,“你这般博爱,有时间关心我府上的人,怎么不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在一年后烧死嫁给我儿子。” 燕琨玉沉默下来,认清局势,蹙眉装作担忧模样,加上刚才被那噩梦吓得煞白的脸色,更显得娇弱。 “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可保你不死。” “什么?”燕琨玉震惊地看着孙霆,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对上孙霆的眼神,他隐隐不安:“我要去找我哥哥了,离开久了他会担心我。” 可他刚站起来,头重脚轻,身子一僵,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直直朝后面倒过去。 余光里看到孙霆拿着手中的茶杯把玩,嘴角带着笑意,明显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过来,把她绑了。”孙霆道。 身后两个侍从早就准备好似的,托住直挺挺倒下的燕琨玉,将手臂反剪到身后,绳子一边捆,那孙霆起身一边朝他走来。 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根针来,又长又细,抵在燕琨玉下巴上描摹。 “就是严家将你卖了,你以为谁会救你。” 就在那针要拨到燕琨玉脸上易容的假面边缘,燕琨玉的心都要跳出来,孙霆又问了一遍:“你确实生出一张好面孔,直接嫁给我那死去的儿子,可惜了。” 燕琨玉梗着脖子,咬着唇瞪着孙霆,那人神色一变,那针变化方向,竟朝燕琨玉胸口刺去。 “呃呜呜!” 尖锐的刺痛从右胸口袭来,燕琨玉疼得全身发抖,垂下视线,看到那长针竟然穿透了他皮肉挂在身上。 “只是给你打个标记,满足我的一些小嗜好而已,放心,总比死了舒服。”孙霆道。 即使是幻境,疼痛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燕琨玉在这里又是个势单力薄的傻子男妾,毫无缚鸡之力,无法控制眼泪流下,他咬着鲜红的唇呜咽,脑子里飞速转动,想着如何脱身。 长针被抽出来,孙霆就要扯开他的衣领,他的衣衫下可不是女子身体,而是实打实的男人身体。 眼见着就要露馅。 “等、等一下,我答应……” “嗖!” 话音未落,一声破风的箭一样的东西擦着燕琨玉和孙霆之间的半寸缝隙而过,将孙霆的衣衫钉在身后的柱子上,那人狼狈后退,手中的银针落地。 燕琨玉双目圆睁,惊喜看过去。 九方渡脸色阴沉得像是要吃人,手中拿着一根树枝,一身黑袍,身姿挺拔站在惜春亭外的一处假山处。 显然刚刚赶到,已然来不及救人,先用内力将树枝化作箭矢,射了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九方渡语气低沉道。 第197章 【作者有话说】 应该出了幻境就快完结了。 第131章 挨打还是罚站 “九……哥哥!”燕琨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眼眸都亮了。 九方渡不动声色,如一匹蓄势待发的野兽紧紧盯着对面的孙霆。 看到燕琨玉时本是松了一口气,却在看到他眼角的泪,身上的殷红印记,差点又丧失了理智。 内力已经汇聚掌心,却想到昨日燕琨玉在密林说的话,生生忍下来。 “我只是与严姑娘切磋棋艺,这都是误会。” 孙霆的袖口被钉在柱子上,他一边心虚赔笑,一边让侍从将那钉住他袖口的树枝拔下来。 “我以为严公子是文官,没想到箭术这么厉害。” “切磋完了吗?”九方渡看着燕琨玉道。 “切磋完了切磋完了,这是严姑娘输了的一个小惩罚,玩笑而已。” 九方渡却充耳不闻,直直看着燕琨玉,抬高音量:“我在问你,切磋完了吗?” 燕琨玉肩膀一颤,心中委屈,却也知道看眼色,哽咽一声,颤声道:“哥哥,切磋完了的。” 九方渡静静立在假山处不动分毫,压迫感隔着几米都让人感到窒息。 孙霆朝侍从使了个眼色,那几人赶忙将燕琨玉身上的绳子解下来。 燕琨玉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汗已经快要把易容的脸皮冲下来了,他身体瘫软,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稳。 方才在房中不知是怎么被下了药,走起来头重脚轻。 九方渡见他出来,也不再多等,黑着脸转身就走。 他腿长步子迈得又大,燕琨玉中了奇怪的毒跟不上,就算不中毒也是一样。 燕琨玉穿着女子的鹅黄色的罗裙,单手提着,笨拙地跟在九方渡身后跑。 “你等等我啊……” 可不论他怎么叫,叫夫君还是叫九方兄,那人走得脚底生风,若不是相识,燕琨玉以为九方渡或许真是哪吒转世。 “你昨日做了那种事我都没有再和你生气,你为何今日对我这般凶。” 燕琨玉气喘吁吁跟在九方渡身后,还不忘接着昨日的事再吵上几句。 胸口被孙霆用针刺穿的地方,摩擦在粗糙的布料上,忽然间的一阵尖锐刺痛让他脚下发软,他再也跑不动了,在原地气喘看着九方渡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得厉害。 “唔!”燕琨玉捂住胸口。 他刚痛哼一声,快步走在前面的身影一怔,立马转身折返。 待站定在燕琨玉面前,用一种极其冷酷的眼神看着对方,而后抓住燕琨玉的手腕直直朝院中走去。 “慢、慢一点,我撑不住的,哥哥……”两边到处都是孙府的眼睛,燕琨玉别扭地一句句叫着哥哥。 在众人同情的视线中,燕琨玉被带到昨日休息的厢房。 “砰!” 门在他的面前猛地被关上,燕琨玉还没看清九方渡的表情,就被抓着肩膀一把甩到门上去。 “啊!疼……” 九方渡惊魂未定,又在气头上,他自以为收着力气,燕琨玉说疼的时候他只觉得是故意装得娇弱,并没有在意思反而将人按在门上。 他抬手撑着门,将燕琨玉圈在自己手臂间。 “燕琨玉,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幻境,就算死了也还能回去。”九方渡语气看似沉静,双目却已猩红。 燕琨玉被他压制得透不过气,肩膀处被九方渡钳制,像是被野兽的爪子抓住一样。 “我没事,只是有些晕……”燕琨玉心虚,移开视线不敢看九方渡。 “若是我晚来一会儿呢!你屋子里的茶水有致幻的毒素,你敢说你方才在这里没有中毒。”九方渡冷声道。 燕琨玉垂着头,咬着唇不再为自己辩解。 “蠢材。明知是陷阱,为何不找我。”九方渡急得口无遮拦,显然是被燕琨玉吓到了。 “你早上不愿理我一样,我以为你还不想和我说话。” “那到底是谁昨日说,要与我分、道、扬、镳?”后面四个字,九方渡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其实说白了,燕琨玉也在赌气,他小声嘟囔,“那也是你一直说会保护好我,也会都听我的,你说的也没有做到呀。” 闻言,九方渡的怒火因为多余的愧怍消散了些,也不再多言语,一句“别动,解毒”便解开燕琨玉的衣衫,露出上半身。 看着燕琨玉胸前那一点被长针刺穿的伤口,九方渡眸色渐深,杀意暗暗滋生。 他扳过燕琨玉的下巴,逼迫对方看向自己,又心疼又生气:“这就是你说的无辜的人,你享受吗?怎么被刺透标记的位置偏偏是这里?嗯?” “没有……”燕琨玉弱小无助,看着九方渡眼中含泪,委屈得不得了。 九方渡毫不留情撕下燕琨玉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白皙的脸,更衬得他娇气,却又带着几分少年的倔强,更让人心疼。 似乎是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心软心疼,九方渡扶着燕琨玉的腰肢,俯首裹住那伤口,将气脉中的毒血吸出来。 “呃……”燕琨玉咬着唇,可还是没忍住声音。 “忍着,不准再叫出来。”九方渡故意刁难似的,看到燕琨玉捂住自己嘴时才低头继续。 怎么偏偏是这里。 九方渡气得发狂,早就恨不得杀光幻境中的人。 第198章 他其实想说,就算杀光幻境中的马腹和所有无辜不无辜的人,他也有办法将燕琨玉带出去。 可是偏偏自己这样在燕琨玉眼里就是残暴,是野蛮。 九方渡心中有气,吸出气脉中毒血时更用力了,燕琨玉撑不住,又不敢叫出声来,虎口几乎咬烂,眼泪流下,喉咙里溢出浅浅的哽咽声。 抬眸看到燕琨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九方渡本想着弄疼燕琨玉让他长长记性,却没想到舍不得的是自己,痛心的也是自己。 好不容易能有再相见的机会,他不舍将人欺负狠了。 他伸出手握住燕琨玉死死咬住的虎口位置:“若是疼,想哭想叫随你。” 什么马腹,什么轩辕丘,死活与他有何关系! 他只要燕琨玉在他身边。 九方渡放轻动作,速战速决,将燕琨玉身体里的毒素清除干净,立马站直身体,扯着燕琨玉走到屏风后。 “好了?”九方渡看着燕琨玉清明了不少的双眸开口道。 燕琨玉抚着自己胸口,气息不匀,却能感觉到身体变得轻松许多。 “好像是好了。” “转过去。” 燕琨玉不明所以,还是听九方渡的转身过去,面对着屏风,可身后窸窸窣窣,九方渡已经走到别处了,他好奇转过身,却被呵斥了。 “站好!” 这下燕琨玉明白自己这是被迫在‘面壁思过’了…… 九方渡不舍得动手伤人,只能让他站一会醒醒脑子。 “分明是你昨日气我,怎么要我面壁思过!” “……”九方渡沉默。 “你还没为昨日的事向我道歉……”燕琨玉有商有量道。 “对不起,昨日是我冲动,我答应你不会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可以了吗?” 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这么爽快,怔怔道:“……可以。” “挨打,罚站,你自己选。”九方渡立马回到正题,他差点被失踪的燕琨玉吓得发疯。 找燕琨玉的路上已经想好若是燕琨玉有什么事,他该如何灭了这幻境,又该如何去三界之外的界域去寻燕琨玉的神识。 燕琨玉没想到九方渡是认真的,他余光里看到九方渡那张满是担忧的脸,要说出口的话,终究咽回肚子里了。 “那……就选罚站吧,我不挨打…”燕琨玉蔫头耷脑道。 第132章 不经欺负 “那就站直了,想明白日后该怎么做,再和我说。” 九方渡正在气头上,昨天被燕琨玉说狠话要分道扬镳,今天有事又不跟自己说,差点丧命。 他气燕琨玉,更气自己。 燕琨玉血里的毒素被吸了个干净,九方渡脸色倒是有些白。 他就坐在圆凳上,看着燕琨玉的背影,心中并不好受。 “明日,我带你强行离开幻境。”九方渡道。 “!不要……”燕琨玉声音明显颤抖了,他震惊地回头看向九方渡,那人眸色沉沉看着他。 强行离开幻境所带来的结果不是谁都可以承担的,况且燕琨玉已经说好了要解决马腹的幻境,也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 “……那就让我给你下结契蛊。” “也不要。”燕琨玉比刚才还要果断,“我不要你再替我疼了。” “是我欠你。” “早就还够了。”燕琨玉哽咽着,眼泪砸在地面上,两只手缠在身前紧紧攥在一起,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垂着头。 相爱时总觉得亏欠,内心的愧疚和心疼纠葛在一切,曾经对燕琨玉的伤害,九方渡无论用几条命来还都觉得不够。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燕琨玉哭起来没有声音,眼泪却落得凶。 九方渡起身来回走了几趟,燕琨玉站得累了,偷偷换脚,还要躲避着九方渡的监督。 却没想到那人拿着绢帛进来时,正好与他对视,自己的小动作也都被尽收眼底。 他连忙站好,可怜巴巴看着九方渡。 那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要落不落,脸色还苍白,胸口衣襟没有收好,狼狈堆在一起,露出刚才被他吮红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眼,害得九方渡整颗心都又酸又软。 “还要和我分道扬镳吗?”九方渡道。 燕琨玉摇了摇头,先是红了脸,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不分了,不敢了……” “下次若是有人来找你去别处……” “我一定先找你,行吗?”燕琨玉打断九方渡,聪明抢答道。 “我也答应你,不伤害无辜的人,不过——”九方渡顿了一下,“若是有人再伤你,我定不会再饶他,你也是。” 这已经是九方渡最大的让步。 一句‘你也是’让燕琨玉心中一抖,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九方渡。 “怕是被抽脚心的滋味都忘了,用我帮你回忆吗?”九方渡故意冷脸道。 九方渡的话唤起了燕琨玉的痛苦回忆,他连忙摇头,“我日后一定说。” 九方渡上前,走到燕琨玉身边,后者被吓了一跳。 还以为九方渡要动手,他可没有内力,若是再幻境外还能切磋一下,现在真的是只有挨打的份,他下意识抬起手挡了一下,九方渡脸色微变,强硬地桎梏住他的手腕掰下来。 又将打湿的温绢帛温柔覆在燕琨玉脸上,轻缓擦过他的脸颊,连同上面的灰尘和泪痕。 第199章 “那就别哭了,睡一觉。” 闻言燕琨玉终于松了一口气,拖着两条酸麻的腿坐到床沿上,生怕九方渡反悔似的,将外衫脱去,迅速又乖巧地钻进被窝里。 门外这时传来下人的声音:“严姑娘,孙大人让我给你送药。” “不想死就滚远些。” 床榻上的燕琨玉小声嘟囔:“严卫本人肯定不是这样吧,露馅怎么办……” 九方渡差点被燕琨玉气笑了,刚被训斥完还有心思管这些。 他全当做听不到,等门外那下人道歉落荒而逃,将门窗关紧,也脱了外衫坐在床沿上。 燕琨玉没想到这大白天九方渡也要与自己一起睡觉,正不解时,那人道:“昨夜你不在,睡得不好。” 闻言,燕琨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九方渡话中的意思,赧然往床榻里面挪了个位置出来,留给九方渡。 屋外正是晌午,两人都没心情吃午饭,有人送来也放在屋外的桌上,屋内燕琨玉倚在九方渡的怀中睡得正香。 九方渡无法安睡,他抱着燕琨玉,垂眸宠溺看着,指尖触碰对方眼角的红肿,又俯首轻吻。 那人却不知又做了什么梦,口中梦呓说着自己不嫁,手脚乱打乱踢,几次打到九方渡,他倒是不气,只是担忧。 燕琨玉的里衣本就松松垮垮,此刻翻个身,蹬了被子那白皙的肌肤就全露出来了,他平躺着睡得正沉。 胸口的青紫痕迹,还有肩膀上一大片的青色都跃然而出。 九方渡瞳孔一缩,撑着上半身坐起,眉头紧蹙在一起。 以为是孙霆做的,九方渡火都窜上来了。 床榻上的燕琨玉睫毛颤动,说起梦话:“九方兄,疼,别……” 他这才想起自己进门后将燕琨玉甩在门上,为他解毒时明明有别的办法,偏偏故意吮吸他胸口那里的伤口,还那么用力…… 那时在气头上,听燕琨玉说疼,还以为时在求饶。 “怎么还这般不经欺负。”九方渡嘴上嫌弃道。 床头下就是药膏,九方渡挖了一块涂抹在燕琨玉的胸口,并未起什么旖旎的心思,将人紧紧抱着,眼神虚无看向半空的一点,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而此刻,孙府花园某处假山中。 严青青抱着马腹,而她身边坐着的是孙家的二公子,孙中天。 “你说都是真的?那个嫁进来的严姑娘真的被孙大人这般对待?”严青青道。 “嗯,不过她那个哥哥倒是维护她,你从小跟在他们身边,可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 严青青一怔,摇了摇头,起身欲走。 “去哪?不是答应我说今日与我出去看灯。”孙中天拦住她道。 “今日不行,我、我有些急事,改日吧。” 严青青说着从假山下的洞中跑了出来,若是真如孙家二公子所说,那她怎么能让别人替她吃这种苦! 第133章 吃醋 严青青脸上易容成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侍从,将马腹藏在自己袖口里,一路走到燕琨玉所在的厢房。 好在九方渡刚将人赶走,下午没有人再敢过来。 屋子里,燕琨玉尚未睡醒,严青青满面愁容地走进去时,九方渡刚穿上外衫坐在了桌前,象征性地给严青青倒了一杯茶水。 后来想到燕琨玉就是喝这杯茶水才会中计险些被害,眉头一皱,在严青青要接过茶杯时又拿回来将里面茶水倒掉了。 严青青讶然看着九方渡:“哥,你也不至于连口水也不给我喝吧。” “有毒。什么事快说,他还在睡。”九方渡语气明显疏离许多。 闻言,严青青惊恐看着地上那滩茶水。 “所以都是真的,孙霆要对‘我’下手!不是说一年之后才入棺吗……” 九方渡沉默看着她。 “哥,你的男妾……”严青青刚说完男妾两个字,就被九方渡用那双极冰冷,让人脊背发寒的眼神看过来。 她连忙改口,“燕公子他受伤了吗?脸色不大好。” “他受伤了你又能如何,如果你今天是来这里,就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吗?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严青青面色一窘,他拳头攥紧,脸色青白交接。 “我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我知道哥是做戏,如今涉及安危了,燕公子对哥来说一定是特别的人,我愿意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不伤害任何人。” 不知为何,严青青说完这番话,眼前浮现了孙府二公子孙中天的脸。 不过自己此时戴着易容的脸皮,就算消失,对方也是找不到的,也就再也不会有任何联系了。 想到这里,严青青有些怅然。 “这件事还不用你来插手,在孙府等着,若是要你今日死,你等不到明日。” 九方渡这话说得半点感情都无,严青青知道这就是事实,也不反驳。 “唔…” 就在这时,屏风后传来燕琨玉伸懒腰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抻到了伤口,闷哼了一声。 九方渡猛地起身,回到屏风后。 严青青被九方渡的动作吓了一跳,她跟着起身,踩着碎步偷偷跟上去,躲在屏风边上,露出半张脸。 “哪儿疼了?不知道小心些?”九方渡坐在床沿,看着被子下裹成球的燕琨玉,温柔问。 燕琨玉一脸莫名,明明睡前还凶巴巴对他发火,现在就对他这么体贴。 第200章 实在有些适应不过来,燕琨玉眨了眨眼,想说自己被他甩在门上的肩膀疼,犹豫后又摇摇头,没敢说。 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没事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九方渡抬眸,朝严青青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立马转身去了正屋。 她袖口中毛茸茸刚沐浴过的马腹跳出来,一跃而上,凑到燕琨玉脸边伸出小舌头轻舔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等一下哈哈,好痒!……” 燕琨玉低迷的心情瞬间被驱散不少,他正要抬手抓起马腹摸一摸,却没想到九方渡先一步将那毛茸茸的马腹一把抓住后颈,毫不留情地甩到地上去了。 “这些异兽,怎么一个个,偏偏都对你。”九方渡眯起眼,声音压低,不满开口道。 燕琨玉笑容立马收回,抬眸怯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不只是马腹。 没敢问些什么,小声回了一句:“我、我也不知,应该只是与我玩,算不上什么。” 他蹭着身子,一边勾着九方渡手指撒娇,一边悄声和九方渡拉开了距离。 靠在床头的柱子上,他衣衫松垮挂着,露出肩膀处大片青色。 长密的睫毛微微翕动,那下面是小鹿一样受惊的眼。 九方渡把酸味咽回肚子:“不是怪你,只是……算了。” “快傍晚了,若是还困,一会用过饭后再休息。”九方渡自然地将人抓进自己怀里,将那松垮的衣衫系上了。 “哥,燕公子,水来啦。”严青青刚好拿着茶杯过来。 九方渡接过来,递给燕琨玉,那人反倒摆摆手,下午发生的事让他什么都吃不下喝不下。 见状,九方渡将茶杯中的水饮入自己口中,不顾严青青,径直勾住燕琨玉后颈,以口渡水,强迫燕琨玉喝了下去。 “咳咳咳……可以了。”燕琨玉咳了几声,身体还因为幻觉的伤害而虚弱,软在床头,侧头喘息。 唇红齿白,那眉目间像是春柳的树梢,又不缺男子的俊逸。 实在招人怜爱。 严青青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严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燕琨玉看向站着的严青青,开口道。 “我听人说你在孙大人那里受了伤,怕你出事,来看看。我刚才与我哥商量,将我们的位置换回来。” “不行,换回来对你太危险!尤其是孙霆,他简直是个……坏人。” 燕琨玉憋了半晌,只想到坏人一词,气得脸都红了。 严青青有些纠结,仍蹙眉盯着燕琨玉,欲言又止。 “我和你哥哥能在一处,若是出什么事,也会化险为夷。”燕琨玉对上严青青的视线,握住的却是九方渡的手,“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逃出这个地方的。” “……好吧,燕公子你若是需要我,定要与我说。” 送走严青青,燕琨玉借着养伤为理由,和九方渡在厢房待了数日,日日舒坦,连打扰他们的人都没有。 却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 每日九方渡又要以安抚上药的名义,美名其曰为了伤口愈合。 其实只是满足一己私欲,关于燕琨玉胸口那特别之处的伤,他先是用嘴湿润,而后才不急不缓地涂药。 等对方被欺负得在他怀中战栗叫夫君,才说几句甜言蜜语罢休。 “严公子,严姑娘。” 两人正在书案上缠绵时,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而那书案已经打翻了笔墨,燕琨玉身上尽是墨水,九方渡坐在他身后,任由他靠在怀中,那毛笔起落,在燕琨玉身上勾勒。 “你来问。”九方渡故意道。 燕琨玉可怜巴巴看了九方渡一眼,见躲不过,只好问:“这么、这么晚了,唔……有什么事吗?” “孙大人明日一早邀请二位共进早饭,不知二位是否方便。” 屋子里的两人皆停下动作,被搅了兴致,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顿鸿门宴。 “回话告诉他,明日我们会过去。”九方渡正色,开口道。 第134章 假死 孙府的主院已经修缮好了,孙霆与两人对立而坐,桌上摆着各种珍馐,晶莹剔透的糕点,却连一双筷子都没有。 前几日的事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孙霆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堆砌着笑。 屋外狂风骤起,飘着碎雪。 明明是早上,天仍是阴沉的,饭桌上除了孙霆,另外两人的脸色都分外凝重。 “孙大人说共进早饭,却连双筷子都不放?”九方渡脸色更难看,若不是燕琨玉说不能杀了孙霆,他早就将其碎尸万段。 “待我说完,再吃也来得及,凉不了,放心。”孙霆皮笑肉不笑。 “这几日我想了想,家中的长子自己一人先去了,在下面孤独,我作为父亲,要担起责任,关于严姑娘和家中长子结亲的日子,我打算提前。” 一语既出,燕琨玉脸色微变,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提前到什么时候。”九方渡问。 “明日。” “砰!”风忽地变大,折了院子里那棵本就烧焦了的树,砸在地面上风,发出一声巨响。 燕琨玉被这声音吓得炸毛,他肩膀一颤,紧接着自己的手掌就被人有力地握住了。 第201章 温热一直从手掌到心口,燕琨玉紧绷的神经终于平缓了些。 “想反悔了也可以,只要叫严老太太把我的黄金换回来就行。”孙霆像是得意起来,微微晃动脑袋,不屑似的,“一块碎银子都有人豁出命去抢,为了银子,人还什么都做得出来。” 为了让马腹从自己的梦境中醒来,燕琨玉自然不会说反悔,答应下来才离开。 回去夜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下了一整夜的雪,没有一人睡着了。 半个月前的纸人和白喜字又重新拿了出来。 第二日,燕琨玉穿着红嫁衣站在‘孙中明’的纸人旁边。 九方渡就站在离他不到三步的距离,面色沉静。 看到对方轻松的样子,面对棺椁,本来忐忑的燕琨玉心突然也跟平静了。 燕琨玉躺进去后,那孙府的下人拿着孙中明的纸人要放进棺椁里。 那天被下毒后出现的幻觉,瞬间在眼前浮现,燕琨玉抗拒地看着那纸人,眼泪巴巴看向九方渡。 那人本平静的脸上,眉头拧起,似担忧地看过来。 燕琨玉一边觉得安心,又怕九方渡再为自己操心,收起畏惧的情绪,强装镇定。 “一拜高堂——” “……” “封棺!” 看着那不断覆盖上来的棺材盖,最后一点光明就要消失前,九方渡打断了外面封棺的人。 “等一下。”九方渡道。 “严公子可是后悔了?现在可没有回头路了。” “黄金万两,我有何悔。这块玉佩算作她在那边认祖归宗的标记,我放进去孙大人不会介意吧。”九方渡将腰间的半个玉佩拿出来,开口道。 孙霆看着马上盖上的棺盖,心情大好:“随便,你想再放进去几块金子,我也无所谓。” 九方渡没有理会,将拿着玉佩的手伸进棺材中。 燕琨玉看到九方渡的手掌,顿了一下,这并不在他和九方渡商量好的计划中。 不过他还是听话接过,任由九方渡的指尖一点点蹭着他的手腕划过,那股安心一直扎进心坎。 他闭上眼,等棺椁盖上。 外面吹着喜庆的唢呐,而他的身体在摇晃,躺在纸人身边,唯独掌心握着的那块玉佩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那半块玉佩就是当初嫁入轩辕丘时被九方渡摔成两半的其中一块。 上面的纹路光滑,看得出着玉佩的主人对其的爱惜。 棺椁最终停下,唢呐的声音也没有,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土腥味,看来九方渡的计划成功了。 孙霆迷信,最近与火大忌,自然不可能再用火烧棺椁,而是选择了活埋。 恐惧让燕琨玉身体阵阵发凉,那纸人就静静躺在自己身边,他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燕琨玉甚至感觉自己也要成为尸体了。就在这时,手中的玉佩忽然间闪过光芒。 再回过神来,竟然不是在棺椁中,而是在一处花园。 “怎么回事……”燕琨玉茫然看着四周,总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 直到看到画面中的另一个自己,正伏在花园亭子里的石桌上昏睡。 “怎么会在轩辕丘,难道是幻境破了?”燕琨玉一脸茫然,他在棺材里又不会中了什么幻境,怎么会突然回到轩辕丘呢。 走近躲在树后,燕琨玉看清那趴在桌上浑身湿漉漉的自己,终于想起来这一幕。 是在瑞兽阁挨了欺负后,无处可去,中午便在这花园里趴着睡了一会。 下一瞬,远处走来一个黑色人影,皮质玉銙带,玉璧高银冠,没有一处平庸之地。 “尊上,用不用我将他拖出去,赶走。”说话的不是别人,真是齐眉。 “……原来你是这样的齐眉。”燕琨玉瘪了瘪嘴,继续偷看。 “今日谁伤的他。”不远处的九方渡沉声道。 “属下这就去管教。” “不用管教,杀了。”九方渡眸色一冷,就连躲在树后的燕琨玉都缩了缩脑袋。 而后,在燕琨玉难以置信的视线里,九方渡竟然走到他身边将他打横抱起,连大氅都盖在自己身上…… “蠢材,连个小妖都打不过。” 画面开始扭曲,燕琨玉之后看到过的每一个画面都和这个差不多,都是那些记忆里似有若无的记忆,不知真假。 当初刚去轩辕丘,九方渡不一直都是把自己当做容器对待吗……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燕琨玉再度睁开眼,不再是棺椁中的木板,而是漫天星光。 “在棺材里还能睡得这么香,看来我不来救你也一样。”和梦境中一样熟悉的声音。 燕琨玉侧目看过去,九方渡手拿赤霄剑,面色如霜般站在他面前。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燕琨玉道。 “那不是梦。”九方渡眉梢轻挑。 闻言,燕琨玉一惊,转头注视九方渡:“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知道。” “你所看到的,是我储在那块玉佩中的记忆。” 燕琨玉一窒,“所以那些事都是真的?” 九方渡回避开燕琨玉赤诚的眼神:“真的假的并不重要,只是怕你在棺材里吓得哭出来,没人哄你,让它哄哄你。” “谢谢……”燕琨玉心中一暖,左右看了看,“所以我们现在是成功了吗?严青青和我,都不用死在这里了。” 第202章 “嗯。”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为什么这个幻境还没破?”燕琨玉起身道。 “别急,再等等。再得到答案之前,我要你与我做一件事。”九方渡突然正色看向燕琨玉。 “我可不陪你杀人,这幻境里的人都死了,你再杀多少次也没用,而且……” “我要你在这幻境,与我成亲。”九方渡打断想象力丰富的燕琨玉,一字一句道。 第135章 我爱你 “成亲?” 明明出去后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怎么非要在这幻境里纠结。 虽然不解,燕琨玉也没有拒绝。 “没准我们成亲到一半,幻境就破了。” “没那么快。” 此刻一阵邪风吹来,燕琨玉蓦地觉得脚底发寒。 九方渡说的又模棱两可,他缩了缩脖子,上前顺势牵住九方渡的手指,轻轻摇晃。 软声道:“我们要不要找个暖和的地方再说这些,九方兄,这里阴森森的,好冷。” 九方渡深深看了燕琨玉一眼,握住燕琨玉的整个手掌,指尖动了动,面前的棺材中又躺进去了一个和严青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傀儡。 站在棺材外看着还有些惊悚,浑身发冷的燕琨玉往九方渡身后躲,下一瞬就被九方渡伸过来的手遮住了眼睛。 “怕就别看,以后,都有我在。”九方渡声音有些冰冷单调,却带着别扭的缱绻。 将这坟地恢复原样,两人终于离开。 一切都像是有预谋的,燕琨玉被九方渡带到了京城外的一处隐蔽院落,附近没什么人住,依山傍水,若是夏日,景色一定极美。 “你在严府早出晚归,就是准备这个吗?”除此之外,燕琨玉想不到其他可能。 “嗯,这里之前是一个隐居的文人居所,离开京城前,他将这里卖给了我。” 燕琨玉微微凝眉,显然不太认可九方渡在幻境竟然对一些身外之物这么认真。 九方渡看出他的心思,没有戳破,而是引着人到院子中去。 与在院外的景象全然不同,院子里落了雪,在月光下像白茫茫一片,泛着夜色的光,像是披上一层银色的薄纱。 院子中间,是一颗梅花树,紫红色的花在夜里绽放。 燕琨玉双眸一震,将这里是幻境的想法抛之脑后,他眼前一亮,站在月光下,目不暇接。 屋檐上挂着的灯笼散着幽幽的光,还是各种各样的鱼形状。 “这院子怎么这般美,都是你找人做的?”燕琨玉雀跃跳到屋檐下,在那灯火下转头笑着看向九方渡。 “是我自己做的。这里除了你和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九方渡见他开心,眼中的宠溺也藏不住。 燕琨玉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笑得更灿烂,那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嘴角露出梨涡,“好厉害……不过这灯笼为什么都是鱼的形状。” “都像你,小肥鱼。” 口中哈气挡住了燕琨玉脸上的一部分表情,九方渡却看到那人亮晶晶的眼底。 “那旁边应该也挂一个牛魔头,像你哈哈……”燕琨玉第一次开九方渡的玩笑,面对九方渡,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放松,做真实的自己。 “胆子不小。”九方渡沉声故意吓唬他,“过来,挨罚。” 燕琨玉俯身,将地上的雪随意抓起一把扬到了九方渡的身上脸上,九方渡没躲过去,脖子里落了雪,冰凉一片。 “还跑,站住!”九方渡在他身后追他,头一次这样灿烂的笑。 雪花打在燕琨玉身上,留在一圈白色痕迹,就连发丝上都沾了雪。 月光下,两人的欢笑声响彻在这片郊外人迹荒芜之处,除了月亮和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喜悦。 燕琨玉跑得累了,终究还是被九方渡抓住了。 见势不妙,燕琨玉转身在对方怀中小幅度地乱蹭,用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盯着他。 “不玩了,不玩了,我错了……” 九方渡怎么舍得真的欺负他,握住他贴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手掌,微微侧头,先是吻在指尖,眼睛直勾勾看着燕琨玉,像是传递什么信息。 ““时间静止下来,燕琨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九方渡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他茫然看着九方渡,只觉得对方的眼睛深到让他快要陷进去,那些深邃的感情几乎要将他吞没。 “跟我说一遍,玉儿。。”九方渡道。 “那区拉嘎?”燕琨玉和九方渡的脸贴得很近,呼吸都交融在一块,“这是九方族的语言吗?什么意思呀。” “嗯,是……一种问候。”九方渡没有告诉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温柔抬起燕琨玉的下巴,强硬地吻了上去。 呼吸都被剥夺,九方渡想要在这样的柔情蜜意中将燕琨玉拆吃入腹。 身上的冷气都被驱散干净,燕琨玉被吻得透不过去。 被放过时,唇都是肿的,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在九方渡怀中,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两人彼此吸引的牵绊。 见九方渡又要亲,燕琨玉连忙移开头转移话题:“这里还有秋千……” 九方渡眉梢轻挑,开口道:“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在这里荡秋千,这片院子,你想种下什么,我都随你。” “少一棵乘凉的树,夏天可以乘凉,然后下棋。”燕琨玉似乎也忘了,这里不过是幻境。 第203章 现实中有轩辕丘,有九方渡的仇人,他们总不可能真的住到这样的世外桃源。 “槐树,合欢树,你喜欢什么我们就种下什么,等它发芽,等它开花。”九方渡说的很慢。 “合欢树吧,合欢树夏天开的花更鲜艳……不对不对,槐树花开香,到时候落了满地院子都是香的……” 看着身边的燕琨玉蹙起眉头,认真思考的样子,九方渡移不开眼。 在风吹来,扬起了燕琨玉的长发,九方渡的指尖小心翼翼触碰,放在指尖轻轻地吻…… 这样的幸福,还能继续多久呢。 第136章 换我心,为你心 在卧房中睡了一晚,燕琨玉坐在松软的床榻上问了一句要不要回严府看看,九方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就算不回严家,我们是不是要随时确认一下严青青的安全,若是她被发现了……” “我已经将她安排在了一处隐蔽住宅,不过今日我们确实要去集市,路过时我可以带你见她。” “太好了,按理说,若是她在幻境中没事,我们就可以破开幻境,离开了。”燕琨玉说完,推门站在院子里,白茫茫的雪地上落满了深红的梅花瓣。 九方渡从身后走过来,揽住燕琨玉的肩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有那么一刻,燕琨玉对于离开这里也产生了迟疑。 两人纷纷易容出行,九方渡带着人先去了严青青那里。 院子木门一推开,地上一团毛茸茸的白球跑过来,是长大了一些的马腹,看着已经不像猫了,头顶的角露出一点来。 刚从屋子里推门而出的严青青还没反应过来,等九方渡摘下面具时,她才瘪了瘪嘴红了眼眶,看向一边的燕琨玉。 “哥说你是假死,我都以为他是骗我!”严青青冲过来,想抱住燕琨玉,被九方渡凌厉的视线制止住了。 “放心吧,我没事。你这里安全吗?有没有人跟着你呀。” 严青青犹豫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几人坐在一起商讨了一下之后的计划,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彻底离开京城。 说到离开京城时,严青青有些抗拒:“我有燕公子给我的易容工具,我只要时刻戴着,就没关系吧。” “青青,我来了。” 还不等燕琨玉说什么,那小院子外忽地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九方渡和燕琨玉对视,立马看向严青青。 “你不是说没有人知道这里?”九方渡蹙眉,冷声道。 那人只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你们先走,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两人没办法,只能先从后门出去,却没有离开,躲在转角。燕琨玉撅着屁股偷偷摸摸地趴在门上,透过门缝,看到从正门进来的人。 “好像是孙府的二公子。但我忘记他叫什么了……”燕琨玉上下移动,变幻着角度看,“他们俩怎么会约着见面呢。” “啊……唔!” 燕琨玉几乎要挤进门去,九方渡扬手在他屁股重重打了一巴掌、燕琨玉穿的不多,刺痛感延伸到皮肉,疼得几乎跳起来,捂住嘴转身委屈看了九方渡一眼,似乎是在控诉九方渡为什么要打他。 “不想给她添麻烦就先走。” 闻言,这才理智下来,燕琨玉揉了揉屁股,将手递到九方渡伸过来的手掌中,待走得远些了,他才开口:“真的不用去问问她吗?” “不用,她比你懂分寸。” 燕琨玉语塞,干脆不说话了,闷闷跟在九方渡身边被牵着走。 等对方拉他到集市上才扯了扯九方渡的袖子:“咱们不回去吗?这是去哪儿。” “你没有内力,打算跳过修炼这一步,直接开始辟谷修仙?” “那你就说是买菜呀,又对我这么凶……”燕琨玉小声嘀咕。 九方渡嘴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没有说话。 两人在集市上四处闲逛,九方渡掏钱买鱼的时候,燕琨玉被周围的叫卖声分了神,拿着九方渡给他玩的几枚铜板去买了芋头。 九方渡一个转身找不到人,心都悬起来了。 他沉着脸,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终于在一个摊贩前看到言笑晏晏的燕琨玉。 那人拿着芋头正挑选,袖子滑落,露出半截藕臂,对面小贩眼睛始终盯在燕琨玉身上,临走前,还多给了燕琨玉一个芋头,递给他时,指尖故意离他很近。 “多谢!我吃完还会再来。”第一次拿着铜板买菜为了回去做饭,燕琨玉有些兴奋。 “不如你留给我一个大致位置,我过几日上门送给你。” “不需要。” 燕琨玉还没来得及回答,九方渡突然出现,面色平静地拒绝了那小贩。 “嗯,想吃我下次会再来找你的。”燕琨玉迟钝,并没意识到九方渡的情绪,还朝那小贩投去笑容。 小贩讪讪一笑,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因为忌惮九方渡,没有再接燕琨玉的话。 九方渡接过燕琨玉手中的芋头往回走,路上除了日常,多数谈论的都是严家和孙家的事。 傍晚,九方渡将鱼蒸进锅里的时候,燕琨玉抱着洗干净的芋头进来了。 他踮脚探头,贴在九方渡的身上看了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鱼啦,看着好像还不错,看来到了幻境里,成了凡人,我也有了口腹之欲。” 第204章 “今日都与那小贩说了些什么?” 燕琨玉切芋头的时候,九方渡本来已经要离开,却又折返回来,站在他身后,胸口和他的背紧紧贴着。 “就是聊芋头啊,我问他甜不甜。”燕琨玉还没意识到危险。 “芋头不是都一个味道,你问他做什么。”九方渡声音暗哑,接过燕琨玉手中的刀,三五下将芋头切开,燕琨玉想要将刀再拿起来,手腕便被握住了。 九方渡的手掌粗长,压在他的掌心,以一种侵略性的姿势。 “怎、怎么了?”燕琨玉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可惜已经晚了。 他的下巴被九方渡抬起,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被九方渡抱在怀里。 “应该在你身上留些标记,你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九方渡像是一匹狼,埋头在燕琨玉的脖颈间轻嗅。 燕琨玉的双腿发软,咬着唇哼声,眼中水汽弥漫,九方渡看得心中软绵绵。 “芋头……” “继续,没让你停下来。”九方渡一边说,一边轻吻燕琨玉的后颈。 得了许可,燕琨玉手脚不协调地拿起那芋头处理,放进笼屉里蒸。 九方渡的手滑进燕琨玉的衣衫时,燕琨玉轻呼一声,他舒服地眯起眼,抻长了脖子,露出那柔软脆弱的脖颈。 “明日成亲,我一刻也等不及了。”九方渡道。 “那、那我们就是成了三次亲?是不是有点多了?” “现在的我们,是以凡人之相成亲。不论是魔是仙,还是人,我都将换我心,为你心。”九方渡一字一句开口道,“前两次是亏欠,这一次是弥补。三次,不多。” 第137章 严青青被发现 严青青被发现最后清蒸的鱼凉透了,芋头才刚刚放进锅里。 燕琨玉坐在桌前,双腿是软的,根本站不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灶台前的九方渡,脖子上被种满了红梅,显然是刚被欺负完。 九方渡重新温了一下凉透的菜,燕琨玉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终于妥协。 幻境反正也马上要出去了,九方渡想要成亲,就再来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日起来,燕琨玉感觉喉咙里毛毛的,总像是有什么东西,他从未像凡人一样流感,并不知道自己是着了凉染上了风寒。 只以为是昨夜吃了鱼,刺卡在了喉咙里,喝了不少水,非但没有用,就连脑袋也开始晕了。 想和九方渡说,却发现院子里已经张贴上了喜字,连同各种红灯笼,红绸带,就连院子的那棵树都挂上了喜字。 “你这又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做的呀?”到了嘴边的话,燕琨玉又咽了回去,不论如何总要成完亲,再和九方渡说自己身体不适的事。 “昨夜你睡着后。”九方渡牵起燕琨玉的手,“外面冷,我们先回房,正好看看你的喜服。” 成亲已经一回生二回熟的燕琨玉,在此刻终于感受到成亲的氛围。 “原来是能感受到的。”燕琨玉坐在梳妆台前,九方渡站在他身后为他冠发,看着铜镜中模糊的两个人面,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燕琨玉摇了摇头,捏紧袖子下的手。 原来被爱是能感受到的啊…… 大婚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拜了天地。 燕琨玉穿着厚重喜服被九方渡牵着进到卧房,看着床上的红枣和桂圆,一头雾水,他茫然回头,那双如小鹿一样澄澈的眼看着九方渡:“九方兄,床上撒这些东西做什么?” “不知道,民间他们都撒,说是有好的寓意。”九方渡也算不上了解,只是想要把凡人婚事能补全的全都补全。 两人回到卧房,燕琨玉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饿狼一样的九方渡扑了上来。 “等、等一下,九方兄,我有话要说!”燕琨玉嗓子更是堵住了似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有什么话,洞房过后再说,乖。” 九方渡扣住燕琨玉作乱的两只手,单手扯下自己头上的系绳,毫不费力地将燕琨玉衣衫尽褪,将那绳子系在…… “这里……不行!”燕琨玉伸手去推,却半点力气都无,眼睁睁地看着九方渡将绳子系在植物根部,抑制生长。 “昨夜你接连三次,次数多了对身体有害,今日只许一次。” “那不如改成明天吧,九方兄,我有些累。”燕琨玉温热的呼吸扑在九方渡的耳畔,后者还以为是燕琨玉的欲拒还迎,并没有在意。 九方渡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是后半夜,他横冲直撞,牵扯出血丝来。 幻境中凡人脆弱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般折腾,九方渡一怔,看着床上那一点红色,整个人都慌了。 “玉儿?!”九方渡蹙眉叫了一声,将紧紧扣在燕琨玉腰上的手收回。 这才发现,燕琨玉光是躺在床上就已经气喘吁吁,脸上绯红一片,却乖巧地听从九方渡的话,将手举过头顶,额前被汗水湿透。 声音略带颤抖地问:“九方兄,还要多久才能休息呀?” 这一刻,九方渡才意识到,眼前的燕琨玉虽然和幻境外面容一样,但却也是凡人之躯,根本经不起他这般折腾。 他从小作为魔种混迹凡间,知道人会生老病死。他停下来,抬手触碰了下燕琨玉的额头,已经烫手了。 第205章 “你发热了。”九方渡神色严肃,“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为何不说。” “你说……要入了洞房后再让我说的。”燕琨玉许久没看过九方渡这般严肃的神色,被吓到了。 他也不想破坏这大婚的气氛,伸手勾住九方渡的脖子,“没事,可以继续的。” 九方渡脸上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他来不及多说,一把捡起自己的衣衫将燕琨玉裹起来,大氅披在他的身上。 “我带你去找大夫。” “哎不用,不用的。”燕琨玉连忙拒绝,“只是头晕,嗓子里像是卡了鱼刺,我没有其他的地方不舒服了。” 可九方渡却没再说话,沉默将他打横抱在怀里。 从卧房出来,燕琨玉就不在争执要不要去找大夫一事了,外面冷风呼啸,他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整个脑袋都躲进那大氅下面。 “唔冷…” 事出紧急,九方渡找到医馆时,那大夫刚要关门,就被九方渡一把推开。 燕琨玉躺在医馆的床榻上,任由那老大夫把脉,微凉的液体涂抹在额头,带来一丝清凉之意。 “这位小公子身上可有伤口?” “没有。” “他有。”两人同时开口,燕琨玉眨了眨眼看着九方渡,似乎在问,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方便让我看一看吗?他发热的诱因不一定就是染上风寒,有可能是伤口感染所致。需要及时处理。” “要如何处理,我来做就行。” 老大夫目光游移在两人之间,没有多问,大抵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起身朝九方渡招了招手,两人去到外面了。 独留燕琨玉,躺着有些累,他侧着身体倚在墙上,屋子里中药的气味苦得呛人,他偷偷打开了一条缝隙。 往外一看,这才觉得这条街有些熟悉。 还来不及记起这是哪儿,忽地听到远处街巷的声音。 “把她带出来!什么身份,就敢和孙家二少爷幽会,不知道他早就与我定下婚约了吗?” “把她养的那畜生杀了,将人带走。” 喧闹声打破寂静的夜,燕琨玉将窗户开得大了些,探头望去,终于想起,这里就是昨日与严青青见面的地方。 燕琨玉眼睁睁看着院子里的严青青被抓出来,众多人将她围在中间,那人脸上易容的脸皮还在。 “放开我!放开……” 听到严青青的呼喊,燕琨玉心弦紧绷,顾不得身体,起身就要冲出去。 撞上回来的九方渡,一把将燕琨玉的身体扶住:“怎么回事?” “严青青见孙家人的事被发现了,有人来抓她了。”燕琨玉刚说完,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两人面色皆是凝重,九方渡将燕琨玉身上的大氅披好,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第138章 红白喜事 九方渡赶到楼下时已经晚了,严青青衣衫被扯得凌乱,脸上易容的脸皮应该是匆忙戴上去的,在挣扎中露出一半原本的面容,在场所有人怔住,九方渡躲在药堂门后,静观其变。 “不要!”严青青凄厉喊了一声。 等那个穿着红衣的张扬女子一把将严青青脸上剩下的一半的脸皮扯下来时,九方渡终于明白,幻境中既定的结局是他们所有人都改变不了的。 或许数百年前,严青青早就死在被嫁入孙府的那一刻,他和燕琨玉掉入这幻境,本就不能改变什么。 严青青只有死了,他们才能从这幻境里出去。 街巷上,那只白色的马腹冲过来护主,严青青在对方要打死马腹时,整个人扑过去,将马腹放在自己身体下面。 “带我走吧,放过它,它什么都没做,它是最无辜的。”严青青哽咽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街巷。 燕琨玉放心不下,也跌跌撞撞从二楼下来,九方渡对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不满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揽住他的腰肢入怀,顺势用大氅将人包裹得更严实。 “若是再病得重了,我定罚你。” 九方渡嘴上说着难听的话,手上却恨不得将燕琨玉嵌入自己的骨头里。 “好了一些了。”燕琨玉小声逞强道。 “你还真是嫁给孙家死人的那个严青青,孙二少爷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那张扬女子轻嗤一声,开口道。 “他与你说的?”严青青红着眼,难以置信。 “不然,你以为孙二少爷为什么会平白无故与你见面。来人,给我带走!” 借着窗户的缝隙,严青青脸上的震惊一点点转变为苦涩,马腹追在后面,严青青哭着让它走得远些。 燕琨玉作势要冲出去,却被九方渡紧紧桎梏住。 “现在想做什么都忍着。” 迎上九方渡的视线,燕琨玉咬着唇,“她若死了怎么办,那结局不是还是没有变吗?” “只有她死了,幻境才会结束。”九方渡那双眼中晦暗不明,照映进月的星辉,“你若改了主意,想与我一直在这幻境中厮守,我现在便出去杀光所有人,留下严青青。” 九方渡足够残忍,把这个问题抛给燕琨玉。 若是想离开幻境,严青青必须死,若是不想严青青走向死亡,他们就要杀了别人,顺带自己也永远无法从幻境中离开。 “可……轩辕丘大家还在等我们。” 第206章 九方渡闻言一愣,没想到燕琨玉会提到轩辕丘的人,他睫毛颤动,转开了视线。 “我们要不要再试一次,若是这次救下严青青,但结局仍未改变,我便让她自己走向结局。” “和你住在那个小院子,确实太美好,我也有些舍不得。” 不知是不是说了太多的话,燕琨玉只觉得头晕,眼前的九方渡都变成两个,恍然一阵黑,伸手还不等抓住九方渡,就已经失去意识。 见燕琨玉晕过去,九方渡眉头紧蹙起来:“玉儿!” 心疼的这一瞬间,他才明白,若是留在幻境,燕琨玉永远都是一个凡人,生老病死都会经历。 虽然作为妖魔和神仙都会死去,至少没有病痛折磨,燕琨玉本就身体虚弱,在这里不知能活多久。 九方渡单手抱着燕琨玉,拎着药回到了住处。 衣衫褪去,九方渡将人放在自己的双膝上,手指分开受伤的部位,耐心地将药膏涂上,梦中对方哼了几声,九方渡动作一轻再轻。 最后俯首,在那柔软却被拍打出一片绯红的肌肤上,落下眷恋的吻。-- 燕琨玉养了几日的伤,这期间,九方渡回到了严家,发现已经物是人非。 严家做主的严祖母见他回来,就一直抓着他的手要他将严青青送去见阎王,把她的黄金万两换回来。 显然严青青假死一事已经被孙家和严家知道了,作为冥婚交换的黄金万两也都被收回,严祖母彻底疯了。 “我会带她回到孙府。”九方渡答应下来。 之后他就找到严青青说好,第二次的假死计划。严青青被关在孙府一处没人住的院子里,晚上寒气入骨。 九方渡坐在她对面谈起怎么在大婚那日救她出逃,严青青都有些心不在焉,全程没说几句话,还都跟孙二少爷有关。 “哥,我想见一下孙二少爷。” “孙二少爷是不是真的有婚约在身了。” “有。你见不了他,若想活着就听我的,燕公子那日会再替你易容一次,你趁此机会去京城东面郊外,骑上马便逃走。”九方渡语气生硬,起身离开。 等他离开,屋子里呆坐着的严青青终于落下泪来。 角落里马腹跑过来,跳入她的怀中,严青青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那马腹却还是干干净净,又被喂得白胖。 “小元宝,如果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好的吧。” 马腹呜咽叫了几声,站起来去舔严青青的脸,像是在安慰她。 可惜严青青眼神空洞,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冥婚的日子重新定下,当日九方渡带着易容后的燕琨玉又来到孙府。 “一会切记按照我说的做,拿好这块玉。”九方渡站在燕琨玉身边,嘱咐道。 燕琨玉敷衍似的点了点头,鬼鬼祟祟凑近:“他们这次当场烧了那棺椁,应该不会再去找严青青了吧。” 九方渡看他那副天真模样,懒得揭穿。 等燕琨玉再度戴着脸皮躺在棺椁中时,有人立马点起火来,棺椁周围都被烈火围绕,连同整个孙府的正堂。 为了能给孙中明配上冥婚,孙霆也是煞费苦心了。 就在烈火燃烧之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火焰上,没人看到混进来的严青青。 她站在九方渡身边:“其实燕公子早就不在这大火里了是吗?” 九方渡早就察觉到她在,并不惊讶:“那并不重要,你此刻应该在郊外,为何出现在这儿。” “这本就是我的归宿,我何必再躲藏。昨夜我给自己算了一卦,说我若是今日转世,或许下辈子就会换条路活,不会有人逼我成婚,家人也会爱我亲我。” 闻言,九方渡眉梢一动,转眸看了身边的严青青一眼,她脸上还戴着易容的面具。 “你想做什么?” 严青青明媚一笑,扯下那易容的面具,大步走向火中,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最后在众人的视线中,严青青闯入火海,那火花瞬间将她淹没,火苗从门窗窜出来,又在片刻后平静下来。 九方渡想过严青青会死,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死法,他瞠目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知是不是在幻境里待得久了,他竟然生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同情和悲哀之意。 唢呐声响起,是送亲的队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毁了严青青一生的噩梦,活着只剩下无趣的苟且,死成了她唯一解脱的归宿。 第139章 幻境破了 在场众人看到严青青投入火海皆沉默,其中有人想要上前将人救出来,却被边上的人拉住,眼睁睁看着严青青彻底燃烧在火海中。 按照计划,九方渡在事先设计过的通道尽头,孙府的高墙外等着燕琨玉。 燕琨玉一身沙土,从洞里钻出来的时候,笑盈盈地期待看着九方渡:“九方兄,是不是瞒过去啦?” 迎上九方渡那深沉的视线,燕琨玉嘴角的笑意消失:“被发现了?” “她自己跳进火中,自尽了。”九方渡平静道。 话音刚落,燕琨玉甚至来不及惊愕,远处走来几个统一服饰,家丁模样的人,手中拿着竹编框,往地上撒什么东西。 “快点,小姐说了,明日她和孙府二少爷的迎亲路上一定要摆满九百九十九片喜字,快点,天快亮了……” 第207章 家丁一路扔着喜字过去,燕琨玉的目光随之而去,一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收回。 “怎么会这样……” “想要结束幻境,就要走到故事结局,严青青死了就是马腹幻境中的结局。” “所以,真的是要严青青死了,我们才能从幻境里出去吗?” 燕琨玉风寒未愈,还有浓重的鼻音。 周围黑漆漆的,他只觉得脊背发寒,走到九方渡身边,才觉得安心些。 “冷了?”九方渡结下自己身上的额外衫披在燕琨玉身上,“一会若是幻境还没结束,回去喝碗姜汤。” “可是辣……”燕琨玉五官皱在一起,仰头看九方渡还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袖。 “撒娇也没用,这里不安全,先回去再说。”九方渡说着将人牵起。 燕琨玉任由九方渡的手握着他十指紧握,跟上九方渡的步伐有些费力,喘了起来,九方渡这才停下,回头看他时,后者还被吓了一跳。 九方渡干脆一把将人抱起,让其坐在自己的臂弯:“怎么又瘦了,喂了这么久,还养不胖?” 燕琨玉心想自己每日晚上被压在床榻上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折磨几个时辰,腿几乎被拉成一条直线,若是这样还能长肉那才神奇。 此刻,他没什么心思和九方渡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趴在九方渡肩膀上,开口道:“你刚才说严青青气数尽了,那为何我们现在还在幻境之中。” “呜嗷!” 远处一声巨大的嘶吼声,几乎震破耳鼓。 地上震动起来,燕琨玉挣扎着想要去九方渡怀中跳下去,却被抱得更紧。 “别松手。”九方渡说完,轻点脚尖,一跃而起,站在了路边阁楼的屋檐之上。 正值满月,圆盘高挂。 月的清辉洒在几百年前的轩辕镇。 燕琨玉看到远处一抹巨大的白色身影,几乎与高墙一边高,正朝孙府方向而来。 “是马腹!”燕琨玉看到那白色一团上面的花纹,瞬间认出来了。 只不过不是放大版的马腹,和在上青谷见到的那个大小差不多。 “嗯。”九方渡凛着脸,躲到暗处,内力汇聚掌心随时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奈何,马腹并非朝他们而来,而是撞碎了孙府的大门,横冲直撞进去,一声暴怒的吼声响彻整个轩辕镇上方。 孙府的灯依次亮起,有家丁出来看,都被马腹的尖角穿肠破肚,当场而死。 燕琨玉又作势挣扎,九方渡看出他心中所想,单手圈住燕琨玉的两手手腕:“这里只是幻境,你救了他们,他们也会死,严青青的死,和这府上每一个袖手旁观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随着九方渡的话说出口,燕琨玉咬着唇不甘地安静下来。 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看完了一场报复的屠杀。 孙府上下两百多人,一夜死光,血流淌在满月的光辉里,孙霆被分成两半,瞪大双眼看着天空,口中念念有词,却已经没了生机。 那马腹又仰天长啸一声,已然突破境界化作凶兽,就连孙府周围的空气都沾染上血腥味,浑浊起来。 马腹似乎发现了他们两个,正朝两人跑过来的时候,天崩地裂。 “怎、怎么回事?” “幻境要破了。”九方渡面色镇定。 燕琨玉感觉眼前白光闪过,天空破了一个大洞,九方渡握紧他的手,朝那个出口而去。 在这幻境的风中,燕琨玉回头看,只有马腹寂寥悲戚地在孙府咆哮,那声音凄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心口刺痛,原来这世上痛苦的人千千万万,都在不停的得到又失去。 燕琨玉转回头,周围的空间在扭曲,九方渡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吻我。” 燕琨玉瞬间反应过来九方渡是要将内力渡给他,这幻境出口扭曲成这样,若是没有内力傍身,确实不安全。 他听话地追上去寻九方渡的唇,后者睫毛敛着,低眉看着燕琨玉靠过来的模样,睫毛轻颤。 在燕琨玉贴上九方渡的唇,九方渡猛地一把拽住燕琨玉的发丝,压住他的后颈,张嘴舌头溜进来,齿尖啃咬,那湿热的气息几乎淹没燕琨玉,要将他生吃了一半。 就连内力也蛮横强硬地将燕琨玉包裹,他身体不适应,做出痛苦的表情,抓着九方渡的手臂指尖陷入,在九方渡的手臂上留下鲜红的爪痕。 “做的时候怕疼就算了,怎么连这点内力输入都忍不了。”九方渡故作嫌弃道。 “这、这怎么能比。”燕琨玉委屈坏了,好在只是疼了一瞬间。 从幻境离开,要经过一片云海,两人的心都放松了些。 燕琨玉看着他身体周围散发的紫光,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比刚才轻盈了许多。 “那你说有何不同,哪个更疼。”九方渡甚至打趣起来。 燕琨玉却认真思考了一会,小声道:“做……疼。” “只是疼?”九方渡轻挑眉梢,开口道。 闻言,燕琨玉扭过头不说话,九方渡嘴角露出促狭的笑意,却逼问:“是谁前日抱着我说要再深些?你认真说,只是疼而已?” 燕琨玉没想到这都能被九方渡调侃,他红透了脸,也没注意九方渡是在转移话题。 “有时候不、不只是的。”燕琨玉被逼得面红耳赤,脸色比刚才那阴沉模样好多了。 第208章 如此,九方渡正色道:“幻境中的一切都是过去,你伤心也无力改变。” “那总是知道了,才能明白马腹之所以总是去山下一定有它的原因。”燕琨玉争辩。 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燕琨玉感觉到自己的脚终于落回了实地,再看时,已经不是轩辕镇的那个种了梅花,下满雪的院子。 他坐起来,看着火光照映的山洞石壁,明白自己已经离开了幻境。 “醒了?”九方渡声音低沉,“过来些。” 燕琨玉一怔,恍然回头,九方渡早就醒了,正坐在石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一眼,让燕琨玉想到幻境中九方渡在一起的种种,赧然不敢看人,蹭着身体靠到九方渡身边,顾左右而言他:“马腹呢?” 第140章 清算 “马腹呢?”燕琨玉问。 随着九方渡的视线看过去,山洞深处空空荡荡,燕琨玉惊愕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原本在山洞中团成一个球的庞然大物,此刻只有巴掌大小,白色一团。 还能隐隐看到额头两边的小角,正四爪着地,仰着头,用那双乌黑的盯着燕琨玉,人畜无害的样子。 “好可爱,怎么变小了。”燕琨玉说着蹲下去,作势伸手抱它。 “别动,小心伤了你!” 九方渡起身过来,想要将马腹踢飞,燕琨玉却已经将马腹抱了起来,两人瞪着两双大眼睛回头一脸无辜茫然地看着九方渡。 “……” “他这么小,要怎么伤我,像这样吗?” 那马腹嘴里叼着燕琨玉的手指,像是吮吸一般轻咬着,燕琨玉被它弄得细痒,眉眼弯起,露出笑意,“别,好痒……” 边上九方渡怔住,面色不善地盯着燕琨玉怀里的马腹:“想到它杀光孙府一百多人的时候,你还觉得他可爱吗?” 闻言,画面浮现,燕琨玉脊背一寒,手一抖从马腹的口中拿了出来。 没想到那马腹也被吓得不轻,顺势钻进燕琨玉衣服里。 虽然变小了,依然是野兽,爪子锋利抓在燕琨玉胸口。后者怕疼地缩了缩,却还是感觉到皮肤被爪子划破的刺痛。 “嘶——” 燕琨玉闷哼一声,感觉到自己胸口被划破的地方又被马腹含住。 像是在为刚才不小心将自己划破而感到抱歉。 只是被吮吸的位置实在有些…… 燕琨玉咬着下唇,在九方渡伸手将马腹从自己衣裳里抓出来前,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它。 “咬伤了?我看看。”九方渡并没有察觉,蹙眉只追问燕琨玉是否受伤。 “没有没有,只是被抓了一下。” 下一瞬,马腹便被九方渡从燕琨玉怀中抓出来,两人正欲再说些什么,山洞外有沙尘吹进来,纷纷看去。 “九方兄,我们在幻境中这么久,怎么感觉回来好像只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嗯,幻境中时间与此刻不同,现在还没天亮。” “那先带着马腹回轩辕丘吧,明日我们再下山去镇上找出马腹为何要去镇上的原因。”燕琨玉道。 九方渡冷漠看了一眼马腹,不太情愿的拎着后脖颈提在手里。 再从山洞里走出去时,沙尘都小了许多,方才来的路上的窒息感也不见了。 燕琨玉紧跟在九方渡身后,左右看了看,还没等问,九方渡先开口了:“上青谷应该是马腹的地盘,它现在被抓了,那些凶兽自然不敢太嚣张。” 燕琨玉闻言点了点头,跟在九方渡身后,刚从上青谷走出来,便看到了齐妩的身影。 那人越过了九方渡径直朝燕琨玉而来:“燕公子,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要再等几天呢,把姐姐齐眉也叫来了。” 齐眉是第一次在昆仑一战后再见九方渡,整个人楞在原地,看着九方渡那张脸怅然若失状,眸中千回百转,最终归于平静。 对面的九方渡立在原地,那双凤眼淡漠又沉静地看着齐眉,看不出一点情绪。 只是属于九方渡骨子里的压迫感还是不容忽视。 “恭迎尊上回来。”齐眉撩起衣摆,单膝跪在地上行礼。 九方渡没应声,对面的齐妩惊讶的视线流连在两人之间,“姐姐,你认错人了吧,他根本不是尊上,尊上的气息不是这样的!” “回轩辕丘。”九方渡沉声道。 而后在齐妩不解的视线里,一行人已经设阵先走一步了。 在齐妩眼里,轩辕丘的主人一直是九方渡体内的魔种。 她最开始没有眼睛,是凭着九方渡体内魔钟洞额气息认人的,九方渡已经挣脱魔种的束缚,九方一族殒灭于世间的石碑上又显现了九方渡的名字。 普通小妖眼中,此刻的九方渡已经不可能是那个叱咤三界的魔尊了。 “不许回去,你不是魔尊,姐姐,你是不是看错了……”回去路上,齐妩一路叽叽喳喳,虽然吵得人头疼,但也好过沉寂的气氛。 重新回到轩辕丘,九方渡站在自己的游灵楼前,院门半掩,还能听到院子里的池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身后的齐妩还缠着齐眉要她解释,燕琨玉竟然也加入其中,苦口婆心的解释,若是曾经,他恐怕早就降罚下去了。 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某些人的喧闹恰好是他最缺少的东西。 第209章 “齐眉,安顿好马腹,别让他跑了。”九方渡将手中的马腹扔到齐眉怀里。 “是。”齐眉立马道。 “你也过来,有笔账也要与你清算。” 燕琨玉专注于和齐妩争论九方渡气息的问题,九方渡对着他说话时也没听清,还是齐眉提醒后才反应过来。 他一脸懵懂看着九方渡,绞尽脑汁想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不等想清楚,就被九方渡一脸严肃地抓进院子里了。 第141章 沐浴 齐眉目送两人进到房间,燕琨玉一脸天真地看着九方渡,轻声问:“九方兄,算什么账呀?” “换身衣裳,沐浴。”九方渡侧目看了燕琨玉一眼,心思也没有明说。 “哦,确实满身尘土。”燕琨玉没有多想,甚至两刚才那马腹在他胸口上咬出来的伤口也都遗忘了。 齐眉拎水进来时,燕琨玉就在屏风后摘发冠,脱衣裳。 九方渡先脱下,露出精壮的身体,还有那些胸口留下的疤痕,乌黑的发披下来,他坐在木桶之中,看着屏风上的剪影。 “脱干净了就过来,玉儿。” “来啦。”燕琨玉声音轻快,赤脚踩在地面走过来,小心翼翼迈进木桶,始终没发觉九方渡紧盯在他身上的视线。 直到他要弯腰坐下,扶在桶身边缘的手忽然间被抓住,来不及反应就被九方渡拽入怀中。 惊慌之中再抬起头,燕琨玉已经在九方渡的怀中,水花四溅,睫毛都被沾湿,燕琨玉一脸茫然。 “怎、怎么了?” “你的手还要放在我这个位置多久?”九方渡声音有些暗哑。 燕琨玉垂眸看到自己按在九方渡腰上的手,连声道歉收回,身体却失衡栽在九方渡怀中,后者直接将他半揽入怀中。 “闭上眼,我给你按按。” 渐渐地,燕琨玉也放松下来,感受到九方渡宽厚的手掌在自己身上游走。 只是那手掌时不时拂过无法言喻的部位,他轻哼两声,九方渡的巴掌就移走了。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更折磨人。 “这里怎么肿了?”九方渡的手这才直奔他目的,燕琨玉胸口被马腹咬伤的地方。 燕琨玉迷迷糊糊差点睡了,闻言睁开眼,九方渡的手在伤口附近作恶,他哼声变得粗重了。 “是马腹的爪子太锋利了。”燕琨玉撒了谎。 “是爪子太锋利,还是被嘬的?”九方渡露骨问道,将燕琨玉的下巴挑起,迫使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双眸。 一手作恶,一手抚弄燕琨玉的耳垂。 九方渡最了解燕琨玉所有的弱点。 “可……可他只是个凶兽。”燕琨玉身体轻颤,开口道。 “就像酸与那样的?修炼成人型后你又要带他远走高飞?” “不要提酸与。”燕琨玉蹙眉,心口一疼。 “怎么,你心疼他?”九方渡脸色更沉,醋意和怒火一并涌上来,却还是克制自己的情绪,凑到燕琨玉的耳边轻咬他的耳廓。 “不是的……九方渡,等……”燕琨玉肩膀窄,缩成一团完全能够被九方渡包裹在怀里。 “要我等什么?任谁都能这样对待你吗?酸与也曾这样对你过?” 燕琨玉有苦难言,他怎么也想不到九方渡竟然连马腹的醋都吃,被折磨得欲哭。 他抱着九方渡的脖子小声道:“只有九方兄可以这般对我,可、可以了……” 如此,九方渡的手才停下,又将燕琨玉的身体微微抬起…… 片刻后,燕琨玉猛地再度坐下。 “我错了,九方兄,啊呜呜……”燕琨玉没试过在水中,整个人像是溺水一般扑腾起来。 奈何力气完全比不上九方渡,只能被压制。 “让我缓缓,夫君……” “尊上,缓缓再……”燕琨玉称呼叫遍,也半点没用。 院子里齐眉守着,面不改色地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齐妩本来是来问齐眉关于尊上的身份是真是假,突然听到这声音,讪讪停下嘴,安静听起来。 “你听够了就先回去。”齐眉面无表情道。 被戳破的齐妩脸上有些挂不住:“燕公子犯了什么大错了,怎么今晚被欺负得这么惨,哭得也太让人心疼了。” “你说那个人就是尊上,尊上才不会放任燕公子哭成这样还不哄吧,这肯定不是尊上!” 齐眉不说话,任由齐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 “自己去石碑处看。”齐眉受不了了,开口道。 两人正在院中对峙,门恰逢这时被推开,齐妩像是炸毛的猫,被吓了一跳。 “齐眉,叫人进来换个炉香,玉儿说香味不如从前的。”九方渡只穿着里衣站在门口道。 “是,尊上。”齐眉说着转身要走,屋子里又响起哭声,九方渡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有些自责无措,“那个…再拿些甜的糕点来。” “是……” 说完这些,齐眉拉着齐妩连忙离开,九方渡回到游灵楼的卧房,那木桶早就七零八落,屏风后燕琨玉只能侧着身体躺在床榻上。 身前身后都挨了教训,身上遍布红梅,按照九方渡的说法,是要把在幻境中没有完成的入洞房给补上。 这次被欺负得有些过头,燕琨玉红着眼默默流泪,见九方渡过来毫无威慑力道:“你再过来,我真要御剑出来与你拼命了。” 第210章 “不做别的。” “你方才也是这么说的!” 燕琨玉的反抗终究没用,还是被九方渡抱在了怀里。 屋子里的炉香被换了从前燕琨玉最爱的那一个,糕点递到嘴边,燕琨玉才渐渐缓过来。 “在想什么?”九方渡见他愣神,开口道。 “我在想,严家的后人如今还在不在轩辕丘了。” “明日下山,你想知道的,马腹都会告诉你。今夜就不要再多想了。”九方渡拨开燕琨玉的发丝温柔道。 平躺在游灵楼的床榻上,燕琨玉感到身边人的炙热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 可是身体的感官却在告诉他,九方渡真的回来了。 “你说这轩辕丘里不会有人认你是尊上,可你方才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欣喜。我没见过一个人不认你,都行礼欢迎你回来。” “你身边的侍从呢?”九方渡勾起嘴角,促狭道,“莫不是随了她主子,又笨又呆,还是说她主子心中本就无我。” “她……是个例外。”燕琨玉尴尬翻身,面对着九方渡,抓起对方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别说她了,你揉揉我,弄得疼……” 九方渡神色晦暗,磨了磨后槽牙,认命地将人搂入怀中。 “下次,我会轻些。”九方渡无奈又心疼,俯首轻吻在燕琨玉额头,看着屋子里陈列的一切,心终于安定了。 第142章 严青青转世 第二日一早燕琨玉醒来,屋外嘈杂,有人的说话声,他惺忪睁开眼,身上该疼不该疼的地方都隐隐作痛,尤其是胸口…… 昨夜九方渡说是要嘬得一样肿。 到最后几乎咬破了,若不是他哭着求饶恐怕还放不过他。 想到昨晚的‘洞房’,燕琨玉打了个寒颤。 门外是齐眉和九方渡的说话声,燕琨玉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门前,推开一条缝隙,探头出去看。 院子中九方渡和齐眉正站在一匹鹿蜀边上,似乎在预谋什么大事。 还是齐眉先看到的燕琨玉,九方渡也随之看过去:“醒了?过来,带你去轩辕丘下找你想要的答案。” “这么早就出发啦。”燕琨玉说着,身体却已经行动起来。 九方渡轻松利索坐上了鹿蜀的背,一身蓝袍,那不怒自威的感觉又像是回到了数年前。 燕琨玉一个恍惚,再看时,面前已经伸过来一只手:“等什么,玉儿上来。” 他将手放在九方渡的掌心,那人稍一用力将他拉离地面,燕琨玉轻巧坐上鹿蜀的背,不过一瞬就猛地抬起屁股。 “唔!等、等等……”方才站着时没觉得什么,如今坐下才发现什么是如坐针毡。 齐眉闻声看过来,燕琨玉自知难堪,连忙别开头,红着耳垂硬头皮坐下。 “还疼?”九方渡先是递给了齐眉一个眼神,那人连忙低下头,他便俯身去寻燕琨玉。 燕琨玉心里把九方渡撕成了八份,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你这是明知故问。” “昨夜,今早都为你上过药。趁你睡着,还揉了揉……” “别、别说了!”燕琨玉说着转身去捂九方渡的嘴,这里不仅有齐眉还有一众下属,虽然都是低着头,但燕琨玉总觉得有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那你御剑带我过去,不过到山下只能步行。” “好。”燕琨玉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两人从鹿蜀背上下来,燕琨玉唤出随身的画影剑,两人御剑远行离开,游灵楼院子里的人才松懈下来。 “你跟我说昨夜尊上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真的是尊上!” “是啊,而且今早我去九方一族秘洞看到那石壁上尊上的名字又出现了。” “祖宗的东西这么草率的吗?” “……” 院子中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欢喜模样,唯独后来进来的齐妩,一脸幽怨。 齐眉没有在意齐妩,站出来道:“燕公子交代了我一件事,需要大家帮忙。” 闻言众人围上来,好奇看着齐眉。 “燕公子想为尊上办一场盛大的恭迎仪式,恭迎尊上重归魔尊之位,庆祝轩辕丘不再无首。” “好!不过要我们怎么做呢?” 几个小妖侍从将齐眉围在中间,听齐眉安排,唯独齐妩站在人群外面,“怎么做怎么做啊?” “齐妩?”其中一个小狐妖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昨日还在我们院子中说回来的绝对不是尊上,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我又没问你!再说了,我只是听听而已!”齐妩嘴硬道。 齐眉看着院子里争吵起来的属下,一个头两个大,干脆趁着混乱逃之夭夭,也奔山下而去,等着接应九方渡和燕琨玉二人。-- 此刻山下的燕琨玉和九方渡抱着马腹正在大街小巷穿行,马上要到中元节了,路边摊贩不少卖制作河灯的材料。 两人走走停停,马腹鼻尖耸动,从燕琨玉怀中一跃而下。 “等等我,马腹!”燕琨玉正要拿起那河灯看一看,怀里的马腹就已经没了。 九方渡先一步发现,急忙追上去,被带入一棵合欢树为入口的小巷深处。 合欢树的花散着幽幽香气,跟着马腹越深入小巷,那香味竟然更是浓郁,渐渐听到欢笑声。看着那院子外的另外一棵合欢树时,有什么相似的画面在重合。 第211章 “这是幻境里,严青青的住所吧。” “嗯,严宅。”九方渡看了一眼屋檐下的牌匾,走近过去。 恰巧这时,门口有个不大的小女孩跑出来,梳着双髻,约莫四五岁的模样。 燕琨玉还想凑近看看,九方渡却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揽入怀中,躲在了转角的石墙后。 “嘘…别被看到。” 燕琨玉乖巧点了点头,又偷偷探头出去看,九方渡按着他脑袋又藏起来。 “猫儿又来啦。”女孩声音很脆,活泼跑向马腹,丝毫不害怕地将凶兽马腹抱起来。 “这就是严青青的转世?她怎么还在严宅?”燕琨玉压低声音道。 “怨念若是太重,会转生在她生前常徘徊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燕琨玉继续暗中观察,那严宅的门里突然走出一个女人,面色温婉,走到‘严青青’旁边蹲下来。 “严青儿,你的猫儿又来看你啦,进院子里好不好,这院子外娘看不到你,不放心。” “我想要将猫儿养下来,娘,你说爹爹会同意吗?”严青儿奶声奶气,手中还抱着马腹。 “你想要的东西,爹爹哪有不答应的,等他晚上回来我跟他说,我们先回院子。” 女人句句温柔,院子里似乎还听到女孩祖母的声音,也是在招呼女孩进去。 整个严宅其乐融融,和幻境中截然不同。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真是的严宅吗?”燕琨玉凝眉,一脸难以置信。 “我们离开那日,她投入火海前我与她说过几句话。她的愿望就是如此,简单平凡,有人在意自己。” 燕琨玉沉默了。 就在此刻,严青儿试图将马腹抱入严宅,却没想到马腹竟然放过这次大好机会,彻底逃跑了。 “马腹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这可是他认了几百年的主子。”燕琨玉不解道。 “有时候看着对方快乐,即使不能去打扰也是一种幸福。”九方渡看着马腹逃跑的背影,不知想起了什么。 第143章 怀夕出现 知晓了马腹为何频频来山下的原因,燕琨玉将其带回了轩辕丘。 不知那马腹能不能听得懂人话,燕琨玉路上已经语重心长地与其说明,严青青这一世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要他放心。 马腹之前跑去山下会在见到严青青前缩小真身,原身大小定是被谁看到,当做了霍乱人间的凶兽。 不过现在误会解除,严青青和马腹的事也就此告一段落了。 当晚,燕琨玉回到轩辕丘,夜色刚暗下来,他在游灵楼中就开始坐立难安。 想起白天九方渡说晚上亲自为他上药,他总觉得对方那眼神意味深长,像是有些别的意图。 也难怪,这几日他夜夜被欺负,从未休息过。 不仅晚上,就连白日的修炼也耽误了,荒废不少时日。 想到九方渡刚回来,对他有那样的心思确实也可以理解,燕琨玉便没好意思开口明说。 没法开口,干脆就彻底不说话,趁着九方渡回来前,燕琨玉就已经躺在床榻上装睡了。 却因为紧张始终没有睡着,约莫半个时辰,门口传来声响,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站在床榻前。 “这么早就睡了?”九方渡轻声问了一句。 借着屋内魔石的光看到燕琨玉脸上的疲惫之色,想起白日和他在轩辕镇中,走了几步路都咬着牙说要御剑,恐怕是昨夜欺负过头了。 九方渡眼中的柔情流淌,本是打算这次活下来不再纠缠燕琨玉。 在马腹的幻境中,他意识到燕琨玉对自己并非假意。 不论这份感情有多少,这个机会若是他再像五百多年前那般抓不住,恐怕真的要错过了。 他伸手拨开燕琨玉额前的碎发,看到燕琨玉颤动的睫毛,心下了然。 “本尊听说睡着的人身子更软,今日不如试试……” 燕琨玉听了心中大惊,等九方渡的手贴在他的胸口上,准确找到受伤的位置微微一按,他吃痛哼了一声,装作刚醒的样子。 打了个哈欠看向九方渡:“九方兄,你回来啦?” “怎么警惕心这么差,连我进来都没发现。”九方渡轻挑眉梢,“不如即日起,你我日日双修,正巧补上你丹田那欠缺的内力,你觉得如何,一日两次,还是三次?” “不、不!我觉得不如何……”燕琨玉吓得脸色都白了几分,以为九方渡是认真的,“用不上双修,我先自己修炼就可以。” “不装睡了?” 燕琨玉一怔,有些尴尬,终究认了命,乖巧得不行:“若九方兄想,我今日先用嘴,……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了。” 说着,还伸手勾住九方渡的袖口拽了拽。 见九方渡不动以为是不信,干脆牵引九方渡的手。 “不信你摸摸看,还肿着的。” 望向燕琨玉的眼睛,九方渡心口一跳,连捉弄燕琨玉的心思都没有了,心彻底酸软成一片。 “我今晚本就没那个打算,从药谷拿来了些妙药,为你上药而已。” “真的?”燕琨玉一脸不相信,“你昨日也是这样说的,总是骗我……” 九方渡没忍住被他逗笑,将他抱入自己怀中:“放心,今日不骗你。” 燕琨玉倚在他怀中被细致上药,他赧然要躲,却被九方渡抱得死死的。 第212章 后面的九方渡这才看清燕琨玉腿上摩擦出来的红痕,确实有些狰狞。 他蹙起眉来,竟然没想到只是过了一天,昨夜欺负过的地方更严重了。 忽然,燕琨玉一个挺身,直接翻身过来抱住了九方渡的脖子,小声撒娇:“九方兄,轻些……” 鼻息之间都是燕琨玉身上不知从哪沾染而来的花香味,九方渡被迷得晕头转向,燕琨玉说什么都答应了。 “明日就是中元节,我今日看到山下有不少卖鸭子卖花灯的,明日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中元节是祭奠祖先的节日,人们常将自己的思念寄托给花灯和香火,送给逝去的祖先。 燕琨玉对凡人的节日一向好奇,可他却不知对于另外两界来说,中元节就是一场厮杀。 中元节当日除了凡人会祭祀祖先,仙界和魔界逝去的游魂也可以幻化成人型。 以往这个时候九方渡都是待在游灵楼,并不外出。 不是害怕往日冤家找上门来,只是懒得将那妖魔鬼怪的魂魄再斩杀一次。 “怎么了,你不想去吗?”意识到九方渡一直没说话,燕琨玉抬头看向对方。 “没有,我只是在想明日河灯上要许什么愿望。” “那你还记得上次放河灯的时候,我许了什么愿望吗?”燕琨玉道。 九方渡突然沉默下来,半晌没有说话,任由燕琨玉失望说了句“好吧,时间确实太久了,你肯定是忘了。” 九方渡没有忘,燕琨玉那日的愿望是以后和他的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却没想自己后来并未做到,反而将人伤得遍体鳞伤。--中元节当日。 平日的轩辕镇就已经足够热闹,即使天黑了,长街上仍是灯火通明,听戏喝茶的人到处都是。 今日中元节,人比往常还要多,路边有不少在烧纸,风吹来时,那些燃烧着的纸片旋上天空,也有孩子提着南瓜做的灯跟在大人身后。 燕琨玉其实只是想放河灯,走到河边就撒腿跑了过去,站在河灯摊前朝九方渡招手。 “两位公子,我这里有笔墨,方便两位在河灯上写在思念的亲人,您随便选随便看。” “思念的亲人?”燕琨玉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玉佩是生母将他丢弃在太羲宗山下时留下的,其余的信息一概全无,亲人对他来说是个很陌生的东西。 转头看向九方渡,那人脸上毫无波澜。 九方渡生来就是魔种,是九方一族的耻辱,也是被丢弃的,更别提什么思念的亲人了。 “你只写下自己的愿望就好,轩辕镇没有那么多规矩。”九方渡说着,拿过毛笔哄燕琨玉道。 “那样也会灵验吗?” “嗯,我回去就嘱咐这条河里河神,第一个实现你的愿望。” 燕琨玉倒是听话,选好了河灯便去旁边的桌椅上写愿望去了。 九方渡还站在摊前选时,忽地感觉到周围有股熟悉的气息,潮湿又令人反感。是魂魄。 他停下手中动作,猛地回头看向燕琨玉,那人正蹙眉为河灯上的心愿发愁,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 这气息很熟悉,九方渡屏息凝神,闭上眼令丹田内的真气都汇聚在双眼,心中念诀,再度睁开眼,终于在河对岸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怀夕一身白衣立在那里,身边站着一身黑的男子,是燕琨玉在长留山的师弟——季匪。 多年前在昆仑墟下大战的画面浮现眼前,九方渡阴冷地看着对面两人,袖子下的手掌已经运气,做好随时应对的准备。 河对岸的怀夕却只是朝九方渡笑了笑,便拉着季匪走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九方渡心中也无法平静。 为何怀夕没有魂飞魄散,又怎么会出现在轩辕镇…… “九方兄,你还要多久才能选好呀?” 不远处的燕琨玉的呼唤才让九方渡回过神。 他敛起脸上表情,走过去前又看了眼河对岸,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作者有话说】 十章左右要完结啦 第144章 抢孤 九方渡抱着河灯走过来在燕琨玉对面坐下,那人已经将心愿写下一半了。 “愿每个人都能平安。”九方渡话音落下,燕琨玉最后一个字也已经写完了。 “看来你的愿望里不仅仅是你我二人。” “……也还有轩辕丘的大家啊。那九方兄许的是什么愿望。” “我没有愿望。”九方渡道。 燕琨玉已经习惯这样忽然变脸的九方渡,他伸头看了看,果真没看到九方渡的河灯上写了字。 蹙起眉来:“若是河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愿望岂不是很奇怪,人怎么会没有愿望呢。” 燕琨玉蹲下来放河灯的时候,还在催促九方渡就算没有也要随便想起一个,不然显得这条河上只有他的愿望实在是太孤单了。 听他这样说,九方渡指尖化作灵力,悄无声息中将那河上写下了愿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一直以为你留在我身边是勉强,当年即使死在昆仑仙山下,我也没有奢望过你的原谅。”九方渡突然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可能是昆仑仙山的时候,也可能看到你最后一丝神识灭掉后。” 第213章 燕琨玉嘴角微微扬起,眼底千回百转,“其实并不是原谅你,是我给自己的空间。我可以重新爱你,对我来说,爱比恨要容易。” 九方渡看着燕琨玉,终于明白,他曾经对燕琨玉做的事,留下的伤害不会被原谅。 是燕琨玉不再向以往那般谨小慎微,对燕琨玉来说,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囹圄中,不如走出来,向前看。 这样也好,如果被原谅,他会更觉得痛苦。 河面花灯点点,簇拥着一起飘向下游更远的地方。 燕琨玉眼中映照出河边的烛火,突然想起长留山的酸与,还有消失在三界的师弟季匪,还有师尊…… 此时此刻,他们又在做什么呢? 离开河边,燕琨玉本想直接回轩辕丘,街巷上却又不少人人群围成一圈。 他手中拿着九方渡买的莲花酥,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与其他的杂耍不同,面前十多个高低不一的长柱子,最低的也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 上面系着五颜六色的麻布,在柱子上面放着各种南瓜和面食。 “这是什么?” “这是中元节特有的习俗抢孤啊,你是轩辕镇的人吗?连这个都不知道。” 被怼的燕琨玉气势弱了几分,紧紧捏着九方渡的袖口:“我刚来这里不久,没想到中元节也这般热闹。” “原来是外地人,这叫做抢孤,几人同时爬柱子拿柱子上面的物什,谁先拿到谁就赢了。” “赢了的人有什么?”燕琨玉有了兴趣,追问道。 “瞧。”眼前的男人随手一指,“那一对鸭子就是今天抢孤获胜者的奖品。” “嘎!嘎!”鸭子适时叫了几声,又肥又胖,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了。 “想要的话,我来为你拿。”九方渡开口道。 “我们一起,我也想试试,但说好咱们不能用内力,说不定我会赢九方兄呢。” 燕琨玉那不说话时都上扬的嘴角此刻灿烂笑起,虽然已不算是少年,但意气却不减当年。 九方渡看得呆了一瞬,而后道:“好,那我们要赌点什么。” “赌?”燕琨玉迎上九方渡的视线,一脸茫然。 “若是你输了我,要答应我任意一件事,反之,亦然。” 燕琨玉没有多想,眉眼一弯,任由风吹起他乌黑的发,笑着答应下来。 抢孤对于二人来说都是第一次接触,若是不用内力,光用体力坚持爬上去,胜负确实难辨。 两人找了两个差不多高的柱子,站在柱子下面蓄势待发。 九方渡一时间连河对岸看到的怀夕和季匪都忘到了脑后。 擂鼓声响起,所有人迅速爬上柱子,有第一次参加的几个百姓跌下来,逗得周围的人大笑。 燕琨玉和九方渡均爬上柱子,九方渡比燕琨玉更显轻松一些,如履平地般几步窜到了第一名的位置。 那双凤眼坚毅,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场,黑色长袍系在腰间,脚步轻盈。 反观燕琨玉,速度就慢了一些。 就在他准备专心冲刺时,忽地感觉到周围忽然逼近的妖物的杀意。 他未察觉到对方是谁,只觉得那股袭来的招式如此熟悉,灵力化作白光,直朝九方渡而去。 燕琨玉第一时间察觉到,抬眸看去,果然看到一抹白色身影闪过,速度极快,看不清人脸。 “九方兄,小心!”燕琨玉作势唤出佩剑来,却又顾忌柱子下面叫好的人,不想毁了别人的兴致,只能单手汇聚灵力。 九方渡发现那抹袭来的白影,正欲出手,却没想到燕琨玉过来挡了一下。 那人将手缠在他的腰间,护住他的心脏。九方渡下意识将人托住。 “唔!” 燕琨玉一声闷哼,胸口受了一掌,算不上太重,喉咙里却还是腥甜一片。 “玉儿?”九方渡凤眼睁得更圆,眉毛竖起紧盯着燕琨玉,将其抱得更紧。 “小心……咳咳!”刚一开口,嘴角的血蜿蜒流下来,燕琨玉随意抹去,“这个人应该只是引我们去寻他,并非要动手,大概是误伤……” 话还未说完,燕琨玉便感觉到九方渡周身开始散发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煞气。 九方渡已经接近失控,他看着燕琨玉嘴角的血,如周身置入冰窟,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是燕琨玉满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怀中,说自己解脱了。 他见不得燕琨玉受伤流血,已经成为他一生的阴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 “你流血了。” 眼中满是猩红的血色,燕琨玉心道不好,手掌汇聚的纯净灵力,一把握住对方手腕,灵力瞬间涌入对方经脉中,也是安抚九方渡的一种方式。 “我没事,你冷静下来!这里是轩辕镇,不要吓到大家。”燕琨玉紧张地盯着九方渡。 九方渡周身煞气未散,见燕琨玉真的只是轻伤才稍微冷静下来,一点脚尖,飞去了轩辕镇远处的密林。 随着他的轨迹,轩辕镇上方乌云密布,引得紫雷闪烁,雷声震耳。 不过眨眼,轩辕镇天空下的百姓还没注意,那紫雷就已经消失在天际了。 第145章 物是人非 “九方渡你慢些……咳咳。”燕琨玉被拎在怀里,呛了几口风,对方的气息他已经寻不到了,却没想到九方渡就能立马找到。 第214章 也或许是因为对方并未想走。 燕琨玉远远看到那溪边立着的两道人影,一白一黑,黑衣那少年有些眼熟。 御剑飞来,终于落回实地,燕琨玉脚下不稳踉跄了两步的时间,九方渡已经手握赤霄剑冲了过去,那副居高临下满身煞气的样子实在让人胆寒。 “你活腻了!” 赤霄剑直指白衣,剑上紫雷闪烁,显然是夺命去的。 “九方兄!” 燕琨玉作势上去阻拦,对面的黑衣却快他一步,抽出长剑竟然挡下了九方渡这一击。 只是仍被震得飞出去,方圆几里的树都被波及,像是刮起一阵强风,惹得树叶哗哗作响。 “既不躲,本尊连你也一块儿杀。” 九方渡说着口中念诀,那些天边的紫雷登时飞来,纷纷组成字的模样环绕在几人周围,燕琨玉茫然看着四周,这招式他还是第一次见九方渡用。 虽然不知道威力如何,但心中的不安却不是假的。 “燕师兄,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你听我解释。” 一道熟悉声音彻底扯回燕琨玉的思绪,对面那黑衣将自己头顶的斗笠摘下,不是什么神秘人,竟然是数年未见的长留山师弟季匪。 “季匪?!” 再看向季匪身后风的白衣,虽然带着斗笠,但一定就是昆仑仙山那次大战中的怀夕了。 当年怀夕的尸体消失,他便觉得对方不会轻易死掉,没想到是被季匪救了。 “九方兄,是季师弟,先停一下手!”风声太大,燕琨玉喊道。 见九方渡没有动作,燕琨玉大着胆子走到九方渡身边,赤霄剑上所带的剑气锋利,燕琨玉却熟视无睹。 他以为九方渡不会伤害自己,却没想到刚迈出一步,那锋利剑气就划破了他的衣袖,连同手臂也痛了一下。 “燕师兄!” “唔疼,九方兄……”燕琨玉实在怀疑自己今日不宜出门,竟然频频受阻。 他捂住手臂,故意装作疼痛难忍的模样。 这招对九方渡果然有效,瞬间天边闪烁的紫雷散去,连风都变得平静下来。 “你是蠢吗?非要自己撞上来!”九方渡嘴上数落,却第一时间抱住了燕琨玉,那人呲牙咧嘴喊疼,把九方渡吓得够呛。 他强硬地拉开燕琨玉捂住伤处的手,燕琨玉这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若不是上面渗出了血珠,几乎小到看不见。 他正紧张九方渡发现自己的小心思,那人却沉着脸,一本正经地拿出灵药涂抹在了燕琨玉的手臂上。 “没事,只是一点擦伤,九方兄,你冷静些。” “他们刚才伤了你,要我如何冷静。”九方渡冷漠睨了季匪一眼。 季匪闻言也讶异看向身后的怀夕,那人已经摘了斗笠,面色虚弱,并不像能伤九方渡的模样。 “我方才只是想吓一吓他,并非要下杀手。”怀夕也没想到燕琨玉会那么快挡在九方渡身前。 九方渡厉色看过去:“本尊知道你没死,但你竟还敢再来轩辕丘。” “是我们恰巧路过,并未想见面,怀夕说见到你们,我想与燕师兄一见。总之,与怀夕无关,是我的错。”季匪站出来道。 燕琨玉迟钝这才觉得季匪和怀夕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你以为你三言两语便能救下他?他到死前都在抢玉儿的仙骨,若本尊知道你还活着,定再杀你一次。” 九方渡手持赤霄剑,以上位者的姿态,像是看虫子一样嫌恶地看着对方。 燕琨玉以为九方渡重塑神识回到轩辕丘,灵力定大不如从前。却没想到简直比之前还要恐怖,若是动起手来,恐怕整个轩辕镇的人都会被波及。 “我回去定严加管教。”季匪道。 “回去?”九方渡轻嗤一声。 季匪咬了咬牙,抽出长剑,握住其剑鞘道:“怀夕,你过来跪下。” 怀夕茫然,显然肉身刚刚重塑没多久,有时甚至无法维持。 若是不使坏时,那张脸长得确实极好,天生的一脸无辜相。 以前那嚣张的气焰今日再也不复见,像是失忆了一般,乖巧走到季匪面前,信任地看着季匪,竟然真的跪下了。 燕琨玉难以置信,凑到了九方渡身边拽了拽对方的袖口:“不然还是算了,我感觉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像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你的同情心不必在这个时候泛滥。”九方渡气不打一处来。 燕琨玉也不想此刻招惹九方渡,老实下来,蹙眉看着对面二人。 怀夕跪在地上,季匪扬起那剑鞘,一点力也没收,重重落在怀夕背上,后者痛叫一声,白衣上渗出血来,连同哽咽的哭声。 跪在地上的怀夕一脸委屈看向季匪。季匪眼里流露不舍,“方才难道不是你动手伤了我师兄?这是惩罚。” 怀夕半知半解,抬头看过去,认真辨别出受伤的那位,眼里情绪复杂。 燕琨玉被盯得心里发毛,稍稍靠近九方渡,安全感更足些。 “够了,季师弟,我本来就只是轻伤,至于过去的仇恨我也不愿再纠结了,五年前在昆仑仙山下已经结算清楚了。”燕琨玉开口道。 身边九方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全装做看不见。 季匪下意识看了一眼九方渡,燕琨玉又道:“现在是我说了算,没关系的。” 第215章 听到身边九方渡的一声笑,燕琨玉脸上发热,不敢去看对方:“我和季匪去河边说说话,你看着点怀夕,别动手。” 九方渡的手揽在燕琨玉腰上,在对方要跑时用力捏了一把,燕琨玉轻哼一声,幽怨看过去。 “伤得真不重?”九方渡还是不放心。 “嗯,他实力大不如从前,已经伤不了我了。” “若你脸色再红润几分,兴许我就信了。” 燕琨玉讪讪一笑,嘟囔道:“我师弟还在呢。等回去任你打趣。” 如此,九方渡才放人过去。 季匪要跟上燕琨玉时,身后的小尾巴怀夕也要凑热闹,脸色有些苍白,只是仍盯着季匪,像是忘了刚挨过打一样。 季匪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你在这儿等我,先不要跟过来,我很快回来找你。” 路上回头几次,怀夕竟真的听季匪的话在原地等季匪。 想不到,曾经那个无恶不作的怀夕竟然能这么乖巧,那日昆仑山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46章 只想活在此刻 河边水声汩汩,燕琨玉和季匪站在岸边,季匪心思却还在不远处怀夕的身上。 “季师弟,怀夕他怎么变成这样了。”燕琨玉开口问时,稍微唤回了季匪的思绪。 “……五年前我与他大吵一架后回了长留山,后来有一天在长留山下看到他,浑身是血倒在那儿,我便将他带回去了。” 燕琨玉没想到季匪和怀夕还有这一层关系。 虽然往事已经过去了,但是怀夕对自己的伤害却已经造成。 他自知没什么资格让季匪站在自己同盟,可看到季匪为怀夕忧心,仍有些介怀。 季匪见状,露出苦笑来:“我知道我这样做确实对不起师兄,本没脸再见你的。” “不用这样说……有些事确实不是自己能控制,你消失这么久,都是跟怀夕待在一处吗?”燕琨玉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嗯,不过师兄你放心,他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五年前在长留山捡到他时,那个怀夕的七魄已经散尽六魄。 唯独剩下的一魄又支离破碎,是我用仙草吊着才活过来,他现在就是个傻的,已经无法再掀起什么波浪了。” 季匪说得极为平静。若不是燕琨玉方才看到他惩戒怀夕时眼中的不舍,估计都要以为季匪对怀夕没有半点心思。 “他已经不再是怀夕仙君了。”这几个字季匪倒是得格外艰难。 气氛沉闷下来,燕琨玉欲言又止几次,还是开了口:“就算真的如你所说,那你还是要多提防一些,总没有坏处。” 季匪点了点头,偷偷摸摸往燕琨玉身后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燕师兄,你与我说实话,九方渡那魔头是不是强迫你留下来的。” 燕琨玉摇头,将自己与九方渡之间的纠葛坦白了个大概,季匪看九方渡的眼神这才没有那么敌视,却依然满是不信任。 再度告别之前,季匪走向怀夕身边,他回头看向燕琨玉。 “师兄,我知道我做了件错事,我保证他不以后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不会了。” 燕琨玉听着心头一酸,正想着说点什么挽留,又终究意识到,季匪已经做出了离开的选择,他何必再多此一举。 季匪带着怀夕离开,看着那怀夕被打了也还缠着季匪的模样,燕琨玉算是有些相信了季匪的话。 过去的怀夕或许真的已经死了,而季匪留在身边的不过是个肉身。 和季匪分别,总有一种和过去彻底告别的感觉。 燕琨玉心情沉重,望着季匪远去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了自己的选择。 “你也想跟他一起离开?”九方渡走过来,站在燕琨玉身后,语气危险。 而燕琨玉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告了别。季匪说怀夕已经失去记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闻言,九方渡轻蔑笑了一声,有种看破的意味,又正色道:“玉儿,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今日放过他。” 燕琨玉其实也有些后悔,那怀夕狡猾多端他是见识过的,可想到季匪,他又觉得心软。 “我信季师弟。”燕琨玉道。 这个时候除了相信自己的师弟,再无别的选择。 “回轩辕镇吧。” “鸭子早就被抢走了。我们回去也抓不到鸭子了。” “谁说的?你若想要,我随时抓来给你。” 九方渡说着还真就动起身来,沿着溪流朝一处芦苇处走去。 在那后面的小丘上有动静,燕琨玉才看到有几只野鸭蹲在那儿。 鸭脑袋抵在翅膀里,整个像是一团团花色的线团,俨然已经睡着了。 九方渡挥一挥衣袖,正欲用内力将几只鸭子杀了后抓住,却被燕琨玉及时叫停。 “我并非想要鸭子,更不想要死了的鸭子。” “这几只野鸭已经被大部队丢下,就算我不杀了它们,它们也活不长了。”九方渡说着走过去,敛起内力,故意道。 燕琨玉屏气凝神地看着九方渡和那两只胖得像球的野鸭,怎么也不像活不长的样子。 一眨眼的工夫,九方渡手疾眼快地抓了过去! “嘎!嘎!” 鸭子的动作更快更出其不意,扑腾着翅膀从芦苇间飞出来。 九方渡竟然也没有反应过来,任由到手的鸭子飞走了。 第216章 燕琨玉惊愕地看着那鸭掌落在九方渡的脸上。 那两只鸭子狠狠一踩,而后一公一母相继飞远。 徒留九方身上脸上的水印,整个人都被鸭子报复弄得湿漉漉的。 简直狼狈不堪。 那张脸上尽是茫然,九方渡甚至还没来得及生气。 “哈哈……” 燕琨玉终究没忍住,看着九方渡吃了瘪的样子,笑出了声。 “九方兄不是说这两只鸭子瘦弱不堪,已经飞不起来跟不上大部队了吗?” 九方渡没想到会是这般结局,耳垂飘上微红。 “燕琨玉!” 燕琨玉见他气急败坏更是觉得新鲜,笑得更大声,终于惹恼了对方。 九方渡大步朝燕琨玉走来,燕琨玉一路笑着往溪水下游跑,可终究还是被九方渡抓住,两人疯闹间皆倒在水中。 “胆子大了,敢嘲笑本尊,你若想要鸭子,明日我抓满整个轩辕丘给你。” 九方渡将其压制住,不准痕迹地扯开衣领,看到上面怀夕留下的青色的指印,眼底阴翳一闪而过。 反倒是燕琨玉心大得很,躺在水中笑盈盈看着九方渡。 “你不用去找怀夕,不论真相如何,我都不想活在过去了。”燕琨玉浑身湿透,那双眼亮晶晶望向九方渡。 “……我只想活在此刻。” 九方渡心头轻颤,悸动起来。 “我们回轩辕丘吧,不抓鸭子了,我给九方兄准备了礼物。”燕琨玉开口道。 月色照进水里,柔和的光笼在两人身上,九方渡注视着燕琨玉,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整个月亮。 第147章 人造火山 再度回到轩辕丘,已经是后半夜了,中元节的氛围还未过去,整个轩辕丘从上往下看,灯火通明。 九方渡带着燕琨玉御剑而行,正到了轩辕丘上方,看到下方景色一怔。 却不是因为这轩辕丘的灯火通明。 在游灵楼前面的大殿之上,扑面而来的香气,下面有数百个篝火组成的一座山丘,尽沉香木根也,熊熊燃烧着。 火光代替月光照映到眼眸中,九方渡御剑飞行,此刻停住不动。 他并没有看清下面是燃着的沉香,还以为是有人闯了进来,一瞬间丹田内迸发出的灵力充盈在全身经脉。 先用赤霄剑的剑气护住燕琨玉,而后俯冲下去,准备一探究竟。 “你在这儿等我,我先下去。”九方渡神色严肃道。 中元节这一日,他总是格外谨慎,更何况今日刚遇到怀夕,心中的警惕还未散去,更是草木皆兵。 “九方兄!你先等等,不是……”燕琨玉动身比九方渡慢了一步,已经追不上去了。 九方渡一身圆领右衽长袍,右肩上绣着金丝竹,手持赤霄剑冲下去,落在大殿上,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他茫然四顾,又警惕地看着四周。 那“人造火山”四角都是沉木香根,站在了近处气味更好闻,有台阶通向着人造火山的中心。 他犹豫片刻,以为是敌人的陷阱,打算自己装作掉入陷阱后引对方出现。 收起赤霄剑,他直起身走上去,他刚站在着台子中间,忽地四周发出爆炸声响! “嘭!” 一切猝不及防,九方渡正欲拿出赤霄剑,却发现并没有暗器飞过来。 而是四周炸开的沉香木根,里面不知藏了什么机关,瞬间炸开成了烟花,升入了天空。 缤纷的颜色在幕布一样的空中绽放开出花来,流火掉下来,落在院子里屋檐上,最后消失不见。 “属下恭迎尊上归位!” 轩辕丘几百个妖魔就在九方渡被烟花吓到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九方渡将视线收回,再去看四周,恍然回到了七百年前。 他在外人手中夺回轩辕丘,众人在大殿上庆祝时,所有人也如此刻一般,单膝跪下行大礼。 看着面前的人,九方渡感觉自己骨子荒废的九方一族的记忆又重燃起来。 “齐眉,这些都是你准备的?”九方渡冷声问了一句。 跪在最前面的就是齐眉,闻言抬头,拱手道:“回尊上,属下没有资格,您脚下的火山,还有烟花,今夜的一切都是燕公子一手准备的。” 九方渡心口一悸,似有什么要从里面跳出来似的,他像是想要再确认一遍重复道:“你说是谁?” 齐眉一顿,继续道:“燕公子说尊上回来并非易事,是因为心中有我们,属下自作主张带领轩辕丘的众人今日在此恭迎尊上归位轩辕丘!” 九方渡沉默下来。 底下众人心惊胆战,正不知该如何时,燕琨玉才姗姗来迟。 他刚挣脱九方渡给他设下的保护罩,站定在九方渡身边的位置。 “是我组织的,和齐眉他们都没有关系,你若是不高兴就只罚我一个人吧。”燕琨玉看着九方渡脸色,也以为对方不情愿了。 九方渡侧头望向燕琨玉,终于明白了他在那密林溪水中对自己说的话的意义。 ——我只在乎此刻。 “都站起来吧。”九方渡突然道。 众人面面相觑,九方渡在他们眼中仍是凶神恶煞的,虽然敬重,但也畏惧,有些不知所措。 “九方兄……”燕琨玉想要说情。 九方渡将其的话打断:“玉儿,方才齐眉说这是什么火山,那这其中的烟花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