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摄政王掰了》 第1章 《重生后被摄政王掰了》作者:一面风情【完结】 文案 暮云重前世乃是前朝皇子,一遭被手下背弃,身首异处。 死后他才知道,他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的世界,那些背叛他的人,才是这本书的主角,他的死,不过是这本书中世界线里,最不重要的一环。 再一睁眼,他发现自己活过来了,他有了新的身份,他是隐水寺收养的一个小傻儿,被方丈取名净夜。 净夜长得那叫一个妖媚、雌雄莫辨。 也正因为如此,他被摄政王的手下带走,去摄政王府给摄政王讲经。 净夜不会讲经,可凭着他一张谪仙似的面容,硬是在摄政王跟前得了脸。 就连曾经那些背叛他的人,也不得不殷切讨好,只为能在摄政王跟前说一句话。 可净夜哪里能让他们如愿,他们曾经加诸在净夜身上的痛苦,净夜要慢慢讨回来。 -- 那日摄政王休沐,他看着身边俊俏的净夜,勾起嘴角问:“你现在知道本王的厉害了吗?" 净夜低着头不作声。 摄政王脸色沉了下去:“怎么还是这副胆小模样,难道本王不温柔吗” 净夜眼眶微微红,心想,就那样也能叫温柔? 【会扮柔弱、演技绝佳受vs自以为温柔实则很凶的摄政王攻】 ps:本作品相关幻想元素纯属虚构,和现实毫无关系,不要代入现实,请勿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穿书 爽文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暮云重chong(净夜),萧濯zhuo ┃ 配角:接档文1《小漂亮穿进无限悬疑文世界》求收藏 ┃ 其它:接档文2《我与霸总穿书后同居了》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王爷,快饶了我吧。 立意:行走天地间,需存仁善之心,行侠义之道。仰不愧于天 俯不怍于人。 第001章 再世为人 窗外下着绵绵细雨,朦朦胧胧,丝丝缕缕,像是要揪着谁的心弦不放。 净夜一动不动地躺在绵软温香的榻上,双目黯淡无焦,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声响,在他这里,都化作了虚无。 金丝软被虚虚地盖在净夜的腰间,紧致削薄的完美线条就那样放肆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净夜现下宿在摄政王的寝房里,摄政王临去上朝之前,特意吩咐过外面的奴才们,净夜不叫人,就不要打扰他。 在这一点上,摄政王还算贴心。 毕竟,摄政王勇猛起来,真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净夜现在身上还不舒服,膝盖、肩膀,都隐隐作痛。 不过比起被亲近之人背弃的痛苦,这皮肉之痛,当真算不得什么。 若换做前世,若净夜还是那个高傲的前朝皇子,以他的心性,他是断断不肯舍身侍奉当朝摄政王的。 更莫说,这摄政王还是个男人。 其实净夜并非是迂腐之人,他可以理解这世间有人偏爱龙阳,但他却并不能接受,自己与男人纠缠不休。 上一世,就是因为他的手下欲求他而不得,才会背叛逍遥会,将他的头颅,进献给当朝皇帝。 净夜原叫暮云重,乃前朝皇帝遗留在民间的遗腹子。 他自出生起,便被叔伯们教导,要担负起复国重任。 他就像是个陀螺,时时有人鞭挞,一刻不得停转。 长老们说,暮云重是复国唯一的希望,他是暮氏皇族最后一丝血脉,逍遥会所有帮众,必誓死效忠。 暮云重从未怀疑过他们的忠心,他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更信任那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潘英。 潘英的父亲乃是前朝昭武将军潘达,潘家一族,都死于金军之手。 暮云重本以为潘英同他一样,都是留在这世间的可怜人,所以同他格外亲近。 他们少时一起读书,一起习武,待潘英及冠,暮云重更是抬举潘英做了逍遥会龙头的位置。 彼时,逍遥会已经发展壮大,在各地都开了分会,潘英在逍遥会的地位,更是跟着水涨船高。 可暮云重却从未想过,潘英对他,竟然有那般腌臜的心思。 其实细细想想,潘英从小到大有太多不寻常的细节,他格外讨厌女人,更不喜欢任何女娃靠近暮云重。 暮云重幼时房内,甚至没有一个丫鬟伺候,潘英以保护主上安全为由,事事亲力亲为。 然那时,暮云重并未发觉,潘英对他的独占欲,已经到了可怖的地步。 暮云重十八岁的那一年,逍遥会的长老们,提出要给他选妻。 那日潘英发了好大的脾气,小女娃进门的时候,硬是被潘英拦在了外面,不许见暮云重。 那日若非暮云重求情,潘英险些被长老们打个半死。 潘英再不同意,暮云重和小女娃的婚约也定了下来。 那日潘英一脸血痕,闷声问暮云重:“可你与她并不相熟,你根本不喜欢她。” 那时暮云重只是笑了笑:“女娃乖巧,样貌也好。长老们都说,现在不喜欢,待成婚后慢慢相处,也便喜欢了。” 潘英急火攻心,紧攥着暮云重的手道:“长老们知道个屁,若不喜欢,日后只会相看两厌,我不愿看着你日日痛苦。” 后来,暮云重只记得,他说他成婚,总要到弱冠之后,如此,也总算将潘英暂时安稳下来。 第2章 真正让暮云重知晓潘英心意的,是在暮云重加冠礼之后,潘英借着酒醉,冲进了暮云重的房间,死死抱着暮云重。 起初暮云重虽觉得怪异,可也当他是喝醉了酒,没放在心上。 直到潘英意图吻暮云重的唇,才叫暮云重吓得直接将人推开。 那日,潘英积压多年的感情,终于爆发。他哭着说自己喜欢暮云重多年,什么复国,什么逍遥会,在他眼中皆不重要,他想要的,不过是与暮云重长相厮守。 暮云重深深闭上眼,他叫潘英滚出这个房间,他背对着潘英,闭着眼道:“今日,我只当你是喝醉了。出了这个门,你说过什么,我全都不记得。” 潘英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暮云重当时看不到他的表情。 暮云重只听潘英说:“要我忘了也好,可长老们说,等过了这个春天,便要让你成亲。我的殿下,我可以一辈子守着你,只要你不成亲,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暮云重无奈地闭上眼,只道:“孤一定会成亲。以后,孤房内的事,便不必你照顾了。逍遥会事务繁多,你该把精力放在正事上。” 那日潘英酒醒了,便再也没打扰过暮云重。 暮云重本以为他想通了,可就在暮云重成婚前一个月,潘英突然闯进暮云重房中,红着眼说:“我的殿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选她,就会永远失去我。” 暮云重斥责潘英不该在此时发癫,他更告诉潘英,他根本不喜欢男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任何男人有纠缠。 其实暮云重并不懂情之一字,他从小被长老们教导,要复国,要传宗接代,否则,便是大不孝之罪。 可即便是不懂情,暮云重也清楚,他对潘英,除了兄弟之情,再无其他。 在潘英意图吻他的时候,暮云重感受到的,只有恶心。 那日潘英复杂凶狠的眼神,暮云重直到临死前才看懂。 在此之前,暮云重根本没想过,一个人会因所求不得,背叛祖宗,背叛兄弟,背叛逍遥会万余帮众。 自入逍遥会,亲如一家,若有背弃,五雷诛灭。 这是逍遥会的入会誓言。 可潘英却说:“誓言不过都是狗屁,若当真降下天罚,那就让老天诛灭我好了。不过在我被诛之前,逍遥会所有的兄弟,都得先行一步。什么复国,不过是这群愚蠢之人做的一场大梦。暮氏皇族,气数已尽。你不肯应我,执意娶妻,那便去死好了。没有了你,逍遥会便没了主心骨,他们活着也是浪费,还不如都给你陪葬。” 窗外嘶吼哀嚎之声不绝,暮云重甚至听到了孩童撕心的哭声。 暮云重的茶水中,被潘英下了药。他连剑都提不起来,只能满目腥红地望着潘英:“你个畜生,你枉为人。就算是我对不住你,那些帮众们又有什么错?帮里的孩子们,还尚未见过广阔天地,他们又有什么错?” 潘英面露阴狠:“朝廷说了,斩草要除根,既然要除掉逍遥会,那么莫说是孩童,就连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 潘英说完,他默默蹲下身子,看着暮云重痛苦悲拗的样子,他竟兴奋地笑出声来:“暮云重,我得不到你,也见不得旁人得到你。你放心,我会为你立碑,碑上就刻,潘英之妻,你觉得如何?” 暮云重临死之前,耳畔最后的声音,便是帮众绝望的哭喊,以及潘英那丧尽天良的狂笑之声。 等暮云重再次睁开眼,他竟成了隐水寺的一个小和尚,法号净夜。 说来,这小和尚的样貌,与他竟有八分相似。 可细看之下,又有诸多不同。 这小和尚的长相过于阴柔妖媚,雌雄莫辨。 刚醒来之时,暮云重对着镜子,自己都晃了神。 镜中人有着比女子还美的身段,细腰长腿,肩若削成。 那张脸,更如中秋之月、春晓之花。 若画的眉,浓密的睫,温润如水仿若泛着氤氲雾气的双眸,无一不彰显着惑人的风情与魅力。 这般的容貌,当真如暮云重所想,会为他带来灾难。 端午那日,摄政王带着小皇帝来隐水寺祈福,只一眼,便遥遥相中了净夜。 方丈将净夜叫到近前之时,亦是一脸不忍。 方丈同净夜说,舍他一人,便可救隐水寺上下百余口性命。 净夜想,原来佛门中人,亦不能免俗。 可真正让净夜决定入摄政王府的,并不是方丈的哀求,而是净夜在隐水寺,看到了在山下守门的潘英。 潘英如今就在摄政王麾下做事,听闻如今,他是从二品副将,不可谓不威风。 那日隐水山上阴风阵阵,从净夜耳边刮过,似夹杂着逍遥会上万冤魂的哀嚎。 净夜当即下了决心,他要入摄政王府,救隐水寺同门师兄弟,报逍遥会上万亲人的血仇。 此刻,摄政王的寝房内,香炉里的香就要燃尽了。 净夜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静静发呆了一个多时辰。 他甚至连摄政王进门的声响,都没有听见。 摄政王萧濯轻轻将金丝软被给他盖上,净夜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指腹传来的凉意。 萧濯的手掌仿佛总是凉凉的,一如昨夜他触碰自己时……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净夜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第3章 而萧濯却以为他不愿被自己碰,生生收回了手。 “你该是饿了,本王让人传膳。” 萧濯站起身,背对着他,掩住那一闪而过的情绪。 净夜拿起架子上的僧袍,三两下便上了身。 摄政王府的早膳,也不知是一直这么清淡,还是专门为净夜准备的,除清粥小菜外,便只有一碟碟精致的面食。 净夜坐在萧濯对面,也不说话,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粥。 萧濯没怎么动筷,直到他见净夜吃得差不多了,便突然开口:“若吃饱了,便准备一下,本王送你回隐水寺。” 净夜宽袖下的拳攥得死紧,巨大的难堪和愤然,压得净夜喘不过气来。 原来昨夜之欢,于摄政王而言不过是随意的消遣。 摄政王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天一亮,就要送他回去了吗? 第002章 再见潘英 净夜如今虽换了身份,可他的骄傲还在。以他的心性,是断断不肯开口让摄政王留下他。 所以,他只能顺从。 可顺从是一回事,净夜还是摔了一下碗表达了不满。 一向寡言的萧濯,忽然开口同他解释:“昨夜,是手底下的人会错了意,本王原本并没有让你侍寝的意思。” 萧濯说罢,倒也没再出声。 其实如今解释不解释的,也没什么用。 昨夜,他们两个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萧濯对净夜倒当真是一点没客气,来来回回,硬是三遍才止。 净夜并未听进去萧濯的解释,他这番解释在净夜耳里听来十分虚伪。 若他真没有那个意思,大可以让人将他送回隐水寺。 “我的师兄弟们,都回去了吗?”这是净夜对萧濯说的第一句话。 净夜声音有些嘶哑,可声调却是挡不住的低沉好听。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如魔音入耳,让萧濯不能自持。 萧濯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隐水寺之所以被查办,是因为有人告密,隐水寺中,藏匿了逍遥会的余党。这对朝廷来说可是大事,必得从上到下,细细查过。不过你放心,昨夜本王已经让人将他们都放回去了。” 净夜明白,朝廷对逍遥会的态度,一向是只可错杀,不容放过。 昨夜净夜在摄政王的房中留夜,这事若传出去,难保不会让外人以为,摄政王是为了这个小和尚,才放了隐水寺一马。 不仅是外人,就连隐水寺上下僧人,也皆是如此作想。 昨日,净夜来摄政王府的时候,晚霞如画一般,涂满了整片天空。 那如出嫁一般的色彩,将净夜灰白色的僧袍渡上了一层红光。 伺候净夜洗浴的小太监,换了一桶又一桶香汤。如此来回清理了一个时辰,才将净夜送到了萧濯的寝房。 净夜知道要发生什么,他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想着忍忍就过去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摄政王居然那么勇猛。更没有想到,原来两个男人,也有那么多的乐趣。 净夜猜想,昨夜的药膏里,应该是特制的。 净夜前世,虽到了最后也没能成婚,在感情上也不开窍,可这种东西,他多少还是知道的。 而且逍遥会的药堂,也会专门做一些不伤身的药丸,给弟兄们用。 药堂的王师傅,还曾亲口对净夜说,那药丸是好东西,少用不会伤身,还可以让兄弟们拿回去讨好老婆,何乐不为? 王师傅是个非常乐观的人,净夜每每看见他,他都是笑呵呵的。他对他夫人也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夫人孩子留着。 可就是这样忠厚老实、乐观向上的人,最后却惨死在屠刀之下。 净夜还记得,王师傅的小女儿才刚会走路,她明明那么喜欢糖果,却还是愿意分净夜一块。 一想到逍遥会那么多亲人死在潘英手里,净夜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他甚至还要感谢摄政王的药膏,要没有这个东西,净夜也不会那么快进入状态。 既然逃脱不掉,还不如安静享受。 摄政王在房中也不是无情之人,他也不是只顾自己,也会照顾净夜的情绪。哪怕是结束之后,他也会从背后搂着净夜,以示安抚。 净夜本以为,他好歹侍奉一场,看摄政王的模样,也该是满意的。 最起码,经过昨夜,他在摄政王心里会有不同。 不成想,他们的缘分竟也终止在昨夜。他所谓的牺牲,在摄政王眼里,也许根本算不得什么。 有了这一夜,什么都不会改变,他还是没攀上摄政王这颗大树。 净夜不甘心啊。 他紧紧攥着袖袍,想着该如何才能留在摄政王府。 如今在大金朝,皇帝年幼,摄政王是最有权势之人,唯有利用摄政王,才能对付那狗贼潘英。 摄政王府的人知道净夜要回隐水寺,都在收拾东西。崔嬷嬷甚至还准备了如意卷,要给净夜带上。 崔嬷嬷最擅做如意卷,今晨侍奉早膳的时候,她也是看净夜多吃了两块,便琢磨着他应是喜欢吃。 净夜接过崔嬷嬷准备的食盒,忍不住哑声道:“谢谢崔嬷嬷。” 净夜人长得娇俏,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像个女娃娃。 崔嬷嬷眉眼俱笑,像看自家孩子一样和蔼道:“不必客气,以后小师傅想吃,老奴做好了,给你送去便是。” 第4章 摄政王走过来,掀开食盒看了一眼,随即笑了笑道:“还是崔嬷嬷心细,本王倒疏忽了。” 崔嬷嬷打量着摄政王的神色,又开口提醒:“王爷,您看小师傅的衣袖都有些磨损了。” 净夜那身白色里衣,萧濯方才是看着他穿上的,自然知道衣袖那处什么模样。 摄政王低头思索的空档,崔嬷嬷见缝插针道:“王爷,何不如让小师傅多留几日,等老奴给他做好了衣裳,到时候一道带回隐水寺也好。老奴听说,隐水寺偏僻难行,方丈又讲究苦修,这衣裳缝缝补补的,老奴都怕伤了小师傅那细嫩的皮丨肉。” 净夜这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摄政王威严端肃,府里的人都怕他,唯有这崔嬷嬷,能在摄政王跟前说几句话。 崔嬷嬷开口留人,净夜本以为萧濯会松动。 可谁成想,萧濯竟然转过头不看他们,语气冷冷地:“待会儿让人给他量了尺寸,等做好了衣服,再着人给他送过去便是。” 净夜在心底轻叹一声,他对留在摄政王府,已然是不抱希望了。 之后这一路上,净夜都低头不语。 他想,如今的潘英已经是金朝的从一品将军,净夜到底要如何,才能击垮他? 净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完全没察觉,萧濯一直在盯着他看。 待净夜回神,微一抬眼,恰与摄政王四目相对。 净夜心里一突,莫名觉得他身上有种可怖的气息。 净夜听闻,摄政王萧濯的出身并不高,他乃外室所生,若非少年英武,他的父亲都不愿承认这个儿子。 可萧濯却一步步从小兵,爬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他屡立奇功,被先帝看重。后先帝病逝,萧濯年纪轻轻便在四大辅政大臣之列,风头无两。 可仅仅不到一年时间,萧濯便清除其余三位政敌,自立为王。 如今人人都传,摄政王杀人不眨眼,凡逆其心意者,必死于非命。 萧濯少年时便在战场上搏杀,双目自带凶相。 饶是净夜这般经历的人,也很容易被他的气势惊到。 净夜正要收回眼,便听那萧濯问道:“你恨本王吗?” 萧濯的声音,低沉中还夹杂着几丝温软,听来倒不像是要为难他。 净夜默了一瞬,才反问:“小僧为何要恨王爷?” 这回轮到萧濯怔住,他默了半响,才道:“你不恨便好,本王心里其实……” 萧濯的话还未完,便听外面道:“末将潘英有要事求见王爷。” 其实潘英昨夜便去了摄政王府,只是被拦在了外面。 今晨,潘英得知摄政王将隐水寺的僧人放了回去,便更是心急如火,想要亲自来探探摄政王的意思。 只是,潘英再次被王府的侍卫拦在了门外。 萧濯摆明了不想见他,潘英却再次求见。 萧濯露出不耐的神色,他道:“若还是为了隐水寺的事,你就不必再说了。本王已经细细查过,隐水寺中并无前朝余党。这两年,你杀错了多少人,恐怕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潘英倒是义正辞严:“末将从未杀错一人,那群人若是干净,怎会被末将捕捉到痕迹。王爷,末将以为,隐水寺还有诸多疑点。若不清查彻底,后患无穷。” 净夜也是这时才知,隐水寺之祸,皆来自于潘英。 从前逍遥会的确喜欢让人蛰伏在寺庙之中,只是如隐水寺这等偏僻的小庙,逍遥会轻易不会涉足。 这潘英无端要对隐水寺发难,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不过从萧濯方才的话里,净夜琢磨出,这潘英如今,怕是已经疯魔了。 前朝余党的帽子,一旦扣上,便是杀头的大罪。 这潘英当真是人心丧尽,歹毒至极。 净夜下意识攥紧了双拳,若非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倒真想冲出去,要了那狗贼的命。 也不知是不是净夜的情绪,感染到了萧濯。 萧濯竟然握住了他的手,以示安抚。 净夜猝然抬头,深深看了萧濯一眼。 这一眼,仿若有万千委屈,当真是可怜极了。 萧濯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拉着净夜的手,对外厉声道:“你是在质疑本王?” 潘英三魂吓掉了两魂半,连忙跪地道:“末将不敢。” 晚春的风吹过车帘,潘英不经意间抬头,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张绝代风华的脸。 偏那车中男子,也隔着车帘向外瞧了潘英一眼。 那是一双如秋水般动人的眼,微光流转之间,有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仿佛这世间万千,都不及那一眼回眸。 潘英心跳都漏了半分,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看。 潘英本以为,这世间除了他爱过的殿下,便再也无人能牵动他的心。 可这小和尚,只一个眼神,便将潘英累累的心墙,瞬间击得粉碎。 这人长得像他的殿下,却又比殿下还要柔美几分。 可偏偏下一瞬,潘英竟瞧见这谪仙一般的人,扑到了摄政王的怀里…… 第003章 狐媚妖人 其实潘英看不到的是,净夜此刻是跪伏在萧濯面前。 马车内空间太小,净夜刚要跪下,便被萧濯扶住了膝。 故而两个人在外人看起来,便是相拥的姿态,且萧濯的手,始终紧握着净夜的。 第5章 “有话就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 净夜身上有股好闻的清淡香气,他乍一扑过来,萧濯只觉得神魂都被侵染了这味道,让他的心跳都跟着狂乱不已。 “小僧想求王爷明察,佛门中人,不染凡尘中事,又怎会与前朝有勾连?小僧不求其他,只求王爷给隐水寺一个公道。” 萧濯静静看着净夜,半响后才问:“即便他们为了保命,将你献给了本王,你也依然要为他们求情吗?” 也许在方丈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净夜心里有过情绪。 不过后来想,他是自己迈出这一步的,怨不得任何人。 净夜语调虽轻,可却坚定至极:“以我一人,救百余人,小僧无恨,亦无怨。” 萧濯在这般澄澈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微微撇过头道:“是本王趁人之危了,本王的错。” 萧濯声音低低沉沉的,净夜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惭愧。 原以为摄政王是无情之人,一夜之欢并不会让他松动半分。 可如今想来,倒也并非如此。 净夜眸光微动,猛然间意识到,他还是有希望的。 反正昨夜已经豁出去了,今日就算是再卑微一点又能如何?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拘小节。那些所谓的自尊骄傲,都可抛诸脑后。 故而,净夜特意往前挪动了稍许,将头靠在萧濯的膝上,声音细弱又羞怯:“王爷无错,王爷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小僧感激您。” 萧濯攥着净夜的手微微动了动,他用大拇指细细摩挲着他那细滑的手背,声音也低柔得不像话:“不必害怕,本王会护着你。” 萧濯伸手将人捞了起来。 起初萧濯还是一本正经,可当他的手触到了净夜那比女子还不盈一握的细腰时,萧濯那刚平静下来的心,就再度砰然炸响。 昨夜之情形还历历在目,那能勾魂摄魄的惊心魅力,饶是自控力再强的萧濯,也能瞬间堕入为魔。 萧濯不想再忍了,他直接将人抱入怀中,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分崩瓦解。 萧濯埋首在净夜颈间,放任自己嗅闻这世间美好。 净夜没有推开他,他近乎是依恋地贴着萧濯,一只手,更是紧紧攥着萧濯的衣领。 净夜在想,如此算不算是迈出了一小步? 而萧濯这时却柔声道:“你放心,以后本王会护着你。” 此刻,在车外候着的潘英方收回神。 他这些年勤于练武,内功深厚,耳力也极佳,车内人说了什么,他大致是听全了的。 那刹那的心动,这会儿已经被击得粉碎。他以为方才那一瞥是仙人,不成想却是个俗人。 潘英自嘲一笑,心中默默道:“这世间,再无人能比得过我的殿下。” 潘英不畏萧濯,再度开口:“王爷,您向来果决,莫要被那狐媚的妖人迷了心。” 净夜也没想到潘英居然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狐媚妖人吗? 净夜不禁想,他还是有些天分的。若真能勾住摄政王的魂,他不介意一直狐媚下去。 净夜伸出手紧抱着萧濯,看起来惶然极了。 萧濯心疼不已,对着那潘英发了难:“潘大将军,这是要与本王作对?” 潘英半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道:“末将不敢,末将对王爷,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只是,隐水寺有前朝余党一事,末将已经上报给了皇上。皇上就要亲政,若此事不了了之,皇上必然是要过问的。” 萧濯轻哼了一声,他一只手抱着净夜,另一只手细细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忽地笑了:“本王当初就觉得你是头养不熟的狼,可太皇太后和皇上都给了你脸面,本王也不好多说。如今,你羽翼未丰,便要反咬本王一口了。” 潘英始终半跪着,语气不卑不亢:“末将不敢,末将与王爷都是效忠皇上之人。” 萧濯哪会让潘英在言语上占了上风,他故意勾唇笑道:“效忠?真是可笑,你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可以背弃,谁人敢信你的忠心?” 潘英面不红心不跳道:“正因末将背弃了祖宗,背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太皇太后和皇上,才会更信任末将的忠心。” 净夜明明已经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了,可这会儿听到潘英的话,还是忍不住发颤。 萧濯似有所感地将净夜搂得更紧,随即轻呵道:“你这不要脸的劲儿,本王真是自愧不如。也罢,既然你认定隐水寺有前朝余党,本王便亲自陪着你去审一遭。正好也让本王见识见识,你是如何断案的。” 潘英将隐水寺上下一百余人,全部都叫到了佛堂之外。净夜身为隐水寺弟子,自然也要与师兄弟们站在一处。 萧濯就站在净夜视线所及之处,他低头默默把玩着扳指,只看潘英表演。 潘英拿出了一封密信,扬声道:“摄政王仁慈,不愿诸位受大刑之苦,可本将军却不是好说话之人。这密信,是从你们隐水寺流出去的。今日,本将军定要揪出这送信之人。” 潘英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纸笔,让他们照着信上的字,再誊写一遍。 净夜自打醒来之后,便没有动过笔。 潘英是认得他的字迹的,他不能当着潘英的面,写出一手暮云重的字。 故而,净夜故意歪歪扭扭地写着,可很快,他这手难看的字,便吸引了潘英的注意。 第6章 潘英在净夜跟前停了下来,还不待净夜写完,潘英便拿起他面前那张纸,冷哼一声:“你是这其中最可疑的,你落笔有力,本该写出一手好字,可最终这笔画,却落在了意想不到的位置上。你分明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字迹。这位小师傅,我说的对吗?” 净夜不慌不忙道:“潘将军误会了,小僧确实不太会写字。小僧从前得了一场大病,清醒之后,记忆全无,已经不太记得自己会不会写字了。” 方丈听闻,也在一旁替净夜解释道:“潘大人,净夜幼时得过天花,虽捡回一条命,可却因高热不退,烧坏了脑子。他是今年年初才慢慢恢复神智,他没读过书,也不认得几个字。” 潘英紧盯着净夜,他越是近看,越觉得这张脸熟悉。 那眉眼,那唇瓣,竟然长得同他的殿下十分相似。 可潘英很清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暮云重的头,是被潘英亲自砍下来献给当今皇上的,他不可能还活在这世上。 何况,这身段,这侧脸,都有很大差异。 怪不得方才,潘英会觉得这小和尚美到了他的心里。 他喜欢的人,至始至终,都是这个模样。 可即便净夜不是暮云重,潘英还是忍不住贴近他,一字字道:“痴傻之人,也能突然恢复神智,这难道还不可疑吗?” 方丈正要开口解释,可一抬眸,触及摄政王的目光,这方丈便霎时闭了嘴。 而萧濯也站起身,大跨步向前,将净夜从潘英的身边拉到了自己怀里。 潘英紧盯着萧濯那揽在净夜肩上的手,咬牙问道:“摄政王是要包庇这小和尚吗?” 萧濯不接茬,只似笑非笑道:“看来潘大将军,已经认定了净夜就是那贼人了?不再细查一番?” 潘英道:“隐水寺上下,属他最为可疑。末将知道,这小和尚长得美,勾了摄政王的魂。可末将也要提醒王爷,莫要留虎狼在身边。这越美的东西,便越危险。请王爷允准,让末将将这小和尚带回大狱,好好审审。想必王爷,也不会包庇前朝余孽吧?” 萧濯出言讽刺道:“潘大将军断案之能,让本王佩服。他是本王的人,你定是带不走的。” 潘英冷下脸来:“王爷袒护前朝余孽,是要大逆不成?” 方丈在一旁很轻地叹了口气。 而隐水寺其他师兄弟,亦有人忍不住嗤了一声。 潘英并未察觉到周围人的异样,他还要坚持,萧濯却道:“既然潘将军认准了净夜是前朝余党,那便写个奏本,递交给皇上,由皇上亲自裁夺。若皇上能亲自下旨,定净夜的罪,那本王绝不拦着潘将军抓人。” 潘英拧眉:“王爷此话当真?” 萧濯一本正经道:“本王从不妄言。” 说罢,萧濯牵住净夜的手道:“这外面虎狼环伺,你还是随本王回府吧。” 萧濯走后,潘英也离开了隐水寺。 隐水寺的净白师弟忽然对师兄小声道:“外面都传潘英滥杀无辜,从前我还不敢信,如今倒是信了。” 净容师兄轻哼了一声:“他不分青红皂白将我等抓去大狱,如今算是遭了报应了。他污谁不好,偏污到净夜身上。这朝廷内的老臣,谁不知净夜的身份。” 而此刻,坐在马车上的净夜,却有些不安。 他摸不准方才萧濯的意思,这会儿只好泪眼盈盈地望着萧濯:“王爷,您会弃了我吗?” 净夜的僧袍不知何故被扯开了一小半,露出了他玲珑漂亮的锁骨。 萧濯再也忍不住,将人拉至近前,紧盯着他的眼道:“你勾我呢?恩?” 第004章 夜间佯睡 净夜霎时便红了脸,他把萧濯的衣领都攥出褶皱来了。 “我,我只是……”他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暮云重原是个善辩之人,这会儿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萧濯盯着他那惊惶的小脸,便忽而笑了:“以后在外面可别勾我,我会忍不住的。再则,马车里也不方便。” 净夜的脸更红了。 -- 崔嬷嬷就猜到净夜还会回来,只是不曾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且王爷和小师傅一回来,看起来便比出去时亲近了不少。 下马车时,萧濯亲自将人抱了下来。 崔嬷嬷到近前问道:“王爷,可否要把后院的佛堂收拾出来?” 萧濯默了默,忽而道:“收拾出来吧,多添置一些东西,虽说要入夏了,不过这几日多雨,还是有些凉。崔嬷嬷你做事细心,便全权交由你来办吧。” 崔嬷嬷连声称是。 回到摄政王府,净夜并没有直接住在萧濯的院子,反而是去了后院的佛堂。 崔嬷嬷其实早就给收拾出来了,她请净夜过去的时候,还笑吟吟地道:“老奴就知道王爷舍不得让您走,所以早早就把佛堂这边清扫干净了。这佛堂离前院近,从前表少爷住在府上的时候,就在佛堂留宿。” 净夜来摄政王府之前,稍微打听了一下。 他听说摄政王不近女色,府内除了几个老嬷嬷,便没有留丫鬟伺候。 外面早就传言,摄政王喜欢男人。 净夜那时并未多想,可眼下,却不自觉地想,不喜欢女人,怎么就突然被传喜欢男人了?莫不是,摄政王从前宠爱过什么男人? 第7章 净夜盯着崔嬷嬷看了一会儿,才状似无意地问:“这位表少爷经常与王爷往来吗?” 崔嬷嬷起初并未在意,她只当闲话家常:“您说巴彦少爷啊,前几年是常来,一住就是小一个月,这两年他在奉天府任职,倒也腾不出空来王府了。” 净夜捧着茶水,浅抿了一口,低着头问:“那这表少爷,可娶妻了吗?” 崔嬷嬷实心眼道:“还没呢,表少爷性子怪得很,也不开窍。寻常人家的姑娘,他都看不上。” 净夜语气略有几分古怪:“看不上姑娘未必是不开窍,兴许是看上了哪家儿郎。” 崔嬷嬷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您放心,表少爷和我们王爷啊,可没那种关系。这些年王府里,王爷可就对您一人上过心。” 净夜勾了勾嘴角,过了一会儿才道:“嬷嬷误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崔嬷嬷笑得更肆意了,她也不同净夜争辩,只让人好好收拾。 萧濯事忙,待他回府时,天已擦黑了。 崔嬷嬷上前侍奉时,还献宝似的小声说:“王爷,老奴可要告诉您个稀奇事。” 萧濯脱下外袍,一边净手一边道:“什么稀奇事,还值得您亲自过来同本王说?” 崔嬷嬷一边给萧濯递方巾,一边说:“今日,净夜小师傅问了老奴关于表少爷的事,起初老奴还未觉有异,可慢慢的,小师傅便问起,表少爷娶没娶妻什么的,那小模样酸得啊,老奴立马就懂了他的意思,直接同他说,王爷您这些年,身边只有他一个,他这才放了心。” 萧濯一贯冷冽的脸上,忽地显出了几分笑意:“他当真如此问了?” 崔嬷嬷忙道:“老奴哪里敢骗王爷啊,小师傅他心里,定是有您的。所以王爷也别着急将人往外推,老奴瞧着小师傅,是乐意留在王府的。” 萧濯低头恩了一声,这才问道:“他晚膳可用了?” 崔嬷嬷一边扒拉着手指头一边道:“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两块如意卷,两口鲜蘑菜心,一瓣糖蒜。” 萧濯点了点头道:“看来是不合胃口,你也不必都准备素菜,也上两口荤菜给他尝尝。” 崔嬷嬷一脸惊诧,半响后才小声嘀咕:“这使得吗?小师傅可是佛门中人。” 萧濯道:“他未曾受戒,算不得和尚。不过是从小在佛寺长大罢了。再则,他也未必就愿意食素,你明日只管荤素搭配着来,他若不喜,便不会动筷。” -- 净夜当晚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到了亥时,也没见到萧濯的人。 他快要睁不开眼前,突然自嘲地想:“倒真成了那期盼老爷来临幸的妾室,一个人默默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净夜本以为,能住在摄政王府,便是成功了一大步。 可如今他在昏暗中看着屋内这方寸之地,只得无奈道:“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净夜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梦中情景十分混乱,他一会儿梦到萧濯唤他暮云重,一会儿又梦到萧濯喊他小和尚。 最后又梦到潘英的长刀,砍向了他的脖颈。 梦中惊惧交加,可他隐隐感觉到有人正抓着他的手,同他说不怕。 那只手,仿佛有股能让人安心的力量,让净夜得以从噩梦中挣脱。 后半夜净夜睡得极好,待他起床之后,已是巳时末了。 王府里的奴才们,都开始准备午饭了。 净夜吸一口气,便闻到了浓浓的肉香。 他很想吃,却不敢开口要。 倒是崔嬷嬷人精一样,在给他奉上的面汤里,加了点牛肉酱。 这是久不食的肉香味,净夜吃了满满一大碗面,十分满足。 用过早膳之后,净夜在院子里走动消食,正巧听到门外洒扫的奴才在议论朝堂之时。 一个奴才说:“你听说了吗?潘大将军被贬去江宁了。万岁爷让他好好思过。” 另一个问:“他是犯了什么错?莫不是又冤了普通百姓?” 头一个奴才道:“你还真别说,真就是这么回事。今日早朝,他被人弹劾,说他利用职务之便,鱼肉百姓。听说只要犯到他手里,没有万两白银,你就别想洗清嫌疑。万岁爷知道这事,动了好大的气,命人彻查此事。” 那个忙问:“既是彻查,怎么这么快就发配到地方了?” “那潘英惯会狡辩,朝堂之上,三言两语便给驳斥了回去。原本万岁爷心里存了疑影,结果看到了潘英现递上的折子,便怒斥潘英办事不利,没等他狡辩便给办了。” “我方才在咱们王爷跟前敬茶的时候,听了一嘴,万岁爷说潘英冤了隐水寺的僧人。” 另一个忙吸气道:“那不就是咱们府里的这位小主子。” “还不止哪,你想想隐水寺从前是谁在那修行?” 另一个惊呼道:“莫不是说,先帝那会儿?” “可不就是,隐水寺的祖法大师,那是被先帝爷认了师父的。那清心方丈论辈分,就是先帝爷的师弟。这潘英可真是作死啊,就因了一封没来由的信,把隐水寺上上下下全都抓了。这万岁爷若是还不管,那岂不是落了不孝之名?” 原本净夜还想再听下去,只是他不小心踩了碎石,弄出了声响,惊了墙外的人,那两个奴才,也瞬时闭了嘴。 第8章 净夜在这摄政王府,不能轻易走动,要想知道这朝堂中事,还得多费一番功夫。 昨日见萧濯与潘英对峙的情形,潘英知道,萧濯是容不下那潘英的。 只是潘英现下有了靠山,小皇帝急于亲政,自然也想培养一些人,与萧濯相抗衡。 这萧濯眼下并没有归政之意,潘英现在薅了老虎的胡须,萧濯定不会让他好看。 净夜猜想,那小皇帝怕是知道内情,也知道萧濯想要借故打压潘英,便先发制人,将人发配了江宁。 潘英被贬不过是暂时的。 待这段风波过去了,小皇帝定然还会将那潘英召回来。 毕竟除了潘英,小皇帝实在是再找不到这么好用的鹰犬了。 想明白了这些,净夜反倒是更愁了。 暮云重身死后,魂魄漂泊无依,他在成为净夜之前,曾窥得天机。 天书上讲,暮云重所在的这个世界,原是一本书中世界。书中记载,小皇帝会铲除萧濯,夺回朝堂大权。至于那潘英,也会因诛灭萧濯一党,立下大功,成为天子近臣。 而这些事,就发生在两年之后。 也就是说,净夜只有两年的时间对付潘英。 这两年,他绝不能只窝在摄政王府的后院。 可之后一连三日,净夜全然不见萧濯的身影。再这样下去,净夜都害怕萧濯忘了他这个人。 这一日,崔嬷嬷侍奉净夜用晚膳时,净夜终是忍不住问道:“嬷嬷,王爷这几日,可回府了吗?” 崔嬷嬷忙道:“王爷日日都回府啊,怎么了?您没瞧见?” 净夜“恩”了一声。 崔嬷嬷蹙了蹙眉,又小声嘟囔道:“不应该啊,王爷可是夜夜都来后院的。” 净夜放下了筷子,忙问:“夜夜都来?什么时辰来的?” 崔嬷嬷忙道:“许是您睡得太早了,王爷不敢打扰。王爷公务繁忙,经常忙到亥时才歇。” 暮云重自打变成了净夜,便格外嗜睡。晚膳后他就很容易困,晚上睡得早,白天醒得也晚。 偏这摄政王府里的人,晨起也不喊他,每每都由着他睡到自然醒。 而萧濯睡得晚起得早,硬是和净夜错开了。 故而今儿晚上,净夜多喝了几杯提神的茶,强撑着精神,硬是捱过了亥时末。 崔嬷嬷没有骗他,萧濯真的来了。 萧濯轻手轻脚地进了门,也不掌灯,就那么坐在床边,静静瞧着净夜。 月光透过纱帐,在净夜的侧脸上落下一圈柔和的光。 萧濯用手抚了抚净夜左半边脸,许是怕吵醒他,所以动作格外轻柔。 净夜闭着眼,佯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那光滑的小脑袋,也顺势凑到了萧濯的腿边,他只需再近一步,就能窝到萧濯怀里去…… 第005章 力量悬殊 净夜感觉到,萧濯用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最后又用指腹轻抚了一下他微红的唇。 净夜想先等着萧濯动作,可他很快便听到萧濯起身的动静,净夜生怕人走了,睁开眼,一把就将人拽了回来。 萧濯这才笑了:“这会儿不装睡了?” 净夜气馁道:“原来王爷知道啊。” 萧濯重新坐了回来,由着净夜拉他的手道:“你睡没睡实,本王还是清楚的。” “哦?王爷是怎么发现的?” 萧濯低下头笑了,那笑容如春风化雨,暖融融的沁入净夜的心底。 那一刻的净夜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传闻中那个骄横无忌,杀伐果决的冷面阎王,他只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情人。 而萧濯说话的声音,也如他的笑容一般温暖:“本王不告诉你,你自己想。” 净夜也不纠结于此,只温声道:“我听崔嬷嬷说,王爷夜夜都来,可我是一回都没碰上,今日特意喝了点提神的茶,硬是撑着等到了王爷。” 萧濯一只手由他攥着松不开,另外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以后困了就睡,不必等我。” “还是要等的,我想见王爷。”净夜把姿态放得很低,他想那些后宅的妾室,也该是如此伏低做小,哄郎君开心的。 若要得到长久的恩宠,该是如此。 “想见我,是单纯想我,还是有话要同我说?”萧濯盯着他问。 净夜双眸如水,眼尾上挑,像蕴了万千情意一般,一丝丝地勾着萧濯的心:“就不能是都有?” 净夜的情意来得太快,任谁都得掂量一下他的真心。 可在这一刻,萧濯将理智全都抛到了脑后,他只将人拽入怀中,将头靠在净夜的肩上,紧紧拥着他。 萧濯说:“能,你想怎么样都好。” 净夜暗忖自己这副皮囊还是有点用处,更未曾想过,他在哄男人高兴这一点上,竟还有点天分。 净夜没着急进入正题,他缓缓侧过身来,用手一下一下地轻点着萧濯的领口…… 这几日天气渐热,萧濯早已换下了厚衣,再加上他是洗沐过后才来的后院,这里面只穿了一层薄薄的棉衫。 净夜的手指轻点之时,萧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 只过了会儿,萧濯终于忍不住攥住了他的手指,挑眉看着净夜道:“要做什么?恩?” 净夜想起,那一天晚上,萧濯可比现在要急得多。而现下,萧濯明知道他的意思,却非要等着他说出口。 第9章 净夜觉得,他不能立刻就顺了萧濯的意。 若他时时顺从,萧濯早晚要腻了他。 净夜要的,可不是短暂勾住萧濯的心,他要彻底将萧濯掌控在手心里。 “不做什么,只是好奇,这几日我总是与王爷错开,好奇王爷是何时来,又几时走的?” 萧濯温声道:“这几日朝务忙,我都是亥时末来,四更天就走了。皇上勤勉,不准臣子们怠惰。若是迟了,皇上怕是要动气了。” 外面传言,萧濯不尊圣上,常常横行无忌。可净夜如今听来,却也并非如此。 若萧濯真那般霸道,倒也不必子在意小皇帝是否动气。 净夜又想到,他初次侍奉的那一夜,萧濯到了寅时才休,净夜当时只觉得太疲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可现在想来,那一夜萧濯怕是没时间休息,稍微休整之后,他就得去上朝。 金朝皇室御下极严,净夜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 “那王爷这般劳累,能休息好吗?” 净夜那双迷蒙水润的眼,看起来无辜极了。 萧濯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低头回他:“早朝过后,我会浅眠一会儿。午间也会午睡,到申时再起。你不必担心。” 净夜“哦”了一声,便没再问什么。 其实净夜有一肚子的请求,可这会儿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濯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径直问道:“你定是还有事要同本王说,一道说了吧,不必憋着。” 净夜声音微弱,细听之下,还仿佛带了几分委屈:“也没什么要紧事,王爷整日里忙的都是大事。我这点小事,不敢劳烦王爷。” “你的事情也很重要,你只管说来便是。” 萧濯今夜倒是大方,可净夜还是不敢放肆,他斟酌着语句道:“我只是觉得,这后院太闷了,整日里除了吃吃睡睡,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你想去哪?”萧濯低头问他。 净夜小心作答:“我也不知,只是不想困在这后院里。” 萧濯叹了一声:“本王没有将你囚在这后院的意思,你想去哪都是可以的。只是如今外面是非太多,潘英那个疯狗也不知为何,紧咬着隐水寺不放。你若是一个人外出走动,本王也是不放心。” “万一……”萧濯说及此特意停顿了一下,他也像是不好开口一样,侧面提点了一下净夜:“隐水寺这事闹得不小,万一你出门之后,真的碰上了逍遥会余党,亦或者伪装成逍遥会的人,那潘英那盆脏水,怕是就要彻底扣在你和隐水寺僧人头上。” 净夜这会儿并未去细想萧濯的话,他只顺着萧濯道:“我也知道外面危险,所以不想出门。” 萧濯会意,这才道:“若是在王府,你可以随意走动,你去哪,都不会有人拦着。” 净夜暗自握了握拳,这才抬起头,佯作天真地望着萧濯:“当真吗?” 萧濯到底还是被他这副乖巧模样逗笑了,他点头道:“当真,你去哪都可以。你没听府里人,都管你叫小主子嘛。你就是现在跑去把库房搬空了,也不会有人拦着。” 净夜垂眸道:“小僧不喜那些身外之物,小僧只怕自己整日闷在这后宅,成了无用的废人。若王爷肯带着我做事,那自是最好不过的。” 萧濯勾起他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道:“让本王猜猜,你是想白日里,也留在本王身边伺候?” 净夜心跳擂鼓,只颤声问:“可以吗?王爷?”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先且告诉本王,你都能伺候什么?你可会武功?” 净夜现在这副身躯,小身板弱得很,哪里会什么武功。 前世的暮云重六岁便开始习武,到了二十岁之时,内力已然十分深厚。 可现在的净夜,顶多只会些招式,没有内功辅助,又没有修习自身,怕是连路边的壮汉都打不过。 净夜可记得,他初次侍奉摄政王的时候,萧濯一只手,就能将他拖拽到跟前。 那力量过于悬殊,让净夜觉得,他这副身板,就合该是伺候人的。 就算是重新习武,没有个三年五载,怕也是无所成。 故而,净夜只得摇头:“小僧惭愧,力量微弱,不会武。” 萧濯捏了捏他的脸,又问:“那你可会写字?” 净夜在心底又叹了一声,这个他倒是会,可也不敢会啊。 净夜只能低头道:“王爷惯会取笑人,您明知道我不认识几个字的。” 萧濯故意逗他:“那你想怎么伺候?” 净夜反问:“那王爷觉得,我能怎么伺候?” 净夜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那漆黑水润的瞳仁在融融月光下,更惹人怜爱。 萧濯的自控力显然已经达到了极限,他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吻净夜,却独独跳过了他的唇。 那一夜的时候,萧濯就几次想吻他的唇,可净夜都难堪地侧首避开,到了最后,萧濯只好放弃,也没有再为难净夜。 这一次,萧濯吻他的眉眼,他的侧脸,甚至是其他,独独放过了他的唇。 净夜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忽然觉得萧濯是个顶顶的好人。 他没有强迫过净夜,就连那一夜他都反复问了好几遍,他问:“你是愿意的吗?” “再同本王说一次,你是愿意的吗?” 第10章 直到净夜连续说了两声愿意之后,萧濯才真正开始动作。 净夜的心,仿佛在慢慢融化,这一刻他想,若不然,他主动去吻萧濯好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迈不出这一步。 能做到如今这份上,他不知道在心里安慰了自己多少次。 萧濯人再好,可他终究是个男人。 很多时候,净夜都喜欢闭着眼,仿佛闭上眼睛,就可以逃脱掉摄政王是个男人的事实。 罢了,萧濯选择不碰他的唇,他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与那一夜不同的是,那一夜,摄政王府的奴才们,在之前做足了准备。 哪怕在洗澡的香油中,都放了让净夜神魂俱荡的东西。 可今夜不同,一切的感觉都是那么清晰,仿佛在提醒着净夜,他需要清醒地承受着这一切。 萧濯还是同那一夜一样,在最后时刻,俯到净夜耳边低声问:“可以吗?” 净夜只“恩”了一声,后方便如暴风骤雨一般迫不及待。 按照净夜连日来的习惯,这会儿他早该睡了,事实上,到了快三更时,净夜也是真的累得快睁不开眼。 他听到外面的打更声,还迷糊糊地问了萧濯一句:“王爷待会儿,是不是就要准备上朝了。” 萧濯应了一声,柔声回他:“是,不过不要紧,我还可以小憩一会儿。” 净夜在临合眼之前,还是强撑着提醒他:“王爷,您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明日要到您近前侍奉的。” 萧濯在他身后低低笑了一声:“好,你明日睡醒便直接来找本王吧。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白日里想怎么侍奉。” 第006章 从前见过 净夜得了摄政王的承诺,便再也顾不上其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至于摄政王是何时起身的,又休息了多久,净夜倒全然不知了。 等净夜再睡醒,已然过了午时了。 崔嬷嬷进来摆膳的时候,还笑吟吟道:“王爷吩咐了,待您收拾好,用过了膳,若想去前厅或书房,便让老奴领着您去。” 崔嬷嬷说完又笑了:“小主子,您瞧瞧王爷多宠爱您啊。书房重地,这王府里的人,都不许靠近呢。就连表少爷与王爷那般交好,王爷都不许表少爷进书房。” 净夜听到这话倒是勾了勾嘴角,高兴得连素菜都多吃了几口。 暮云重其实是无肉不欢的,从前他连早膳都喜欢吃肉,尤以牛肉鸡肉更甚。 暮云重的师父曾经同暮云重说过,食肉者才会身强体壮。再则,暮云重始终觉得,荤菜比素菜美味多了。 可之后他成了净夜,在隐水寺的那两个月,寺内并没有荤菜,成日里不是稀粥馒头,就是清淡小咸菜,净夜是一点胃口都无。 净夜本就瘦,身段更比女子还轻盈。再加上醒来之后的那段时间,他胃口不佳,整个人看来便更加羸弱了。 不过,养在这摄政王府才几日的功夫,净夜明显感觉他胖了一些。 净夜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抬起头问崔嬷嬷:“嬷嬷您说,我是不是胖了啊?” 崔嬷嬷连忙道:“哪里胖了,您都这么瘦了,就应该多吃一些。” 净夜觉得,摄政王之所以喜欢他,就是因为他这个身段。 “我只怕胖了,王爷就不喜欢了。”净夜小声嘟囔着。 净夜原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极小。可崔嬷嬷就在他身侧侍奉着,自是听到了。 崔嬷嬷笑着给他夹了块肉,小声道:“您啊,可别操心那个。您什么样王爷都喜欢,他可是惦记您好久了。” 净夜不解:“好久是什么意思?王爷以前就喜欢我?可我从前,从未见过王爷。” 应该说,以净夜的身份,是没有见过萧濯的。 净夜从小痴傻,暮云重在他身体里醒来之后,才有了神智。 而暮云重在隐水寺的那段时间,并未见过萧濯。 至于前世,暮云重倒的确见过萧濯一次。 那一次,他差点折在萧濯手里。 当时逍遥会要在各地开分会,暮云重身为前朝皇子,自然要亲自到直隶鼓舞士气。 谁知半路走漏了消息,被当时作为辅政大臣的萧濯和其手下,抓了个正着。 那一次,暮云重差点以为他要死了。他虽死不承认自己就是逍遥会的人,可还是有人指正,认为他是逍遥会的领头人。 加之,当时朝堂另外一位辅政大臣紧咬着暮云重不放,他认为暮云重与前朝皇子年龄相仿,不能轻易放人。 那时,暮云重是由萧濯亲自提审的。 萧濯没对他用刑,还好酒好菜伺候。 逍遥会的人,自有一套被抓的说辞,暮云重惯会演戏,他自认自己的演技天衣无缝,可萧濯还是戳穿了他。 “这四下无人,你不必说那些套话。如你这般的逍遥会党羽,我抓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逍遥会在直隶开分会这事,朝堂早就得了消息。而你,又是在现场被抓,你就算是说破天去,也洗不清你身上的嫌疑。” 那时的萧濯,便给了暮云重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暮云重愣怔了一会儿,只低下头问道:“所以,哪怕我是冤枉的,几位大人也不会放过我,对吗?” 萧濯当时伸出手,替暮云重捋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第11章 四目猝然相对,饶是暮云重不畏死,在那一刻,他的心还是猛然颤动了一下。 而接下来,萧濯说出来的三个字,更是让暮云重当即变了脸色。 时至今日,净夜还能想起当时萧濯那严肃的语调,他一字字地说出了暮云重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加了重音,仿佛暮云重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可即便如此,萧濯最后还是放了暮云重一马。 逍遥会的长老们分析,萧濯当时正在和另一位辅政大臣内斗。 这样大的功劳,萧濯不想让别人给抢了。 可是暮云重后来从直隶回京师的途中,又一次撞见了萧濯。 萧濯当时坐在马车上,只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暮云重笑了一笑。 那笑容仿若花月春风,让暮云重瞬时便没了提防。 暮云重猜到他不是要来抓人的,便大着胆子,拿着一盒粽子,走到萧濯近前。 暮云重拱手与萧濯打了招呼,随即笑吟吟道:“明日便是端午了,家里人给准备了粽子,我这里还有五彩香包。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只当祝福大人平安顺遂。” 萧濯顺手接过香包时,还冷睨了一眼暮云重身侧的潘英,随即萧濯回神道:“胆子这么大,不怕我再抓你一次?” 萧濯说这话时是笑着的,那日阳光耀眼,暮云重站在萧濯对面,硬生生晃了神。 随即暮云重笑道:“小民普通百姓一个,平生没做过恶事。想来,府衙里的大人们,也大多都如您一般,是讲道理的。” 萧濯轻笑了一声,随即叹道:“谢谢你的香包和粽子,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小心行事。下一次你再犯到我手里,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 那是暮云重最后一次见萧濯。 那之后没两年,潘英便背了主。 净夜思绪回笼,紧盯着崔嬷嬷看,希望崔嬷嬷能给他一个答案。 可崔嬷嬷支吾了半天,到最后也只是拍着脑门道:“老奴也不清楚王爷的事,王爷心里有什么,也不会同我们这些下人说。可老奴清楚,王爷要找的人,就是小主子您,这绝对不会错的。您别看老奴平日里总是记不清东西放在哪,可王爷的事,老奴可从来都没出过错。” 净夜笑了笑,也没把崔嬷嬷这些话放在心上。 毕竟崔嬷嬷年岁大了,这记性确实差了些。 再者,崔嬷嬷是这王府里最希望看到净夜和萧濯在一起的,她几乎每日都要在净夜跟前说萧濯的好话。 而今为了让净夜安心,胡乱说些有的没的,倒也正常。 用过膳后,净夜由崔嬷嬷引着,去了前院的书房。 彼时,前院正有人在前厅与萧濯议事。 净夜不敢打扰,只得在外面先候着。 起初里面还很安静,可净夜后来却听到里面那人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道:“王爷,您说说,那潘英算个什么东西?凭他也敢跟在您跟前造次。这几年,要不是皇上抬举他,我早就将他捏死了。如今他不在京师,他养的狗也要咬我们一口。依我看,直接将他们的人一窝端了,就像当年对付赛多一样。” 赛多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萧濯曾以赛多图谋不轨、有悖逆之心为由,将赛多一党全部下了狱。 后来有传闻说,赛多的罪证还没等下来,便被萧濯活活打死。 他们二人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现下,萧濯却道:“本王告诉你多少次了,遇事不能急。潘英不过就是一条疯狗,本王早晚会处置他,但绝不能是现在。现在朝中多少老臣暗中支持皇上亲政。那群人明知道潘英品性不佳,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对付我们。” “人人都想做好人,不愿受人诟病。若这时咱们出手了,正好让他们寻到了由头。所以我说,事不能急。该忍就得忍。你为官多年,这么点小事,不必本王教你。你且回去静静心吧。” 净夜也不知道那长相粗野的大人,到底是因为何事气不过。 不过他走出门的时候,正好与净夜撞上。 那人看到净夜,竟然怔了一下。随即,他对着净夜福了一礼,什么都没说,便气匆匆地走了。 净夜微微诧异,他这身份,说不好听点,就是摄政王豢养在府内的男宠,大概还受不起那身穿麒麟补服的大人一拜。 麒麟补服,乃朝廷一品武官的官服。净夜虽不识方才那位大人,可见其官服,便也知其品级。 萧濯走出来时,正见净夜正站在那发呆。 萧濯笑着抓起了净夜的手,轻声问:“等多久了?” 净夜这才回神道:“也没多久,王爷有正事,我不敢打扰。” 萧濯牵着他进了书房。 萧濯书房内的藏书极多,甚至还有不少古书孤本。 净夜时刻谨记自己是不该识字的,所以即便瞥到了几本好书,也未敢多看。 倒是萧濯搂着他的腰道:“你若是喜欢这里,可以日日都来。” 书房内梓香袅袅,香炉里也不知燃的是何香,闻来只觉清新宜人。 净夜窝在萧濯怀中,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我喜欢的,是能过来陪着王爷,而不是这冰冷的书房。我想着,以后能日日在王爷身旁侍奉就好。” 第12章 萧濯笑着挑了挑眉,他的手缓缓向上,摩挲着净夜白皙如玉的脖颈,旋即像是故意逗弄净夜一般,凑到他耳边道:“这不正巧给了你机会,你也让我看看,你打算如何侍奉?” 净夜一双眼迷蒙水润,如一泓清泉,清甜无辜,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去爱惜一番。 第007章 声音好听 净夜察觉到萧濯的气息越来越近,实在是忍不住提醒:“王爷,现在是白天。” 净夜倒并非是特别抗拒侍奉,他来书房,是想慢慢打进摄政王府的内部,而不是为了这事。 萧濯本就勇猛,若是让萧濯误会至此,净夜害怕自己白天黑夜都下不了榻。 萧濯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本王知道是白天,本王也没想做什么。时辰到了,本就该午睡了,你来侍奉本王歇息好不好?” 净夜应了一声,随即忙道:“我笨手笨脚的,王爷不嫌弃就好。” “你不用做什么,让本王搂着你睡就好。你只需要陪着本王,其他什么都不用你做。” 净夜应声称是。 萧濯的书房内间,有一方软塌,那软塌比他寝房的床小了一些。 萧濯白日在书房处理公务,午间都是这儿歇息的。 净夜乖顺地替他解了外袍,搭在外面的屏风上,随即自己也解了外袍,直接上了榻。 萧濯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埋首在净夜颈间,只感叹了一句真舒服,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净夜想,萧濯定是很累了。 昨夜他都没怎么睡,上晌还应付了那么多人。 坐在摄政王这个位置上,好像也并非易事。 净夜想起从前,逍遥会的长老们同他说,他们逍遥会是为了复国而战。 那时暮云重问长老,那复国之后呢,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长老笑着拍了拍暮云重的肩膀:“复国之后,殿下您可就是皇帝了。难道您不想做皇帝吗?” 暮云重不敢说,他没有想过。 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以复国为己任。可是逍遥会的实力,暮云重很清楚。 其实就连潘英都是清楚的,什么复国,不过都是长老们做的一场大梦。 前朝灭了,气数尽了。 暮云重到最后,是为了逍遥会的亲人们而战。他想要的,不过是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想到这里,净夜觉得前世的自己活得好失败,他连拥护自己的子民都守护不好,何谈复国? 萧濯此刻呼吸均匀,睡得很安详。 净夜回身看着萧濯,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能戳穿自己装睡了。 萧濯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浓密的眉眼轮廓也毫无防备地舒展开来,全然看不出他平日里对着旁人的冷硬凌厉。 净夜很难想象,他就这么盯着萧濯的睡颜盯了一刻钟。 直到净夜自己都觉得有些久了的时候,他才稍稍回神。 书房内轻烟袅袅,香气袭人,净夜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萧濯搭在他腰间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下了榻。 萧濯的书房干净利落,书籍虽多,可都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在一处。 净夜站在书架前,也曾往萧濯的案桌那方看了一眼。 案桌上都是朝臣的奏折,整齐地摆放在一处。 小皇帝虽然有亲政之意,可朝中的要事大事,还是得过了萧濯的眼后,才能呈到御前。 净夜只遥遥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去看书架上的古籍。 这其中有几个孤本,净夜前世的时候,四处遍寻不得。未曾想,在萧濯这里却是寻常物,甚至放在了不起眼的位置上。 净夜趁着萧濯睡着,便站在那多看了一会儿。 他这副身体总是容易犯困,一本书翻阅过后,他再去换一本书时,只觉得困倦得睁不开眼。 净夜见时辰还早,便找了个垫子,打算小憩一会儿,再行翻阅。 可谁知道,他竟瘫在那睡着了。 等到他再醒来,萧濯早已经将他抱到了榻上。 净夜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申时三刻。这个时间,王府已经开始准备晚膳了。 净夜翻身下了榻,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看到萧濯正认真地批阅奏折。 待萧濯落下手中最后一笔之后,他才抬起头看着净夜道:“醒了啊?” 萧濯声音温柔,净夜回话也跟着柔和了几分:“恩,是王爷抱我到榻上的吗?” 萧濯应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给净夜倒了杯热茶,待他将茶水递给净夜之后,才道:“以后若想看书,便坐在案桌前看,若困了,便直接歇息。地上凉,你身子骨弱,若再因此着凉可不好。” 净夜低着头,轻抿了一口茶。 净夜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底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萧濯发现他看书了,可萧濯似乎从未问过,他到底识不识字。萧濯还将他带到这书房里来,并未对净夜有丝毫戒备。 净夜摸不准,萧濯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净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萧濯挑起他的下巴,他才猛然回神。 “想什么呢?”萧濯笑着问。 净夜勾了勾嘴角,只道:“也不知道为何,总是觉得困。晚上明明睡饱了,白天还是困倦不已。大概是摄政王府太安逸了。” 这虽是事实,可净夜这会儿提起,不过是想掩饰他方才的情绪。 第13章 可萧濯倒是上了心。 萧濯拧眉道:“可能是气血有亏,本王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净夜正要说不用,萧濯那方却已经吩咐下去了。 而萧濯为净夜请太医这事,很快也传到了宫里。 小皇帝也在批奏折,不过小皇帝手里的奏折,都是萧濯择选之后的。 小皇帝倒也认真,连太监来回话时,他也未放下手中的朱笔。 那太监道:“万岁爷,萧濯府上今日召了张院判过去,亲自给净夜小师傅瞧病。” 小皇帝头也没抬,只问道:“他可是身体有异?” 老太监知道皇上说的是谁,便忙回:“回禀皇上,老奴问过张院判了,说是体质太弱,气血有亏,加上之前江湖术士给治疗的时候,下了猛药,体内余毒未清,才会如此。” 小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轻叹了一声,随即道:“让张院判用些心,务必将他的身体调理好了。” 老太监连忙称是。 小皇帝放下手中事,抬眸看着老太监问:“萧濯府上的人可来回话了?萧濯待他如何?” 老太监小声道:“听说是极好,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就在今个,还特意让他去书房休息,全然没有避讳。” 小皇帝默了半响,忽而轻笑一声:“看不出来,这萧濯还是个痴情种。继续让人盯着吧,事无巨细,都得来报。” 而此刻的摄政王府,萧濯正哄着净夜吃药。 净夜只喝了半碗,便觉得恶心,他拧眉道:“喝了这些,差不多了。这药怎么那么难闻,卡在嗓子眼里都直犯呕。” 萧濯极有耐心,哄着他:“听话,一口闷了。喝完药再给你颗蜜饯就好。太医说了,你这身子骨,还得调理些时日呢。” 净夜还是不肯喝,萧濯只好道:“你若不喝,本王就嘴对嘴喂你了。” 萧濯说这话时,寝屋内还有不少侍奉的奴才,净夜闹了个大红脸,生怕他真的在人前如此做了,便急忙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萧濯随后递上了蜜饯,喂到了他嘴里。 待净夜委屈巴巴地吃完,萧濯便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他道:“以后一日两次,按时喝药。良药苦口,凡是药都不会太好喝。待你身子骨强壮起来,就不必喝这药了。” 之后一连几日,萧濯都盯着净夜喝药。哪怕萧濯人不在府内,也会叮嘱崔嬷嬷,务必看着净夜将药喝干净才好。 萧濯不在王府的时候,净夜也会留在他的书房。 起初净夜还担心萧濯会质问他是否认字一事,如今见萧濯没问,净夜索性也不答,只闷头看书。 那日萧濯回府,正巧看到净夜端着本书在那看,连萧濯走近了,他都没注意。 萧濯终是问出了那句话:“能看得懂吗?” 净夜不慌不忙地将书合上,信口胡诌:“看不懂,就是感受个书香的氛围。我向来羡慕那些学士,也想同他们一样。” 萧濯勾起嘴角笑了笑,忽而道:“本王今日正好无事,教你练字如何?之前看你写那一手字,实在是难看极了。” 萧濯绝非一时兴起,他甚至还早早备好了字帖,让净夜对着他的字临摹。 萧濯的一手字,笔势雄健洒脱,浑厚有力。 净夜也忽然觉得,他若把字练得同萧濯一般,怕是再无人敢质疑了。 故而,净夜极认真地提起笔,照着萧濯的字,一笔一笔地临摹。 净夜临摹的时候,萧濯就在一侧看,净夜下笔谨慎,像是完全不懂写字的幼童一般,连笔画顺序都不得章法。 最后,还是萧濯从身后揽住他,一只手按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牢牢握紧他的右手,亲自教他运笔。 之后,萧濯更是每写一个字,都把这个字念出来,他像是个极耐心教导学生的老师,念字的语速也格外轻柔缓慢,似乎生怕净夜读不懂一般。 这一页纸很快写完,待萧濯拿出第二张的时候,便没有继续念。 虽这几页字都是一样的,可净夜还是忍不住道:“王爷,我记不住,您再念一遍可好?” 萧濯捏了捏他的脸,笑着问:“没记住吗?” “记住了一些,我只是觉得王爷声音好听,想多听几遍。” 萧濯显然被他这句话愉悦到了,他眼尾上挑,语调听来,比方才还要温柔缱绻。 只是这样的姿势,这样温暖融融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 萧濯的手常年握刀,带了一层薄茧。 那薄茧正探进白色的僧袍,一下又一下地引着净夜失了魂。 净夜现在的衣裳都是崔嬷嬷特意找人量身定做的。 这几身白色的僧袍质地轻软贴身,因着快入夏了,净夜只穿了到膝下的白袜和白色的短裤。 萧濯扯开外袍时,便看到他中间露出的那半截小细腿,和下面用小拇指宽的棉绳一层层系好的白色长袜…… 这袜子明明和萧濯的是一样的,可穿在净夜身上,却好看得勾人心魄。 第008章 书房练字 净夜原本的注意力还在字上,可慢慢的,眼前的字便变得模糊,最后他干脆丢掉了手中的笔,半趴在案桌上。 疾风骤雨般的汹涌,让净夜不得不将手臂支撑在某个点。 可萧濯这会儿倒是不管不顾,也没注意净夜的手腕和掌心都沾染了墨汁。 第14章 原本写好的字,被染了大片,然后渐渐看不出本来模样。 净夜也觉得气血上涌,直冲头顶。 他此刻完全不知道思考,仿佛脑袋里已空无一物。长久的空白,让净夜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变成了那个在隐水寺痴傻的小和尚。 明明前不久,来摄政王府准备侍奉的时候,净夜是满心屈辱和不甘的。 可这才没多少日子,净夜便仿佛从仙堕魔,彻底沉溺在这无尽的深渊里。 天还亮着,萧濯便让人备水沐浴。 净夜忍不住将头埋在软被里,闷声道:“这下好,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刚才做什么了。这还是大白天……” 萧濯将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笑着道:“你放心,府里的奴才可不敢管主子们做什么。” 净夜看了一眼地上被墨汁染脏的僧袍,又是一叹:“今个这身衣服才刚换的,就又得洗了。那墨汁也不知好不好洗。” 萧濯挑眉笑了:“不要紧,你若是觉得衣服不够穿,再让崔嬷嬷连夜给你赶制几十套。” 想到这里,萧濯忽然摸了摸他光滑的头道:“你这头发,要不然就留起来吧。这样以后,你也不用只穿僧袍,可穿些寻常的衣服。” 净夜方才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窝在那里休息,倒是十分放松。所以他说话几乎是没带脑子,脱口便道:“那可不成,如今还有个讲经的名义遮羞,若是连头发都留起来了,京师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男宠了。” 净夜这话说完,才知道自己多荒谬。 他这话听来,像是极不愿意侍奉萧濯一般。 明明这些日子,他表现得十分乖巧黏人,现下就因这一句话,彻底破了功。 净夜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濯的神色,可萧濯的面上却没什么波澜,他只应道:“好,都依你,你想如何便如何。” 净夜赶紧去抓他的手,拿话找补:“王爷,其实我只是害羞,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 萧濯摸了摸他的头,打断了他的解释:“不必紧张,我没放在心上。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你是这王府里的主子,可不是什么男宠。以后你大可以横着走路,无人敢在你背后嚼舌根。” 净夜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不过这会儿,他倒是乖乖地窝在那里,再不敢说话了。 萧濯待他是极好的,连沐浴这种事,都是萧濯抱着他去,亲自帮他清洗。 有那么一瞬,净夜分不清到底是他伺候萧濯,还是萧濯伺候他。 从前他在逍遥会的时候,身边也跟着一堆下人,至于烧水这些活儿,从前还有潘英做。 不过暮云重沐浴之时,不喜有人靠近,自然也没享受过这般细致的照顾。 净夜和萧濯都坐在浴桶里,萧濯顺手拿了一个精致的蓝瓶,挤出了一点给净夜抹在身上。 净夜只闻到一股清淡的茶香,还夹着点清新木香:“很好闻,这是什么东西?” 萧濯道:“是西洋人进贡的玩意儿,送到宫里给娘娘们用的。听说太皇太后宫里,也就这么一瓶。我不爱用这些东西,这一瓶留给你。” 净夜问:“那王爷这一瓶,是皇上赏的吗?” “当然不是,西洋人拜见皇上之前,特意来王府拜见。这些东西,也是他们先送来给本王的。除了这个,库房里还有旁的西洋玩意儿,什么西洋镜,玻璃镜,珊瑚琥珀等等,都堆在库房呢。你若有兴趣,让管家把钥匙交给你,以后这些,都交由你保管。” 净夜忍不住红了脸:“这掌家之权,是要交给王府未来主母的。我是出家人,可受不起这个。” 说到出家人三个字,净夜还真是有些惭愧。 萧濯也笑了,他将净夜扳正,捧起他的脸道:“你不就是这府里的小主子?没人比你更受得起。再者,本王日后也不会娶妻。若要真娶,也是娶你。” 净夜净身之后,萧濯拿过方巾帮他擦身,随即还找出了香膏,细细帮他抹匀。 这些都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男子活得糙,向来不会这般细致。 不过净夜自打入了摄政王府之后,便越发懂得保养。 他认为他的容貌是在王府的立身之本,可断不能懈怠了。 故而之前沐浴的时候,净夜便同崔嬷嬷要了这些。 萧濯也知道他喜欢用,特意命人去外面采买京中最好的香膏给净夜用。 净夜来王府不过两月,已经熟悉了京中几家胭脂坊产出的好东西。就譬如那珍珠粉,还是城东那家做出来的最细腻。 再譬如用于扑身的香石粉,则是城西最佳。 当然,除了外出采买的,王府里还有不少御用之物。 而这些东西,净夜是可以随意用的。 净夜换好衣服之后,又抹了一下西洋人进贡的香露。 他将香露随手放在一边,转而问萧濯道:“这些西洋人未先拜皇上,转而来拜了王爷,若是传到了宫里,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萧濯满不在意道:“本王让皇上不高兴的地方多了,也不差这一两件。这些东西,你就放心大胆用,不必有什么忌讳。” 净夜想起天书中萧濯的结局,不免拧眉道:“王爷还是得多为以后考虑,皇上年岁渐长,不如幼时好掌控。他现下不与王爷计较,是他羽翼未丰,待日后翅膀硬了,第一个就要发落了王爷。” 第15章 这话,净夜原是不想说的。 天命不可违,萧濯日后结局如何,净夜原也管不了那么多。 可净夜的心也不是铁做的,萧濯待他这样好,净夜每每想到萧濯日后结局,便总是心有不忍。 萧濯闻言倒是笑了一笑,他伸出手,将净夜揽入怀中,低头看着净夜问:“担心我?恩?” 净夜习惯性地攥着萧濯的衣领,嗡声点头:“自是担心的。” 萧濯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净夜身上本就有股清甜的体香,眼下刚刚沐浴过,混合着那些香料的味道,更让萧濯心神微荡。 萧濯轻吻着净夜的额头道:“有你在身边,当真是好极了。本王日后就算是真被那小皇帝宰了,也觉得值了。” 净夜推了推他:“不许胡说。” - 净夜自打去了前书房,与萧濯的感情也迅速升温。 原本净夜第一次入摄政王府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就不敢怠慢。 如今他们对净夜,更是愈发恭敬了。 摄政王府的库房,净夜也去了一遭。 里面琳琅满目,好多宝贝。 哪怕是从前逍遥会总会的小金库,也比不得摄政王府奢华。 王府内的账,自有李管家在料理。 净夜听说李管家和崔嬷嬷一样,都是跟在萧濯身边的老人了。而且李管家的账记得极为清楚,王府内的一应开支用度,皆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净夜只是随手翻看了一眼账本,就想起从前逍遥会的王掌柜。 以前王掌柜管家,也是如此。 王掌柜顶多是抠门了一些,从前潘英要挪用银两,王掌柜没依他。结果潘英后来叛变,第一个就是拿王掌柜开刀。 潘英! 净夜每每想起这个名字,都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净夜将库房的钥匙和账本还给李管家,李管家忙道:“可是小主子对此有什么异议?若是老奴哪里做得不好,小主子尽管吩咐。王爷说了,以后这王府,由您管家。” “我身子弱,怕是受不得这个劳累。李管家您的账目极为工整,府内也井井有条。日后我若有需要,只管找您便是。” 李管家这才躬身道:“是,都听小主子安排。” 净夜在摄政王府的第三个月,已然对各处都十分熟悉了。 有时萧濯不在,净夜也可在王府随意走动。而今在这摄政王府,净夜是说一不二的。 不过净夜所求,可不单单是这内宅。 他要想办法,走出去,利用萧濯的权力,彻底打倒那潘英。 而潘英去了江宁府也才不过三月,就被皇上召了回来。 潘英才刚到御前,便还是死咬着隐水寺的净夜不放。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气得小皇帝直接拿起手边的茶杯对着他砸了过去。 “朕让你去江宁府思过,你便思成了这个样子?你这个蠢货,你为何就不想想,那萧濯那么宝贝净夜,却还是让你将奏书递了上来。当日早朝,你若真说出净夜是逆党,那可就不是发落到江宁这般简单,到时候,连朕都保不住你。” 潘英拧眉,随即俯身跪地道:“臣不解,请皇上明白示下。” “你纵是不知,也该想想那隐水寺是什么地方。这朝中老臣,无一不知道净夜真实身份。可你连查都不查,直接一顶前朝余孽的帽子就给他扣上了。一旦这冤案出来,那你之前办的那些处置逆党的案子……” 潘英一惊,连忙伏地道:“皇上圣明,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臣也绝非无中生有之辈,实在是那净夜太过可疑。难道皇上不觉得,他长得与暮云重,实在是太像了吗?” 小皇帝忍不住提点道:“他们是表兄弟,自然会像。” 潘英大骇。 小皇帝叹了一声,道:“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朕也怕你再揪着此事不放。净夜的母亲和暮云重的母亲,乃是草原上的双生花,只是后来,姐妹两个突逢变故,走散了一个。也是前些年,太皇太后才接到消息,说是另外一个,已经死于贼寇之手,而她的孩子,正是暮云重。” 潘英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怪不得那天,萧濯故意激他。 萧濯怕是早就知道净夜的身世。 隐水寺和先帝渊源颇深,那这净夜…… 小皇帝并未明说,他只同潘英道:“江南一带,有前朝逆党祸乱人心。朕召你回来,也是希望你能去处理此事。若事情办得好,便可戴罪立功。潘英,这是朕给你的机会,你可得抓住了。” 而潘英那边的动向,自然也逃不过萧濯的耳目。 净夜临傍晚时,也听说了此事。 那阿罗此刻就在前厅与萧濯议事,他道:“王爷,若此番让那潘英成了事,于咱们可是大患。属下想亲自派人去江南,截住那潘英。” 萧濯拿起手边的圣旨,丢到阿罗手里道:“你且自己看看吧。小皇帝就是防着咱们半路动手,所以江南之事,特意让本王与潘英同行。” 萧濯不在京中,小皇帝正好可以大展拳脚,此计一石二鸟。 阿罗虽是武将,可也不笨,他气得锤了锤桌子,问道:“王爷若是称病不去呢?” “不能不去,京中尚可掌控,可咱们不能放任潘英夺江南之势。这等虎狼,本王只有放在眼前才能安心。” 第16章 萧濯盯着阿罗道:“待本王去了江南,京中诸事,便交给你们了。” 萧濯送走阿罗后,便看到净夜在后面探头探脑。 萧濯走过去,将人拽到怀中:“有话要说?恩?” 净夜仰起头,一双眼如小鹿一般,无辜又可怜:“王爷要去江南了吗?” 萧濯眼尾上挑,对着净夜点了点头:“是啊,本王要去江南了,这阵子在府里,你可以撒欢玩耍了。” “王爷都不在,我一个人能有什么意思。”净夜委屈巴巴道。 萧濯哄他:“放心,很快就回来。” 净夜一双眼湿漉漉的,都快要哭了:“就不能带上家眷嘛,我一天都离不开王爷。” 萧濯挑眉,低眸重复了一遍家眷这两个字。 随机,萧濯极低柔地问他:“那家眷外出,是不是得同本王住在一起?” 净夜点头:“这是当然。” “你不是害怕别人知道你与本王的关系吗?”萧濯说着,就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有王爷护着,我不怕了。” 净夜说完,见萧濯还是没松口,索性便撒起娇来,他甚至还贴到萧濯耳边道:“王爷不是说,抱着我才睡得好嘛。那王爷去江南,一来一回就得好些时日,我也是担心王爷睡不好。” 萧濯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濯始终由着净夜撒娇,也没松口。 净夜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 他直接跨坐在萧濯身上,捏在了萧濯的要害,佯作凶相道:“王爷不答应,我可是不依的。” 净夜声音本就轻软,连凶起人来的样子,也可爱得紧。 萧濯将人搂紧,讨饶道:“好啦小祖宗,轻点捏,要是捏坏了,本王怎么宠你?” 第009章 极为相似 净夜松开了手,他紧搂住萧濯的脖子,第一次主动亲了萧濯的额头,然后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道:“王爷,让我跟着您去好不好?” 萧濯也不知是拗不过他,还是早有准备,他叮嘱净夜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与你约法三章。” 净夜乖巧得很,他道:“我保证听话。” 萧濯点头道:“这第一,你要时刻都在本王视线之内,不许离开本王半步。” 净夜点头,举手表示能做到。 萧濯又道:“此番,本王是与潘英一道出行。那潘英之前为难过你,本王知道你心里定是不痛快的。此去江南,路途遥远,难免要与他对上,你要答应本王,不要与他有丝毫接触,不接他的话,不接他的眼神,全当做不认识他。你是本王的人,也不必与他客气。” 净夜“恩”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会理他的。” 萧濯沉吟了须臾,才提了第三点:“这一次去江南,是为清缴逍遥会余党。潘英本来就怀疑你与逍遥会有勾连,万一遇上逍遥会的人,你千万莫要掺和进去,一切以保护自己为重,明白了吗?” 这话萧濯提过不止一次,净夜也并未深想,他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话,像是说给萧濯,也说给自己,他道:“我明白的,我与逍遥会没什么关系。” 他不再是暮云重,逍遥会的人,也不会再认他。 如今他只是净夜,是只能依靠摄政王的净夜。 临行之前,萧濯带着净夜去了摄政王府的密室。 密室的机关在书房,密室里除了一条连通城外的秘密通道之外,还有萧濯私藏的一些宝贝。 萧濯拉着净夜的手道:“这个地方,除了我,便再无人知晓。带你过来,也是以备不虞。” 净夜倒是并非被那满目的财宝所吸引,他只是没想到,萧濯竟给他这么大的信任,连摄政王府最后一层保障,也告诉了他。 净夜不由惊心道:“王爷就不怕,我有一日会背弃王爷?” 萧濯语气坚定:“不怕,本王相信你不会。” 前世的暮云重也有这样一处宝地,除了大长老和暮云重本人,无人知晓前朝宝藏在何处。 可暮云重就算是再信任身边人,他也不会轻易将宝藏的位置透露出去。 萧濯待他如此,是净夜万万没想到的。 萧濯正引着净夜到那存放兵器之处,可萧濯还没等打开铜箱,净夜便伸手攥住了他:“净夜不解,王爷为何如此心悦我?我与王爷相识,不过数月。” 若当真只是为这副皮囊,那萧濯可真是昏了头了。 可世人皆知,萧濯杀伐果决,城府极深,怎会轻易失智? 萧濯眉眼含笑,他近乎虔诚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你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吗?你是本王的家眷,是本王的人。本王与你看似相识了几个月,可不知为何,却已像是相熟多年了。” 萧濯真诚无比,倒显得净夜有些薄情了。 他对萧濯只有利用,并无真心。 平日里的乖顺温柔,不过都是净夜伪装出来的。 他想得到萧濯信任和宠爱,所以极尽所能地做一个“狐媚妖人”。 哪怕是房里事,无论净夜快乐与否,他都会装出一副愉悦至极的样子,哄萧濯开心。 虽说,萧濯其实在那事上也不算太差,顶多是初次来王府的那一夜,让净夜觉得有点酸疼,之后萧濯有了经验,待他温柔细致得很,再没让净夜有丝毫不舒服。 可在净夜的潜意识里,他还是不愿意屈居人下,好男儿志在高远,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第17章 可萧濯却对他如此尽心。 此刻,萧濯还从背后紧抱着净夜道:“本王前半生都征战沙场。为立军功,我打小便在军营里滚,好几次遇险,都差点没救回来。那时我是为了母亲,她想哄父亲高兴,便拼了命让我争气。我不愿她再流泪,想着哪怕是死了,也权当是为家族争光了。” 萧濯顿了顿,声音微哑道:“可后来母亲不在了,父亲因我军功显赫,让我进了家门。可是嫡母与姨娘们,甚至是兄弟姐妹都不喜欢我。其实我知道,父亲也根本没爱过我。再后来,父亲也过世了,我独自立府,身边再无亲人。” “净夜,现在你就是我最亲的人。” 净夜竟莫名红了眼,那孤身一人的滋味,净夜再明白不过。 可他该拿萧濯怎么办才好。 天书所载,萧濯是注定要失败的。也许在之前某个亲密无间的夜里,净夜也想过要把萧濯当成亲近之人,可他又觉得,重活一世,就该冷心冷情,若瞻前顾后,该如何报仇? 萧濯似乎看出了净夜所想,他笑了笑道:“你不必因此惶惶不安,本王待你如何,是本王的事。你要如何,是你的事。净夜,我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在我能触得到的地方便好。” 萧濯说罢,也不待净夜有何反应,便直接拉着他去看铜箱里的兵刃。 萧濯先是拿出了一个银链,而后又拿出一枚银戒。 “这两样可都是顶级的匠人做出的暗器,轻便小巧,不易让人察觉。” 随即,萧濯给净夜展示了一下银戒的用法,只需要轻轻转动一下机关,便可瞬间跳出细密的毒针。 萧濯解释道:“这毒针细小不可见,可若刺入皮肤,须臾之间便能让人瘫倒。若一刻钟之内没能逼出毒针,怕是小命不保。” 萧濯之后又给净夜展示了银链,那银链可让净夜戴在脚腕上,可若是按动银链机关,可让银链变成一把手掌长的匕刃,以做护身之用。 萧濯蹲下身,将那银链戴在净夜的脚腕上:“这两样东西,你都戴着。这里面若还有你喜欢的,尽管挑便是。” 从前暮云重擅用剑,可这兵器库最好的剑,净夜竟都觉得重若千斤,连提起都费劲。 在背对萧濯的地方,净夜怅然一笑,随即,他挑了一把趁手的短刃道:“就这个吧,路途遥远,我还要带好多常用之物,这个轻一些。” 萧濯低眸说了声好。 净夜所谓的常用之物,便是他平时用的香膏和香油。崔嬷嬷是帮着他一道收拾的,还帮他整理了不少衣物,都放在包裹里,一并放到马车上。 从前暮云重走到哪都是轻装简行,如今出个门竟整整收拾出两大包裹来。 萧濯说,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净夜忍不住道:“那晚上岂不是要早点休息,不能折腾了?” 萧濯笑出声来:“是啊,今晚什么都不做了,好可惜啊。” 净夜贴近萧濯,仰起头,眼神晶亮地看着他:“没事的王爷,去江南之后,我再补给你。” 萧濯深呼了一口气,净夜仿佛总能在无意间让他心潮汹涌。 萧濯看了一眼天边暮色,明日辰时出发,细算下来,时间还早。 萧濯将人打横抱起来,一路从书房回到了寝房。 府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连洒扫的小奴,都未曾抬头多看一眼。 这几个月,萧濯白天和净夜在书房休息,夜里要么去他的寝院,要么就是去净夜的后院。 不过大多数时候,净夜的后院都是空置的。 因为净夜更喜欢萧濯的寝院,他觉得萧濯房内的榻要大一些,舒服一些。 前些日子,净夜更是把自己平日里常穿的衣袜,都塞进了萧濯寝院的柜子里。 萧濯房内的纱帐也是十分珍贵,听说在宫里,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在用。 这纱帐轻软柔和,重逾千金。 可偏偏净夜混乱之际,硬生生给扯破了。 崔嬷嬷进来收拾的时候,还好一番心疼:“哎呦,这可得找个做事精细的绣娘好好修补,这纱帐贵着呢。” 净夜知道了那纱帐价值后,也忍不住跟着心疼起来:“啊呀,我当时没注意,早知道就扯别的了。我就说你房内的纱帐摸起来舒服,平时总是抓在手里,原来还真是好东西。” 现下总是萧濯伺候净夜沐浴,他一边帮着净夜淋水,一边道:“坏了就坏了,换了就是。再珍贵的东西,都是死物,哪有什么要紧。” 可净夜沐浴过后,躺在榻上,摸着那新换的纱帐,却总觉得硌手。 明明前世暮云重的房里,也用得是这样的纱帐,可现下净夜竟然觉得不习惯了。 净夜背对着窝在萧濯怀里,满脸可惜道:“还是那个纱帐好,也不知道技艺精湛的绣娘,能不能给修补好。” 萧濯难得见他喜欢,便道:“修补不好就算了,原来那纱帐,就是费些功夫,本王给江南府递消息,让他们连夜赶制,待咱们从江南回京,一并把新纱帐带回来可好?” 净夜摇了摇头:“千金之价,太奢靡了。” 萧濯埋首在他颈间:“王府又不是出不起这个价,再说,财帛需得花出去,才能显出价值。本王又没有金子丢海里,进了旁人的腰包,江南府那边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18章 萧濯又同净夜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本王都会为你寻来。” 这一夜闹腾到快子时,翌日崔嬷嬷唤人起床之时,净夜困倦得不行。 他本就嗜睡,若是睡不够四个时辰,便浑身不舒坦。 故而,晨起萧濯帮净夜穿袜之时,净夜还对着萧濯闹了小脾气:“哎呀你真烦人,你别系那么紧。都怪你,我才没睡好。” 房内侍奉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都知道王爷素日里的脾气,府里从前可没有人敢跟王爷这样说话。 偏偏萧濯好脾气地哄着他:“好啦,现在是不是不松不紧正正好好了?咱们今日要走水路,路上无事,你就在船舱里休息,好不好?” 之后,萧濯更是哄着他多喝几口粥:“这出门在外,膳食肯定不如家里的周到,你现下多喝几口,省得路上饿。” 萧濯是把粥一口一口喂到净夜嘴里的。 外面的嬷嬷忍不住跟崔嬷嬷腹诽道:“王爷也太宠这位小主子了,如今这是给惯的,连饭都得王爷亲自喂了。” 崔嬷嬷狠狠剜了那多话的嬷嬷一眼:“小主子就是主子,岂容你置喙?好好干你的活,别那么多废话。” 当然,最惊讶的还不止王府里的人,还有早早等在摄政王府外的潘英。 因为他瞧见,萧濯是将净夜抱到马车上的。 潘英可不敢让萧濯等,所以提前半个时辰,就侯在摄政王府门口。 原想着,还能借此机会给摄政王赔个罪。 可萧濯出了府门,连看都未看潘英一眼,只顾着护怀里的人。 净夜也始终乖乖趴在萧濯怀里,看那模样,仿佛是快睡着了。 这是潘英又一次见到净夜,与初次见时,有很大的不同。 他与萧濯变得更加亲密了。 虽说近来京中有好多关于净夜与萧濯的传言,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让潘英不能释怀的,还有净夜那张与暮云重极为相似的脸。 潘英似乎有种强烈的直觉,净夜与暮云重仿佛不只是那张脸像,连睡相都极为相似。 更让潘英惊异的,还有这两人的语言节奏,几乎是一模一样。 潘英听到净夜说:“王爷,你又硌到我了。” 第010章 您是殿下 潘英当年背叛逍遥会,捣碎了逍遥会在京师、直隶及山东江宁等各地的分会,一下子替朝廷剿灭了两万余逆党。 此乃滔天之功,小皇帝不仅赏赐了他上百万的金银财帛,还封了他做正二品武显将军。 次年,潘英在边陲清缴贼寇,中了敌方埋伏,他硬是一个人杀出了重围,回营之后,潘英还当即斩杀了迟迟没有援救他的武翼都尉。 那日边陲黄沙漫天,潘英浑身是血,一把沾满血污的利剑插入黄土,就此立下了军威。 回京之后,小皇帝夸他是真勇士,不仅封赏了府宅,财帛,还升他为从一品振威将军。 直至今日,潘英因多年清扫逍遥会叛党有功,已然是正一品大将军,人送外号潘疯狗。 听说,凡是落到了潘英手里的叛党,不死也要扒层皮。 还听说,潘英这人性子怪异,他自己不好美色便罢了,他还见不得旁人成双成对。 若是有偏好龙阳的犯到他手里,他便会视人家为死敌。 久而久之,京中人人都传,潘英最是见不得男人与男人搞在一起,这种事在军营中更甚,若是被潘英撞上了,少不得也要挨他一顿军法。 潘英得皇上看重,素日里除了摄政王,他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可偏偏如今,在他面前恩恩爱爱的,是摄政王与他的小情人。 若是旁的人也便罢了,偏偏这个净夜,长得跟暮云重那般像。 潘英心底有一颗邪恶的种子正在蔓延,他想把净夜抢过来,抢到他的身边。 若净夜只是一个小和尚,那该多好。 可现在净夜身份复杂,潘英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 不过,潘英纵是轻易得不到这个净夜,他也不能眼看着萧濯快活。 日后待这萧濯落了马,净夜定然会离开摄政王府。那个时候,潘英或许还有机会,尝尝这小和尚的滋味。 去江南府的大船,只准备了一艘。其余各随行小船,都是给随行兵士们用的。 也就是说,潘英需得与萧濯乘同一艘船。 萧濯的贴身护卫萧凛站出来怒喝道:“潘将军,我们王爷不喜欢人打扰,更不喜欢被讨厌的人打扰。既然将军没有备船,那便委屈一些,同将士们同行吧。” 潘英拱手道:“末将也不愿打扰王爷,只是皇上吩咐过了,此番路途遥远,未免路上有贼人侵扰,末将和王爷,还是一路同行为好。” 萧凛转而看向了萧濯,而萧濯却似笑非笑地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似是犹疑了半响,才道:“既是皇上的意思,那便如此办吧。” 萧濯引着净夜上船之时,潘英一直盯着净夜瞧。 萧濯让萧凛先领着净夜去房间,随即,他冷着脸睨向了潘英道:“你若再敢多看本王的人一眼,本王必将你那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潘英低头不言,那模样看起来恭谨,可心里却恨不能将萧濯千刀万剐了。 不过,潘英就算是觊觎那小和尚,也不会真的跑去给萧濯找不痛快。 第19章 他的房间离萧濯很远,除要紧事外,潘英还不打算凑上去讨嫌。 此行他们打算快速行船,争取十日便能到江南府。 而这一站,便要先到沧州歇脚。 沧州知府刘大人一早便候着,只待萧濯的船停泊靠岸,便亲自迎了上去。 府衙内早就备好了寝房,只待大人们下榻。 净夜下船的时候才刚刚睡醒,整个人还有点不清醒。他只行了几步路,就险些跌倒。 萧濯一直与他并肩而行,时刻盯着净夜的动静,所以在第一时间,便扶住了他。 萧濯低声叮嘱:“小心一点,本王扶着你。” 刘大人还尚未听过京中传言,他一时惊掉了下巴,可见周围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刘大人也不敢吭声。 至于那潘英,更是在身后死死盯着萧濯和净夜,那一双虎狼之眼,更是不加掩饰。 萧濯并未在意身后的目光,他只温声对净夜道:“是不是有些晕船,这一路,你一直睡着。” 暮云重是肯定不晕船的,不过净夜这副身子骨,也说不好。 所以净夜只好道:“也不清楚,没什么大事,只是身上有些乏。” 萧濯闻言,侧首看了萧凛一眼,萧凛立马道:“是,属下明白,到了府衙便给小主子煎药。” 之后,萧濯回身叮嘱刘大人道:“刘知府,本王在沧州不过暂时歇脚,明日一早便要赶路。你不必安排太多,一切简单便可。” 刘大人垂首称是。 沧州府衙不比京中,刘大人府上也没有那么多院子,所以潘英就住在萧濯隔壁。 出门在外,萧濯也没有介意那么多。晚上盯着净夜简单吃了些,又看着他喝完药,就打算歇息了。 许是白日里睡得太多,净夜到了晚上竟然有些精神,萧濯在他身侧睡着了,他都还睁着眼睛。 夜半时分的沧州府衙,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簌簌风声,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之后,又像是顽皮的孩童一般,不时扑撞着窗沿。 净夜莫名觉得心燥,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果不其然,四更的梆子才刚刚敲下去,净夜便听到了外面不寻常的兵刃之声。 净夜此身不如前世那般内功深厚,对声音也不如前世敏锐。 不过萧濯到底是在战场上拼杀的人,他一激灵便坐了起来,随即拾起一旁的外袍,快速披上,才对着外面道:“出什么事了?” 萧凛在外回答:“回禀王爷,有刺客潜入府衙。” 萧濯下意识便要去拿剑,可他一想到净夜还在这里,便也不敢走,只得道:“即刻派人去追,本王要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 萧濯和潘英带出来的,都是一队精锐。 不消片刻儿,便抓住了三个刺客。 其中两个,当即服毒毙命,至于另外一个,虽被救了下来,可转而却咬舌自尽,不给任何人讯问的机会。 潘英在一侧,握紧了手中长刀,当即下了判断:“这是逍遥会的人,此毒名为罗刹,是逍遥会内部名医所制,服下立死,且不会有任何痛苦。” 此刻萧濯也站在了院内,萧凛更是阴阳怪气道:“听闻当年潘大将军清缴逍遥会两万余人,京中人人都说,逍遥会已然彻底被潘英覆灭。可如今,这死人的药丸都出现在刺客身上了,潘大将军要如何解释啊?” 潘英并不在意萧凛,只一本正经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逍遥会还有漏网之鱼遗留在外,他们迅速扩大势力,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倒是萧濯发了话道:“不过是些不中用的,清扫干净便是。” 净夜虽在屋内,却也贴着门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那名为罗刹丸的东西,是逍遥会郭神医研制的。这郭神医最爱研毒,为了减少帮内兄弟的痛苦,他才研制了罗刹丸,争取让人在顷刻间毙命,没有丝毫痛苦。 郭神医死于那场屠杀,而他当年制作了大量的药丸。现下之所以还能留下来,定是当初逃脱出去的逍遥会死士随身带在身上的。 净夜终于找到了心焦的原因,那是亲人间的召唤。 逍遥会既然当初已经覆灭了,那些逃出去的人,就不该做这无畏的牺牲。 净夜现在,只想他们好好活着。 就在净夜神伤之际,身后突然抵住一把匕首。 沙哑阴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想死,就别出声。” 净夜回首欲看那人一眼,那人便又将匕首逼近了一分:“不许动,不许回头。” 净夜倒是老实,他蚊声道:“好,我不出声,现下人都在外面守着,你想办法躲起来,待风声过了,快些逃吧。” 听到这个声音和说话节奏,再对比净夜的侧颜,那人惊了半响,忽然将净夜扳过身来。 屋内未点灯,只凭着微弱的月光,那人便收回匕首,捂住脸唤了一声:“殿下,您是殿下!” 许是太过激动,这人红着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几乎是抽搐着道:“您还活着,原来您还活着。” 净夜伸手扯下了他的黑色蒙巾,看清了这人的脸。 他是陈良,是逍遥会里的百晓生,负责打探各方消息。 因着陈良会易容,会隐于市井,所以常常不住在总部。 第20章 故而,才会躲那场大劫。 净夜没敢与他相认,他将人按了下来,两个人齐齐蹲在地上,掩住房内的身影。 净夜小声与他道:“我叫净夜,是被隐水寺收养的孤儿。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接下来你听我说,外面皆以为刺客全部伏法,所以你先藏起来,暂时不要出去。待风波过了,你找机会逃出去,明白了吗?” 净夜说完,还是不放心,他接着道:“出去之后,别再想着什么刺杀了,好好活着,听没听懂?” 这熟悉的语调和命令,让陈良一个大汉直接落了泪。 他点点头:“我记住了,您现在叫净夜,不是主子。好,真是太好了,只要您还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净夜一阵无奈,他知道他在陈良面前是掩饰不住了。 这事也给净夜提了个醒,陈良都能认出他,那他在潘英面前,便更是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王爷叫他不与那潘英搭言,看来是对的。 陈良还不等净夜问,便自己说道:“外面的人只是幌子,今夜的目的,是刺杀潘英。这狗贼,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我必得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可我们人太少了,为了能一击成功,才想出这声东击西的法子。等他们被外面的刺客缚住手脚,我再找机会藏匿于潘英下榻的房中,将其毙命。可谁知,主子您在这里。” 净夜闻言蹙眉:“你消息是否有误?这不是潘英的房间,这是摄政王的房间。” 净夜话还没说完,陈良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净夜顺势将陈良推到了床下,然后立马换了一副柔弱惶然的脸色,对上萧濯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我真是怕极了。” 萧濯环视了一眼屋内,虽未掌灯,可他却往床下扫了一眼。 这一眼,足够净夜心惊肉跳。 净夜下意识挡住萧濯的视线,随即一双眼湿漉漉地望着萧濯:“王爷,刺客是不是都处理好了?” 萧濯深吸一口气,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净夜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净夜心里一突,他总觉得萧濯仿佛什么都知道。 可现下的情况不容净夜多想,他贴紧了萧濯道:“王爷,您抱着我好不好。有您抱着我,我安心一些。” 第011章 受委屈了 萧濯抱住净夜,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净夜也如受惊的小鹿,窝在萧濯的怀里。 萧濯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安抚道:“没事的,什么事都不会有。本王稍后还得去处理一下残局,你先休息一会儿。没处理好的……”萧濯顿了顿,才接着道:“没整理好的心绪,你且先整理整理。本王两刻钟之后,就回来。” 萧濯出门之后,净夜望着他的身影愣了稍许,随即他便立刻回神,将陈良从床下拽了出来。 陈良眼神复杂地看着净夜,而净夜也顾不上他在想什么,连忙道:“时间不多,你想办法逃出去。不能再穿这身夜行衣了,我方才拽你的时候,看到你里面似乎穿着府衙奴仆的衣服。你就混在府衙奴仆之中,大大方方走出去,我给你打掩护。” 陈良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主子,您受委屈了。” 陈良不知主子是如何沦落至此的,他也不敢问。可既然主子蛰伏在摄政王身边,便自有他的道理。 而净夜再一次提醒他:“我是净夜,我的身份和年纪,与你的主子皆不相当,你的主子,早已死了。” 陈良吸了吸鼻子道:“是,我知道,也看得出来你们的差别。可尽管如此,我就是知道,您一定是主子。主子,逍遥会还没亡,只不过再不能按照从前的法子联系了。您回京之后,若想寻我,就在城郊的许愿树上,挂一个红色铃铛。之后,我就会想办法与您联系。” 陈良思量了一会儿,又道:“那潘英定然知道我还活在世上。今夜消息有误,怕就是他误导。若我成事,那就替他除掉了政敌。若我没成事,他还可以借机除掉我。此人心机之深,可以想见。” 净夜也不再掩饰,他道:“你聪明机敏,想必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有一句话要叮嘱,你现在不能冒险再杀潘英。他现在是朝廷正一品大将军,身份贵重,身边又有那么多精锐保护。你们冲上来,只是在做无畏的牺牲。” “潘英交给我,你不必再管。如今,我只要你好好活着。若你真认我为主,那便听我的令。” 陈良重重点头:“属下知道了。” 陈良看起来老了不少,眼角已显疲态。 净夜还记得从前陈良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他当年闯荡江湖之时,不知有多少侠女为他倾心。 可现在,陈良明明才三十多岁,却满脸沧桑,再不复往日光彩。 净夜强忍着心痛和不舍,对着他道:“来不及说太多了,日后有机会再叙吧。你脱下这身夜行衣,我带着你大大方方走出去。” 净夜有种预感,萧濯已经知道屋里藏了人。 他方才就是提醒净夜,处理好这屋里的人。 想必待会儿,不会有人拦着他们,萧濯会处理好一切。 净夜心中惭愧,他在出发之前,明明已经答应过萧濯,不会与逍遥会有丝毫牵连。 而今,他算是食言了。 这一路畅通无阻,陈良也已经从后门逃了出去。 第21章 净夜回房之时,萧濯就坐在那里等着他。 净夜像是一个突然被大人抓包的顽童,他只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 净夜心乱如麻,他在想,如果萧濯责问,他该如何解释。 这又让净夜想起了前世被抓进大狱的场景,那时就是萧濯审问的他。 任何谎言和伪装在萧濯面前都无所遁形,可净夜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对萧濯坦白,更没打算坦白。 好在,片刻儿的静默之后,萧濯什么都没问。 他只摸了摸净夜有些冰凉的脸,柔声道:“困不困?恩?” “困了。”净夜将头埋在萧濯的怀里,他不想萧濯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睡吧,闹腾了一晚上,终于消停了。你只管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本王叫醒你。” 萧濯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柔,有如春风化雨,将净夜惶惶繁杂的心慢慢地安抚了下来。 夜再度安静,窗外的风声,听来也柔和了不少。 净夜知道萧濯没睡,他趴在萧濯怀里,忽然道:“王爷,能在您身边,真的很好。” 萧濯吻了吻净夜的侧脸:“既然觉得好,那就永远留在本王身边。” 净夜从不胡乱做承诺,他不应这话,只是将萧濯搂得更紧了一些。 净夜这一段时间一直嗜睡,哪怕白日里睡得多了,夜里也能很快入眠。 可偏偏今夜,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而萧濯也没睡,他和净夜就那么静静地抱在一起,谁都没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净夜动了一下,仰起头看着萧濯问:“王爷,您也睡不着吗?” 萧濯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净夜的后颈,半响后才道:“睡不着,就闭目养神。出行在外,最忌讳的就是休息不好。” 可净夜还是睡不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钻进了蚕丝被里,然后慢慢往下…… 萧濯起初还不解他这又是在做什么,待他明白的时候,便蹙眉抬起了净夜的下巴:“不用你这么做,你起来。” 净夜一双眼微光流转,语带讨好道:“王爷,这样不好吗?” 萧濯摇头:“不行,本王无需你这样伺候。” 可净夜还是没听他的话,他只道:“可是王爷明明为我这样做过。王爷能做,我为何不能?” 萧濯声音渐哑,语气却还是坚定:“不成,你先起来。” 萧濯对净夜是很好的,他从来都不会为难净夜。他也无需净夜做什么,便待他极好。 净夜觉得他不能回报万一,既然两个人已经亲密到这等地步,他也不介意这些。 所以,净夜没管萧濯的阻拦,还是坚持做了那事。 -- 而潘英那边,他让手底下的人来来回回翻找了好几遍,都没查出沧州府衙的可疑人。 潘英脸色阴沉地握紧拳头,咬牙道:“不可能,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三个人,都是陈良那边的死士。陈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让他们来送死。陈良一定来了,你们再去搜,府衙里内内外外,连个狗洞都不许放过。” 可来回搜了两遍,潘英还是一无所获。 眼瞧着就要把沧州府衙闹得鸡犬不宁,潘英的副将潘润最终拦住了潘英:“大将军,还是算了吧,末将以为,这人怕是逃了。” 又或者,这人根本就没来。 只不过另外一种可能,潘润不敢提。 潘英向来刚愎自用,凡是他认定的事,便无人能置喙。 潘英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突然问:“摄政王的院子,可有人查过?” 潘润道:“摄政王在外的时候,末将偷偷派人进去探过,不过有摄政王的护卫拦着,末将实在是不能详细搜查。不过末将看到,那屋里只有一个人影,想必是净夜小师傅。那小师傅被摄政王宝贝得很,他身边是萧氏两兄弟来回轮守,萧凛在明,萧然在暗,片刻儿都不离身的。” 潘英轻呵一声,有些酸道:“不过一男宠罢了,就这么护着。” 潘英正打算作罢,回房休息之时,他又顿住,深蹙着眉道:“不对,陈良是一定会来的。既然上下都搜不到,那他定是被什么人救了,亦或者是藏起来了。你们再想想,今夜可有什么别的动静?” 潘英的另外一位副将潘林道:“回禀大将军,摄政王的小宝贝今晚去了一趟后院。” 潘英气得踢了潘林一脚:“什么破称呼,怎么就是摄政王的小宝贝了?” 潘林没看出潘英的情绪,还挠了挠头道:“不是大哥说的嘛,摄政王如今宝贝着呢。” 潘林说到后来,对上潘英那骇人的眼神,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潘润比潘林聪明得多,他默了一瞬,忽而道:“这净夜小师傅,听来确实十分可疑。怎么每次跟逍遥会有关的事,都能撞上他呢?” 潘英拧眉,将潘林揪到身边问:“他去后院做什么了?” 潘林吓得颤声道:“听说是他屋里的恭桶坏了,去后院解手,府衙里的奴仆怕他看不清路,亲自引着他去的。全程有萧然副将在暗处跟着,末将就以为没什么可疑的,也不敢再跟。” 潘英脸色阴寒地推开潘林,今夜,他觉得十分不爽。 潘润赶忙劝慰道:“既是摄政王的人全程在侧,想必不会有什么。就算是有,咱们如今,也拿他没办法。” 第22章 潘英瞋目赭面,咬紧后槽牙道:“这净夜真乃神人,不仅有萧濯护着,还有皇上护着。临行前,皇上特意交代,要我保护好净夜。哪怕摄政王不管他了,我们也得管。” 潘林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难道皇上也喜欢这个小宝贝?” 这一回不等潘英发作,潘润便气得恨剜了潘林一眼:“你长没长脑子?你什么时候瞧见万岁爷喜欢男人了?” 潘林撇了撇嘴:“那从前也没人说摄政王也喜欢男人啊。谁叫那小宝贝长得那么好看了。换我,我也忍不住。” 潘英不欲与他们浪费时间,气势汹汹地就回了院子,临走前丢下一句:“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该休息的就休息,查不出来就算了。” 潘英其实并不怕这朝廷的暗流涌动,更不怕那沧海横流。 他最怕的,就是那未被屠尽的逍遥会余党,来找他复仇。 那是一群已入穷巷的亡命之徒,他们不畏死,他们只想报这血仇。 陈良就是这颗大雷,他混迹江湖多年,武艺高强,哪怕潘英如今已被世人称为当朝第一猛将,他也会惧怕陈良。 今夜没能拿下陈良,再想找机会,可就难了。 陈良的易容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若他隐于市井,或者藏匿在潘英身边,潘英根本无法察觉。 潘英越想心越乱,以至于躺在榻上,他也觉得不安生。 今夜的事太蹊跷了,潘英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这个净夜人。 他实在是太像暮云重,就算是表兄弟,就算是他们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可到底不是一个爹生的,那性子眼神,定然也会有差距。 一个痴傻的人,突然有了神智。 而这个人,还每一次都能碰上逍遥会的事。 那暮云重若是活着,而今该有二十五岁了,可净夜只有十八岁,一副怯生生白嫩嫩的面孔,根本不是一个人。 可他的声音,他的神态,又那么诡异地与那个人重合。 潘英想,若要真的验证他是不是暮云重,他还有旁的法子。 只是,隔壁的动静太大,半途搅扰了潘英的思绪。 潘英的身边虽然一直没有体己人,可也不是不通人事。这是什么动静,他清楚得很。 更何况,那净夜叫的,实在是太妖了。 那声音香软入骨,一声声王爷,叫得潘英恨不能砸穿这道墙! 第012章 挑拨离间 就单是这个动静,也不该是暮云重。 以潘英对暮云重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屈居人下的。 暮云重对男男之事极为厌恶,当初潘英只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爱慕,暮云重便再也不许潘英与他同屋而眠。 当时暮云重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潘英。 在暮云重那里,他可以和潘英做兄弟,却绝不能是爱人。 潘英忽然冷静了下来,他觉得他把净夜当成了暮云重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暮云重绝对不会像净夜这样下贱地叫喊。 是的,下贱,潘英觉得这个词太适合隔壁那一对狗男男了。连带着萧濯,潘英都觉得是下贱的人。 潘英在心里骂了无数遍之后,终于觉得自己可以痛快一点了。 可当他继续蒙着头打算睡觉的时候,隔壁又有了新一波的动静。 潘英明白,他是嫉妒了。 又或者说是恨。 他恨暮云重,恨他为什么不可以和自己在一起。 即便是暮云重死了,这种恨意,也依然没有消退。 因为潘英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同他一样喜欢男人的人。 而这些人若是一直孤独也便罢了,可偏偏有人能同萧濯一般,尝到情滋味。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快活? 他们这些人,都该去死。 潘英一直在帮小皇帝对付萧濯,他知道,只有杀了萧濯,他才能在朝廷站稳脚跟。 可从前的潘英一直想缓缓为之,萧濯的势力太大,他轻易不能妄动。 可这一刻,他希望萧濯立刻就死。 萧濯死了,他就可以把净夜抢回来,也尝一尝这销魂灭顶的滋味。 潘英翻身下榻,亲自给小皇帝写了一道密折。 此番江南之行,潘英打算中途暗杀萧濯。 翌日辰时三刻,船队再度出发。 他们的大船行远了之后,刘大人还叹了一声:“看来是咱们府衙照顾得不周,几位贵人都没睡好。王爷和大将军,还有王爷带来的那位小主子,眼睛都黑了一圈。想来是咱们沧州府衙简陋,比不得京中富庶繁华啊。” 而眼圈微青的净夜,上了船便直接栽倒睡着了。 潘英则是把事情都交代下去之后,也回房间补眠。 至于萧濯,他倒是习惯如此,他是快午时,陪着净夜吃过午膳,才躺下睡着的。 原定今日,是直达临清州,在临清州歇脚。 可半途,船队再一次遭遇伏击,虽说那些刺客很快伏诛,可萧凛还是接到了密报,说临清州还有反金刺客活跃,为了船队的安全,萧濯下令,今夜就靠岸休息。 今日因为船行得急,净夜有些不舒服。萧濯一边帮他按着头一边道:“跟本王出来这么一遭,会不会觉得又惊又险又辛苦?” 净夜摇了摇头:“不觉得,和王爷在一起,每一日都觉得很好。” 第23章 萧濯垂眸笑了,他伸出手,轻抚着净夜殷红的唇:“你这小嘴,就是甜。” 萧濯的大船比不得皇上的龙舟,船上若要吃热食,就只能用炭烤的小炉子。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及外面的好吃。 而且能做的膳食,也实在是有限。 故而,停船靠岸之后,萧濯下令可以到岸边烤羊腿。 净夜不喜欢吃羊肉,所以萧濯特意令萧凛准备猪肉和牛肉给净夜烤来吃。 这原是一个口味问题,可潘英那边听到了消息,却是拧了拧眉。 暮云重也是不喜欢吃羊肉的,他特别讨厌羊肉的膻味,哪怕是进献而来的羔羊肉,潘英觉得已经没什么膻味了,暮云重还是一口都不碰。 潘润将烤好的羊肉递给潘英时,潘英忽地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吃羊肉。” 只是因为从前,暮云重不喜欢,所以帮内有羊肉,潘英都替他吃了,然后把其他的牛肉猪肉,留给他的殿下。 潘润不解其意,便忙道:“摄政王还命人准备了许多猪肉和牛肉。大将军喜欢什么,属下去给您烤。” 潘英摇了摇头,只闷头吃着眼前的羊肉不作声。 只是余光里,潘英还是瞥了一眼远处的净夜。 此刻的净夜,正靠在萧濯肩头。 萧濯把肉,都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喂给净夜吃。 而净夜吃几口肉,便又夹了一块西瓜,慢吞吞地吃。 潘英觉得自己真是着了魔,近日,他看着净夜,便总能想起暮云重。 暮云重也喜欢吃西瓜,尤其是夏日里,他最喜欢吃冰西瓜。 今夜天色极好,漫天星光闪烁,偶有微风拂面,伴着青草温柔地晃动,只让人觉得舒爽。 净夜吃饱了,便要到岸边站这消会儿食。 江南府那边来了密信,萧濯要与人密谈,便只让萧凛跟着净夜。 潘英也吃得差不多了,眼下萧濯不在,这是极好的接近净夜的机会。 潘英借故调走了萧凛,至于那萧然在暗处,若无危险,则不会轻易露面。 净夜正仰头望月,身后便传来了潘英的脚步声。 净夜起初没当回事,可等听到潘英的声音之后,净夜才一激灵站了起来。 潘英原是要与净夜一同坐下赏月,见他如此,便也笑了:“怎么?怕我?” 净夜不欲与潘英说话,转身欲走,潘英却道:“只是说一两句话,小师傅都不肯赏脸吗?” 净夜拍了拍身上的灰,看都没看潘英一眼,就转了身…… 可潘英却在这时道:“你就不想知道,摄政王为什么会待你这样好吗?” 潘英见净夜顿在那,就知道自己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潘英刁起一颗青草,道:“我也是近日才调查到,你那痴傻病之所以能好全,是因为摄政王遍寻了江湖术士,给你下了猛药,只为能让你恢复成正常人。” 此事,净夜倒是当真不知。 他从隐水寺醒来之后,就没有见过萧濯。也无人跟他提过,是萧濯治好了他。 潘英说着话便往前挪了一步。 而净夜听到动静,便离他远了一些。 潘英见状,也没再上前,只是接着道:“你不过是隐水寺一个不起眼的痴儿,若萧濯要救你,早该救了。他之所以现在才救你,是因为他有次路过隐水寺,正好瞧见了你的样貌。他当时便同身边的小和尚说了一句,像,实在是像……” 这些事,也是潘英这两日才查到的。 潘英不解其意,便想把编排好的话,讲与净夜听。 可潘英还没等开口,便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潘英终于知道萧濯觉得净夜像谁了。当初暮云重被抓到大狱,是萧濯开恩,放了他一马。 而后,暮云重回京,也是萧濯特意在半路阻拦,与暮云重说了两句话。 当时潘英就觉得不对劲,眼下,似乎全都明了了。 萧濯喜欢的,是暮云重。 他待净夜这样好,是把净夜当成了替身。 想明白一切的潘英,忽而怒气冲天。 萧狗,怎么敢惦记他的殿下? 而今夜见潘英迟迟不言,也不欲与他周旋,转身便要走,谁知潘英却继续开口道:“万岁爷同我说,你的母亲是草原上最美的雪莲。而萧濯当年,怕是也对她倾了心。要不然,他为何这么多年都未娶妻?京中也从未传出,他好男风。” 净夜原不想与潘英说一句话,可这会儿,他竟忍不住转过头道:“你少在那挑拨离间,若你真知道我母亲是谁,想必她的年纪,也已经很大了。” 潘英噗嗤笑了出来:“怎么?你觉得萧濯二十有八,年纪很小啊?他足足长了你十岁。” 潘英不提,净夜着实没意识到他现在与萧濯的年纪差距。 是啊,净夜才十八岁。而暮云重若是还活着,该是二十五岁了。 潘英接着道:“你母亲十六岁有你,也只比萧濯大六岁。这美人嘛,年纪长些更有韵味。萧濯得不到那位贵人,便只能把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而小师傅,你想必也该知道,你这模样漂亮,说是比女人美,都不为过。你长得极像你的母亲,萧濯有了你,便能时时慰藉他那颗求而不得之心。” 原本净夜觉得,萧濯喜欢谁,他都不在乎。他与萧濯不过是露水情缘,待日后净夜事成,是定要与萧濯分开的。 第24章 也许,潘英这一套完全是胡说八道。 可怪就怪在,萧濯对他的爱,来得太快了些。 就算是为了这副皮囊,萧濯也不该如此信任他。 疑点太多,再加上今日潘英这番话,净夜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 可当着潘英的面,净夜还是冷下脸道:“我绝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漫天星幕之下,净夜那张脸,当真是花月清风,美得让人心醉。 潘英心情忽然大好,他道:“你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可未必这样想。不要紧,你若觉得我撒谎骗你,你大可自己去查。摄政王那日在隐水寺说的话,你的师兄弟们,想必都听到了,你回去问问不就是了?” 潘英勾起嘴角,盯着净夜那张漂亮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即他向前几步,经过净夜时,还特意小声同他道:“摄政王不过拿你当个玩意儿,不是真的爱你。若有一日,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大可以来寻我。” 潘英瞧着净夜那张惑人的俏脸,忽而低下头,凑近了一些道:“我可比摄政王会疼人得多。” 第013章 那儿不成 净夜听到最后这句,才知道潘英是对自己这副皮囊也有了兴致。 真是让人作呕,单是想起潘英那轻佻的眼神,净夜就恨不能即刻杀了他。 净夜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只需按动机关,或能将潘英一击毙命。 可最终,净夜还是忍下来了。 且不说万一失败了,他没法收场。再者,他也不该让潘英死得这么容易。 -- 萧濯回船上休息的时候,便看到净夜气鼓鼓地躺在那。 净夜没睡,他看到萧濯走进来了,还特意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萧濯挑了挑眉,轻揽住净夜的肩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净夜转过头看着萧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问萧濯,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替身了? 可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净夜会心里不舒服。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净夜又不能保证给萧濯任何承诺。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谈感情。如果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倒还简单了。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净夜扬起一丝笑容,对着萧濯摇了摇头:“我没生气啊。” 萧濯挑眉看了他一眼,似有话想说,最后还是一言未发。 月夜寂静,透过船舱的小窗,还可以看到星月与水面连成了一体。 萧濯探到净夜的白色薄衫之下时,净夜忽而按住了他。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半响,净夜忽然嗡声开口:“我…肚子…不太舒服,今晚不想。” 潘英那狗东西的话,还是影响到了净夜。萧濯一要亲近,净夜便会想,此刻他在萧濯的眼里,是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初他那么厌恶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当初他只身入摄政王的时候,也是咬碎了牙才下了决心。 可即便是那一天,净夜都没有拒绝萧濯。 今夜,他反倒是有了芥蒂,不想与他做那事了。 净夜深吸一口气,待从思绪中回神,他才意识到萧濯一直在盯着他看。 净夜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小声解释着:“我肚子好像好一点了,如果王爷想要的话……” 萧濯用温热的掌心,帮他按着肚子,一边按一边道:“不舒服就不必勉强,无论什么时候,本王都不会强迫你做事。” 净夜听来,便觉得更加惭愧了。 夜色朦胧,运河上升起一层薄薄的云雾,月光透过云雾和小窗,如水般挥洒在净夜的脸上。 净夜一个人默默思量了半响,忽而转过头道:“现在真的不疼了,王爷,要不然我们继续刚刚的……” 萧濯勾起嘴角,随即伸出手将他的小脑袋按在了软枕上:“别想那么多,不早了,睡吧。” 翌日,萧濯下令加速行船,萧濯决定要提前两日到江南府。 目前,逍遥会在江南的分会,已经得到了消息,也知道朝廷要派人去对付他们。 所以在运河沿岸,都派了杀手埋伏。 为了此行的安全,萧濯决定重新规划路线。 只是萧濯有何打算,都只同自己的副将讲,压根就没打算与潘英商议。 潘英怒气冲冲来拜见萧濯的时候,还被萧凛拦在了外面。 潘英只好跪伏在地,扬声高喝:“末将潘英,求见摄政王。” 彼时,萧濯怀里正抱着净夜。萧濯与手下人议事,也没避着净夜。 净夜对他的路线,也不是很关心,只闷头剥着荔枝。 萧濯也压根没理会外面的潘英,同自己的手下慢悠悠交代完了,才像是忽然想起外面的人似的,忽而道:“让他进来吧。” 潘英进来之后,就看到净夜窝在萧濯怀里那小巧的模样。 潘英没想到净夜的心这么大,前一日他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他还能如此安心地躺在萧濯怀里撒娇。 莫不是之前的痴傻症,还没好全? 萧濯用袖子挡住怀中的净夜,随即冷眼睨着潘英道:“你有事就快说,没事就滚。” 潘英这才收回眼神,拱手道:“王爷,末将在逍遥会的秘线,带来了新的消息。只是他如今被王爷的人阻截,末将恳请王爷开恩,将人放出来。” 第25章 萧濯冷哼一声:“你说的这人鬼鬼祟祟,他既在逍遥会做线人,有消息托人带出来便罢了,怎么还一路跟上了船?万一他明面上效命于朝廷,实则阳奉阴违,潘将军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潘英垂目道:“回禀王爷,此人在当初诛灭逍遥会总部时,立下了大功。他在逍遥会潜伏,亦有皇上允准。此番,也是皇上下旨,让他暂且先回来。” 萧濯沉下脸道:“你拿皇上压本王?” 潘英忙道:“末将不敢。” 净夜察觉到萧濯不太开心,便亲自剥了荔枝,喂到了萧濯嘴里。 那丝丝密密的甜在嘴里化开,让萧濯眉目舒展。不过萧濯看向潘英之时,脸色还是阴郁至极:“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定是那宋青柏嫌分会日子苦,寻着主意,想同你一道回京享福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事?” 听到宋青柏的名字,净夜呼吸一窒。 逍遥会大长老也姓宋,他的长子,正是叫宋青柏。 萧濯口中的宋青柏,与大长老之子,是同一人吗? 净夜默默剥着荔枝,未敢露出丝毫破绽。 可潘英倒是再三请求,又拿出万岁爷口谕说事,萧濯最后到底是应道:“萧凛,让他们放人。不过这宋青柏,蛰伏逍遥会太久,不得不防。此事,潘将军还得细细思量。若他有任何错,本王都会拿你是问。” 潘英纵是再不虞,这会儿也得恭敬称是。 净夜在萧濯房内,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这大船的另一头,便是潘英的地盘,净夜因临行前答应过萧濯,绝不与那潘英有任何交集,故而,便一直没有迈出船舱一步。 今夜将在济宁州下榻。 净夜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萧濯才回房唤他:“该下船了,本王扶你起来。济宁知州廖大人,早就在外面候着,莫要让人等。” 萧濯从不苛待小官,只要地方官们能积极治理,爱护百姓,萧濯待他们还是十分亲厚的。 济宁州府与沧州府衙差不了多少,净夜和萧濯的房间也一早备好,干净整洁。 可净夜心不在焉,他方才下船之后,便没在潘英身侧看到宋青柏,潘英身边的人,净夜各个都瞧了,没有生面孔。 净夜不敢直接问萧濯,也不敢问身边侍奉的护卫,只能静待时机。 入夜后,萧濯与那济宁知州在前厅议事,净夜则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 潘英的院子与萧濯的院子就隔了两道墙,净夜特意推开窗,探听那院的动静。 宋青柏大大咧咧地坐在潘英对面,喝一口酒,吃一口肉,好不快活。 宋青柏在面前潘英毫无尊卑之分,他悠哉悠哉道:“那分会龙头,让我去西郊养马,这是人干的活?当年我爹在逍遥会的时候,都不这么使唤我。我是干够了,你说养马能探到什么消息?他们那群人,也没一个尊敬我的,没人拿我当已故大长老的儿子。我上个月养死了一匹马,被那龙头训得,罚我一个月不许喝酒。这不是要我的命嘛?我可不管啊,这回咱们端了那江南分会之后,这又脏又臭的活儿,我是再不想干了,我回京跟你享福去。” 潘英恨铁不成钢道:“没用的东西,怪不得你爹在时看不上你。” 宋青柏道:“我再没用,我也把江南分会的老巢给你摸透了。这一回,争取再让你立个大功。”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净夜没听见。 不过这声音,就是宋青柏无疑了。 前世,暮云重只知是潘英背弃了逍遥会,未曾想,这宋青柏也参与其中。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算是大长老对他严厉了一些,他也不该投靠朝廷,杀了亲爹。 净夜握紧了手中的扳指,已然动了杀心。 今夜天色阴沉,不见星月。 净夜隔着墙听动静,他听到潘英这会儿在前厅,而宋青柏,则还是在隔壁喝大酒。 净夜从包裹里,拿出了短刃。他内功虽无,可招式还会,那宋青柏一喝酒便不分四六,净夜趁着潘英不在,定能寻到机会,杀了他。 为了躲过萧濯的人,净夜只得偷偷在床上摆出了一个人形掩人耳目。之后他换上一身奴仆装,跳窗潜入了潘英那院。 宋青柏喝着喝着酒,就开始唱歌。 净夜拿过酒壶,给他斟酒之时,宋青柏恍惚看到了净夜露出的一小段细腻白皙的手腕。 宋青柏便当即起意,抓住了净夜。 “呦,这府里还有这么细嫩的小丫头啊,转过头来,让大爷瞧瞧。” 宋青柏眼前朦胧,只觉得眼前的姑娘美若天仙。 可真当净夜摘下了头巾,宋青柏看清他的脸时,酒都吓醒了大半。 “你……你是谁?”宋青柏一个踉跄瘫倒在地。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他不知自己是不是酒喝大了,竟看到了暮云重。 净夜冷脸看着他道:“怎么?看见我很惊讶?” 宋青柏三魂吓掉了两魂半,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是人是鬼?你不对劲,我明明看到潘英,把你的头斩下来,献给了皇上。” 随后,宋青柏更是疯疯癫癫道:“鬼,鬼又如何,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我们,死了更没什么可怕的,对,我不怕你,你纵是化作厉鬼,我也不必怕了你。” 宋青柏嘴上如此说,却瘫在那里,吓得不断挪动,裤子都湿了一块。 第26章 净夜半蹲下身子,看着手脚瘫软的宋青柏问:“你且告诉我,你为何要背叛逍遥会,为何连你爹,你都下得去手?” 提起他爹,宋青柏更是浑身一哆嗦,他涕泗横流道:“我爹他从小就看不上我,他不许我喝酒,不许我亲近我喜欢的姑娘,我做什么他都看不上。” 净夜怒道:“不让你喝酒,是怕你喝酒误事,至于那姑娘,人家本就不喜欢你,是你非要轻薄人家,若非你爹拦着,岂不是要让你酿成大错?” 宋青柏不甘心地反驳:“他是大长老啊,帮会里除了殿下就是他,我要娶什么姑娘,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可他宁愿把我心爱之人嫁给他的养子,他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难道这样的爹,他不该死吗?” 宋青柏越说越混,他干脆抹了一把鼻涕,冷嗤道:“我爹的头,还是我亲手砍下来的。他大概也没想到,他的儿子有一天能这么出息。哈哈哈哈,逍遥会又如何?不过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我替朝廷驱除了这些乱党,那是替天行道,我杀了我爹,那是大义灭亲。” 净夜再不愿与他废话,他从腰后拔出匕首,手起刀落,直接扎进了宋青柏的喉管。 当初大长老不许宋青柏喝酒,正是因他一喝酒就浑身无力,曾经还因为这个,差点死在金人之手。 此刻,宋青柏瞪大着眼睛看着净夜,他发不出声音来,只凭口型看出,他说的应该是:“殿下,饶命。” 净夜知道这人还没死透,便咬牙开口:“今我替逍遥会枉死两万余帮众,处置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净夜面色冷硬,他看着宋青柏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没了气息,之后,净夜背对着宋青柏,迅速抽刀,翻窗而下。 纵是净夜再小心,身上到底还是溅了血。 他快速脱掉外衣,收进包裹里之后,便欲唤人进来,准备浴桶。 只是净夜刚转身的功夫,便看到萧濯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萧濯走路无声,净夜吓得硬是抖了一抖。 净夜匕首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擦,萧濯只看了一眼,便叹道:“本王给你这匕首,是让你防身的。” 净夜未敢吭声。 萧濯接着道:“临行之前,本王与你约法三章,是哪三章,你可还记得?” 净夜垂眸不言,那三个要求,净夜而今无一条遵守。 萧濯是真动了怒了,他一伸手扯过净夜,将他按在榻上时,净夜才出声求饶:“我错了,王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萧濯气得扒下了他的裤子,狠狠打了两下。 每打一下,净夜都大叫一声。 打到第三下的时候,萧濯看着他娇嫩的皮肤都红了一片,终是没下去手。 净夜吸了吸鼻子,一副柔弱到极致的姿态望着萧濯:“王爷,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萧濯收着力呢,打两下根本不疼,可净夜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萧濯道:“王爷,疼死了,您给我揉揉。” 萧濯叹了声,最后伸出手帮他轻轻揉着。 萧濯还是如之前一样,一句话没问,他揉着揉着,便低下头咬了一下。 净夜一双眼泪盈盈的,委屈得像是要落泪,萧濯只无奈叹了一声,将咬变成了细细密密的吻。 当他的吻,落在净夜想不到的地方之后,净夜忽地叫道:“王爷,那儿不成……” 第014章 声音动听 潘英是两刻钟之后才发现宋青柏死于非命的。 宋青柏裤子下面有一滩水,腥臭味很重,一旁的潘林差点将胆汁给吐出来。 刚来这济宁州府,便死了一个人。 好在衙门有仵作,没多久就给潘英下了结论:“一刀毙命,死之前应该受过极大的惊吓,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刻钟,准确说应该是两刻钟之前。” 宋青柏的武功并不弱,只是每次一喝酒就会犯病,届时他四肢无力,光昏睡就得两天。 偏宋青柏是个大酒蒙子,几天不喝酒,他就觉得是要他的命。 潘英想起当初大长老活的时候说过的话,他说宋青柏早晚死在这酒上。 果不其然,一语成谶。 潘润也很快查到,这期间没有任何外人进入州府,就连潘英所在的这个院子,都没发现任何人靠近。 潘润仔仔细细问过在门外看守的奴才,只有其中一个,还是廖大人的家奴,他躬身道:“因为宋将军不许人进去,奴才等也实在是不敢打扰。这在外面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宋将军也没有呼救过,奴才只隐约听到他说,有鬼……” 潘林气得踢了他一脚:“既然有鬼,你不进去看看?” 那老奴连忙道:“要真是有鬼,小人更不敢靠近了。”说到这里,那老奴像是极胆小一样,缩紧了脖子道:“不会是,真的有鬼吧?谁都没靠近,宋将军怎么就死了,死状凄惨,连仵作都说是被吓的。” 潘英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江南之行,绝不能因为宋青柏之死耽搁。 这么短的时间,怕是根本查不出真凶。 宋青柏的尸体被抬下去的时候,潘英将人叫住,掀开白布,仔细看了一眼刀口的切面和位置。 潘英想到了暮云重。 当年暮云重下山之后,曾带着潘英一起征讨过为祸一方的山贼。 第27章 暮云重喜欢在喉管和后脑下手,可以一击毙命,绝不拖泥带水。 潘英和暮云重是一起长大的,他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暮云重的一切习惯,对他可谓了解颇深。 鬼?什么样的鬼才能将宋青柏吓成这样?难不成真的是暮云重活过来,来找宋青柏追魂索命了? 不对,绝对不可能,潘英不信鬼神。 灵光中,潘英想到了净夜。 潘英正开口问潘润,隔壁院子今天可有什么动静,摄政王的人出来过吗?那净夜可有出门? 谁知潘英的话刚落,隔壁院子的动静便传了出来。 虽说这动静,潘英不是第一次听了,可每每听到,他都焦躁异常,难忍至极。 偏偏潘林那个蠢货还像是极有兴趣一样,笑嘻嘻道:“哎呦,这小声音挺动听啊,摄政王可真有福气。” 潘润无奈地推了潘林一把,似乎是想提醒他莫要多言。 潘英瞋目赭面,咬牙切齿:“这边院子死了人,摄政王倒还挺有兴致。本将非得亲自去拜见一下摄政王。” 宋青柏给潘英带了江南府的秘密,只是宋青柏这厮奸诈得很,未到江南府,他不肯把底牌露出来。如今宋青柏死了,此番江南府行动,潘英便再无把握。 潘英吃了这么大的亏,摄政王倒是还挺会逍遥快活的。 那一声声细软绵绵的轻语,实在惑人得紧。 潘英冲进萧濯院子的时候,脑子里也浊得厉害,他甚至想,若净夜在他耳边这么叫他,潘英也得被勾了魂。 第015章 封玉郡王 萧凛在外面杵着,潘英想进院,却被死死拦着。 潘英咬牙道:“我要求见王爷,有要事禀告。” 萧凛面无表情道:“潘将军莫不是故意来坏王爷好事的?怎么每回王爷正忙的时候,你都有要事呢?” 潘英双拳握紧,怒形于色道:“宋青柏无缘无故被人刺杀,现场没有留下刺客的任何痕迹。末将也是为了王爷着想,万一刺客就在王爷身边……” 萧凛冷嗤一声,一脸不屑地打断潘英的话:“王爷的安全,自有我等护着,不劳烦潘将军。至于那宋什么的,是什么腌臜货色,他死就死了,也至于来通报王爷一声?” 潘英还记得,他当年刚入朝为官的时候,萧濯身边的人就瞧不上他。连摄政王府养的狗都要对他乱吠。 这几年,潘英拼了命往上爬,终于在朝堂站稳脚跟,可摄政王府的人,待他还是这般无礼。 终有一日,潘英要让这群人付出代价。 屋内的萧濯,其实听到了潘英的动静。 现在这情形,莫说是潘英院里死了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萧濯也不能被打扰。 至于净夜那一包带血的衣物,萧濯早就让萧凛给处理了。 这会儿,萧濯一边给净夜擦身,一边道:“我把萧凛安排给你,以后有任何事,你可以吩咐他去做,不要自己动手。” 净夜本以为萧濯会由此怪罪他,没成想最后,只吩咐了这么一句。 萧濯见他双目盈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叹道:“临行前,本王与你约法三章,是担心你的安全。并不是怕你给我惹祸。你这身子骨,顾及自己都难,竟还敢跳窗与那杂碎对峙,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净夜乖乖听训,那小模样看起来就让人不忍责罚。 萧濯只看他一眼,便败下阵来:“这次事情既已发生,那便罢了,下不为例。” 净夜转过身,正对着萧濯,一只手,攀在他胸口,声音软绵绵道:“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萧濯可不信他的话,他抬起净夜的下巴,一字字叮嘱:“本王既已把萧凛指给你,那么,你有任何非做不可的事,都让他去办。他以你为主,自然不必知会本王,便会替你达成。本王只叮嘱一句,我只要你安全,可明白了?” 这一回,净夜那双眼倒是真的红了。 他贴身抱紧着萧濯,点了点头:“知道了,谢王爷。” 宋青柏之死,就这么揭过了。 翌日一早,潘英倒是在萧濯跟前提了这事,谁知道萧濯只冷冷道:“既是在济宁州府出的事,那便让知州亲自督办。” 潘英拧眉:“王爷,这事不能轻拿轻放。宋青柏可是咱们最重要的秘线,临近江南了,他出了事。这分明就是有人要阻止我们清缴逍遥会。这样的人若不揪出来,于朝廷乃是大患啊。” 萧濯冷哼了一声:“怎么?难道咱们为了一个杂碎,就不赶路了?” 萧濯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点了点头道:“本王倒是忘了,那宋青柏是潘将军的兄弟啊。既然潘将军如此上心,不如你就留在济宁州府,好生调查,为你兄弟讨回公道。” 潘英顿时沉下脸道:“江南之行不可耽搁,王爷说笑了。” 萧濯轻嗤一声,越过他便上了船。 而潘润心有不甘,上船之后,小声同潘英说:“大将军,摄政王的态度也极为可疑。有了宋青柏,咱们端掉江南分会简直轻而易举,这人死了,他竟一点不在乎。” 潘英摆了摆手道:“他这个态度,反倒是正常的。莫说是宋青柏死了,就是本将军死了,他也得这副鬼样。萧濯此人,轻狂傲慢,那宋青柏,他是惯来不放在眼里的。” 潘润道:“将军的意思是说,宋青柏的死,与摄政王无关吗?” 第28章 潘英点头:“若他想杀了宋青柏,当初宋青柏被萧濯的人截下时,宋青柏已经没命了。他想杀个人,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倒是他身边那个净夜,我总觉得不对劲。” 潘润小声道:“属下昨夜派人打听过了,摄政王在前厅时,他一直在院子里睡觉。萧凛在外面守得死死的,他根本没出来。而且他的病,也不似作伪,日日都要喝药的。我打听过,随行的医士说他气血有亏,嗜睡得很。有时一日,能睡上八个时辰。” 潘英对他的病症,也有所耳闻。 经过这一夜,潘英想了许久,他同潘润分析道:“这杀宋青柏的人,定在咱们周围。若不是净夜,那便只剩下陈良了。陈良之前不知道宋青柏也背弃了逍遥会。如今知道真相,怕是对宋青柏恨之入骨。陈良惯会易容,你每日都要细细查问咱们手底下的人,以防他潜入我们之中。” 潘润道:“主子放心,属下警醒着,日日都让人查。可是摄政王那边若是混进了什么人,属下没法子查啊。” 潘英叹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之后一连两日,净夜都安分了不少。萧濯说什么,他便应什么,无事的时候,他便乖巧地靠在萧濯怀里看书。 直至抵达扬州时,扬州知府雷大人,特意在众人面前宣读了加急送来的圣旨。 小皇帝恢复了净夜的皇族身份,直言他在隐水寺养病,而今身体恢复,着封净夜为郡王,封号为玉。 宣读完圣旨之后,雷大人极尽谄媚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下官参见摄政王,参见郡王爷,拜见潘大将军。” 净夜从男宠一下子升至郡王,这会儿倒是浑身不自在。 净夜小心瞧了一眼萧濯,只见萧濯沉着脸,看样子,却是不怎么高兴的。 潘英倒是高兴极了,他在一旁道:“万岁爷对郡王爷那可是关切有加,此番临行之前,还拖我多加照拂。听说,京中连郡王府都备好了。” 之后,雷大人还说了许多吉祥话,可净夜倒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此番在扬州府衙下榻,雷大人还专门备下了三间院子,有意将萧濯和净夜分开。 前厅用膳时,净夜也坐在了主桌。 净夜并非没有见过这等场面,只是从前朝皇子,一下子变成了金朝郡王,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按照小皇帝圣旨里的意思,净夜原是先帝第二子,也是当今圣上的兄长。只是生来体弱,又因幼年得了天花,被送到宫外。 虽说后来勉强活了下来,不过却因高热不退,彻底成了痴儿。 之后,先帝便将净夜送到隐水寺,由方丈和几位大师,代为照看。 皇家不愿留一个痴傻皇子在宫里,所以一直没给净夜任何名位。 直到数月前,净夜恢复了神智,万岁爷也才得了消息。 净夜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如今倒是全都想通了。 怪不得,当初潘英将前朝余党的帽子扣在净夜头上的时候,万岁爷会动那么大的气,还直接将潘英发落了。 潘英本就不是金人,入朝为官也不过五年。对这皇室秘闻,也不是十分了解。 可那些老臣是知道的,萧濯想必也是知道的。 这一顿饭吃得净夜心不在焉,直到净夜跟着萧濯回了院子,他才关起门来问萧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对吗?” 萧濯伸手拦住他,小声提醒:“雷大人另外给你准备了院子,你确定还要与本王同住一处?” 净夜现下哪里顾得上那些,他拽着萧濯的袖子道:“你知道什么,快些告诉我。” 萧濯将人抱在怀里,耐心解释:“圣旨里说得大差不差,你的确是先帝爷次子,小名福安。” 金朝皇室是不会弄错的,皇子出生之后都需得入皇家玉牒。若净夜没入玉牒,皇上也不会轻易封他为玉郡王。 净夜现在这副身体里,竟留着金人的血,当真是造化弄人。 净夜问道:“潘英之前同我说,是王爷请了江湖术士,给我医治,我这才恢复了神智,此事,可对?” 萧濯低头看着他,忽而道:“那你当时为何不问本王?为何过了这么些日,才开口问。” 净夜低下头,小声嘟囔道:“王爷不让我与潘英搭言,我怕王爷知道了不高兴。” 净夜眼睫长而密,他垂着眼说话的时候,模样实在是乖巧可爱极了。 萧濯笑了一声,他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脸蛋,这才道:“的确是本王想办法将你救回来的,无论是江湖术士,还是神医,本王都找了过来,一同给你医治。” 净夜攥紧了萧濯的衣领,他紧张或疑惑时,似乎特别喜欢攥着点什么。 “为何?为何救我?又为何救完我之后,再未露面,也从未告诉我?” 萧濯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轻缓地放开,然后才慢慢道:“若你不问,本王也没打算居功。只要你好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不管你信不信,原本我,并没有让你来摄政王府侍寝。” 萧濯说到这里,便轻笑了一声,他觉得事已至此,就算再解释几遍,也毫无意义。 该做的都做了,他说不是本意,听来真是虚伪。 萧濯叹了口气:“罢了,待之后回京,你若想与本王分开,全凭你自己心意。” 萧濯这话说得大度,可一双手却紧紧搂着净夜,半刻都不想放松。 第29章 仿佛他松一下,眼前的人就要离他而去了。 净夜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他的净夜。 此刻的净夜,调皮地解开萧濯的衣领,一只手慢慢往里探。 净夜的外袍本就松松垮垮,稍微轻扯一下,就会露出他线条漂亮的锁骨。 他乌眸盈水,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哦?王爷想放我走?当真舍得吗?” 第016章 皇上出宫 萧濯抱起净夜,将人丢到了榻上,他一边轻抚着净夜,一边吻他的眉眼,他的侧脸,他细长的颈…… 净夜双手揽着他,闭眼之时,净夜听到萧濯低声说:“当然舍不得。” 萧濯恨不能将人时时捆在身边,一刻都不分开。 … 潘英原本提前与扬州知府商议好了,把他的院子,安排在净夜与萧濯的院子之间。 这样的话,潘英离净夜的院子近一些,也许夜里还能找机会,与他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潘英前日便知晓了小皇帝的意思,也知道,小皇帝意欲让净夜归宗。 这事原本还要再拖,小皇帝认为,应该等净夜在萧濯跟前站稳脚跟之后,再告诉净夜实情。 可潘英却给小皇帝寄信,他认为净夜在萧濯跟前已经站稳了脚跟。不仅如此,潘英认为,再这样下去,净夜怕是会被萧濯打动,若两人生了情……那皇上以为的兄弟之情,怕是不能让净夜松动了。 为今之计,是应该尽快让净夜明白,真正能让他倚靠的,是皇室,而非萧濯。 小皇帝思虑再三,最终采纳了潘英的建议。 而潘英提前得到万岁爷要降旨的消息时,实在是痛快至极。 潘英明白,当初净夜孤身入摄政王府的时候,是逼不得已。 可如今,净夜自己都是王爷了,他可以依靠皇室的身份翻身。潘英想,他该是不会再与那摄政王搅在一起。 潘英越想越开心,与雷大人一道用膳时,还多喝了几杯。 谁成想,潘英刚回院子,便又听到了隔壁那让他难忍的声音。 这萧濯与净夜,竟然一日不得闲。 就因为萧濯与净夜每晚都要闹腾,潘英这阵子,总是休息不好。 伴着隔壁的动静,潘英拿出了扬州知府刚送的竹叶清,一杯一杯喝着,只盼着稍醉一些,能尽快入眠。 可这酒,却越喝越清醒,直到月亮高挂,月光顺着窗沿缠缠而入,映在潘英脸上时,潘英才想:“净夜即便是封了郡王,他手中也没有实权。饶是潘英如今都不敢跟萧濯硬碰硬,何况是净夜呢?” 像是突然想明白了各中道理,潘英的心绪平静了不少。 既然要抢,那便不能着急。 潘英睡着前还在想,终有一日,他也想试试这销魂蚀骨的滋味。 -- 净夜封了玉郡王之后,他的生活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萧濯身边的人,还是唤他小主子。 潘英及潘英手下,倒是唤他做玉王爷,只是他们多是没机会碰到净夜的,想献殷勤,也寻不到人。 下一站将下榻苏州,之后再行船一日,便可直接抵达江南府。 这一路航行,虽说惊险又辛苦,可净夜倒是被萧濯保护得极好。 只是到了苏州府衙之时,净夜被苏州知府引着,去见了一位贵人。 那位贵人身着黄衣,看样貌约莫只是束发之年。 不过年纪虽小,气势却不减。 他瞧见净夜进来,竟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即笑了笑,道:“来了啊?” 净夜已然猜到眼前人是何人,可他佯作一脸懵地看着陈大人,那陈大人在一旁小声提醒:“玉王爷,这是万岁爷,快见礼吧。” 净夜只当不当金朝礼数,只一味跪地磕头道:“小民叩见皇上。” 小皇帝赶紧起身,将净夜扶了起来:“兄长不必多礼。” 一旁的大太监笑着道:“玉王爷怎么还自称小民呢,该称臣才是。” 小皇帝看了陈大人一眼,那陈大人躬身告退。 待房内只剩下净夜与小皇帝时,小皇帝才握紧了净夜的手,开口道:“朕本该早些与兄长相见,只是朝务繁忙,脱不开身。而今听闻兄长随着摄政王一道去江南府,朕实在放心不下,便也追着来了。这一路快马,日夜未休,朕实在是思念兄长得紧。” 净夜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应话。 小皇帝接着道:“当初,父皇将你送去隐水寺休养,也是迫不得已。好在,佛门庇佑,兄长如今都大好了。朕之前已经吩咐过张太医,好生给你调养身体。这些日子,兄长的药可还继续喝着吗?” 净夜看起来惊吓过度,还是一旁的太监提点:“玉王爷,皇上问话,需得答话。” 净夜这才颤声回答:“回…皇上,小民…不…臣已经大好了。药还日日都在喝。” 小皇帝拍了拍净夜的手,笑着安抚:“不必紧张,朕只是与兄长闲话家常。” 之后,这小皇帝与净夜说了好些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小皇帝说,净夜默默听着。 净夜听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他先是安抚净夜,毕竟小皇帝觉得净夜是逼不得已委身摄政王,实在委屈。 当然,他还不忘虚伪道:“朕听闻隐水寺遭难,你孤身潜入摄政王府时,已是之后的事了。朕若知道,摄政王有那个心思,是定然会救兄长出火海的。那潘英胡说八道,朕也已经责罚过他了。只是潘英此人,可堪大用,兄长放心,以后他再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第30章 当然,小皇帝又在言语间多次暗示他现下并不容易,他想要亲政,可朝政如今都被萧濯把持着,不肯放权。 净夜听得明白,小皇帝是希望能继续“委屈”他,在萧濯身边探听消息。 起初净夜佯作听不懂,小皇帝大约体谅净夜体弱,脑子不清醒,便索性直言了。 小皇帝把摄政王府的底细都摸透了,也知道萧濯如今对净夜那是无有不应,故而,净夜就算是想拒绝,也实在是没法子。 “臣身单力薄,能为皇上做的实在有限。可皇上若需要什么,尽管吩咐臣便是。” 小皇帝闻言笑笑,他握着净夜的手道:“有兄长这话,朕就放心了。” “朕知道,兄长受了这么多磨难,只封你一个郡王实在是委屈了。待兄长此番解决完江南乱党之事,朕会以江南之功为引,封兄长为玉亲王,兄长后代,也可世袭亲王尊位。” 净夜垂眸,小心翼翼道:“皇上感念,臣感激不尽。只是臣并非是在意那些名利之人,也不懂这些。” 小皇帝叹了一声,他像是极怜爱一般,拍了拍净夜的肩:“不要紧,以后慢慢都会懂的。朕与你说的事,你也不要有任何压力,慢慢适应就好。” 之后,净夜被苏州府衙的人送回院子歇息。而小皇帝看着净夜的身影,却忽然道:“朕这位兄长,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看似唯唯诺诺,实则并不畏惧朕。只是不知,他在摄政王跟前,是否也是如此。” 那太监道:“听咱们的人回话,说玉王爷在摄政王跟前,是极会哄人的。” 小皇帝叹了一声:“罢了,他刚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时间还转换不过来,他未同朕一起长大,也没建立深厚的兄弟情。若要让他真心为朕效命,恐怕还得用真心感化于他。朕瞧着,朕每次提潘英,他都不太开心。你吩咐潘英一句,让他无事就离玉王爷远一些。” -- 此刻,净夜独自坐在房内,拄着手臂,思量了许久。 他是不愿意为金朝皇帝做事的,哪怕他现在身体里流着金朝皇室的血,他对金朝依然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 再则,萧濯待他不薄,他之前还想着要不要助萧濯改变命运,怎么可能背叛他。 不过,只借助萧濯的力量毕竟有限,在天书上,萧濯最终输给了小皇帝,而潘英也成了最后赢家。 若萧濯对抗不了潘英,那净夜便只能亲自动手了。 净夜想到这里,勾了勾嘴角。 如今他是玉郡王了,是大金的王爷。此番江南之行,便是他与萧濯净夜三人共同行事。 萧濯那边好办,哄一哄便是。 至于这潘英,如今净夜为皇室宗亲,是万岁爷的兄长,潘英在他跟前是必不敢造次的。 潘英这些年在朝为官,错处定然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 这一次来江南府清缴乱党,净夜得抓住机会,让那潘英好好喝一壶。 小皇帝不是不知道潘英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只是如今萧濯当政,小皇帝正是用人之际,不得不扶持潘英与萧濯打擂。 若净夜顶替了这个位置,让小皇帝觉得潘英并非唯一可用之人,那对付潘英,可就容易多了。 净夜眼尾轻弯,他想,他对潘英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待净夜回神时,天色已晚,浓墨掩去了漫天霞光,繁星碎月已悄然铺满夜空。 净夜在房中静静等了好久,也不见萧濯归来。 他终是忍不住唤来萧凛,问道:“王爷还在前厅与陈大人议事?” 萧凛垂眸道:“回小主子,王爷已经回院子了。” “人在哪呢?”净夜不解。 萧凛回答:“王爷在自己的院子。” 净夜不知怎么,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他什么意思?” 净夜第一反应,是他去见了小皇帝,萧濯不高兴了。 然而萧凛却解释道:“陈大人安排了三间院子,小主子您从万岁爷那回来,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王爷以为,您是不打算与他同住了,便不敢过来。” 净夜这一口气仿佛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气成这样。 净夜拍了拍桌子:“矫情什么?摄政王是在乎这些的人吗?他是不是就是不想与我同住了?” 这还是净夜第一次在人前发火,那小模样,颇显几分摄政王府当家小主子的气势。 萧凛躬身道:“小主子莫气,我们王爷对旁人凶,对小主子您那是定不会拿乔的。他就是误会了您的意思,以为您不想见他。若不然,属下亲自带你去王爷那院?” 出门在外,净夜本就对这苏州府衙不熟,一个人住这院子,他确实觉得冷清。 而且,他已经习惯夜间窝在萧濯怀里。 若今夜萧濯不在,净夜定是孤枕难眠。 净夜整了整衣衫,道:“走吧,去王爷那院。” 萧凛闻言高兴极了,他推开门,对净夜道:“小主子小心脚下,这一次陈大人安排的院子,离得都远了一些,属下带着您,慢慢走便是。” 净夜顿了顿,拧眉问:“多远?” 萧凛躬身道:“也不算太远,咱们这是前院,走个半刻钟就能到后院了。” 净夜嘟囔着:“那么远啊,那我不去了。” 第31章 萧凛原本还想着,净夜过去,王爷一定高兴。可现下说不去就不去,萧凛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净夜懒洋洋地坐在桌前,拄着一只手臂,歪着头,一脸傲娇地对萧凛道:“你着人给王爷传句话,你就说,他若是不想来我院子休息,我不勉强他。” 第017章 随时都可 萧濯那边刚去了净夜院子,万岁爷那边便得了消息。 彼时,小皇帝正看着棋盘,大太监便悄声来报:“启禀皇上,摄政王去玉王爷院子休息了。” 小皇帝缓缓落下一子,忽而道:“看来朕猜得没错,朕这位兄长,也不是很愿意服侍摄政王。到底是摄政王沉不住气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通传:“皇上,潘大将军在外求见。” 潘英进来的时候,小皇帝头都没抬,只淡淡问道:“杀害宋青柏的真凶,你可抓到了?” 之前潘英给皇上递了折子,言明杀害宋青柏的真凶,正是原逍遥总会在外的逃犯陈良。 皇上倒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只让潘英尽快将陈良缉拿归案。 陈良的名字,小皇帝听潘英已经念叨多年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潘英这废物还是没抓到陈良的蛛丝马迹。 如今临近江南府了,最重要的线人宋青柏还死了,小皇帝自然不高兴。 潘英在京中抓前朝乱党倒是很积极,只是他抓到的,大多都是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虾兵蟹将。 且潘英这些年一直被人弹劾,那些言官直言他冤枉普通百姓。 小皇帝对潘英多有不满,却也不得不用。 陈良是一条大鱼,五年过去了,潘英连陈良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潘英跪地请罪道:“属下无能,请皇上降罪。” 小皇帝冷冷睨了他一眼,随即又盯着面前的棋盘道:“宋青柏一死,江南之行,你待如何?” 潘英忙道:“铁血手腕之下,总能查到他们的老巢。” 小皇帝轻呵一声,道:“让你来江南府,是希望你此番能先摄政王一头,立下大功。届时,朕调你回京也是师出有名。如今宋青柏死了,你拿什么与萧濯对抗?到时候在江南府,有摄政王压着你,你还有什么说话权?” 潘英伏地不言,小皇帝却沉下脸道:“潘大将军,朕是瞧你办事可靠,才将诸多要事交予你手,可你现在,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潘英双拳握紧,垂首道:“臣有罪。” 潘英见小皇帝不说话了,便抬起头道:“皇上,臣有一计。” 小皇帝端起旁边的茶盏,轻轻晃动着茶杯,他也不喝,只道:“你是想说,让玉王爷与你合作,合力对抗萧濯?” 潘英垂眸:“皇上圣明。” 小皇帝轻呵一声:“那也得玉王爷愿意原谅你才是。你之前污蔑他是乱党,抓了隐水寺那么多僧人,还逼着他登了摄政王府。他凭什么愿意和你合作?” 潘英道:“臣会到玉王爷跟前请罪,请他原谅。” 小皇帝冷冷睨着他:“怎么?如今潘大将军也是想学摄政王,打算不尊朕的旨意了?难道朕的口谕没传到你耳里?没人告诉你,朕不许你再靠近玉王爷了?” 潘英吓得立马俯首:“臣不敢不尊圣意。” 小皇帝让潘英跪了一会儿,终是让他起身,与自己对弈一局。 潘英的棋艺,还是从前暮云重亲手教的。这一局对弈下来,潘英进退有度,倒是让小皇帝消了气。 潘英忽而道:“皇上,臣知道皇上的想法,不过眼下,咱们需得拉拢玉王爷的心。这一段时间,摄政王待他极好,臣也怕他的心会被摄政王捂热。再说,人家两个关起门来,到底是亲密得很。纵使皇上与玉王爷血浓于水,可到底玉王爷在隐水寺多年,也不知晓自己身份,乍让他与皇上亲近,臣以为,皇上未必就及得过对他千般宠的摄政王。” 潘英见小皇帝听进去了,便又凑近了道:“皇上这段时间不跟在他们身边,实在是不清楚原委。那摄政王与玉王爷,几乎是夜夜都……” 小皇帝年纪虽小,可后宫也给他安排了人伺候,并非是不通人事。 虽然潘英话未说完,不过小皇帝已然是懂了。 潘英为了让小皇帝信他所言,还特意带着小皇帝去后院听墙角。 可今夜,萧濯去找净夜的时候,净夜已经趴在榻上睡着了。 因为特意等着萧濯,净夜连外衣都没脱。 萧濯过来帮他脱衣脱袜的时候,净夜撑着眼睛看着萧濯:“你来了?你不是端着不肯过来嘛,你现在来干嘛?” 他这话听着便是没睡好的模样,不过语气里的怨气不减。 萧濯笑了一声,低眉道:“没想冷着你,只是想到你被万岁爷召去,肯定是说了不少话。万岁爷这会儿来苏州,定是为了你。他大概是不想自己的兄长再被本王欺负,还特意引你回自己的院子。我怕你不想见我,故而也没敢来。” 净夜轻哼了一声,闭着眼趴在那里不说话了。 萧濯脱好鞋袜上榻的时候,净夜还倚靠在他怀里。 净夜看起来累极了,萧濯看他如此困倦,便也不舍得再打扰他,只搂着他安静睡着了。 今夜他们的院子,倒是安静得很。 这让潘英很是尴尬。 这些日子,萧濯与净夜几乎不得空闲,有时候白日里也不停,在船上就闹出动静来。 第32章 潘英本以为今夜能让万岁爷听一出好戏,结果两个人躲墙根听了两刻钟,都不见院子里传出任何动静,而且净夜房里的灯都熄了。 小皇帝等到这里,终是没了耐心。 他转而盯着潘英,蹙眉道:“夜里这般闷热,你就让朕在外面喂蚊子?若是真听到什么便罢了,可明明什么都没有。” 潘英连忙跪地道:“皇上恕罪,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们为何不发出声音,是不是有意……” “闭嘴吧。”小皇帝收回折扇,他冷眼看着潘英。明明年纪不大,可站在潘英面前,那迫人的威压几乎让潘英吓得喘不过气来:“潘大将军,你莫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朕的兄长,就算是来日与那萧濯断了,朕也绝对不会允准任何人觊觎。” 小皇帝走后,潘英盯着净夜那漆黑的屋子良久,怒目切齿道:“终有一日,我会得偿所愿。” 翌日一早,小皇帝亲自来了净夜的院子。 这荣宠太过。 以至于净夜虽没睡醒,却还是惊得坐了起来。 萧濯见他急忙要穿衣,便帮他拿来了衣服和鞋袜,笑着叮嘱道:“莫急,皇上又不会闯进来。” 净夜小声问:“那我要怎么说?” 萧濯一字一句教他:“你就说,臣衣衫不整,未免御前失德,还请皇上容留你半刻。” 而净夜学完萧濯的话,小皇帝也极宽容的样子,笑着回应:“不急,朕就在这等着,兄长慢慢收拾便是。” 净夜见萧濯不紧不慢的样子,倒是也静下心来,他拧眉道:“皇上一大早的,莫不是就为了把你捉丨奸在床?” 萧濯挑眉笑了:“其实,不必揣度圣意,皇上也不会喜欢臣下妄自揣测,你只需要做好自己,这就够了。” 萧濯说着话,还帮他系好了最后一个扣子,最后净夜等萧濯也穿戴好之后,才推开门,给皇上行礼见罪。 相比于昨日,净夜今日的礼数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小皇帝亲自上前,扶起他道:“兄长不必多礼。朕起得早了,怕是打扰兄长休息了。” 净夜连说不敢。 小皇帝接着道:“朕只是忽然想起,朕之前思虑不周,虽给了兄长封号,可也该给兄长身边安排几个人,护兄长周全。” 说着,小皇帝便给净夜介绍身后那两个人:“这位叫纳其,另外一位叫纳多,都是朕极信任的高手。这一路乱党横行,摄政王与兄长都遭遇了数次刺杀,有他们两个保护兄长,朕也安心。” 萧濯在身后小声替净夜解释:“这可是万岁爷身边最精锐的贴身护卫,玉王爷快些谢恩吧。” 净夜连忙拱手谢恩。 小皇帝扶起净夜之时,便抬眼看向了萧濯。 萧濯看着小皇帝道:“皇上,如今臣在外平乱,皇上该坐镇宫中,莫要随意走动才是。” 小皇帝在萧濯面前倒是装出一副孩子心性:“摄政王不知,朕听到了兄长的消息,便日夜思念。再则,前些日子,朕梦到父皇了,父皇在梦中交代朕,要好好照顾兄长。朕又听闻兄长和摄政王一路上遇到的风波,实在是不放心,唯有亲自过来一趟,见到兄长的面,才能安下心来。” 萧濯点了点头,道:“既然皇上见到了,便早些回去吧。京中不能没有皇上主持大局。臣知道皇上还贪恋外面的风景,只是皇上也说了,外面乱党横行,皇上任性出宫,实在不该。” 小皇帝笑着应道:“摄政王说得对,朕知道了。” 这还是净夜第一次见到萧濯与小皇帝相处,他只站在一旁,并未吭声。 小皇帝这会儿也转向净夜道:“朕已经想好,陪兄长用过早膳便启程。” 净夜这一餐饭吃得实在是拘谨,只是萧濯看起来倒是随意得多。 好不容易送走了小皇帝,萧濯忽而拽着净夜道:“这一次,咱们不跟潘英他们走,本王带着你走陆路,今日傍晚,便能到江南府。” 净夜看着他身后一直跟着的纳其和纳多,小声问道:“那他们两个呢?” 萧濯也轻睨了他们一眼,忽而道:“皇上赏给你的,就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净夜也怕这两个人是小皇帝派来监视的,可就让他们跟潘英走,净夜又实在不放心。 净夜思虑再三,便道:“那就跟咱们一起吧。” 萧濯笑了笑,倒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两个人一般,点了点头:“好,本王都听你的。” 萧濯说这话时,还特意揽着净夜的腰。那两个护卫看到了也权当没看到,只端正严肃地站在那。 待净夜和萧濯坐在马车里之后,他才深呼了一口气道:“真好,今日看不到潘英那混账,空气都清新了。” “就这么讨厌他?”萧濯伸出手,将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后颈问。 净夜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安静,他小声嘟囔道:“何止是讨厌啊。” 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萧濯抓其他的手安抚道:“那便不提这个人,你讨厌的人,终归会付出代价。今日难得只有本王与你,咱们不想那些恶人。” 说到这,萧濯顿了顿,道:“待回京,你便要住到玉王府去了,本王还不知道,有多少机会可以与你这般亲近。” 净夜微微抬起头,一双大眼温和动人,如水般望着萧濯:“摄政王还怕这个?你若想亲近我,还不是随时都可以?” 第33章 夏日的衣服偏薄,萧濯的手从衣摆探入的时候,很轻易地寻到了关键。 净夜与他越发熟悉了,熟悉到知道萧濯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代表了什么意思。 净夜欺身而上,一下一下点着萧濯的鼻子:“摄政王连皇上都不惧,何必怕了我这小小玉郡王?明明就想要,装什么大尾巴狼?” 第018章 出去过夜 萧濯手上的动作不停,说出来的话,倒像是有几分委屈几分遗憾:“那可不行,玉王爷身份不同了,而且有了玉王府,本王总不能继续把玉王爷拘在摄政王府里。” 萧濯像是故意提及此事,看净夜的态度。 净夜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不是更好了吗?我想去摄政王府就去摄政王府,想回玉王府就回玉王府,想想都觉得肆意美好。” 萧濯故意用手戳了戳他:“那本王想去玉王府呢,玉王爷欢迎吗?” 净夜捏了捏他的脸:“怎么?我不欢迎你就不敢来了?” 萧濯凑到净夜的耳边道:“不敢,我什么事都得听你的。小主子说一,我不敢说二。” 净夜也跟着笑了,他也凑近了萧濯,蚊声道:“王爷可记住自己的话,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萧濯是临时准备走陆路的,他看着潘英也觉得心烦,再加上想隐匿行踪,所以提前让萧凛准备一个低调点的马车,趁着潘英未动身,他们便先行一步。 这马车狭窄不方便,萧濯和净夜闹腾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萧濯总是怕净夜硌到,一直护着他,生怕他这细嫩的皮肤被硌红了。 最后萧濯亲了亲他的额头,便坐起来道:“饿不饿?准备了你爱吃的芙蓉糕。看你早膳用得拘谨,想必是没吃好。” 萧濯对净夜的照顾,确实十分尽心。 净夜本以为去了摄政王府,要花好一番功夫哄着萧濯。结果他现在似乎什么都没做,除了付出了身体,其他任何事,都是萧濯做的。 萧濯现在要帮他沐浴,帮他换衣,盯着他吃药,看护他一日三餐。 想当初净夜还是暮云重的时候,在逍遥会里也没有得到这般照顾。 萧濯对他的好,是润物细无声的好。净夜一边小口地吃着芙蓉糕,一边盯着萧濯看,净夜想,若再这样下去,他都快被萧濯养成一个废人了。 原来成日里懒懒的,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伺候,是这般美妙的滋味。 萧濯见净夜盯着他看,便给他擦了擦嘴角,小声问:“怎么了?是芙蓉糕不好吃吗?” 净夜只吃了一块就放下了,他叹了一声:“是太甜了,最近总是吃甜食,也想吃点咸的,吃点辣的。” 萧濯将人抱紧了道:“等到了江南府,本王让人给你带小笼包吃。不过,辣的还是不能吃,太医说你吃这些药,得忌口,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你好好养身体,待你身子骨好些了,本王让你吃个够。” 净夜应了一声,萧濯不让他吃辣的,他便也没再提。 到了傍晚,红霞漫天之时,净夜和萧濯,已然提前到了江南府。 至于潘英的船队,估摸着得一个时辰之后才能到。 萧濯就是要利用这一个时辰的机会,将事情吩咐下去。 萧濯先让江南府衙,给净夜安排好院子,之后便同净夜说有要事,让他先老老实实在寝屋内睡一觉,他晚些时候就能回来。 萧濯留下了萧凛看顾净夜,同样跟在净夜身边的,还有皇上安排的纳其和纳多。 萧凛在外候着,纳其在近前侍奉时,小声提醒道:“王爷,皇上让属下带话给王爷,说此番江南之行,若您身子骨好了,可跟着摄政王一道去清缴乱党,摄政王在做什么,您心里得有个数才是。” 净夜还不是完全信任这两个人,他只装模作样道:“这几日太疲累了,就算是我想跟着摄政王去,也是有心无力啊。” 纳其看了一眼纳多道:“这夏日天热,纳多,你去找管事的,再多拿点冰来。这屋子里,还是闷得很。” 这纳多倒是听纳其的话,他乖乖退下之后,纳其才将房门关紧,跪在净夜跟前道:“殿下,您受苦了。” 净夜原本捧着杯温茶在喝,听到这话,他才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随即净夜赶紧放下茶杯,将人扶起来道:“怎么是你?” 陈良这才起身,用极小的声音道:“殿下孤立无援,纵是有摄政王护着,属下也实在不放心。正巧我得到了您是皇亲的消息,也知道皇上要出宫见您,这才取代了纳其,跟在您身边。殿下您放心,我做了万全的准备,又是以皇上的名义安排在您身边的,不会有任何破绽。” 陈良若在,净夜的确很开心。 虽说萧濯宠爱他,但是萧凛毕竟是萧濯的人,净夜就算是有心做事,也会束手束脚。更何况,他如今这身板奇差,孤身一人,也做不了太多。 可如今陈良在,净夜这心,仿佛就有了着落。 眼下房内只有他们两人,净夜看着陈良道:“那日来不及叙旧,你这些年,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吧?” 陈良微红着眼,他似是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笑着道:“没什么,都还好。逍遥会覆灭之后,我隐姓埋名,同红娘成了婚。也过了两年安稳日子。” 净夜惊诧:“你都成家了?” 第34章 陈良笑着点头:“是啊,红娘体谅我,也懂得疼人。殿下不必忧心,都是跑江湖的,我来殿下这边,她也知道。她若是想我了,自是有办法相见。她那易容的功夫,还是我亲手教出来的。” 净夜叹了一声:“委屈你们了。只是你都成了家,就莫要再冲动。那日行刺潘英,你可有想过,若是被抓,你逃不出府衙,你让红娘怎么办才好?” 这个叫红娘的女子,净夜是知道的。她原是江湖儿女,武艺高强,后来看上了陈良,一路跟到了逍遥会。 可陈良常年要在外搜罗消息,不肯应了红娘,这红娘就硬是跟着陈良一道,说什么都不肯走。 其实陈良并非是无动于衷,他只是怕耽误了红娘。 未曾想,兜兜转转,两个人到底还是在一起了。 陈良最后还是道:“主子,皇上的意思,是让您取得摄政王的信任,跟在他身边做事,好随时给皇上递消息。您对此,有何打算?” 净夜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那纳多,可值得信任?” 陈良道:“他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主子放心,他只听我的话。如今他被皇上赏给了主子,那就是主子的人。目前给皇上递消息的人是我,他是不会多嘴的。” 净夜点头:“皇上那边,你不必急着回复消息。我若是上赶着替皇上做事,反倒不好。别忘了,我刚才恢复神智不久,若这么快就能为皇帝所用,那莫说是皇帝会起疑,潘英那边也不好糊弄。他从前跟在我身边多年,我就怕你认出了我,他也会认出我。” 陈良应道:“主子说得对。” 陈良之后又给净夜分析了江南这边的局势。 江南府这边的逍遥会,只不过是打着逍遥会的名头做事。陈良从未想过要与他们为伍。 这群人,多数都是山匪出身,亦有恶贯满盈之辈。他们从未想过要复国,只是借着前朝的名号行事。 陈良想了想,又道:“如今这江南分会的龙头易水寒,我之前与之有过交集。此人城府极深,不过武艺高强。他如今成立江南分会,除了反金,便是想着借势,自立为王。他甚至已经放出了消息,自称自己也是前朝皇帝的遗腹子,当真是无耻至极。” “另外还有一事,主子怕是不知道。这易水寒与潘英,有勾连。” 净夜瞪大了眼睛看着陈良:“潘英不是……” 陈良明白净夜的意思,他径直道:“对,他明面上以清除前朝乱党为已任,对当朝皇上忠心耿耿。可实际上,他操练兵马,联合易水寒,寻前朝宝藏。” 前朝宝藏,一直是江湖传说,当初逍遥会发展壮大,也是靠着这宝藏的信念,才能坚持到最后。 可只有暮云重和大长老清楚,那几年为了发展逍遥会,所谓的前朝宝藏,已是花得所剩无几了。 如今那前朝宝藏的所在地,只留下一些兵器旧物,根本不值什么钱。 净夜没想到,潘英惦念的是这个。 净夜低头笑了一声,他让陈良再凑近一些,随即附耳道:“你着人从江湖上放出消息,就说这世间除了暮云重和大长老,还有一位守护宝藏的江湖高手知晓宝藏所在地。那宝藏库里,还有前朝皇子暮云重遗留下来的大量兵器。若能寻得宝藏,便可得天下。” 净夜而今算是彻底知晓那潘英的野心,他这样的人,怎么甘心俯首称臣。 世人皆以为,能造金朝反的,只有萧濯。 殊不知,萧濯从未有过荣登九五的野心,真正有这份心的,是潘英。 净夜用手指轻点着茶杯,须臾之后,净夜忽地笑了:“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潘英的船在路上耽搁了,待他到江南府衙的时候,已过亥时。 这个时辰,净夜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 而萧濯赶在潘英进府衙大门之前回来的,他回来之后,帮净夜换了一身墨色的衣衫,随即他挑起净夜的下巴,道:“想不想同本王出去过夜?” 净夜双手勾着萧濯的脖子,慵懒开口:“外面有什么稀奇物件吗?” “有啊,有一方能让你随意翻滚的榻。本王也是见你近日兴致不高,想着换个地方,也许你能舒坦一些。” 净夜顿时懂了,萧濯这是要换个地方,与他做…… 第019章 替身暮色 潘英刚到便打听了萧濯和净夜的去处,知道萧濯不在府上,潘英便问道:“那玉王爷呢?可在府上?” 江南巡抚汤大人亲自回的话:“听闻玉王爷身子骨不适,傍晚到了府上,用过膳便睡下了。” 潘英其实忍不住想要去见一见净夜,可是皇上有命,他不敢违。 不过得知萧濯外出并没有带上净夜,潘英也松了口气。 潘英想,看来萧濯做事,也不是什么都要同净夜讲。 只是如今江南之行,摄政王摆明了不想同潘英合作,那么潘英就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 萧濯带上净夜,去了一趟观音庙。 外面皆传,这送子观音娘娘特别灵,凡诚心来拜,香火旺盛者,必能求子成功。 净夜是个男人,萧濯定然不是带他来求子的。净夜转念一想,便问道:“莫不是这江南分会就驻扎在这观音庙?” 萧濯道:“这只是他们其中一个联络点,不过却是最重要的一个联络点,这江南分会的龙头易水寒,就在此联络外客。” 第35章 萧濯原本护着净夜在暗道里走,净夜一直被他圈在臂弯里。 听到此话,净夜忽然停了下来,他歪头看着萧濯问:“王爷就不怕,我给逍遥会的人通风报信?” 萧濯笑了,他顺手捏了捏净夜的后颈,道:“我知道你和这江南分会没什么关系,上一次的刺客是陈良的人,你顶多与那陈良有些牵扯。何况,我的小祖宗是个善良的人,他绝不会容留易水寒这样的极恶之徒活在世上。” 萧濯带着净夜寻到了一个极好的隐蔽之地,而这观音庙的地下,竟还有诸多奢靡的内室,净夜伸手触了一下那石柱,上面的龙纹,竟是用纯金打造。 真正的逍遥会早就覆灭了,如今这江南分会,只不过是打着从前逍遥会的名号敛财。 萧濯带着净夜藏好之后,便对着他嘘声道:“咱们稍待片刻儿,就能看一出好戏。” 之后没多久,潘英竟穿着一身黑衣,来到了此处。 潘英身后跟着一位高大凶悍、样貌平平的男子。 净夜揣测,他应该就是易水寒。 那易水寒亲自给潘英准备了茶水,双手递到潘英手边,恭恭敬敬道:“潘大将军,请。” 潘英也不喝,他细细摩挲着那玉杯,忽而笑了:“之前交代你的事,你打算如何办?” 易水寒将早就准备好的人员名单递上,随即道:“江南分会的精锐部队,已经遣散完毕。如今剩下来的,都是一群不值一提的小喽啰。这群人平时便不尊我令,弃之,并无可惜。” 易水寒见潘英不吭声,便又道:“我帮了大将军这么大的忙,大将军总该记得当初的许诺。” 潘英嗤笑一声:“我一言九鼎,不过你也该记得,你都答应了我什么。” 易水寒垂首道:“这是自然。” 易水寒待潘英看完名单之后,便又道:“大将军远道而来,想必是极辛苦的。旁人皆不懂大将军,我却准备了一个好礼,大将军要不要看一眼?” 易水寒见潘英没拒绝,便拍了拍掌。 很快,便进来了一位一身白衣,气质风华的男人。 潘英当即呼吸一窒,而净夜也一脸好奇,透过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净夜也惊愕不已。 净夜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不仅仅是样貌,身材,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和暮云重一模一样。 那人上前,拱手行礼道:“拜见潘大将军。” 易水寒只需看潘英现下的眼神,便懂他这步棋,是走对了。 潘英冷下脸,径直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潘英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真正的暮云重,纵然样貌气质习得八分,可也与当年的暮云重,相差甚远。 易水寒叹了一声:“这可说来话长。” 潘英咬紧后槽牙:“那就长话短说。” 易水寒缓缓道:“他叫暮色,身形与那位差不多。我之后又寻了一位会削骨改容的江湖术士,照着那位的容貌,做了十几次改动,耗时三年,才终于成功。当然,为了让他能好好伺候潘大将军,我还派专人训练了他半年有余。大将军不妨一试,只要品上那么一回,保管让您□□。” 易水寒给暮色递了一个眼神,那暮色果然乖乖跪了下来,然后一点一点,跪爬到潘英的脚边。 易水寒端起茶杯,看也不看暮色,只发号施令:“再凑近大将军一些,该做什么,你知道的。” 暮色应了一声,他伸出细白如玉的手,去解潘英的玉带…… 第020章 温泉议事 净夜就算是猜到了暮色要做什么,可看到这场景,还是恶心得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而萧濯这时也伸出手蒙住了净夜的眼,免得污了他的小祖宗。 至于潘英,他被暮色伺候得几度飘飘然,他低下头看着暮色,看着那张脸,起初他觉得这人是暮云重,是他求而不得的殿下。 可后来,那张脸仿佛又变成了净夜。 暮云重绝对不会如此卑微地跪在他脚下,可如果是净夜…… 潘英想,净夜和萧濯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这样做过? 他们两个人经常闹那么大的动静,私下里,他们都是怎么玩的? 也不知是这暮色技巧太好,还是潘英的耐受力太差。 结束的那一刻,易水寒都觉得有些突然。 他这一盏茶,还没喝完。 不过易水寒纵然心里鄙视潘英,面上可不敢应声。 易水寒提都不提这事,他只垂眸问潘英:“大将军若觉得他好,便带回去吧。这等妙人,得来不易。” 潘英一边整理着玉带,一边冷冷道:“不必了,带在身边也不方便。其实易兄你不必自作聪明,我对那暮云重,早就没心思了。” 人都死了,有没有心思都不重要了。 当初潘英亲手砍下暮云重头颅的那一刻,就决定斩断情丝。 他要的是暮云重的心,既然得不到,旁人也别想得到。 可现在,潘英有了新的念想。 或许,那柔弱无骨,整日里就知道撒娇的净夜,更惹人怜。 潘英离开之时,还不忘提醒易水寒:“那摄政王行踪诡秘,咱们的计划施行之前,你要小心一点。万一被萧濯连锅端了,我也救不了你。” 易水寒自负到了极点,他轻呵一声道:“这江南是我的地盘,摄政王就算是有千般能耐,在我这,也得给我卧着。” 第36章 潘英轻嗤一声:“别太掉以轻心,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潘英和萧濯打这么多年交道,凡是如易水寒这般看轻萧濯的,都死得很惨。 潘英只能祈祷,这易水寒再活得久一些。 潘英走了,净夜本以为今晚这出戏,应该结束了。 谁知道那易水寒竟挑起暮色的下巴,轻呵了一声:“你可真是个废物啊,连潘大将军都留不住。这几年在你身上花的心思,算是全白费了。” 暮色跪在那里,不敢应声,而易水寒却看着他笑了笑:“罢了,潘英那狗东西,没准是不行事,也不能全怪你。” 暮色跪伏在地道:“谢帮主体谅。” 易水寒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暮色的脸,最后他解开玉带,对着暮色道:“也不能暴殄天物,你来伺候我便是。” 暮色不敢反抗,只能跪爬上前…… 易水寒倒是会羞辱人,他要么喜欢抽打暮色,要么就是疯了一般地狂笑。 易水寒欢悦之时,还不忘眯着眼道:“恩,滋味果然不同。虽说我从前从未尝过男人滋味,不过一想到,跪在我跟前的人,是前朝皇子,这感觉,可真是美妙无比啊。” 此刻,藏在暗处的净夜深深闭上眼。 与前世逍遥会的覆灭相比,而今这点羞辱,根本不算什么。 易水寒并没打算在观音庙太久,他之后便将给暮色上了锁链,将人关了起来。 待易水寒走后,萧濯才带着净夜从密道而出。观音庙地道后面,还有一道暗门。 暗门之后,是一处干净的院落,这院子连着后山,周围都没什么人,十分清静。 今夜,萧濯就打算带着净夜住在这里。 净夜叹了一声:“这里干净是干净,可是没什么人伺候,也没人帮着咱们烧热水,莫不成,王爷打算自己亲自烧水沐浴?” 萧濯揽着净夜道:“放心,这后山有一处温泉,用不着咱们烧水。小主子需要什么,本王亲自侍奉就好。” 净夜脱衣与萧濯一起泡温泉的时候,他就一直趴在石沿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萧濯凑过去,轻抚着他光滑的背,低柔开口:“在想什么呢?” 净夜侧首看了萧濯一眼:“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做?我看那易水寒实在是不顺眼,他多活一日,我都觉得难受。” 萧濯也同他一道趴在石沿上,缓缓道:“顶多三日,本王必叫他人头落地。潘英在江南分会里有线人,本王也有。就连这观音庙的地道,都是本王的人亲自建的。否则,今晚本王也不敢带你过来。” 净夜从前从不会过问萧濯在外如何做事,今日,他倒是问了萧濯详细计划。 萧濯从袖子里翻出了一个小册子,里面是易水寒递给潘英的那份名单。 净夜打开名单看了一眼,竟然在其中,看到了好多个相熟的名字。 净夜心中一惊,面上却未表露出来。 这些人,都是从前逍遥会的人。 潘英虽说斩杀了逍遥会两万帮众,可是逍遥会的帮众也不仅仅都在京师总部和直隶分部,有一部分人,也分步在全国各地。 这部分人当初避过了覆灭之祸,去了江南投奔易水寒。可如今,易水寒却将他们踢了出来,交给了潘英。 而他自己,却把自己的心腹,提前转移了。 净夜好恨,恨自己当年错信了潘英,没能给他的人庇护。 净夜一只手紧紧抓着那册子,手背上青筋外露,显然是用了力的。 萧濯见状,伸出手缓缓握住了净夜的手,安抚道:“本王已经命人里应外合,打算策反这些帮众。若他们愿意戴罪立功,本王会放他们一条生路。朝廷也会给赏金,让他们正常生活。至于,易水寒转移出去的那波人,本王已经派人拦截了。他们是山匪出身,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再加上如今以前朝之名作乱,无论哪一样,都够诛的。” 萧濯从身后抱紧净夜道:“本王知道你厌恶极了易水寒,放心吧,他嚣张不了多久。” 净夜渐渐冷静了下来。 水下的一只脚,慢慢去勾萧濯的。 月光温柔如水,影影绰绰的将净夜侧颜完美的轮廓勾出柔美和缓的光晕。 萧濯吻住他的后颈,然后慢慢去吻他的侧脸,他的耳垂…… 净夜想,或许萧濯说得对,之前不是在船上,就是在府衙内的院子里,不舒服,而且实在太腻烦了。 如今换了一个安静温暖的环境,再大的烦恼,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止了。 净夜全身心沉浸在这片安逸之中,一双手,紧紧环抱住萧濯。 他们仿佛越来越契合,越来越亲密了。 遥想当初第一次去摄政王府,净夜心中忐忑又迷茫。 那时看不清前路。 如今净夜这颗心,仿佛稳稳地立在那。无论接下来他要做什么事,都有萧濯给他兜底。 大不了,他还可以去找那个对他满心愧疚的小皇帝。 他要牢牢利用好这些,把当年的叛徒,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 …… 萧濯这几日应该是累极了,从温泉池中出来,他没多久就抱着净夜睡着了。 而净夜也等萧濯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偷摸打开了暗门,潜入了地道。 彼时,天还未亮,观音庙地道之内,静得可以听到油灯滋滋的声响。 第37章 净夜循着初来时的记忆,很快摸到了暮色被关的地方。 暮色睡得不实,净夜稍稍弄出点声响,他便立刻醒了。 又或许是这些年长久的训练生活,让暮色不得不警醒着,准备时刻侍奉“贵人”。 待净夜摘下头帽,暮色看清那张脸时,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而净夜蹲下身,面色温柔地望着他,只问道:“你想摆脱现在的生活吗?” 暮色红着眼,看着面前与自己现在的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良久。 那一刻,明明净夜什么都没说,明明他连自己是谁都没告诉暮色,可暮色就是觉得,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的出口。 这个人,是上天派来救他的。 -- 净夜从去到回,用了三刻钟。 待他躺在萧濯身侧的时候,萧濯睡得还沉。 净夜脱了外袍,爬上了榻,然后十分轻缓地,窝进了萧濯的怀里。 萧濯睡梦之中,还似有所觉一般,将净夜紧紧搂住。 净夜已经习惯了如此,他阖眼的那一刻还在想,如果以后和萧濯分开了,他会不会睡不着觉了? 萧濯这一夜,难得睡了个好觉。 大约是周围太过,又有净夜陪着的缘故。 萧濯直到翌日巳时才醒。 萧濯没起,净夜就算是醒了,也懒得动,一直窝在萧濯怀里不出声。 萧濯睁开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一眼屋内的漏斗,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懒洋洋地问:“你饿不饿?” “不饿,不想动。”净夜说话声音软绵绵的,他往后靠了靠,紧贴着萧濯。 刚跟萧濯在一起的时候是装娇气,或许是装久了,这等技法已然游刃有余。 或许是戏中人入戏太久,净夜现在觉得自己可能是真娇气。 萧濯喜欢净夜的腰,喜欢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那狭窄削薄的线条。 当然,也不仅仅是这里。 净夜的各处,萧濯都喜欢。 更喜欢净夜闭上眼靠着他时,发出的那慵懒又极致迷人的声音。 那声音听来,美妙到不可思议。 第021章 继续别停 萧濯巳时醒,最后直到午时,才带着净夜去酒楼用膳。 不在府衙内吃,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不用人布菜,不用害怕旁人会揣度你的喜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有萧濯在一旁给净夜剥虾。 萧濯一边剥虾一边笑着道:“我知你喜欢街头小吃,只是江南这边的美食,你怕是吃不太惯。早些年在奉天和热河,那边的街头小吃才是最美味的。” 萧濯的父亲原是宁古塔将军,镇守一方。萧濯不得父亲待见,后来辗转去了奉天。 可以说,萧濯是在奉天长大的,自然对那边的美食有独一份的热爱。 净夜拿筷子夹起萧濯给剥好的虾,细嚼慢咽,姿态很是优雅,他一边吃一边道:“那边都有什么?王爷不妨跟我说说,吃不上也解馋。” 萧濯这才好似回想起少时的味道,掰着手指给净夜数:“我喜欢吃苏子叶饽饽,街头打糕,还喜欢吃生炮鸡,炖肘子,酸白菜包子,都好吃。” 萧濯似是回想起了往事,便又道:“少年时,每到年节下,嬷嬷都杀猪庆祝。届时,炖上满满一锅酸白菜,酒肉随意吃,当真快活。只是这后来许多年,我都再尝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萧濯很少跟净夜提起这些,净夜默默听着,忽而拄着下巴,看着萧濯笑了。 萧濯挑眉:“你是不是又在笑话我?” 净夜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王爷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还挺可爱的。” 萧濯微微有些诧异,他见净夜碗里的虾仁差不多够吃了,这才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待彻底擦干净了,他才伸出手捏了捏净夜的脸,望着净夜那双如水的眸道:“你刚刚说我,可爱?” 净夜嘴里还有东西,他一边脸鼓鼓地看着萧濯,小模样很是勾人,他嗡声嗡气道:“怎么了吗?王爷就不能可爱了?” 萧濯噗嗤一声笑了,他又给净夜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尝尝这个,香甜软糯,味道还成。” 净夜都吃撑了,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嘴,一边看着桌上剩余的吃食道:“好多都没动,好浪费。王爷,待会儿咱们回府衙吗?” 萧濯想了想道:“你若喜欢昨夜的那个去处,咱们这几日,便住在那就好。至于府衙那边,你不想回去,也可以不回去。左右此番来江南府,着急的人只会是潘英,不会是我们。” 净夜笑了笑道:“还是回去一趟吧,我和王爷总是不见人也不像话。而且这么多吃食,动都没动,打包带回去,给手底下的人尝尝。” 除了这些,净夜还格外叫了几样招牌菜,尤其是那道醉蟹,陈良最喜欢吃。 当然,净夜不忘问萧濯,萧凛都喜欢吃什么。 萧濯听及此,轻笑出声:“本王可从不这么惯着他们,今日这事若是同萧凛说起,他定会感激涕零。” 萧濯虽如此说,不过还是道:“本王只知道萧凛喜欢吃鱼虾,你点一份四鳃鲈鱼汤,再点一份龙井虾仁便好。” 净夜带着这些食盒回府衙的时候,萧凛感动不已,连忙拜谢小主子。 净夜凑近了萧凛,小声道:“其实是你们王爷同我讲,说你喜欢吃鱼虾,这才专门为你点的。” 第38章 萧凛面露动容,小声道:“王爷竟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净夜嘿嘿笑了一声:“你们王爷啊,面冷心热。平时对你们太严肃了,其实心里都记着呢。这几日忙坏了吧,大家都过来吃。” 净夜面上对纳其纳多冷淡,可是端出醉蟹的时候,陈良还是微微垂了垂眸。 陈良尽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低着头,不敢让人看他红了的眼眶。 他知道,主子这是特意为他买的,只是没做声罢了。 净夜道:“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特意买回来犒劳你们的,都别拘束,坐下来吃吧,我与王爷,已经吃过了。” 纳多抬头看了净夜一眼,前几日,他提醒过一次,可是净夜还是不肯自称本王,大约是还未习惯。净夜若提王爷,那定然说的是萧濯。 见他们吃着,净夜才慢悠悠道:“昨夜我和王爷不在,可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萧凛不太信任纳其和纳多,这会儿有所顾忌,故而没先开口。 倒是纳其毫无顾忌地出声道:“回禀玉王爷,今晨起潘大将军来拜访过一次,得知您昨夜未归,看起来不大高兴,之后又来来回回多次派人来查探。潘大将军的人说他谨遵圣意,不敢打扰,只想问一句王爷您是否归来。” 净夜轻哼了一声,语气轻缓,却隐隐有些威压:“下次他再如此行事,你便告诉他,叫他少打听我的事,我爱去哪去哪,不劳他担心。” 纳其点头称是。 纳多在一旁也道:“潘润午时来同属下说,此番江南平乱,皇上下令,要您与摄政王还有大将军一道行事。潘润说,这是圣意,还望您能配合。” 净夜浑不在意道:“我一无人,二无实权,又没什么能力,此番江南之行,我不添乱便是立功了,还需要怎么配合?潘润若再说这些无用的,你就同他说,让他们大将军做好自己的事。” 这一餐饭吃完,净夜才终于寻到机会与陈良说几句话。 净夜拉住了陈良,先是说了萧濯的计划,之后又提了易水寒打算清缴原逍遥会帮众一事。 陈良咬紧后槽牙,恨道:“这群杂碎,不得好死。” 净夜看起来倒是冷静得多,他拽着陈良道:“此番行动,咱们先等摄政王与潘英斗完了,你再去清理一番。萧濯会将咱们的人救出来,我怕有些人死心眼,不肯招降,你需得亲自出面劝劝他们。除了朝廷的赏金之外,我打算从宝库里取出一部分银钱,由你亲自分发给他们。你就说是殿下生前的意思,要大家安分过日子,隐于市井。拿着那些钱,置办一些田产和商铺,若有需要,你会再找他们,若无需要,只求他们平安富庶一生。” 说着,净夜将陈良拉到近前,说了前朝宝藏的位置。又告诉陈良,将那些银钱分三次,全部取出来。 陈良大骇,他道:“主子,这可使不得,宝库中的银钱,本是等着我们复国用的。” 净夜叹了一声:“你去了就知道了,靠那些银钱就想复国,本就是痴人做梦。死过一回,我才知道,身外之物最是无用。更何况,当年为了兴办逍遥会,为了将大家召集起来,已经花掉了大半银钱。所谓宝藏,不过是我与大长老给大家一个念想。实际上,宝库分为三处,藏于江南的这处,已经没剩多少银钱了。那些人忠心为我,我自然要好好守护他们。陈良,我只信任你,宝藏的秘密,说予旁人我定是不放心。所以你想办法,亲自走一趟,注意安全,切莫让潘英抓到痕迹。” 陈良点头道:“这您放心。” 净夜知道他不舍,便劝道:“咱们逍遥会最重要的宝藏,便是这群忠心耿耿的战士。只有这么处置,才能发挥宝藏最大的效用。” 陈良红着眼道:“我就知道,只要主子还在,咱们的信念就在。主子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时间紧迫,净夜不多同他废话,只道:“你和纳多一道出去,旁人问起,便说是替我办事,至于办什么事,也不必告诉了他们。之后如何甩开纳多,你自己想办法。” 净夜交代完这些,便又攥紧陈良的手腕道:“观音庙地下,那位叫暮色的,是我的人。你记得告诉兄弟们一声,切莫伤了他。” 净夜回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事。 而萧濯那边,也自有打算。 潘英倒是十分着急,净夜虽然回了府衙,可是萧濯刚露个面,便很快没了人影。 潘英原定今晚就行动,可不知会萧濯一声,他这心底实在没底。 可偏偏萧濯如何作想,却全然没有与潘英商量的意思。 潘英在院内来回踱步,最后他一摔茶盏道:“不管了,这样等下去,只会打乱我们的计划。摄政王摆明了不想带我,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潘润,今夜子时,点齐咱们的人,直接行动。” 这夜月黑风高,不见星点微光。 萧濯得了消息,知道潘英今晚行动,故而今夜也没空带净夜去泡温泉。 净夜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根本睡不着觉。 他惦念着外面的情势,又没有萧濯陪在身边,即便是有了倦意,却始终睡不着。 子时刚过,萧濯倒是回来了。 萧濯见净夜坐在黑暗中,倒也蹙了蹙眉。 他轻捏着净夜的后颈,柔声道:“不是说了,让你早些休息,外面的事,不必担心吗?” 第39章 潘英是斗不过萧濯的,陈良做事也十分可靠。净夜想,他今夜睡不着,多半是因为萧濯不在身侧,他不习惯。 若是从前,他定然信口胡诌,说是想王爷想得睡不着。 可如今真是如此了,净夜反倒是开不了口了。 净夜一双眼如琉璃般净透,他伸出双手,勾住了萧濯的脖子,坐到了他怀里。 净夜主动过,却从未这么急切地主动过。 他扯萧濯玉带的时候,还将上面的玉扣扯断一截。 萧濯忍不住打趣道:“小祖宗,今个是怎么了?这么想?” 净夜睡不着的时候,心跳都不稳,心里发慌。他在想,每次与萧濯累得瘫软之后,自然而然就睡得香了。 今夜,怕是没有这个步骤,耽误了他睡眠。 净夜的外袍和白色长袜都未脱,临门一脚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潘英的吼声。 “王爷,潘英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摄政王。” 以往净夜与萧濯办事的时候,潘英这个不长眼的,不是没打扰过。 可那时净夜远没有现在焦躁。 此刻的净夜却冲着外面愠怒出声:“萧凛,让他滚。” 净夜声线一向温软绵绵,今日这般阴沉愤愤的声音,连潘英听到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濯也像是极新奇一般,勾起嘴角看着净夜。 净夜干脆扯开了上衣的系带,露出削薄柔美的曲线,一只手更是紧紧攥着萧濯的肩,沉着声,一字字道:“继续,别停。” 第022章 身份暴露 萧濯是不会让净夜失望的,尤其是这种时刻。 所以,外面的潘英就算是喊破天了,都不能打扰他们的好事。 净夜一双手搂住萧濯的脖子,头轻轻往后仰。 净夜像是骤然得水的鱼,身心舒畅到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而外面嘶吼着的潘英,听到这一声,终于忍不住踹倒了院子外的围栏。 “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玉王爷和摄政王怎么还有心思做这个?” 今夜是萧凛和纳其在外值夜,纳其一声不吭,至于萧凛,他倒是哼笑了一声:“听闻潘大将军无所不能,对于抓前朝乱党这一块,全朝文武无人能及啊。有什么事,潘大将军自己处理了便是。何苦都这个时辰了,还要来叨扰摄政王和玉王爷?” 而里面的净夜,在缓过神来时,也不忘问萧濯:“江南分会那边怎么样了?潘英今夜是抽的什么风?” 萧濯笑着回答:“一切顺利。” 之后净夜还要再问什么,可在萧濯那疾风骤雨的猛烈攻击之下,他只发出了几个颤音。 到最后,净夜干脆什么都不问了。 也对,潘英越急,证明他们的计划,就越顺利。 这一夜,净夜算是睡了个好觉。 他没想错,睡不着的时候,来上那么一回,果真是比什么安神香都好用。 净夜醒来的时候,萧濯已经去处理残局了。 纳其在屋内侍奉净夜洗漱。 净夜按了按后颈,松动了一下筋骨,又捏了捏后腰,待他觉得舒缓一些了,才开口问:“都顺利吗?” 这四下无人,陈良倒是绷不住面上的喜悦道:“都顺利,摄政王倒是仁心,把咱们的人都安排好了,朝廷的赏银,目前从江南府这边直接拨给他们。摄政王说,他们此时归顺朝廷,又配合抓住了易水寒和大部分外逃乱党,立下大功,理应如此。” 净夜洗完脸,陈良给他递方巾,净夜仰着头,拍了拍脸之后,又挖出一小勺面膏,慢慢抹在脸上,打圈按摩。 现在的玉王爷一向如此精致,陈良起初还觉得诧异,如今倒是都习惯了。 毕竟摄政王和净夜的关系,怕是都快传遍天下了。 陈良又道:“江南分会的人被一网打尽,那个叫暮色的,最后被潘英救了下来。听说他跪在潘英面前哭得泣不成声,求他垂怜。潘英原也是不打算带着他,后来又折返回去,将他救了。听说如今,这人就住在潘英的院子里,潘英还找了郎中,亲自给他看伤。” 那暮色身上的,都是皮肉伤,潘英昨夜吃了大亏,现下心情正不顺。 郎中来报的时候,潘英只道:“给他寻上好的药膏,莫要让他身上留下什么疤痕。至于开什么药,你掂量着办就是。” 郎中走后,潘润才上前一步道:“主子,听说易水寒已经下了大牢,目前由摄政王的人亲自看着,咱们的人,靠近不了一步。” 潘英脸色难看:“知道了。” 潘润倒是担忧得不行,他凑近一些,蚊声问:“那易水寒品行不佳,会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提到这,潘英倒是哼笑了一声:“他那小儿子在我们手里,他又仅有这么一根独苗,晾他也不敢说什么。” 虽说如此,潘英但是还是躁怒不安,他按了按眉心道:“这一次,萧濯把之前逍遥会的残部全部救下来了。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有人在暗中给萧濯报信,达成了什么交易。” 潘英说完,便握紧双拳道:“若只是陈良一人,绝没有这般的能耐。我这右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这一次的对手,是他那样的人物。”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暮云重。 而此刻的净夜,倒是很开心。 今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阳光暖融融的,仿佛直照在人的心坎里。 第40章 净夜躺在院内的摇椅里,悠哉悠哉地晒了会儿太阳,之后就听萧凛来报:“小主子,摄政王说,今日审易水寒,您要不要也一道过去?” 净夜慢悠悠地晃了会儿摇椅,这才笑吟吟地问萧凛:“审人,好玩吗?” 萧凛还未答,纳其便道:“王爷,听说这易水寒自称是前朝皇子呢,咱们要不然去看看,这人是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纳多也跟着道:“是啊,一定会好玩的。” 净夜这才懒洋洋地起身道:“其实我本不愿意看这场面的,不过王爷也在,咱们就去瞧瞧。纳其,你把我早膳留的那份紫薯糯米糕带上,王爷喜欢吃甜食。” 净夜去大牢的时候,易水寒正在受刑。 萧濯听到动静,直接起身去迎净夜。 净夜一身白色华服,头戴顶珠冠,懒洋洋地坐在了萧濯的一侧。 江南巡抚给净夜问了安之后,便一直恭顺地立在一旁。 净夜像是极不在意要犯一般,打开食盒问萧濯:“王爷早膳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添点紫薯糯米糕,早膳我用过了,很甜,特意留着给王爷的。” 萧濯其实都吃饱了,但是净夜都如此说了,他定是要尝一尝的。 萧濯在那边吃糕,净夜便看向了江南巡抚,恍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他都招供了吗?这还得审到什么时候?” 江南巡抚道:“这人骨头硬着呢,用了数十种刑罚,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净夜也拿起一块紫薯糯米糕,慢悠悠地吃着:“那他真是前朝皇子吗?” 这回萧濯倒是开口了:“前朝皇帝哪那么多儿子,他不过就是一山匪出身,故意攀上暮氏的姓氏,胡作非为罢了。” 净夜跟着笑了一声,他像是扫了那易水寒一眼,这才道:“我也想,这皇子公主大多样貌不差啊。” 江南巡抚在一旁也跟着笑出声来。 净夜想了想又道:“这么打下去,不会把人打死吧?若实在不招,将人押送回京,让皇上着人亲自审便是。” 江南巡抚闻言一惊,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摄政王,生怕摄政王因此言动怒。 毕竟,还没人敢在萧濯跟前造次,更无人敢做萧濯的主。 然而,接下来,让江南巡抚更加大跌眼镜的是,净夜竟然又给萧濯递了一块糕,撒娇道:“王爷,这事就让皇上来管吧,您就别费这个劲了。光审他就用了这么久,平白耽误我们的时间。” 萧濯张口吃掉那块糕,他的唇还恍若无意地碰了碰净夜的食指。 “成,那就不审了。反正江南分会已经覆灭,这等山匪出身的杂碎,本王也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汤大人,看管好他,不日押送回京。” 汤大人一脸震惊地看了一眼玉王爷,随即躬身道:“是。” 净夜这才来没多一会儿,就直接把人给哄走了。 出去这一路上,净夜还问:“王爷,咱们还要在江南待多久?” 萧濯勾了勾他下巴:“想回京了?” 净夜点头道:“想回王府了,这处处都不习惯,除了那处温泉池,吃的住的都不习惯。” 萧濯凑到净夜的耳边道:“那就明日如何?不走水路了,咱们抄近路,本王带你策马回京。” 净夜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他才贴到萧濯的耳边道:“那今晚呢?要不要去那处院子住一夜?” 萧濯垂眸笑了,他眉眼温柔得不像话:“成,谨遵小主子吩咐。” 萧濯送净夜回院子的时候,还叮嘱道:“你回去收拾一下,看看需要带什么,简单收拾一下就成。之后,咱们就不回府衙了。明日你睡醒之后就启程。至于这潘英,他爱去哪去哪,咱们可不与他同路。” 萧濯之后还要事要同那汤大人细说,净夜也不跟着,直接回了院子。 净夜吩咐陈良:“明日一早,你跟着萧凛一道便好。今夜都好好休息。待回京之后,咱们还有大事要做。” 陈良点头称是。 净夜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他只带了一小盒面膏,还带了平时他和萧濯必须要用的药油。带了一条亵裤和一身换洗的衣物。至于其他的东西,自有萧凛派人去收着。 只是净夜刚出这院门,便有一条蛇吐着信子,朝着净夜的方向急速爬了过来。 彼时,潘英也刚出院子,走到这边,他远远看到那条蛇,便大吃一惊。 潘英倒是不怕蛇,他是怕那蛇伤了弱不禁风的净夜。 纳其这会儿已经拔刀应对,萧凛在远处也喊了一声:“小主子别动,这蛇有毒。” 净夜其实最是不怕这些毒物,就在那蛇对准他的时候,净夜直接眼疾手快拽住了蛇的尾巴,随即狠狠将它摔打几圈,然后顺手将这蛇丢了。 净夜一脸不在意道:“还没死,只是内脏怕是都移了位,纳其,赶紧带出去处置了吧。” 潘英见状,躲在了树后,深呼了一口气。 他刚刚没看错,无论是摔蛇的手法,还是丢蛇的那几个动作和神态,都和暮云重无异。 潘英不是没察觉过净夜的异常,他只是觉得年龄对不上,样貌身材也对不上。 可他同暮云重一起长大,又怎么会不记得暮云重的习惯和动作。 净夜,就是暮云重。 净夜打算一路去前厅寻萧濯,谁知没走几步,就被潘英拦住。 第41章 潘英红着眼,死死盯着净夜。 净夜实在不愿意多看潘英一眼,就只得道:“好狗不挡道,潘将军莫要忘了皇上的旨意,离我越远越好。” 可潘英不仅无惧,他还快步上前,拽住了净夜的手臂道:“ 我知道你是谁了,就算是你化成灰,变成万般模样,我都认得出来。” 说完,潘英凑到净夜耳边,轻唤了一声:“殿下……” 净夜浑身一哆嗦,他眼神凛然地睨了潘英一眼:“你放开,你是不是有毛病?” 潘英红着眼,哼道:“我知道你善伪装,可我太熟悉你了,熟悉你的动作、习惯,和每一个眼神。我早该猜出来的,你就是他。” 潘英不是不能接受暮云重又活过来了,他只是不能接受,活过来的暮云重,居然甘心于萧濯身下。 “殿下,您不是最恶心男人吗?您说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就是逆天而行,光是想想您就会作呕。可现在,您每夜都在摄政王身下,叫得那么欢,怎么不觉得自己恶心了?” 其实这个时候,净夜若是大叫,潘英一定不敢再造次。 可净夜不知为何,却笑了一声,他一双眼迷蒙水润,含情又惑人,他望着潘英,一字一字道:“若与你,自然是恶心。可若是换成摄政王,可不知多快活呢。” 第023章 后颈刻字 净夜与萧濯经常闹出动静,潘英光是听墙角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从前他是嫉妒,是想要借机抢夺,可现在,他只剩下彻骨的恨。 怪不得他那么容易被净夜吸引,他和暮云重根本就是一个人。 即便是换了一副皮囊,换了完全不同的性格,可对潘英,却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潘英好恨啊,那个说光是想想与男人做那种事就恶心的殿下,居然在萧濯的身边,做得那么欢。 “暮云重,我真想一片一片剐了你。只有死人,才最听话。” 净夜听到这话,竟然笑了出来。 虽然还是那种软绵绵的声音,可他说话的语调和节奏,全是暮云重的影子。 软绵中,带了一丝阴狠,每一个字虽是笑着说的,可却让潘英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你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咱们且瞧着吧,潘大将军将来一定会死得轰轰烈烈。” 潘英有片刻儿的愣怔,随即他缓过神来,想着暮云重恨他才是应该的。 暮云重恨他,证明还记得他,而且记得很深。 “好啊,我不怕死。”潘英轻呵了一声,他抬眼慢悠悠地看着净夜,从上看到下,最后潘英几乎是轻佻着开口道:“你等着,早晚有一日,我要同你快活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死也值了。” 不得不说,潘英这杂碎,成功恶心到净夜了。 净夜这胃里翻江倒海,他直冲着潘英,就一股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潘英微微蹙了蹙眉,他拿出手帕,甩了甩身上的残汁。 他倒不介意被净夜弄脏衣服,他只是脸色阴郁地看着净夜:“换了一副皮囊,你还是没变,提起我,你还是这么恶心。” 萧濯原本跟江南巡抚谈话,这会儿他听到动静,察觉不对劲,竟也急匆匆赶了过来。 见净夜吐了,他连忙拿出手帕给净夜擦嘴。 汤大人见状,也连忙道:“快去叫医官。” 净夜摆了摆手,表示不必。 萧濯冷冷睨了一眼潘英,随即冲着净夜身后的萧凛和纳其纳多吼道:“都是死人吗?尤其是你萧凛,本王有没有叮嘱过你,要看护好小主子?” 萧凛垂眸:“属下知错。” 净夜拽住了萧濯的手臂道:“你吼他做什么,不干他的事。” 汤大人这时也看着一身脏污的潘英,连忙道:“来人啊,扶潘大将军回去,换一件衣服。” 其实汤大人是想给潘英解围,任谁都看得出来,萧濯要把火撒到潘英身上。 可潘英却不知死活地站在这,死死盯着净夜,不肯移眼。 萧濯挡在净夜身前,若眼神能杀人的话,潘英怕是早已被千刀万剐了。 “本王有没有同你说过,若你再敢多看他几眼,本王一定将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萧濯握紧了刀柄,他手背青筋暴露,似乎下一刻就要和潘英动手。 还是汤大人解围,挡在潘英跟前道:“王爷,还是玉王爷要紧。” 汤大人也没敢多看净夜,只隔空关切道:“玉王爷,您身子无大碍吧,咱们江南府衙的医官虽不及宫里太医,可也是妙手仁心,给您请个平安脉如何?” 净夜闷声说了一句多谢,随后才勾了勾萧濯的袖口道:“王爷不是说要带我出去透透气嘛,咱们现在便去吧。” 萧濯冷冷扫了潘英一眼:“潘大将军,若是再敢多靠近本王的人一步,本王一定不会客气。你好自为之吧。” 萧濯说罢,便牵起净夜的手离开了府衙。 潘英站在原地愣神,汤大人似乎在一侧劝了他几句,可说了什么,潘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萧濯带着净夜去观音庙那边的时候,倒是问了净夜一嘴:“他同你说什么了?” 净夜轻呵一声:“他说,他想一片一片剐了我。” 萧濯神色一凛,他护紧净夜道:“你放心,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本王不会让他得意太久。” 第42章 净夜想起萧濯在天书上的结局,便也握紧了萧濯的手道:“潘英不好对付,你当年杀了其他三大辅政大臣,已经惹了众怒。潘英功勋卓著,若没有切实的证据将其击垮,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了。” 净夜说到此处,忽然好奇道:“听闻王爷当年,连杀三位辅政大臣,嚣张跋扈得很。可是,以我对王爷的了解,王爷并非冲动之人,为何当年那般行事?” 萧濯将净夜揽在怀里,一字一字,仿佛蕴了万千雷雨:“因为他们该死。” 净夜满心好奇:“恩?他们做了何事,惹怒了王爷?” 萧濯似乎不想多说,可他见净夜如此,也不忍心拒绝,只好道:“以后时机到了,再同你说吧。我现在只后悔,当年只外放潘英去了边境,不仅没弄死他,还让他立了功。当年,我就该连他一道杀了。” 净夜与萧濯再去泡温泉池的时候,两个人都仰靠在巨石边上,谁也没说话。 之后的欢悦,似乎也是顺其自然。 萧濯状态不错,倒是净夜频频走神。 萧濯扳正他的脸,故意用了一下力,净夜叫了一声,一只手按在萧濯肩上,忍不住道:“王爷,你干嘛啊。” 萧濯将眼前人攥得紧紧的,挑眉开口:“你今日心不在焉,全不似昨日热情。” 萧濯想了想,随后问道:“所以,还是不想告诉我,潘英同你说什么了吗?” 净夜这才抬眼看着萧濯:“王爷想知道?” 萧濯又使了一下力,净夜觉得萧濯在故意逗他,便锤了一下他的肩:“王爷怎么这么坏?” 萧濯笑出声来:“算了,你若是不想提潘英,咱们不提他便是。” 大约是看净夜状态不佳,萧濯只与他在水中闹了一次,便回房休息。 净夜如往常一般,背对着萧濯,窝在他怀里。 翌日一早,净夜和萧濯醒来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萧凛带着纳其等人,就在城郊候着。 净夜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才拉开车帘,将纳其叫到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 纳其闻言,勾了勾嘴角,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净夜点头:“你快去快回,尽快追上来。” 纳其策马离开之后,净夜才拿出食盒里萧濯给他买的小包子,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吃,一边想:“潘英得意太久了,是该先让他付出点代价了。” 萧凛是两日后才接到消息,他同萧濯禀告道:“王爷,听说潘英那边出事了。说是他在街上采买时,被人迷晕,那伙人没杀他,只在他后颈刻了一行血字,听说那字用药水淋过,怕是这辈子都去不掉了。” 萧濯这才像是有了兴致,他侧首问道:“刻了什么?” 萧凛道:“滥杀无辜者,不得好死。” 萧凛说罢,便又道:“听闻此事发生之后,潘英决定留在江南府两日,誓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王爷,咱们要不要查查,是何人这么神勇?” 萧濯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同纳其纳多说笑的净夜,忽而眉尾上挑,道:“不必了,本王大致猜得出来。” 萧濯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原本本王不打算让那狗贼回京。”萧濯越想越觉得有趣,索性笑出声来:“不过这么有趣的事,不让京中的同僚看一看,实在是可惜。去同咱们的人说,不必拦着潘英,让他回京述职吧。” 萧濯极少外露情绪,萧凛也跟着笑了出来:“是。” 净夜看起来也很开心,今夜他们住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内,纳其给净夜准备了点果酒,还特意在井水里冰过,喝起来凉爽极了。 净夜素来忌口,这些日子身子骨养好了一些,不再喝药了,萧濯便许他可以喝上一些。 净夜而今这酒量不比从前,喝点果酒,竟还上了脸,他一张脸红扑扑的,人也摇摇晃晃,不过脑子却是清醒得很,他先是跟纳其纳多碰杯,之后又要拉着萧凛喝,最后他转过头,撞进萧濯怀里:“王爷,您陪我喝。” 萧濯见不得他这副醉醺醺的可爱模样被旁人敲见,便将人搂在怀里,凑到净夜耳边道:“知道你这几日高兴,不过这酒,还是别喝了,你醉了。” 净夜抓着萧濯的衣领,摇了摇头:“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状态也好。” 净夜说完,就往前蹭了蹭,还特意抓住萧濯的手去按他的,然后笑吟吟地说:“不信你摸摸,你看看我现在状态是不是老好了?” 净夜这个举动,吓得周围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纳其更是干脆背过了身去。 连萧濯都一脸宠溺地笑了,他知道净夜这是真的喝醉了。 若不然,他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 萧濯将人整个都护在怀里,眉眼间的笑意掩饰不住,道:“好好好,本王知道了,咱们不在人前说这种话。” 净夜还是揪着萧濯的衣领,他往上一点,凑到萧濯耳边道:“那不让他们听,也不让他们看,王爷带我去清静一点的地方。” “我只给王爷看。” 第024章 你给不给 萧濯抱着净夜去了后山。 净夜要上树, 萧濯就带着他找了好久。最后终于找到一颗枝干结实,可容纳两人坐上去的树杈。 萧濯抱着净夜一跃而上,净夜一双手紧搂着萧濯的脖子, 全程很稳。 第43章 只要萧濯在,净夜完全不必担心。 夜风轻拂而过, 带着丛林间青草和枝叶的芬芳。 净夜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觉得头有些晕, 不过神智是清醒的。 他甚至还不忘扯开玉带, 让萧濯瞧瞧方才他没看到的那处。 萧濯一只手紧搂着他, 另外一只手却抓紧了净夜作乱的手,低声道:“怎么喝醉之后, 就这么不知羞,恩?” 净夜拍了拍身后的树干:“就在这里好不好?我们还没体验过这么高的地方呢。” 萧濯低头笑了,他像是不着急一样, 一边拥着他一边道:“还记得你刚来摄政王府的时候,还是不太情愿的。后来, 明明不情愿, 却要装出一副极其情愿的样子。可就这些时日, 我很高兴,仿佛看到了你的真心。” 净夜脑子发晕, 他没细想萧濯话里的意思, 便背对着萧濯,双手抱着树干,扯开身后的白色长袍道:“就这样, 这样我不会掉下去, 王爷你快一点,现在就来。” 净夜虽然是抱着树干, 可他的膝盖却跪在那里。 这树皮摸起来又糙又硬,萧濯看到净夜膝盖处,已被压出了红晕。 萧濯赶忙将人抱了起来,他低下头去检查净夜的膝盖,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红了一大片。 若真依着净夜,就按照方才那个姿势,怕是他这膝盖整个都能渗出血来。 净夜见萧濯不动,还有些委屈:“王爷你这是干嘛啊,是现在的我对你没有吸引力了吗?” 萧濯微拧着眉道:“方才那样不行,容易伤到你。” “我不怕被伤到,我也不觉得疼。”净夜固执道。 萧濯还是摇头:“你不怕,我怕。从你醒来的那一天,我就发过誓,再也不能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毫毛。” 净夜迷迷糊糊的,还是没听懂萧濯在说什么。 他先是将脸贴在萧濯胸口,过了一会儿才嗡声道:“可是我现在想,你给不给?” 萧濯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最后将净夜稳稳抱在怀里。 这过程中,他一只手稳稳揽着净夜,怕他磕到,更害怕他一个不稳掉了下去。 好不容易给小祖宗侍奉尽兴了,净夜又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和脸上的汗,道:“我听到水声了,这天太热了,我们去河里洗澡。” 萧濯温声哄道:“你身子骨刚恢复了一些,河水太凉,不易受寒。我给你擦一擦行不行?” 净夜小性子上来是拦不住的,他鼓着脸道:“不行,我就要下河洗。我都要热死了,河里多凉快啊。而且不洗干净,我睡不着觉的。” 萧濯劝不动,便只好抱着人一跃而下,之后又疾步将人抱到河边。 萧濯亲自帮净夜解了衣裳,还没等萧濯帮他脱掉白色长袜,净夜就迫不及待地扑腾进河里。 还好这河水浅,萧濯无奈地叹了一声,便也解了自己的外衣,陪着他一起洗洗。 净夜的头发长出来一些,他发质偏软,摸起来倒也很舒服。 净夜衣裳里放着香膏,他洗沐的时候,还不忘抹了香膏,抹在身上。 他自己抹了还不算完,还非要给萧濯也抹一抹。 萧濯连忙道:“你自己用,我不用。” “你身上一股汗味,用这个去去味道。”净夜都挖出来一些,作势要往萧濯身上抹,萧濯还往后躲了一下。 “你用不用?”净夜绷起小脸,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 萧濯盯着他的脸色,立马讨饶:“这个东西太香了,身上带着这香味,会让萧凛他们笑话的。” “他们哪敢笑话你,再说王爷不是很喜欢我身上这股香吗?”净夜说着话,已经往他身上抹开了。 净夜一边均匀地帮他涂开,一边冷哼道:“你之前还说你喜欢我身上有这个味道,咱们都是男人,我抹,你就不怕我被笑话,到了你自己,你就怕被笑话了?我不管,我用你也得用。而且,你身上汗味若是重了,我就不喜欢你了。从现在开始,你每天也得香香的。” 萧濯闻言笑了,他一脸宠溺地点头:“好,那我听小主子的,以后你多多喜欢我好不好?” 净夜被萧濯惯出了小性子,他现在对萧濯也不像初时那般小心翼翼。 他扬起头,一脸傲娇地道:“这就得看你表现了,以后我要给你用什么东西,你就用什么。” 萧濯眉尾勾起,笑道:“遵命。” 净夜也知道河水凉,他没洗太久,便擦干了身体,套上了外袍。 这会儿,净夜已经清醒了大半,他牵着萧濯的手,吹着晚风,慢悠悠往回走。 这一路上,净夜突然问道:“潘英和易水寒私下募兵,又私建宫殿。我想,潘英暗地里,肯定打算发展一个新的逍遥会,王爷可查到他那些势力都在何处了?” 萧濯道:“正派人查。先且让潘英得意几天,等勾出他背后势力,再找机会发落他也不迟。再者,如今还有皇上护着他。朝中那些老臣,就算是看不上潘英,这会儿为了对付我,也肯定会站在潘英那边。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若这时候就撂了底牌,只会打草惊蛇。要出击,就得一击必中。” 净夜和萧濯一路走回了幄帐。 净夜和萧濯没睡,萧凛他们也不敢睡。 直到净夜和萧濯安稳躺在幄帐之内,萧凛他们才老老实实换班休息。 第44章 净夜知道萧濯还没睡,他翻过身,趴在萧濯怀里,忍不住问:“王爷有什么没实现的愿望吗?” 萧濯摇头:“从前有,如今都实现了。” 萧濯见净夜眼神晶亮地看着自己,便笑了:“那你又有什么愿望?” 净夜的愿望,自然是复仇。 除了潘英,当初那些帮助潘英的背叛者,他会一个个揪出来,用他们的血,祭奠那些无辜亡魂。 净夜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皇上似乎希望我回京之后直接住在玉王府。若我回去之后,与王爷生分了,王爷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了?” 萧濯将净夜的头按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颈:“只有小主子不理我的份,我哪里敢不理小主子?” 回京之后,净夜明面上,定要站在小皇帝那边。以此来分潘英在小皇帝跟前的恩宠。 可萧濯和小皇帝只可选其一。 净夜想,回京之后,他若是做了什么不利于萧濯的事,萧濯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吗? 像今夜这般毫无防备的亲密姿态,日后还会有吗? 净夜伸出手,从萧濯的唇,到他的喉结,再慢慢往下…… 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打定了主意,勾走萧濯的魂。 幄帐内一片昏暗,萧濯只能大致看出净夜那朦胧又美妙的轮廓。 可那蚀骨绵绵的爱意,却在空气里放肆缠丨绕、勾连。萧濯觉得,连净夜的气息,都让他喜欢到发狂。 萧濯起身,死死按住了净夜的双臂。 萧濯声音低低沉沉的,比净夜今夜喝的果酒还要醇香醉人:“还要再来吗?恩?” 第025章 分离一日 萧凛每次守夜都格外精神, 所以纳其想着,他暂时眯一会儿休息一下。 帷帐内隐忍细绵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纳其倒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纳其侧首看了萧凛一眼, 萧凛也看着他。 纳其想的是,这摄政王和自家主子还挺频繁。 而萧凛则是紧盯着纳其看了一会儿, 忽而轻声道:“我在这守着,你去河边打几桶水过来。主子们爱干净, 待会儿定是还要沐洗一番的。” 纳其没急着动, 萧凛便接着道:“主子身边, 还是我亲自守着比较放心。你去打水便是。” 纳其揉了揉眼,没说什么, 倒是起身去办了。 净夜之前吩咐过陈良,说萧凛如今的职责便是守着他,所以无论什么时候, 叫纳其都不必与萧凛争锋。 待日后萧凛明白,纳其和纳多确实是净夜自己人时, 萧凛便不会防备着他。 纳其现在要做的, 就是处处小心, 谨守本分,莫要让人察觉出, 他这张面皮下, 是前逍遥会的余党陈良。 纳其起初只打了两桶水,萧凛只瞥了一眼,便说水不够。 后来纳其来来回回打了三趟, 萧凛才算是满意。 不过后来纳其想, 萧凛不愧是侍奉主子多时的人,对主子的习惯十分了解。 那些水, 刚刚好够用。 相比于萧濯,净夜比较费水,他需要洗三遍才成。 洗干净之后,净夜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 如此过了两日,他们总算是回了京。 刚到摄政王府门口的时候,净夜像是回家了一般高兴。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啊,奔波了这些个时日,终于能松快松快了。” 摄政王府的人早早便候着,尤其是崔嬷嬷,她老早就盼着等着,看到净夜之后,崔嬷嬷红了眼道:“小主子都瘦了一圈了,想必这一路,吃了不少苦。” 净夜笑着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天气热,食欲不好罢了。这一路有王爷照顾着,我吃好喝好睡好,哪里都好,嬷嬷不必担心。” 可净夜还没来得及与府内的老人叙太多话,那方御前统领,便下了马车,恭恭敬敬地对着净夜和萧濯行礼。 “奴才叩见摄政王,叩见玉王爷。” 萧濯沉下了脸,过了会儿才道:“起来吧,李公公来此有何贵干啊?” 李公公堆着笑,忙道:“皇上知道玉王爷今日回京,实在是想念得很,便让奴才来请王爷进宫一叙。” 萧濯看了一眼天色,这才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不让玉王爷明日进宫拜见?眼看着宫门要下钥了。” 李公公道:“这倒是无妨,皇上说了,若是晚了,便让玉王爷歇在宫里。皇上心念兄长,想必摄政王是会体谅的。” 萧濯自是舍不得净夜的,净夜一路奔波,萧濯一来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不必入宫与那小皇帝周旋。二来,也是舍不得与净夜分开一时一刻。 李公公见摄政王这架势,他怕是不好交差,便只好求助一般地望向了净夜。 净夜这才抓了抓萧濯的手指,哄道:“既是皇上有请,哪有不去的道理。” 说罢,净夜凑到萧濯耳边道:“王爷在府里等我便是。” 萧濯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这是净夜的选择,萧濯不会干涉。 不过走之前,净夜还是拿出了他早就备好的点心,递到崔嬷嬷手里道:“崔嬷嬷,这是路上买的芙蓉糕和酸杏干,酸杏干我替您尝过了,没那么酸,微微甜,您一定喜欢。” 崔嬷嬷接过,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眼瞧着李公公要带人走,崔嬷嬷快步上前,一脸不舍道:“小主子,老奴给您备了如意卷,您有空可要记得回来吃啊。” 第45章 现下,就连崔嬷嬷都看得出来,净夜这之后,怕是不会住在摄政王府了。 一同跟着净夜的,还有纳其和纳多。至于萧凛,被留在了摄政王府。 萧凛站在原地,陪着萧濯一道,久久未动。 直到净夜的马车没了踪影,萧凛才叹口气道:“王爷,听说玉王府是皇上亲自盯着修葺的,奢华无比。明日就算是小主子出了宫,皇上怕是也会将人直接带到玉王府。以后您打算如何留住小主子?” 萧濯转了转玉扳指,道:“遵从他的意愿吧。待他开府,你和萧然便一道跟过去,从即日起,你便和纳其纳多一样,都是他的护卫。” 萧凛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一定看顾好小主子。” -- 净夜由李公公引着,一路坐马车入了皇宫,最后直达乾清宫。 小皇帝早早便等着,还未等净夜行礼问安,小皇帝便急忙下地,抓住了他的手道:“兄长不必多礼,朕等你多时了。” 说罢,小皇帝又吩咐道:“李公公,去拿个软垫过来,兄长这一路奔波,想必是累极了。” 小皇帝先是让人侍奉净夜沐洗一番,之后又与他同桌用膳。 宫里用膳的规矩多,小皇帝倒是贴心,他生怕净夜不适应,只让李公公一个人在跟前布菜。 李公公一边布菜,一边同净夜讲着宫中规矩。 李公公一边讲,小皇帝还笑着道:“今日在朕跟前,兄长不必拘礼。只是明日一早,兄长需得与朕一道去给皇祖母问安。在皇祖母跟前,莫要失了礼数。不过,皇祖母向来慈爱,兄长也不必紧张,你身子骨刚恢复,若有失礼之处,皇祖母也不会怪罪。” 话虽如此,净夜倒是很老实,哪怕不知这大金皇宫的礼数,也不会做太出格之事。 小皇帝的寝宫之中,摆放着一局棋。 用过膳之后,小皇帝看着这盘棋道:“原是想着,待兄长回来,朕亲自教兄长下棋。不过今日兄长累了,朕可不想为难兄长。今夜,正好朕也无事,兄长便睡在朕寝宫里,正好朕与兄长,夜里也能说说话。” 净夜是真的累了,若现下还在萧濯跟前,萧濯早就给他按肩揉脚,伺候得他飘飘然了。 可是眼下,他在小皇帝这里,就算是小皇帝说了多次让他不必拘谨,净夜也不太自在。 到了夜里,净夜与小皇帝并排躺着,小皇帝像闲话家常一样,柔声问道:“此番江南之行,兄长可有什么收获?” 净夜想了想道:“江南的吃食吃不惯。” 小皇帝闻言笑了笑:“朕明日亲自带兄长去玉王府,还给兄长挑了几个顶好的厨子。以后兄长喜欢吃什么,便让他们做。” 净夜做出一副极疲惫的样子,看起来蔫蔫的。 小皇帝虽未为难,却还是在探净夜的话:“除了这些呢,摄政王可教兄长什么了?” 净夜佯装一副没心眼的样子,道:“王爷教我练字,教我骑马,教了我很多道理。” 小皇帝点了点头:“还有吗?他就没说些江南分会和潘英的事?” “有啊。”净夜一激灵坐了起来,同小皇帝道:“王爷说,让我离潘英远一些,最好连话都不必与他说。王爷还说,潘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他本来不想跟潘英同行的,谁知道潘英是个狗皮膏药。王爷还说潘英这厮是个坏种,说他可能与江南分会的人里应外合,所以想要一窝端了江南分会,就不能走漏消息。” 净夜说话时,面上格外天真,看起来不似作假。 虽然净夜比小皇帝大了几岁,可在小皇帝心里,净夜刚恢复神智不久,还是个小孩子。 所以他耐心同净夜讲道:“潘英此人,纵是有诸多缺点,可他对朕忠心,对皇室忠心。以后朕打算,让他与兄长多多合作。此番兄长去江南,立下大功。朕已经拟好圣旨,封兄长为玉亲王。既是玉亲王了,以后住在摄政王府也不像话。朕如此说,不知兄长可否明白?” 净夜恍若懵懂地点了点头:“那臣便听皇上的。” 小皇帝终是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净夜的肩,道:“兄长累了,早些休息吧。咱们兄弟来日方长,以后还是有许多机会叙话的。” 乾清宫点了安神香,净夜来不及想太多,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待净夜醒来时,小皇帝早就去上早朝了。 小皇帝走之前还吩咐过,不必叫净夜,让他睡个饱才好。 午膳是在慈宁宫用的,太皇太后十分和蔼慈爱,席间她一直给净夜夹菜,还攥着净夜的手腕,叹口气道:“这孩子太瘦弱了些,让太医院的张太医再给好好看看,把该补的,都补回来。” 从宫里出来之后,小皇帝又亲自引着净夜去了玉王府。 玉王府雕梁画栋,院子也大。就连净夜寝屋内的帘帐,都与摄政王府和乾清宫的一样。 那帘帐净夜再熟悉不过,一匹之下,便价值千金。 如此厚爱,实在让净夜惊心。 小皇帝这一下晌,陪了净夜快一个时辰,其实小皇帝说了什么,净夜全然不记得。 内务府送来的那些奴才,净夜看着也觉得眼生,这会儿也没功夫理会。 小皇帝朝务繁忙,到底没留太久。 净夜送走小皇帝后,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人都言伴君如伴虎,净夜倒不至于被这小皇帝的威严吓到,他只是觉得累。 第46章 装模作样,时刻端着,自然会累。 净夜回了寝屋,先喝了一口茶,之后又让奴才们退出去,只留纳其在跟前。 净夜累得趴在桌上,全然不顾形象地看着纳其:“你消息灵通,你可知王爷此刻在做什么?” 纳其倒当真知道,他道:“听闻追随王爷的几位将军,如今都在摄政王府议事。主子,您是想让属下给摄政王传话吗?” 净夜摇了摇头,他眼神无光,半响后才懒洋洋道:“我是在想,怎么才能把人拐来。” 昨夜在宫里歇息,净夜醒来浑身不得劲,可他还得像陀螺一样,时刻保持警醒。 现下小皇帝终于走了,他终于能松口气了。 可静下来时,他心里对萧濯的思念,便如潮水一般,汹涌而热烈。 明明才分离不久,他就想念萧濯得紧。想念他的轻抚,想念他的味道…… 更想念他们亲密无间时,那浑身发麻又畅快的感觉…… 第026章 被迫罢了 纳其在一旁惊诧极了, 他瞪大了眼睛问道:“您是想,把摄政王拐来咱们玉王府吗?” 纳其见净夜不吭声,便又小声道:“可是主子, 现下你开了府,有了门户, 您实在是不必受这个委屈,日日都要与摄政王……” 纳其怕伤到主子自尊心, 没敢往下说。 净夜抬眸看了纳其一眼, 这一眼, 让纳其叹了一声,他小声道:“属下知道僭越, 可属下还是想问问主子,您对摄政王莫不是动了真情吧?” 陈良说到最后,越发小声。 而净夜抬起头, 坐在那里沉思着什么,并未应陈良的话。 陈良见他这个状态, 心中越发觉得没底了。 这一路从江南回到京师, 陈良早就觉得主子和摄政王之间的状态不对劲。就算是为了利用摄政王, 讨好摄政王,也不必表演得那般真切。 陈良心里很清楚, 从前的暮云重虽然有婚约, 可到底那婚没成,暮云重也没有真的接触过男女之事。 大有可能,他脑袋里就没有感情那根弦。 陈良叹了一声, 他觉得怕就怕在这, 他的主子是一张白纸,如今却被摄政王随意描画成这般模样。 这以后, 还能改过来了吗? 就在陈良愁闷之际,净夜忽而一拍桌子道:“我是定不能去摄政王府的。皇上正觉得我侍奉萧濯是委屈了的,我若是都独自立府了,却还主动上门,那小皇帝定然会把我与萧濯划为一党,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就算是我与萧濯再有联系,也得是那萧濯主动上门,而我,被迫罢了。” 想明白了这个,净夜问陈良:“可打听到潘英何时归京?” 陈良道:“他若想回来,随时可以。听说人如今在直隶府,他大约是害怕后颈的痕迹被同僚看见笑话,正寻名医,给他医治呢。” 净夜轻嗤一声:“能治得好吗?” 陈良摇头:“治不好,那药水可是薛老毒物特制的,阎王爷来了都治不好他。” 净夜轻轻敲着茶杯,轻笑一声:“他这就受不了,以后可怎么办?这点把戏,不过是同他开个玩笑。看来潘英还是同以前一样,十分在意他那脸面。他自以为对我很了解,殊不知,我对他的性子,亦是了解颇深。” 净夜沉默须臾,才又低声道:“现下,需得想个办法,让小皇帝觉得,我是个能用之人。届时把事情交给我办,他可以放心。” “萧濯如今才是小皇帝的心头大患,若是我做了什么让萧濯下不来台,又让小皇帝高兴的事,那我在小皇帝跟前,算是彻底得了脸。” 陈良微微心惊:“主子要与摄政王对抗吗?那可得小心一些,他可不好糊弄。” “不好糊弄就别糊弄,早年我第一次与萧濯打交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任何谎言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不过,我可以哄着他。”净夜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眉尾上挑,像极了萧濯平日里高兴的样子。 陈良微微晃神,他总觉得主子跟萧濯在一起久了,眉宇间的神态,竟还有几分相似了。 净夜和陈良刚说完话,外面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纳多来报:“王爷,摄政王派了萧凛过来,被咱们的人,拦在外面了。” 净夜蹙眉:“咱们的人?什么人那么大胆子,连摄政王府的人都拦?” 纳多垂眸道:“是咱们玉王府的管家,也是内务府派来的全公公,专门给咱们王府管账的。” 纳其小声提醒:“这位全公公,认了御前那位为干爹,皇上交代下来的时候,特意说过,这位全公公办事牢靠,可以放心。” 净夜轻呵一声:“是个孤勇之辈啊,连他干爹都不敢跟摄政王府的人叫嚣,他倒是有几分能耐。” 说着,净夜便带着纳其纳多,去了门口迎人。 那李全倒是个硬气的,他竟还掐着腰,指着萧凛道:“老奴是皇上亲自指派到玉王府做事的,皇上吩咐过了,这玉王府伺候的每个人,都要登记在册。萧护卫,您是摄政王的人,若来拜见王爷,需得呈递拜帖。若是想来侍奉,那就得到御前请旨,得了皇上允准才可。” 萧凛轻哼一声,他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已然拔剑相见:“今日我是奉摄政王之命,要进玉王府,我看,谁敢拦我?”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净夜倒是带着纳其纳多站在了门口。 第47章 李全连忙过来请示,净夜笑了笑道:“这就是李管家的不对了,摄政王府的人,你怎么敢拦?” 李全低声道:“王爷,您身边已有纳其和纳多两位大内高手,咱们用不着他们摄政王府的人。摄政王派了萧凛过来,分明是为了监视您的。” 净夜又凑到他耳边道:“那又如何?你若敢拦,他今日就敢杀你。本王还能亲眼看着你死吗?反正本王是没那个能耐拦他。” 李全义愤填膺道:“那也不能任人宰割!” 净夜点头:“说得也对。” 李全挺直了身板,正要赶萧凛走时,净夜又道:“李管家,你能打得过萧凛吗?” 李全忙垂眸道:“王爷说笑了,奴才不会武。” 李全随后又指了指纳其和纳多:“可两位护卫,或可一战。” 纳其先发话道:“我与萧护卫交过手,打不过。” 纳多也摇头:“我也打不过,也不敢打。摄政王府的人,谁敢硬拼。” 李全气得指着他们两个,那方萧凛便拱手对着净夜道:“小主子,王爷吩咐过了,属下是来护佑您周全的。至于旁的事,属下一概不会管,请小主子放心。” 净夜点了点头,佯作不情愿道:“那…成吧。” 萧凛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这玉王府里除了李全,谁都不敢惹萧凛。 净夜下晌倒是小憩了一会儿,之后他便用了晚膳,用晚膳时,净夜看了一眼身侧的萧凛,之后屏退左右,唤萧凛到近前:“我且问你,王爷此刻在做什么呢?” 萧凛如实道:“京中压了不少公务,王爷怕是要通宵处理了。” 净夜点了点头:“那也就是说,他怕是没时间来寻我了。” 萧凛眼神一亮:“小主子是想王爷来吗?只要小主子您说想,属下立刻传消息给王爷。” 净夜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嘴,随即道:“不想。” 净夜知道自己是嘴硬,但是他不能让旁人看出来他的心思,这个旁人,自然也包括萧凛。 只是到了夜里,净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他身子不好,之前气血有亏,一直嗜睡。 如今这床板可比之前在船上和在帷帐里舒服多了,他身上盖着的,还是金丝软被,里面还是用上好的蚕丝制成,触之软滑舒适。 这么好的睡眠条件,净夜却满脑子都是萧濯的怀抱。 若此刻,萧濯从后面抱着他,他该是很快就能入睡的。 直到三更的梆子敲响,净夜还是没能阖眼,他终是忍不住坐了起来,发泄一样地叫了一声。 今夜外面是纳其值夜,他连忙冲进来问:“主子,可是哪里不对劲?” 净夜只得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陈良上前一步,小声问:“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啊?皇上之前吩咐过了,说您身子还未好全,让奴才们时刻警醒着,万一有不妥,便去宫里请太医。” 净夜摇头,又瘫倒在床上:“我没事,我只是睡不着罢了。” 陈良忙问:“那要不要属下给您点上一根安神香?” 净夜虚无不定地望着某个点,摇了摇头:“不用,不好用。” 陈良见状,也不敢多问,只让主子好好休息,他便继续去外面守夜了。 而净夜,就这么睁着眼,熬到了寅时。 净夜见时候不早了,这个时辰,萧濯该是会起来准备上朝了。 净夜想及此,便翻身下了床,然后拾起外袍和长袜,一件一件给自己套上。 陈良进来的时候,忙问:“主子是还没睡着吗?现在时辰还早,您要做什么啊?” 净夜忽而拽住陈良的手道:“你有没有吃过街口那家的小馄饨?他们家出摊早,有不少上朝的大人,都会赶着去吃一碗。我也想念这口了,吃饱了,也许就能睡得着了。” 陈良单纯,没往其他方面想,他见主子想吃,便也点了点头:“好,属下陪主子去。” 那家馄饨,萧濯之前让人给净夜带过,的确很好吃。 但是也没美味到让净夜睡不着觉的地步。 净夜到了馄饨摊之后,便寻了一个清静又能让人察觉的角落,点了两碗小馄饨。 陈良守夜太累,许也是累了,没两下便吃了一碗,之后又点了一份。 净夜其实不算太饿,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瞧着这街上来往的马车。 只是瞧了一会儿,净夜便泄了气。 他心想道:“万一他和萧濯错开了怎么办?又或者萧濯太累,没注意到街角的他呢?他这一番折腾,岂不是白忙了? 净夜觉得自己现下心性越发不稳了,他居然为了见萧濯一面,一夜不睡,跑到这街角候着。 “我真是疯了。”净夜低头嘟囔了一句。 萧濯的轻笑声从身后传来:“怎么了小祖宗,叹什么气呢?” 净夜听到这动静,又惊又喜,可转过头看到萧濯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又冷下脸道:“怎么是你啊,你来这干什么?” 萧濯坐到他身侧:“本王也纳闷呢,是玉王府的膳食不合胃口,这天还没亮呢,玉王爷便出来偷吃了?” 他刻意在“偷吃”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仿佛是猜出净夜所思所想一般。 净夜气得丢了筷子:“不吃了,看到某个讨厌的人,气都气饱了。” 第48章 萧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陈良,道:“纳其护卫慢慢吃着,本王有私密话,要同玉王爷聊。” 陈良还没等反应过来,萧濯便紧搂住净夜的腰,将人带上了萧濯的马车。 平旦时分,夜与日的交替之际,马车外隐隐可听见马蹄声与吆喝声,萧濯将人按在马车的软垫之上,一只手,从膝处慢慢往上探…… 萧濯盯着净夜那秋水般惑人的眼,一字一字地问:“你想本王了吗?” 净夜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不想,一点都不想。这两日,没有王爷烦我,我真是高兴坏了。” 萧濯挑了挑眉,随即低头去吻他的脖颈:“可本王,想你想得一夜没睡……” 第027章 蓬勃之力 萧濯还得上朝, 不能把时间都耽搁在这里,他们二人亲密了稍许,萧濯终是深吸了一口气, 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净夜。 他轻摸着净夜的脸问道:“是睡不着吗?” 净夜从前在萧濯跟前说甜言蜜语简直是信手拈来,如今真是想念人家了, 净夜反倒是说不出口了。 他低着头,嘴硬道:“可能是因为换了居所, 还不适应。” 萧濯挑眉看着他, 也不点破, 只道:“一夜没睡,就早点回去睡, 这么熬下去,对身子不好。好不容易给你养好的身体,可别又熬坏了。答应我, 回去就睡觉。” 净夜乖乖点了点头。 萧濯还是紧拥着净夜,不舍得将人放开, 他以往上朝最是积极, 今日倒是在这耗时间了。 萧濯明知道净夜的心思, 还是问了一句:“以后,你一时半刻是不打算回摄政王府了吧?” 净夜想回去, 可是不能回去。 他摸不准小皇帝的意思, 眼下还是住在玉王府比较好。 见净夜不说话,萧濯便亲了亲他的脸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本王, 都会支持你。” 萧濯说完, 便松开了手,他上朝要晚了, 不能和净夜在马车里逗留太久。 净夜和萧濯分开的时候,天色微明。 净夜在一片淡蓝色中,上了玉王府的马车,回了玉王府。 到底是有情饮水饱,与萧濯厮磨一会儿,净夜这一觉竟睡得很香。 净夜在玉王府又休息了两日,便入宫给皇上请安。 净夜在宫中陪皇上用的午膳,就净夜与皇上两个人。 皇上还亲自给净夜夹了菜,道:“这道菜色香味美,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新菜色,兄长尝尝。” 玉王府的厨子们,也是变着花样地给净夜做菜。 大约是美味的膳食吃太多了,这几日净夜都吃不下什么了。 小皇帝大约是看出来了,便笑着道:“或许是宫里的膳食不合胃口,听闻兄长喜欢街口那家小馄饨,天还未亮,便要去吃上一碗。” 净夜意识到,他在京中的一举一动,都在小皇帝的眼皮底下。 又或许,小皇帝也是由此来试探他,他是真的喜欢那家馄饨,还是去见萧濯的。 净夜笑了笑道:“也说不上多美味,只是时间长了不吃了,便总是惦念着。吃上了那么一口,便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小皇帝笑了笑,又恍似与净夜闲话家常一般,道:“听闻,摄政王派了萧凛和萧然去了玉王府,他们二人对兄长,可忠心啊?” 净夜闻言一怔:“萧然是谁?” 小皇帝微一挑眉,惊奇道:“你没见过萧然?” 净夜摇头:“从未见过,玉王府内,如今只有萧凛一人,他做事还算勤勉,与纳其纳多一道,轮番值夜。” 小皇帝笑了:“萧然和萧凛一样,都是摄政王的心腹,这萧然是暗影出身,寻常人捉不到他的踪迹。朕本以为,摄政王会将此事告知于兄长。” 净夜低头思量了一会儿,他这才想起,有时萧凛不在他身边时,萧濯竟也很放心。原来是,他身边还一直跟着一个萧然。 那去江南府的路上,净夜与潘英说的话,想必萧濯也是知道的。 还有当初净夜对宋青柏下手,送陈良出府,这桩桩件件,萧濯都门清。 可萧濯却从未开口问过他什么。 小皇帝见净夜发呆,便勾起嘴角,问道:“兄长在想什么?” 净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想明白很多事,原来,还有一个萧然啊。我竟一直都不知道。” 小皇帝趁机道:“萧濯此人,心机颇深,就算是与他亲密无间之人,他也未必会交付全部真心。可朕与他不同,朕与兄长血浓于水,咱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小皇帝说着,还特意给净夜夹了一块肉。 净夜拿起托盘双手接过,恭谨道:“谢皇上。” 下晌时,小皇帝一直让净夜在御书房多陪他一会儿。 净夜百无聊赖,只好坐在一旁看画册。 小皇帝其实给净夜准备了许多书,不过大多书都挺晦涩,净夜若是能看懂,岂不是叫人生疑? 故而,净夜连翻了好几本,最终倒是把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小皇帝还赏了净夜文房四宝,叫他提笔写几个字。 净夜如今也不必像当初在隐水寺那般隐藏自己的笔迹,他顺手写下四个字,倒也工整有致。 小皇帝拿起净夜的字端详了片刻儿,才笑着道:“少时,听父皇夸过兄长聪慧。只可惜,后来兄长因病暂居隐水寺修行,耽误了。这一手字写得极好,字形与摄政王的字,颇为相似。” 第49章 净夜现在这手字,可是萧濯手把着手教的。 净夜这两日,已经尽量强逼着自己不去想萧濯,可现在他的生活,却处处可见萧濯的影子,根本忘不掉,忘不了。 净夜深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垂眸道:“之前潘英让臣临摹字,闹出了笑话。萧濯说,让我多练习,以后莫要再让潘英找茬,也莫要让人当众笑话了去。” 提起潘英,小皇帝的脸色也有些郁郁。 潘英后颈被人刻字的事,小皇帝已经听人说了。 如今这京中流言四起,都说潘英嗜杀成性,在他手下,亦多有冤狱。 如今这缉拿逍遥会余党一事,小皇帝已经不打算让潘英去办了。 这些日子,小皇帝下了令,让潘英在府内好好养病,病养好了,再归朝。 只是潘英这般不中用,这朝中便又是萧濯的天下了。小皇帝,正为此烦忧。 小皇帝放下手中朱笔,看着净夜道:“朕为兄长请了齐太傅做老师,兄长天资聪颖,想必很快便能通读四书。日后,也不必只盯着这些画册了。” 小皇帝说完,又看了一眼净夜写的字,他大约是极不愿意看见萧濯的字迹,只低声道:“这字,还是得好好练练,当朝玉亲王,下笔还是得形神具备,有兄长自己的风格才好。” 之后一连两月,净夜都被小皇帝拘在宫里修习四书,为了加快进度,净夜佯作勤勉,经常学到子时才休。 而这两个月,净夜一眼都没见过萧濯。 小皇帝为了方便净夜读书,干脆让他住在学堂。 两月后,小皇帝才终于放了净夜出来。 净夜听闻,蒙古各部首领要来京觐见,小皇帝设宴款待,净夜身为玉亲王,也要一同出席。 只是,那方各部首领方一入京,便先去拜谒了萧濯,小皇帝听闻此消息,十分不悦。 等到各部首领将进献的礼品送入宫时,小皇帝看都未看一眼,便冷下脸道:“都丢到库房便是。” 净夜见此,也不敢多话,他硬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直到入了席,都未敢多言。 皇家设宴,萧濯也有出席。 萧濯方一进殿,便看了一眼坐在前座上的净夜。 净夜明知道萧濯的目光看向了他,他却是强忍着没有抬头。 萧濯也很快收回眼,坐在净夜对面的高座之上。 此番,蒙古部族首领也带了草原上最美的公主乌伦珠。 听闻小公主年方十五,刚行过及笄礼。 蒙古部族首领的意思,是希望小公主入宫为妃。 小皇帝与这小公主同龄,倒也般配。 净夜晨起与小皇帝一道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之时,还听太皇太后说起,要给这小公主一个合适的封号,慎重待之才好。 可小皇帝如今已有亲政之名,蒙古部族却先拜了摄政王,这让小皇帝很是不爽。 连带着小公主跳过舞后,小皇帝也未拿正眼瞧人,给的赏赐,亦是平平。 一舞终了,小皇帝看了一眼坐在下方默默无言的净夜,忽而道:“想必各部族也听过,朕有一兄长,聪颖□□,在平定江南乱党一案时,更立下大功。兄长而今年过十八,尚未婚配。小公主身份贵重,堪当玉亲王正妃人选。” 此言一出,各部族首领皆面面相觑,小公主更是怔愣在当场,面露难堪。 此事不好拒绝,若小公主当面拒绝,那便是驳了玉亲王的面子。 玉亲王到底是皇室宗亲,不好得罪。 可若应了这婚事,那岂不是与摄政王作对? 而今这天下谁人不知,净夜与萧濯的关系? 小皇帝这时,倒是看向了净夜,冲着他一脸温和道:“兄长以为如何啊?” 净夜深吸一口气,他正欲起身答话,萧濯却站了起来,走到了净夜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牵起了净夜的手。 萧濯盯着净夜看了半响,这才将人护在身后,紧盯着小皇帝道:“皇上,臣以为不妥。” 小皇帝扬眉:“郎才女貌,有何不妥?” 萧濯声如洪钟、掷地有声:“净夜是本王的人,就算要婚配,也是与我摄政王府结亲。本王看上的人,谁敢抢?” 萧濯说完,扫视了一圈在座的蒙古各部首领。 诸位首领皆垂眸不敢与萧濯对视,小皇帝脸色阴郁,正欲开口,那方萧濯也不等小皇帝开口,便直接将净夜扛在身上,道:“诸位首领,本王今日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眼下本王身子不妥,就且先告辞了。” 说完,萧濯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将净夜背出了大殿,无人敢拦。 萧濯脚步倒是急,将人丢进马车之时,他又察觉到自己动作好像是重了,又连忙伸出手臂,将人稳稳护在怀里。 净夜下意识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脖颈,眼神晶亮地看着他。 萧濯想去吻净夜的唇,可又想到他似是不喜欢如此,便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净夜勾了勾嘴角,天知道,这段时间的分离,他实在是太想念眼前这个人了。 净夜故意往前坐了坐,与萧濯紧密地贴在一起。 刚过处暑,京师的天儿还是很热。 净夜下方只穿了一层薄裤,贴紧之时,亦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还有,那蓬勃之力…… 第50章 第028章 我可没有 “有段时日没见到我的小祖宗了, 真是想得很啊。”萧濯紧紧地抱住眼前人,那劲头,仿佛他稍一脱力, 眼前人就要飞走一般。 萧濯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勾着唇看向净夜:“你定也是想念我了。” 净夜撇了撇嘴:“我可没有。” 萧濯眉眼俱笑, 他凑到净夜耳边调侃道:“这嘴也这么硬。” 净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气得用脚蹬了萧濯一下:“萧濯,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萧濯笑逐颜开, 面色温柔得仿佛要将眼前人融化。 马车缓缓行进, 萧濯本欲与他趁机亲密一会儿,谁知却听到了净夜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饿了?”萧濯低声问。 净夜点了点头:“早膳就喝了一碗粥, 之后就急忙忙梳洗换衣,准备宫宴。宫宴上担心失礼,也未敢多吃。” 萧濯问:“想吃什么, 我带你去吃。” 净夜想都没想便道:“想去你们摄政王府吃,吃崔嬷嬷做的如意卷和鸡丝拌面。” 萧濯先是点头说好, 又催车夫快一点。之后才捏了捏净夜的脸, 叹息道:“如今摄政王府都不是你的地盘了吗?‘你们摄政王府’这几个字, 我听来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小主子以后不打算做我摄政王府的人了?” 净夜往后仰了仰,笑道:“我口误, 王爷恕罪。” 崔嬷嬷做的鸡丝拌面很是美味, 净夜这段时日,想念这一口想了许久。以往他每日喝药,不能吃辣的, 今日他加了好多辣子, 吃得他很是满足。 吃完一大碗拌面之后,净夜还吃了半盘如意卷, 喝了点崔嬷嬷递上来的冰葡萄酒。 最后,净夜吃得五饱六撑,只能仰着头靠在椅子上缓一会儿。 萧濯亲自拿过方巾给他擦嘴,一边擦一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不给你饭吃。要真是如此,那本王可就得冲进宫里,质问质问皇帝了。” 净夜很小声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御膳房的东西吃久了也就那么回事。而且宫里用膳规矩太多,哪像咱们私底下这般自在。而且皇上过午不食,夜里处理政事,他就顶多喝一碗参汤,也会给我端来一碗。那玩意有什么好喝的,我都快喝够了,现在闻到参汤的味道,我都受不了。” 崔嬷嬷还没走,听到这话,不免心疼道:“哎呦,宫里头拘束,小主子这段日子是受了苦了。小主子明日想吃什么,尽管吩咐老婆子,老奴亲自给您做。” 净夜一听这个,倒是来了精神,他忙道:“崔嬷嬷,我想吃您做的酸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崔嬷嬷连连点头:“成,老奴给您做。” 净夜一脸满足:“啊,真幸福啊。” 崔嬷嬷做的饭菜,有家的味道。之前净夜随萧濯去江南,这一路上就想着崔嬷嬷的手艺。 没成想,净夜回来便被小皇帝盯上,连着两个多月都不见萧濯,更别说来摄政王府讨吃的了。 崔嬷嬷有眼力见,早早便退下了。 寝房内只剩下萧濯和净夜,净夜趴在那里缓一会儿消食,萧濯便坐在一侧问他:“在宫里这些日子还习惯吗?与我这些日子不见,也不想同我说说?” 净夜侧首看着他:“你先说。” 萧濯想了想,这才道:“这两个月我也很忙,从江南府回来,积压了不少政务。南方水患刚过,两广总督便递请了折子,说是爆发了瘟疫,好在早有准备,目前已经控制住了。” 这些事情都很无聊,萧濯想了想,便挑拣了净夜可能感兴趣的,轻声道:“还有江南那边,江南分会已经彻底瓦解,之前招降的那些百姓,也已经发了赏银,如今已经安稳度日了。至于那易水寒,他约莫是有什么弱点抓在潘英手里,到死都不肯攀咬潘英。大理寺审不出什么,已经下令,秋后问斩了。” 净夜这些日子在宫里闭关,外面的消息不通,听完这些,他不等萧濯问,便道:“我在宫里,很是无趣。一日两餐,之后便是跟着齐太傅读书习字。齐太傅夸我天赋好,两个月便能熟读四书。” 萧濯闻言蹙了蹙眉:“我知你聪慧,可也得收敛锋芒。小皇帝聪明得很,万一被他察觉出你身上的破绽,怕是不妥。” 萧濯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净夜从榻上坐起,紧盯着萧濯的眼问道:“破绽?我有什么破绽?” 净夜不知为何,总觉得萧濯身上似还藏着什么秘密。又或者是,萧濯知道他什么秘密。 可萧濯很快便收回视线,笑了笑道:“没什么,你心中有数便好。你与皇上虽是兄弟,可伴君如伴虎,你在宫里行走,多加小心便是。” 净夜其实还想多问萧濯几句,只是他刚好在这个时机,打了个饱嗝。 这一个嗝下去,净夜把要到嘴边的话给浑忘了,他便只攥住萧濯的手道:“吃撑了,出去消消食吧,散散步也好。” 萧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将人抱起,带着净夜去了王府的后花园。 摄政王府的管家也姓李,就在前些日子,他命人给净夜做了一个秋千。 虽说不知道小主子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不过李管家吩咐人做的时候,萧濯还亲自监工,生怕奴才们做得不结实,到时再摔了净夜。 净夜吃得多,这会儿还不舒坦,他不能晃得太厉害,只能坐在秋千上随意地荡着。 第51章 萧濯站在一侧陪着他,净夜便抬起头看着他道:“你说今日,你就这么带我走了,皇上会有什么后招?” 萧濯道:“他如今还做不了我的主,也不敢与我硬碰硬,你的婚事,他之后是不会再提了。” 净夜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要是住在你摄政王府,皇上是不是会主动出击,想办法给我弄出去?” 萧濯闻言笑了:“那你觉得呢?你与小皇帝相处这些时日,可还了解他?” 净夜眸光微转,双目含情,他紧盯着萧濯,声音更是如美酒一般醉人:“我觉得他会,反正我是被王爷从宫里扛出来的。只要王爷不放人,我这么柔弱的一个小王爷,如何能逃得出摄政王府?” 萧濯懂了,净夜这哪里是在问他小皇帝的事,这分明是试探自己的意思。 这小祖宗是想留在摄政王府的,可他又不想让外人以为,他是心甘情愿留在摄政王府的。 这个恶人,只能让萧濯来做。 净夜而今的头发长了不少,若放下发髻,头发已然过耳。 再过一两年,这一头长发怕是会很好看。 暮云重从前就有一头漂亮的长发,黑亮垂直,哪怕他被下了大狱,发髻凌乱,连着几日未沐洗,萧濯都依然能记起他那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的样子。 无论何时何地,暮云重都是那般的姿容绝滟,贵气风流。 那时萧濯便想,饶是天宫仙君,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萧濯忆起往事,神色越发温柔,他蹲下身子,看着净夜道:“放心,有本王拦着,柔弱的小王爷定是出不了摄政王府的。” 净夜将脸贴在萧濯的手心,闷声笑了。 萧濯又道:“以我对那小皇帝的了解,他肯定是不能容我长久地拘着你,定是会想办法将你带出去。既然他让齐太傅教你读书,便是想着要用你。你只管在摄政王府安心住着,等皇上给你安排任务便是。” 净夜知道他的心思瞒不过萧濯,他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拽住秋千绳,闭上眼,仰着头,感受着周遭清新的空气,心底一片轻松自然。 萧濯怕他摔着,只能在后面护着。 两刻钟后,净夜的肚子舒坦一些了,萧濯才抱他回去洗沐。 之前西洋人进贡的香膏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摄政王府新上的,都是眼下京城内的新货。 这些新货味道清新,净夜也很喜欢。 萧濯帮他擦身的时候,净夜还懒洋洋地叮嘱:“肩上多抹一点,还有后颈。这些地方王爷最喜欢,要持久留香才好。” 萧濯忍不住笑出声来:“小主子这是特意要讨好我啊?” 净夜回首掐了萧濯一把:“我侍奉得那般尽心,王爷真是没良心。” 萧濯之前没动,是因为怕净夜没消食,届时再岔了气,可就不舒服了。 这会儿见他能打能闹,萧濯也没心思给他抹香膏了,直接将人抱了个满怀。 崔嬷嬷在外吩咐人准备热水的时候,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摄政王府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崔嬷嬷更是满脸笑意道:“哎呦喂,这两个月,可苦了咱们王爷了。” 萧濯也觉得苦。 从前将人放在心上多年,一直欲求而不得,他也没觉得这般苦。 可如今,只分开了两个月,他便煎熬难耐。 果然这人尝到了甜头,就不愿再吃苦了。 这一整晚,萧濯倒是有的是力气。 从傍晚时分开始,一直到子夜才休。 净夜中途几次欲喊停,可最后都纵着萧濯去了。 临阖眼前,净夜真真是累极了。 萧濯寝房这张榻,净夜其实也想念得很。 他趴在那睡着的时候,还摸了摸熟悉的软枕,触了触轻软的纱帐。 明明和他玉王府,还有宫里的住所是一样的东西,可他觉得,还是萧濯寝房里的最好。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寅时中。 外面的人忍不住前来催促:“王爷,时候不早了,您得收拾收拾,准备上朝了。” 萧濯从前从未懈怠,今日倒是忍不住将小乖乖一把搂在怀里。 那细滑轻软的小乖乖,只需这么一抱,便让人全无神智。 萧濯忍不住道:“告假便是,就说本王身子不适,今日不上朝了。” 第029章 想吃葡萄 净夜眼皮睁不开, 此刻疲乏得不行。 他迷迷糊糊地问道:“真不上朝了啊?你这样是不是不好?” 萧濯将人搂得更紧了,这温香软帐舒服至极,这个时候从被窝里爬出去, 那他才是疯了。 要是日后能与净夜天天如此,这早朝萧濯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没什么不好的, 我觉得特别好。” 净夜长呼了一口气,他还是睁不开眼皮, 只能嗡声嗡气道:“那完了, 摄政王头一回懈怠, 还是扛了我回府之后,朝堂上的大臣们, 还不定如何作想呢。” 净夜大约是觉得萧濯抱得太紧,他往外挣脱了一点,然后找了一个斜着躺的姿势, 将两条腿的重量全部压在了萧濯的身上。 萧濯也没动,待他觉得净夜这样是舒服的之后, 他才一只手抓着那细长的小腿, 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摄政王不上朝的消息, 也很快便传遍朝野。 小皇帝下了朝还问身边人:“咱们的人可传回消息了?他今日因何不上朝?” 第52章 李公公垂眸道:“消息传回来了,说是昨夜摄政王和玉亲王到了子夜才休息, 许是……累着了。”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乌伦珠小公主如今已入后宫,原本小皇帝和太皇太后商议,要给她妃位。 如今为了要给那几位蒙古部族首领点颜色瞧瞧, 小皇帝只封她为嫔, 封号为宣。 因着摄政王不上朝,小皇帝案上堆的奏折, 也比往日多了一倍。 小皇帝盯着那一排奏折,忽而勾了勾嘴角。 玉亲王这两个月都在宫里,摄政王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皇帝原本以为摄政王是对玉亲王无意了,又或者是腻烦了。 可如今看来,倒是憋得不轻。 这萧濯从前便如铁桶一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弱点。 可现下,小皇帝却看到了希望。 若只是一日不上朝便罢了,第二日,摄政王还是称病不朝。 前朝已然有人揣测,说摄政王要么是有放权之意,要么就是被人勾了魂。 而这勾了摄政王魂魄的人,自然是玉亲王。 到了第三日,萧濯还是没上朝,潘英那方便递请了折子,说是他身体已然康健,请皇上允他上朝。 潘英后颈的印记是洗不掉了,皇上许他上朝之后,他脖子上还特意戴了一圈黑色牛皮链,那链子倒是精美,下面还有铁环点缀。 只是那样子看起来,十分别扭。 下朝之后,已然有人忍不住小声道:“你们瞧潘大将军脖子上的链子,像不像狗链?” 阿罗是摄政王的人,他要嘲笑潘英,自然不必小声。 他听到动静,哈哈狂笑了一声,生怕周围人都听不到一样,大声道:“什么像,分明就是条狗链。教场里养的那几条狗,脖子上戴的,可不就是这个玩意儿。潘大将军真乃奇人啊,宁愿戴上狗链,都要遮丑。” 潘英快步向前,任他们如何嘲笑,都始终不发一言。 潘英回府之后,暮色亲自过来奉茶。 潘英见暮色盯着自己脖子上的链条,便忍不住问道:“你说我脖子上的这个,当真好看吗?” 暮色说话声音细软,听来也格外真诚:“好看,大将军戴着格外好看。旁人若觉得不好,那定是不懂得欣赏。从前在倌搂里,他们都……” 暮色察觉到自己失言,立马噤了声。 潘英倒是笑了一声:“不必紧张,我沉寂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已经做好了准备。任他们如何嘲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如今皇上允我上朝,咱们便是成功了第一步。” 想到这里,潘英问潘润:“可探听到消息了,摄政王不上朝的这几日,不是憋着什么坏吧?” 潘润看了一眼暮色,潘英却直接道:“无事,你说吧,暮色是自己人。” 潘润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探听到了,摄政王这几日连大门都不出,日日都与玉亲王……” 潘英脸色沉了下来。 这些日子,潘英想了很多。 他实在是想象不到,暮云重那样的人,是怎么说服自己,甘心侍奉萧濯的。 潘英想过,要设计再杀暮云重一次。 可是午夜梦回,潘英又想起净夜的身段,想起他在萧濯跟前那蚀骨惑心的叫声…… 要他再杀一次暮云重,他是真的做不到,也舍不得。 从前的暮云重死都不会同男人在一起,可现在呢,他已经侍奉过一个了,应该不介意再侍奉另外一个。 潘英想及此,忽而勾了勾嘴角。 他深闭上眼,耳畔仿佛传来了净夜那惹人心动的声音。 潘润退下之后,潘英抓起暮色的手,盯紧他道:“我让你学玉亲王的声音,可学得如何了?” 暮色先是唤了一声大将军,潘英摇了摇头:“不对,叫我名字。” 暮色又唤了一声潘英,潘英还是不满意,他继续摇着头,道:“不对,再叫……” 暮色跪下身去,仰起头看着潘英,又唤了一声。 这一声,竟有九成相似了。 潘英深深看着暮色,眼神间已有动容。 暮色见势,更加卖力地叫了一声。 这一次,潘英直接抱起,丢进了内间的榻上。 门外的潘润听到里面的动静,深蹙着眉,他咬紧着后槽牙,握紧了双拳,待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步离开。 而很快,潘英府上的消息,便传到了净夜这边。 纳多汇报:“主子,暮色那边递消息过来,说是成了。” 净夜点了点头。 纳多又凑到净夜耳边道:“暮色说有意外之喜。” 净夜懒洋洋地吃着葡萄,示意纳多继续说。 纳多这才凑上前小声道:“潘英的心腹潘润,也好男风。暮色说,他有把握将潘润勾到手。” 这倒的确出乎净夜的意料,以至于就连萧濯进门之时,净夜都坐在那发呆。 萧濯从身后抱住他:“想什么呢,小祖宗?” 净夜将头靠在萧濯身上,软声问:“我在想,你明日上朝吗?” 萧濯挑眉:“那你想我上还是不上?” 净夜用手一下又一下地勾着萧濯的小臂:“潘英归朝了,我想,王爷还是去吧,总不能让他太得意。” 萧濯抓过了他的手,轻吻了吻后,才笑道:“好,听你的。” 第53章 净夜转过头抱紧了萧濯,如之前在马车上那般紧贴的姿势,一字一字地开口:“我饿了。” “想吃什么,我吩咐崔嬷嬷去做。” 净夜摇了摇头,他的手扯开萧濯的上衣,声音如融融细雨,一下一下地敲着萧濯的心:“我想吃王爷的……” 第030章 忍辱负重 晚膳还没用, 净夜便已经饱了。 他趴在榻沿,伸手拽着那纱帐,忍不住闭上眼道:“王爷真是, 比葡萄还甜啊。” 萧濯叹了口气:“甜不甜不知道,反正是被你咬肿了。” 净夜一脸疑惑, 凑上前看了一眼:“我瞅着还行,没肿啊。王爷之前给我弄的, 前后都红彤彤一片的时候怎么不说?” 萧濯解释:“你那是皮肤太嫩, 我一不小心……” 净夜也一脸理所当然:“那我也是不小心, 不是故意的。” 萧濯忍不住笑了:“你要是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故意的。” 净夜还要辩白几句, 萧濯便将人抱紧了:“没事,你使劲咬,咬掉了都没事。” 净夜垂眸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如花月清风,美得仿佛画中仙。 每每到这种时刻, 萧濯便觉得净夜要做什么, 他都能依。 净夜道:“那我可舍不得, 王爷全身上下,都得好好的。” 萧濯吻了吻他的侧脸:“好些日子都没听你说甜言蜜语了。还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 那小嘴甜得跟蜜一样, 成日就知道哄着我。现在学会嘴硬了,也不说了。” 净夜点了点头:“原来王爷喜欢甜言蜜语啊。” 萧濯笑着摇了摇头,他将头搭在净夜的肩上, 轻声道:“不,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萧濯在家一连休息了四日,到了第五日才去上朝。 萧濯自打被先帝抬举, 入了京师做官之后,便从未如此怠懒过。 现下,这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回了。 萧濯休憩的这几日,朝中猜测之言甚多。 除了之前大家揣测的可能之外,还有人说,摄政王是想借此事昭告天下,任何人都不许打玉亲王的主意。哪怕是皇上亲自赐婚,也不行。 小皇帝虽然断了给净夜赐婚的念想,可也不会让萧濯随意把净夜拘在府里。 恰逢礼部递了折子,要皇上裁定祭祖事宜。 下个月中,便是太宗皇帝的忌辰。按规制,皇上需亲自前往盛京祭祖。 去年主持祭祖大典的是辅国公,也是小皇帝的叔叔。 小皇帝年岁尚小,还没有皇子能主持大局。 故而今年这重担,小皇帝打算交给玉亲王去办。 小皇帝提到净夜的名字之后,便看了一眼萧濯:“摄政王对此,可有异议?” 萧濯不慌不忙道:“既是祭祖,便是皇家内事,臣自然不敢有异议。” 小皇帝点了点头,道:“如此,便这般定下来了。祭祖大典,事情繁琐,玉亲王初次主持,难免辛劳。摄政王该多加体谅玉亲王,莫要总将人拘在摄政王府才是。” 礼部侍郎陈敬这时也上前道:“祭祖大典在即,臣难免要和玉亲王商议。摄政王府门槛太高,臣也怕进不去。” 萧濯轻呵一声:“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本王难不成还会拦着你?” 之后又有人连忙上前道:“摄政王总是拘着玉亲王在府内,也是于理不合啊。”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嘴,似都在逼着萧濯表态。 萧濯实在嫌烦,便按了按眉心,扬声道:“行了别吵了,玉亲王自己有手有脚,他若想走,本王不会拦着。” 圣旨递到净夜手中的时候,萧濯还未归来。 净夜自然听陈良说了今晨朝堂上的消息,也知道这摄政王府,他是住到头了。 净夜原本想,他少说也能在摄政王府住上小半月,没成想这才五日光景,他就要起身回玉亲王府了。 临出府前,崔嬷嬷给净夜带了好多如意卷。 崔嬷嬷道:“小主子您什么时候想吃,尽管托人来同老奴说一声,老奴给您做。” 净夜摇了摇头:“嬷嬷您年岁大了,不该如此辛劳。这几日,也是麻烦您了。” 其实如意卷未必多好吃,甜食吃多了,净夜也会腻。 之前萧濯还说过,若净夜真的喜欢崔嬷嬷做的膳食,将崔嬷嬷调去玉亲王府便是。 可净夜没同意。 净夜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在萧濯身边吃崔嬷嬷做的膳食,那感觉,很自在,很让人安心。 而小皇帝那边听说净夜刚接了圣旨便离开了摄政王府,倒很是开心。 小皇帝道:“潘英竟还担心兄长会对摄政王生了情意。他若真的对萧濯有情,便不会这么急着离开摄政王府了。听说,连招呼都没打便走了。” 李公公在一旁笑着道:“皇上圣明。玉亲王毕竟是皇家人,自然是心向皇上的。那萧濯霸道,之前玉亲王在他手底下,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小皇帝叹息了一声:“是啊,兄长忍辱负重。待朕日后亲政,定会好好补偿他。” 礼部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准备祭祖大典事宜,陈敬也知道净夜是个新手,没什么经验,所以提前都准备好了,只需交给净夜确认即可。 这差事不难办,可也不算容易。 作为祭祖大典的主持者,无论哪一个环节出了错,那都是净夜的罪过。 第54章 大典之上,最重要的便是皇上的安全。而小皇帝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潘英。 这也就意味着,净夜在大典前后,都需要与那潘英打照面。 而那潘英得了旨意之后,倒是欢喜莫名,直接跑到净夜眼前触净夜的霉头。 原是净夜与陈敬潘英三人议事,可那陈敬方一离开,潘英便凑到净夜跟前道:“好久不见了啊,玉王爷。” 净夜斜睨了潘英一眼,还尚未出声,潘英便道:“你不搭理我不要紧,我搭理王爷便是。这些日子,我日夜思念着王爷,我想着终有一日,王爷会弃了那摄政王,来到我的身边。” 说及此,潘英又闭上眼,回想着他之前听到的净夜在萧濯跟前的叫声,他伸出手,恍似握着空气一般,自顾自臆想着:“摄政王在京师多年,那身子骨怕是不及我这常年练兵的。玉王爷若有机会,不妨试试,也许我比摄政王更能让你欢心。” 净夜没拿稳茶杯,那滚烫的茶水竟全都洒在了潘英的手背上。 潘英一激灵坐了起来,他半边手已然被烫得通红。 潘英知道净夜是故意的,他面色阴郁了稍许,忽然意识到,他眼前人可不是暮云重,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净夜。 反正陈大人也不在,潘英就在此欺负了他又能如何? 潘英在暮色那里尝到了情滋味,现下正浑身是胆,他也顾不得自己若欺辱了玉王爷会有何代价。 他只知道,净夜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他的殿下。 净夜身上有股清新的香气,偶会飘到潘英鼻间。 那股香,正引着潘英一步步走向净夜…… 他想要这个人,想要得快要发了癫。 可潘英的手还没来得及触到净夜,萧濯便从背后将潘英揪了起来。 在潘英尚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萧濯那一拳一拳,便将潘英打得失了声。 若不是陈大人中途回来,找人拦住了萧濯,潘英怕是会被萧濯打死。 陈敬好不容易将人拉开之后,潘英却全脸是血,看不出人模样了。 陈敬急得直拍大腿:“王爷啊,潘大将军到底是何事得罪了您,至于将人打成这样吗?” 萧濯将“受惊过度”的净夜揽入怀中,一边轻抚着他安慰,一边恶狠狠道:“潘英他,该死。” 萧濯也顾不得礼部都乱了套,他直接将净夜打横抱起,大跨步走了出去。 净夜起初还装得委屈至极,待四下无人,他才吸了吸鼻子,擦了擦方才硬挤出来的几滴眼泪。 萧濯知道净夜是装的,不过借此机会,倒是可以把这小祖宗拉到摄政王府去住一夜。 萧濯低头问他:“想不想吃崔嬷嬷做的如意卷?哦,对了,崔嬷嬷今日还做了一锅牛肉馅的大包子。” 净夜乖乖点头,软声道:“想吃了。” 萧濯勾了勾嘴角,又低头问:“想不想吃本王?” 净夜刚哭过的眼,湿漉漉的,格外惑人。 他一只手拽着萧濯的衣领,小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有三日没见着王爷了,不想吃王爷,想……” 他凑上前,贴到萧濯耳边道:“想被王爷吃。” 萧濯耳根都红了,他道:“你这个‘吃’,和本王的意思不同啊。” 净夜将头贴在萧濯怀里,离他更近了一些:“王爷知道什么意思便成,反正我今晚一动也不想动,就想躺着……” 第031章 现在就要 萧濯想起上一次, 便是净夜坐着使力。 那一天,净夜心情好,兴致高。萧濯只管躺着不动, 自然欢悦至极。 不过除那次之外,萧濯一般很少让净夜如此。 许是净夜那一天累着了, 现在还记着那事。 萧濯想及此,勾起嘴角, 笑得开怀:“好的小主子, 我必会让你舒舒服服的, 一定不让你受累。” 净夜坐在膳桌前吃包子的时候,还抬头问萧濯:“你没派人问问潘英如何了?” 萧濯冷下脸道:“管他做什么?” 净夜喝了口崔嬷嬷炖的鲫鱼豆腐汤, 这才抬眸道:“自然是看他什么情形了,是残了还是废了,还是说死了?” 萧濯轻哼一声:“我倒是想打死他, 不过他没这么容易死。我不用打听便知道,他定是伤得不轻。此番祭祖大典, 他去不了了。” 净夜吃得差不多了, 这才放下筷子, 拿起手帕,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一边叹气道:“如此说来, 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定会觉得你是故意借此机会打他,就是不想让他在祭祖大典时, 保护皇上的周全。” 萧濯也笑道:“我从不妄自揣测圣意, 我嫌累得慌。那小皇帝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管他作甚?” 萧濯说完, 又盯着净夜问道:“倒是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日我没有出现的话,你该如何应对?” 说实话,净夜没想到潘英会突然发丨情,那模样,活像是被谁下了降头。 不过,就算是萧濯不来,净夜也有法子对付他。 净夜将擦过手的手帕放在托盘里,语调里带了几分冷意:“就凭他,是别想动我分毫的。” 净夜自打跟了萧濯之后,便一直是温柔如水,软绵绵的性格。 而今他在萧濯面前太放松了,竟不自觉间露出了这样的面容。 等净夜意识到这样不对,转头去看萧濯的时候,萧濯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第55章 他只是看着净夜道:“别只是光说不练,你也得告诉我,如果我没去,你打算如何对付他?” “你这身子骨刚恢复不久,还弱得很。可潘英不同,他头几年在外征战,后来又常年在教场练兵,可从未懈怠过武力。就算是你身边有萧凛和纳其纳多,可人家身边也有潘润和潘林,武功皆是不弱。若真动起手来,我只怕你会吃亏。” 净夜抓起了萧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又恢复了那副软绵绵娇里娇气的样子。 “我不是还有王爷给我的保命暗器嘛。再说王爷千万别小看了纳其,潘英可是打不过他的。至于我,逃命的手段还是会一些的。如潘英那等腌臜杂碎,可休想动我分毫。” 净夜的脚链可化成短刃,手腕上还有暗器,他袖口里还藏了陈良给的毒针。 除此之外,净夜自然还修炼了一些逃命的功法。 从前逍遥会的宝库里,便有不少功法秘籍。他这身子骨刚恢复不久,确实不能如前世那般修炼。 暮云重从前练的可都是童子功,基本功扎实,潘英自然不敌。 可现在的净夜,只能去练速成的功法。 光指望别人保护是无用的,净夜得先学会保护自己。 为了让萧濯安心,净夜只得靠在他怀里道:“王爷您放心好了,哪怕我亲自动手杀了潘英,也不会让他欺负我。” 潘英现在对净夜还有牵念,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下死手去害净夜的。 除此之外,净夜现在的身份是玉亲王,杀害皇室宗亲,这可是大罪。 潘英还不敢如此做。 潘英对钱权的渴望已经到达了巅峰。 而净夜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让潘英失去他所挣来的一切,让他跪在逍遥会万余帮众面前,忏悔他的罪过。 这期间,潘英若是轻易就死了,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萧濯叹了一声,不管净夜如何自信,萧濯都不会放松警惕。 这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人,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 今日,他也是知道净夜会去礼部同陈大人还有潘英议事,所以才一路跟过去的。 不过最后,萧濯还是没有追问太多。 净夜该有点自己的小秘密,无论他想做什么,萧濯都不会过多干涉。 净夜每次一来摄政王府便会吃撑。 之前他就住在摄政王府,也没觉得这里的饭食与外面有何不同。 可是现在,哪怕坐在这餐桌前,随便吃点崔嬷嬷做的餐食,净夜都会觉得美味极了。 用过晚膳之后,净夜瘫软在榻上,萧濯轻柔地帮他揉着肚子:“就告诉过你不要吃太多,偏偏不听。我都问过张太医了,你总是如此,于身子无异。以后我会叮嘱萧凛,你一日三餐都得照常吃,不能吃太多,也不能不吃。我还听说,你在宫里和在玉王府的时候,胃口都不佳。饥一顿饱一顿的,容易落下胃疾。” 净夜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他乖乖点了点头,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可之后没多久,他便侧躺在那里,睡着了。 净夜睡着时的模样实在是太招人疼。 窗外暖融融的月光透过纱帐,照在净夜线条美好的侧脸上。 自从有了净夜之后,萧濯感觉每一夜都不再那么孤冷难熬。 萧濯低下头,吻了吻净夜的唇。 可刚贴上去,萧濯便恍然意识到净夜不喜欢这样。即便此刻净夜睡着了,萧濯也不愿意做让净夜为难之事。 萧濯转而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将人轻轻抱在怀里,给他盖上了软被,就这么相拥而眠。 翌日寅时初,门外的护卫轻敲门,给萧濯做第一次提醒。 以往这么轻的动静,净夜是听不到的。 可今日,他却一激灵坐了起来,拽着萧濯的手腕道:“我一觉睡到寅时了?” 萧濯伸出手,将人按进了怀里:“你这几日累了,多睡一会儿是应该的。” 净夜一脸不高兴:“不应该,我昨晚只是想闭目养神,谁成想睡着了。都几日不见了,咱们也没亲热亲热。” 萧濯这会儿倒也清醒了,听到这话,他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又不是色中饿鬼,也没必要每次见你,都得亲热一回吧?” 净夜自有一套歪理:“那可不成,我听纳其说,这民间夫妻,若想保持恩爱,就得夜夜都在一个被窝,隔几日就要亲热。若是小夫妻连亲热都没了,那便是情淡情薄了。” 他这话说得随意,可却让萧濯放在了心上。 萧濯紧抓着净夜的手,神色郑重,眸中似有水光闪过:“在你心里,我们也同民间夫妻一般吗?” 净夜该是没睡醒,说话也是颠三倒四,不经思考:“咦?我们没成亲啊?可我们不能成亲呐。金朝允许男人和男人成亲吧?再说夫妻夫妻,一夫一妻是一男一女,我们是两个男人,自然不能和民间夫妻一般。” “哎呀,你别问这些问题,我只是举个例子,我想说他们要长久在一起才能保持恩爱。我们现下总是分开住,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还不亲热一回,那岂不是很容易就淡了?” 萧濯伸手摸了摸净夜细软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后颈道:“不会,我会永远爱你。” 净夜还是一副没彻底清醒的样,他摇了摇头:“我才不信什么永远呢,我就信眼前。我不管,咱们见一次不容易,我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了。” 第56章 说着,净夜就去将身上的白色里衫全脱了,乖乖躺在那里,闭上眼道:“你快来……” 萧濯笑着低下身来,帮净夜理了理凌乱的发:“咱们哪次不得一个时辰?过一会儿我就要收拾收拾上朝了,时间不够用。不妨你在这里多睡一会儿,等着我,我一下朝,就立刻过来。” 净夜刚醒,正是闹小脾气的时候,他嗤了一声,狠狠盯着萧濯道:“不成,那时天都亮了,传出去我不要做人了。我不管,我现在就要,你若是不给,我以后再也不来摄政王府了。” 萧濯只诧异了一会儿,便埋首笑出声来。 随即,他扯下上衣的绳扣,便吻着净夜的脖颈,便道:“这早朝,就是不去了又能如何?” 第032章 步军副尉(倒v结束) 萧濯最后还是上了朝, 只是去得有些晚。 萧濯没去之前,朝堂上正在争论萧濯险些把潘英打死这事。 前因后果昨日便在满京都传开了,潘英色胆包天, 若不是礼部的几位大臣阻拦及时,那潘英早就被摄政王打死了。 一伙子老臣认为萧濯目无法纪, 实在可恨。 潘英毕竟是正一品大将军,无论犯了什么样的错, 都该由朝廷来论罚。 至于萧濯一党则认为, 潘英这半年来屡屡犯错, 如今更是羞辱皇室中人,摄政王捶打他几下, 那是理所应当,替天行道。 一老臣站出来,咬牙切齿, 愤愤不平:“他当天子是什么?素日里逾矩跋扈也便罢了,而今都敢私断人命了?他今日敢锤死一个正一品大将军, 改日, 是不是可以随意斩杀朝中重臣了?你们可莫要忘了, 当初那三位辅政重臣,无一善终, 这可都是萧濯的手笔。” 阿罗轻哼一声, 反驳道:“王大人,您这话我就听不下去了。他潘英今日敢辱亲王,明日是不是就敢辱满朝文武了?王大人您这么向着那腌臜浑货, 是不是也要入潘英的帐, 去侍奉那潘大将军啊?” 那王大人已年过花甲,他虽听过潘英好男风的传闻, 不过却没亲眼见过。 更何况,好男风这事,说到底都是这些同僚们私底下的事,何况有些武将常年在边关,接触不到女人,偶有那么几个喜欢玩男人的,也再正常不过。 这群人其实都知道昨日潘英欲轻薄玉亲王,可他们皆下意识忽略了此事,只死咬着萧濯不放。 这群老臣资历老,他们也知道萧濯不敢拿他们怎么样,所以敢明目张胆地与萧濯作对。 可此刻听了阿罗这后辈的话,那王大人气性大,竟差点当庭晕厥过去。 小皇帝向来爱重这些老臣,见如此,连忙让人看座,又关切地问需不需要请太医来相看。 那阿罗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轻嗤了一声:“王大人,您若真是身子骨不济,就赶紧请辞,告老还乡吧。这正上着朝呢,只是与我对峙了两句,您就要不行了。万一您今日倒在了朝堂上,岂不是还要赖上我?” 朝中自有大臣是王大人的门生,他们厉声道:“阿罗将军,您羞辱王大人在先,见他险些气晕,竟还毫无怜悯之心。难道方才的话,该是您这一个后辈说的吗?” 又有人道:“王大人乃是三朝老臣,他入朝为官时,阿罗将军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阿罗一脸不服气:“我有哪句说错了,王大人一口一个要敬重天子,可玉亲王是皇室宗亲,先帝爱子,潘英连亲王都不尊,还能指望他忠于天子吗?王大人为潘英说话,岂不知是不是私底下,与潘英那狗贼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大人气得起身,指着阿罗,满身颤抖道:“竖子无耻,你给我住嘴。” 萧濯就在这时大跨步走进了金銮殿,他只冷眼睨了王大人一眼,那王大人便立马被萧濯那阴郁冷冽的眼神吓得住了嘴。 “本王不觉得阿罗说得有错,玉亲王吓得一整夜都不得安眠。按我金朝律例,强迫男子与强迫女子同罪。潘英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王大人,您可是老臣啊,连这种人渣,你都要为他说话,莫不是您认同潘英的做法?在本王看来,朝廷人才选拔,需得以德为先。王大人可是状元出身,少有的世间贤才,可就是这般清正之人,居然也能当庭为潘英这等罪人辩白,可见王大人这几十年的诗书,算是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王大人和其门生,站起来便要辩驳,可萧濯压根不给他辩的机会,萧濯轻哼一声,道:“玉亲王还不过十九,尚未及冠,若昨日真让潘英得手,按我金朝律例,潘英该处以极刑。更何况,玉亲王乃是皇上的亲兄弟,皇室宗亲,岂可由杂碎侮辱?王大人和萧大人今日为潘英辩白,是想与潘英同罪吗?” 那萧大人本就官微言轻,他径直放开了王大人的手,不敢再出头。 至于那王大人,他倒是也不装病了,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满朝文武,见此情状,竟也是谁都不敢再为潘英辩白了。 小皇帝倒是适时发了话道:“潘英虽未酿成大错,可其人品不端,不该委以重任。朕感念其军功卓著,又在处置逍遥会一案上,立下大功,着令其闭门思过,罚三年俸禄,杖八十,降其为步军副尉,以儆效尤。” 小皇帝处置完了潘英,便按了按眉心道:“既无事,便退朝吧。” 净夜那方还没睡饱呢,李公公便去摄政王府传旨了,说是要皇上要玉亲王即刻入宫。 第57章 净夜起身更衣的时候,还暗叹了一声:“我就有预感,今晨若不缠着王爷,下一次还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为何,净夜还有一种预感,他和萧濯以后想要这么亲密地往来,就更不方便了。 以后为了让小皇帝安心,净夜怕是只能偷偷与萧濯相见了。 净夜迈出门框的时候,险些摔倒。 他紧按着后腰,扶着门框不吭声。 纳其凑上来关切道:“王爷,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纳其又看了一眼净夜按的位置,拧眉问:“腰是怎么了?” 净夜摇了摇头,闷声道:“没怎么,累着了。” 净夜欲出府时,恰逢萧濯刚回府。 萧濯见净夜走路都不稳,便上前扶了一把。 大庭广众之下,萧濯紧紧将净夜揽在怀中,随即凑到他耳边道:“我当时就说差不多就好,是你非要,现在好了,知道难受了?” 净夜剜了萧濯一眼,伸手狠狠掐了萧濯一把:“都怪你,还有脸调笑我。” 萧濯看到李公公的车驾,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还是亲自扶着净夜上了车,随即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李公公一惊,忙道:“王爷,万岁爷只召了玉亲王入宫,您看这……” 萧濯道:“本王知道,您只管驾车便是,玉亲王身子不适,本王陪他一段又能如何?” 李公公不敢再言,只好吩咐人驾车前行。 而萧濯将净夜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用掌心的温度,轻轻帮他揉着腰。 萧濯手法极轻缓,净夜这后腰果真缓解了不少。 萧濯声音低柔得不像话:“待会儿进了宫,若是还疼,别忍着,请张太医来给你贴上一贴止疼的膏药。” 净夜在萧濯跟前说话,总是软绵绵的:“不必,没那么严重。” 眼瞧着快到宫门口了,净夜攥紧了萧濯的手道:“我们可能得分开一段时间。” 萧濯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净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萧濯道:“我听说,潘英被降为五品副尉,而今还被禁足在府。皇上一时半刻是不会用他了。那么朝中,皇上可用来与你对抗之人,便只剩下我了。若这时,我与你交往过密,怕是不妥。” 萧濯低头沉吟稍许,终是无奈地笑了一声:“怪不得你早上那般,原是想着要与我分开了。” 萧濯的笑看起来有几分苦涩,净夜不忍,便只好哄着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明面上不能再那样亲近了,我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再去你摄政王府住下了。以后你若是想我了,咱们就偷偷的……” 萧濯眼尾上挑,小声问他:“你且说说,我们该如何偷偷的?” 净夜还没想好,只得先道:“我会让萧凛通知你时间地点的,你等着安排便是。” 萧濯瞪大了眼睛,似是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这话。 “全京城都知道你我关系,可如今你我见个面都得偷偷的?玉王爷,我是你养在外面的野汉子吗?” 净夜一双眸盈盈若水,直勾勾地盯着萧濯,小声音听来也有几分为难,几分委屈:“王爷,您别这样说,我这也是不得已。您之前明明说过,以后什么事都听我的。” 萧濯哪里受得住净夜撒娇,他连连点头:“成,小主子说得对,我什么都听你的。” 净夜这才破涕为笑,他还伸出手,像之前萧濯捏他脸那样,捏了捏萧濯的脸。 李公公的声音正好在这时出现:“玉王爷,咱们到了,您得下马车了。” 净夜松开萧濯的手,正要下车,却被萧濯一把拽进了怀里。 净夜满脸诧异地回首望着他,而萧濯却扯开净夜的衣领,从后颈开始吻,然后慢慢向前…… 李公公听到动静不对,便拧了拧眉,催促了一声:“王爷,皇上还在等着呢,您看能不能……” 萧濯的声音阴沉沉的,让李公公听来顿觉头皮一紧:“那就让他等着。” 净夜索性也闭上眼,他扯下玉带,扯下衣扣,露出半片如雪般削薄美好的左肩…… 第033章 日等夜等 即便是萧濯和净夜刻意压低了声音, 可是李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在宫里头什么没见过,自然也懂得这声音是何意。 李公公闭上眼, 急得来回走了几步,他想, 他还要不要再出声提醒了。 摄政王那脾气,他也不敢惹。 可如果因为摄政王拦着, 就误了见皇上的时辰, 皇上也会不高兴。 真是难哪! 李公公想了想, 只好招来身边人,先去给皇上复命, 说是摄政王在这拦着,所以才耽搁了。 而此刻的车辇内,净夜的左肩和脖颈都被萧濯吸出了红痕。 脖子上还能轻一些, 大约是萧濯也替净夜要脸,觉得脖子上弄得太明显了, 也着实不妥。 可肩膀上, 却是大片大片的痕迹。 净夜本就白, 皮肤也娇嫩,萧濯稍微用点力度, 便是这个情状。 萧濯松开净夜的时候, 忍不住问他:“都红了,疼不疼?” 净夜摇了摇头,道:“我知王爷收着力呢, 也不敢用牙咬, 我自然是不疼的。” 萧濯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他们还没分开,那种极度的思念, 便席卷而来。 第58章 萧濯沉淀了一下心绪,最后帮他整理衣衫的时候,还笑着说道:“其实,如果有一日,你若是想与我分开了,也不要紧。只要你开心,平安,我怎么样都好。” 萧濯虽是笑着,可语气却真诚又温和,让净夜微微晃了晃神。 就连陈良都觉得,净夜跟在萧濯身边,有利也有弊。 好处自然是因为净夜如今,既有皇族身份这一份屏障,又有萧濯能倚靠。 坏处是,上了萧濯的榻,成了萧濯的人,日后再想逃离,怕是难了。 虽然净夜还远没有想到要逃离这一层面,不过他也没有细想过他和萧濯的未来。 凡人如何能逆天呢,天书之上,明明白白写着,萧濯会死,死在小皇帝和潘英手里。 净夜想,他和萧濯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未来。 可眼下萧濯并不知道天书上他的结局,他现在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摄政王。 净夜知道萧濯对自己的情意,也知道他根本舍不得放开自己。可他还是愿意纵着净夜,仿佛无论净夜想要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拦。 净夜刹那间红了眼眶,他轻抚着萧濯的脸,看了萧濯许久许久…… 最后净夜叹了一声,道:“我会让萧凛联系王爷的。” 净夜也会尽力,顶替潘英天子近臣的位置。 哪怕日后萧濯败了,净夜也想借势,救萧濯一命。 萧濯对他有情有义有恩,净夜觉得于情于理,他都该为萧濯搏一回。 净夜回神,低着头笑了笑:“时候差不多了,再让皇上等,好像也很没道理。王爷,我先走了。” 萧濯不舍,却还是松开手,对着净夜点了点头。 在净夜下车之前,萧濯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冠帽。 小皇帝在御书房等着净夜,净夜前去拜见之时,小皇帝神色如常,笑着起身将净夜扶了起来。 他还如以往一般亲昵,一边让净夜坐在他对面,一边笑着道:“朕听说,摄政王将你拦在宫门口,硬是拖延了一会儿才让你过来,他都同你说什么了?” 小皇帝极少问这么私密的话题,所以怎么答复,也是门学问。 净夜看起来十分无害单纯,他笑了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叮嘱臣时刻要把萧凛放在身边,护卫臣的周全,还说以后遇上像潘英那样的男人,能躲则躲。” 净夜提起潘英,小皇帝忽然道:“此事,朕已经重重责罚了潘英,为你出气。今日萧濯在早朝上说的一句话,朕还是认同的,他说择官还是以德为先,潘英德行不佳,朕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不堪大用。” 小皇帝似乎也不愿意多提潘英给净夜添堵,便又温和地问:“摄政王还同兄长说什么了?” 净夜低头苦想了一会儿,忽而摇了摇头道:“好像再没有什么了,哦对了,他还说……” 净夜霎时住了嘴,像是不好意思同小皇帝讲一般,小声道:“回皇上的话,他也就说这些了。” 小皇帝挑了挑眉,笑了:“没事,你有什么都可以同朕讲,这又没有外人,咱们就当闲话家常了。” 净夜还是低着头,像是不好意思看小皇帝一般,小声道:“他说,不想与我分开,让我莫要有了亲人,就忘了他。” 小皇帝听闻此话,倒是极严肃地看着净夜,问道:“那兄长以为,若兄长真的与他分开了,他会不会继续纠缠?亦或者是,对兄长不利?” 净夜摇了摇头:“臣也不知,臣其实摸不准萧濯的心思。他偶尔像是极喜欢臣一般,偶尔又像是全然不在意臣会不会离开。他思绪飘忽,阴晴不定,臣现在,也懒得去理他是何想法了。” 净夜这话说得极其真诚又孩子气,他甚至还放松地往后仰了仰。随即,净夜像是又察觉自己这个坐姿失礼,便又端正地坐在那。 小皇帝见此笑了笑道:“若有外人在,兄长自然要遵守礼数。如今这里又没有旁人,咱们兄弟,还是自在些比较好。” 净夜点头称是。 之后小皇帝又留净夜在宫里用午膳,净夜所食不多,不过太监们每次夹的菜,净夜都会吃两口。 如此装模作样地用完了膳,净夜倒也吃了八分饱。 下晌的时候,小皇帝才终于提及,说此番祭祖大典,将交由兵部护卫皇室宗亲们的安全。 不过,小皇帝还是将自己的担忧,同净夜说了:“兄长聪颖,想必也知道朕与萧濯如今势同水火。朝中大半都是萧濯的党羽,就连这兵部也不例外。原本朕可用的,便只有潘英一个。可这潘英,实在是不争气。” 净夜佯作天真地问:“兵部的所有人都听萧濯的吗?臣虽不了解朝政,不过也知道萧濯这人冷淡,平日里没什么亲近之人。他同兵部的那些大人们,关系很牢固吗?” 小皇帝果然笑出声来:“朕就说兄长不凡,你看,一说便说到点上了。” 小皇帝凑近了净夜一些,小声道:“如今这兵部侍郎李堂,五年前认作萧濯门下。想必兄长也听说了,这萧濯自做了辅政大臣,这性子便越发乖戾跋扈。他除掉其余三位辅政大臣之后,这满朝文武,便没有敢不尊他意的。可如今朕年岁渐长,不能任由萧濯如此,便总想着扶持一些自己的势力。潘英武力高强,军功卓著,也有灭逍遥会之功,原是最好的人选。” 第59章 净夜见小皇帝连连叹气,便宽慰道:“皇上不必忧心,这世间也不止有潘英一人能干。以后,总能挑到好的。” 小皇帝无奈摇头:“哪是这般容易之事?” 净夜低着头不作声了。 而小皇帝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兄长可愿意帮我?” 净夜指了指自己,随即连忙摇头:“臣可不行,臣不会武功,开蒙又晚,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敢同潘英作比?” 小皇帝笑了:“潘英是潘英,兄长是兄长。兄长与朕血脉相连,最是亲近。而且兄长自有兄长的长处,此番祭祖大典,既然潘英不成事了,便只能交给李堂。兄长只需笼络这个李堂,探探他和摄政王之间的联盟,是否牢固。一有消息,兄长只管来报。” 小皇帝说完,便牵住了净夜的手道:“兄长可愿意帮朕?” 净夜乖乖地点了点头:“只要皇上不嫌弃臣笨拙便好。臣会尽力帮皇上的。” 小皇帝这才满意地笑了。 净夜不能长久地留在宫里,宫门快下钥的时候,小皇帝终是放了人回去。 只是净夜告退之时,小皇帝忽然提醒他道:“兄长不能总是待在萧濯身边,早晚要与他分开的。兄长如今已经立府,其实按规矩,本该设个开府宴,只是之前朕想着让兄长多读书,如今又逢祭祖大典,给耽搁了。无碍,以后若有喜事,兄长再办宴席便是。只是有一点,未免人言,兄长也不要常常去他那摄政王府,素日里便安稳留在玉王爷就好。” 净夜点头:“是,臣明白了。” 其实净夜出宫的路上,便问了陈良,陈良说那李堂与萧濯之间的关系本就不稳固。 李堂圆滑世故,是个墙头草。 如今他追随摄政王,日后便也能看风向,识时务。 其实不光是李堂,这朝堂之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若说起对萧濯的忠心,如阿罗将军那般的,定是以萧濯为先的。 古往今来,摄政的权臣大多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等待他们的,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是反,要么是死。 真正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的,少之又少。 净夜在担心萧濯,而陈良却担忧净夜,陈良小声问:“主子,您若是顺了皇上的意,偷偷将李堂拉拢过来,那摄政王那边,会不会与您生了二心?” 净夜倒是不担心这个,他道:“就算是他真的生我气了,应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再说,咱们现在做什么,也不必全然都告诉萧濯。既然我想站在皇帝这边,那便要拿出点诚意来。” “你去打听一下李大人的喜好,咱们先来软的,看看他肯不肯入套。若是不肯,便去搜寻他的把柄。他为官多年,不会一点错都没有。咱们争取一个月之内,拿下这李堂。这事不能办得太快,也不能太慢,总要掌握一个度,让小皇帝高兴了才好。” 陈良笑着点头:“主子出马,定然不会错。您且瞧好吧,属下一定给您办得明明白白。” 实际上真如净夜所料,拿身外之物去哄劝那李堂,是不好用的。 这人过于圆滑,在萧濯还未落马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站队的。 而且李堂也不相信玉亲王。 虽说这玉亲王是打着皇上的名义与他往来,不过京中人人都知这玉亲王与摄政王私底下的关系。万一这玉亲王明面上是替皇上说话,转而就把他卖了,那李堂可就亏大发了。 得罪了小皇帝,顶多是影响他以后的仕途。可得罪了萧濯,那就是个死啊。 李堂是个聪明人,暂且还不敢冒这个险。 玉亲王也不着急,他手里拿捏着李堂的把柄,就等着祭祖大典结束,将人亲自带到皇上跟前。 明日,大部队就会出发。 净夜主持祭祖大典,自然也要替天子给先祖上柱香。 路途遥远,天子不会亲往。 原本萧濯那方也没有动静,也没说要去。 可是临到要出发前一日,萧濯突然请奏,要亲自护送玉亲王。 小皇帝听到消息,倒是笑了一声,他冲着李公公道:“朕就说过,他定会沉不住气。此番李堂也和玉亲王一道,玉亲王有没有能力帮朕,就看这次了。” 净夜出发前,萧濯整个人挤进了净夜的马车,他那辆马车倒是只管空着。 萧濯那辆马车,看起来可比净夜的奢华得多。 毕竟净夜做事合乎规制,萧濯却已经嚣张到快逼近天子出门的排场了。 两个人坐在马车内,迟迟不言。 直到行出了京城,萧濯才终于开了口:“那日分别,你说要我回去等消息。可这都一个月了,我日等夜等,也没等到玉亲王临幸……” 萧濯用了“临幸”这个词,硬是给净夜逗笑了。 外面还有不少外人,净夜笑了一声之后,就很快收敛,端坐在那。 萧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侧,等了好一会儿,才盯着净夜道:“我也不知道小主子现下是个什么想法,日后还愿不愿意同我亲近。只得死皮赖脸地跟上来,问问小主子的意思。” 净夜稍微挪动了一些,坐得离萧濯近了一些。 萧濯还是没动,也不知是不敢动,还是等着净夜主动。 净夜最后无奈,只好伸出手,去抓萧濯的手。 萧濯像是松口气一般,牢牢将那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掌里。 第60章 才一个月没亲近,两个人明显有些不自在,有些疏离。 最后,还是净夜偷偷在萧濯耳边道:“王爷,等到夜里的,现下人多眼杂,不方便。” 萧濯挑了挑眉,侧首看着净夜,明知故问:“不方便什么?” 净夜倒是大大方方道:“不方便亲近。” 萧濯这才坐直了,低头不言。 净夜见萧濯兴致不高,小声哄他:“王爷这是怎么了?生我气了啊?” 萧濯摇了摇头,神色略有些低落:“没有。” 左右这马车里也没有旁人,净夜趁萧濯不备,狠狠掐了一把那里…… 萧濯惊得猛然抬头看他,净夜却侧首不看他,继续用手挑拨着他…… 第034章 隐秘癫狂 真是难得, 萧濯一贯冷硬的脸,也有了几分红。 他低头按住净夜的手,终于展颜:“真是个小祖宗。” 净夜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俏皮, 他总有法子一句话便哄得萧濯找不到北。 “我这不是担心王爷,怕王爷路上再把自己憋闷死。” 净夜见萧濯的情绪没那么低落了, 便凑近了他一些,小声解释:“我这阵子太忙, 没抽出功夫。而且我的王府里, 多是皇上的人, 皇上盯得紧,我也不想节外生枝, 就只能委屈王爷了。” 萧濯将净夜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叹口气道:“是啊,小主子忙着拉拢我的人呢, 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与我相见。” 净夜猜到这事早晚是瞒不过萧濯的,他一双眼湿漉漉的, 像勾人的小鹿, 正怯生生地望着萧濯:“王爷可是冤枉我了, 我替皇上拉拢李堂不假,可李堂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也不值当我为了他, 不见王爷。我是忙得过了头,再加上实在没找到机会,这才冷落了王爷。我就知道王爷会跟来, 我把一切都算好了, 就在这等着王爷呢。” 萧濯受不住净夜的软言软语,他直接将净夜揽入怀中, 紧紧抱着,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而此刻,潘将军府内,潘英的手下,也才刚汇报了萧濯跟着净夜一道去盛京的消息。 潘英脸色沉了沉,十分郁闷地摔了酒杯。 他好恨,恨现在他落了势,那些人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恨皇上将他囚禁在这府里,不通消息。萧濯和净夜都走了半天了,他才刚刚听到风声。 他恨净夜同萧濯在一起,只要一想到他们两个又会在一起缠丨绵,潘英就恨不能撕碎萧濯。 他更恨自己如今成了五品副尉,一朝被打回了原形。 他一步一步爬到大将军的位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现下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暮色在一边静悄悄给潘英沏茶,潘润也立在一侧劝慰道:“主子,现下皇上还未让你搬离大将军府,也没让您就任,就是想让您静下心来,也给您留了脸面,不让外人借此机会欺辱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只需要静静等待,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再说了,听闻这次祭祖大典,随行护卫的,都是兵部的人,摄政王又亲自跟了过去。满朝武将都掌控在萧濯手里,皇上无人可用,早晚都得启用大将军。咱们若是沉不住气,那岂不是顺了萧濯的意?” 潘英咬牙切齿道:“萧濯狗贼,抢我所爱,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他算。” 其实暮色和潘润都觉得潘英这话不对。 人家萧濯和玉亲王在一起,跟潘英本来就没什么干系,到了潘英嘴里,成了抢他所爱了。 本身净夜也不是潘英的人,是潘英欲抢而不得,才闹出了笑话,被削了职,打了板子,罚了俸禄,还被禁了足。 不过暮色还是温柔体贴地给潘英奉茶,还将龙眼都一个一个掰开来,体贴地喂给潘英吃。 潘英这才侧首看着暮色,那张脸,果真有以假乱真的效果。 潘英勾起暮色的下巴,冷笑一声:“叫一声……” 暮色垂眸,软声道:“大将军。” 潘英摇头:“不对,叫我的名字,直接就叫潘英。” 潘润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深看了暮色一眼,随即识趣地退了下去。 这些日子,潘英心里不痛快,自然夜夜都要拿暮色泄愤。 起初还只是让暮色叫,让暮色学暮云重,学净夜。 可随着潘英越发不得志,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偶尔在看清暮色面容时,他就越是清楚地知道,眼前人同暮云重一点都不像,同如今的净夜更不像。 暮色就是暮色,即便是那张脸有几分相似,他们的脾气品性,都差了千万里。 若酒醉时,潘英还尚且可以骗骗自己,可越是清醒,他便越是难受。 那股想要得到净夜的心,也越发强烈。 那心绪折磨着他,那股蓬勃而出的力量将潘英的心搅得四处乱窜,几欲炸开…… 潘英开始鞭打暮色,一边打一边吼叫着:“你不是他,学得再像也不是。你知道吗?你现在就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凭什么,凭什么他瞧不起我?凭什么他能接受萧濯那个狗贼,都不愿意跟着我?我到底比萧濯差在哪了?” 门外的潘润听到动静,竟是再也忍不住,冲了进来。 他拦在暮色跟前,对着潘英道:“大将军,静心。” 潘英冲着潘润吼道:“你给我滚出去,不要管我。” 第61章 潘润看了暮色一眼,他心疼不已,却还是掩下眸中情绪,看着潘英道:“大将军不可,您当初接暮色入府,让他藏在后院,就是不希望旁人知晓他的存在。如今外面都是皇上和摄政王的人守着,若是听到了动静,进来查探,发现了暮色,看清了他的脸,咱们怕是有大祸临头了。” 潘英这才冷静了下来,他丢到了手里的鞭子,冷冷道:“让他滚出去,我今夜不想看到他。” 潘润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忙忙将人拉了出去。 暮色出门的时候,身上已有不少淤青,白衫上有大片血迹,手腕关节处,似乎还在渗着血…… 潘润心疼不已,他一路扶着暮色,先是送他回了房间,之后更是拿出上好的药膏,给他止血包扎。 潘润给暮色上药的时候,还忍不住轻声问:“疼不疼?” 暮色摇了摇头:“你只管上药便是,我不会觉得疼。” 潘润蹙眉:“都是血肉之躯,怎么会不觉得疼?” 暮色语气平淡:“大概是习惯了吧。” 潘润给他上药的手微微顿了顿,油灯下的潘润,微微拧了拧眉。 暮色像是回忆起什么,苦笑一声:“想当初,我被人改容换貌,一片片削骨剥肉,到后来,好不容易这张脸恢复了,我又被逼着学东西,学着如何侍奉男人,一旦做得不好,他们便动辄打骂我。我就像是个玩意儿,像个行尸走肉,活得连牲畜都不如,也早就不知痛为何物了。” 潘润眼眶发红,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给暮色上着药,之后他小声道:“主子近日心情不好,你别生他的气,他若是心情好的时候,待你也是很好的。” 暮色轻哼了一声,他低下头,紧盯着潘润问:“你真的觉得,他待我好?” 这一声质问有如剥皮抽筋,潘润明明没受伤,却疼得心口都难以呼吸。 见潘润不说话,暮色便笑了。 暮色缓缓收回手,坐在那发呆道:“无所谓,跟从前比起来,如今日子算是好了些。只是不仅将军害怕,我也害怕。你说,这位主子若是也败了,日后将军府都住不了了,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潘润忙道:“不会的,只要咱们主子还有用,皇上便不会放弃他。这话我只同你说,你莫要宣扬出去,皇上托李公公给主子带了口信,让他暂且安分守已,以待后用。” 暮色眸色微动,不过很快,他便又变回那麻木空洞的眼神。 他惶惶然点了点头,喟叹一声:“我整日里闭门不出,哪怕主子的禁足解了,我也得永远被困在此处,你说的话,我还能往哪里宣扬啊?这府里除了你,便不会有人同我说话了。” 潘润终是没忍住,满眼心疼地摸了摸暮色的头。 暮色也仰起头看着潘润,他像是个破碎的瓷娃娃,这一生除了裂痕,再没得到过爱护。 潘润亦红了红眼,两个人就这么相视了许久,终是潘润退后了一步,对着他道:“药都上好了,你好好休息,这几日饮食清淡一些,伤口不要碰水,更不要留疤。” 潘润扶暮色去榻上,之后潘润才方一吹灭油灯,暮色的手,便紧紧拽住了潘润的衣袖,对着他道:“你能不能……再多陪我一会儿?” 黑暗中,他们背对着,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潘润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什么都没说,却轻轻坐在了暮色的床沿。 暮色将头,慢慢靠近潘润。 黑暗中,潘润虽看不清暮色的表情,却隐隐听得到他的低泣。 潘润心如刀绞,他忽然将暮色搂入怀中,低声安抚着:“没事的,不要怕,我会护着你。哪怕日后大将军真的不行了,我也会想办法,让你过得安稳。” 暮色仰起头,一双泪眼,无比可怜地看着潘润:“我能相信你吗?” 潘润郑重点头:“你永远可以相信我,依靠我,我跟你保证,我会拿命护着你。” 暮色又问:“若终有一日,你需要在我和大将军之间选其一,你会选谁?” 潘润到底还是犹豫了,潘英对他有恩,他不能背主。 可是暮色这般可怜,潘润舍不得。 暮色见他长久不吭声,便松开了他,语气微微有些冷:“男人都是骗子,你这样也好,总好过骗我。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我本就是孤木,无需任何人扶持。” 潘润到底还是做出了选择,他紧握住暮色的手,一字一字,像是在宣告着什么:“我选你,真到了那一天,谁都比不过你。哪怕是丢了我这条命,我也会选你。” 暮色将头靠在他怀中,之后又与潘润吻得难解难分。 早在数月前,暮色便与潘润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那日是潘润酒醉,而暮色动了点小手段,与潘润成了好事。 潘润虽对暮色有些好感,可也没胆大包天到敢动潘英的人。 那一日,潘润吓得落荒而逃。 可就是那一天之后,潘润和暮色之间的氛围,彻底变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藏久了,便会勾起无尽的情丝,将潘润紧紧缠绕于此。 暮色伺候人的手段是一流的,潘润自打尝过那滋味,便再也不肯出去找乐子了。 何况,潘润是潘英身边最信任的人,他整日里那么忙,也顾不上自己的私事。 第62章 可以说,他与暮色之间的这段情,既隐秘又癫狂。 暮色做好了囚笼,只等着潘润慢慢往里钻。 这一夜,哪怕暮色身上有伤,还是让潘润畅快无比。 在潘润放下心防,完全信任暮色之后,他自然也会同暮色说好多关于潘英的秘密。 那一夜,潘润走后,暮色立马又恢复了那张冷淡麻木的脸,他借着月色微光,悄悄写下了字条,然后顺着将军府的墙洞,递了出去。 陈良办事最是可靠,次日午时,暮色的字条,便已经到了净夜之手。 净夜展开字条,看完之后,便吩咐陈良将字条烧毁。 之后,净夜忽而笑道:“暮色是个得力的,原本派他去潘英身边,只是留个后手,没想到他这般能干。连潘润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说了。” 陈良忙道:“可是,潘润还是没说,潘英私募兵马一事。这可是谋反之罪,一旦落实,那就是诛九族的罪过。” 净夜轻嗤一声:“潘英哪还有什么九族,他现下府上养的那批人,哪怕是被他连累,死了,他这种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净夜说完,便对陈良小声道:“你找人吩咐暮色,让他把潘英在外养的那批人的名单,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当初潘英背弃逍遥会,绝不可能是靠他和宋青柏两个人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不少背叛者,藏在暗处,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这群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陈良点头称是。 净夜交代完陈良事后,便换了一副温柔可人的面孔,坐在了萧濯身边。 萧濯正在帮净夜烤肉,一边烤还一边道:“咱们快些行进,早日去盛京,还能趁此机会玩两天。我之前同你说过,那边的小吃可是一绝。总要带你都吃过一遍,才算是不枉此行。” 现下这四周都是萧濯的人,净夜在他身边,倒也乐得自在。 待萧濯将肉烤好了,净夜也吃饱了,才继续上马车赶路。 到了夜里,萧濯命人扎营休息,净夜便乖乖躺在营帐内等着萧濯。 待萧濯进帐之后,便看到净夜身着一身清凉的白衫,衣领大敞,露出了紧致削薄的曲线…… 净夜是故意的,他故意勾着抓挠着萧濯的心。 萧濯给他盖上软被,低声提醒道:“都入秋了,天气越来越凉了,你要注意保暖,多穿一些。” 净夜勾着萧濯的脖子,一下子跳到萧濯身上,紧紧环抱着他。 然后,净夜低下头,凑到萧濯耳边,一声一声,软糯入骨:“没事,王爷身上最暖。” 第035章 双双吃醋 萧濯与净夜交颈而卧, 净夜不太喜欢萧濯将自己整个固在身上,毕竟萧濯太重,身子骨壮, 净夜总觉得自己这小身板承受不起。 所以现在,他都会找一个舒服的姿态, 将两条腿的重量,全都压在萧濯身上。 就连临睡前, 也是如此。 净夜在萧濯身边, 总是能睡得安稳一些。 这一整晚, 他都没有半夜惊醒,一夜好眠, 直至天亮。 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吃到了热腾腾的包子。他边吃便问道:“这附近荒无人烟的,哪来的包子啊?” 萧凛在一旁笑着道:“这可是我们王爷骑着快马, 特意去镇上买回来的。还有驴肉馅的,小主子您要不要?” 萧濯看了萧凛一眼, 萧凛立马住了嘴, 随即特意凑到净夜身边, 小声道:“小主子,我们王爷就是这样, 闷葫芦, 做什么好事都不愿意说出来。” 净夜笑着接过萧凛手中的驴肉馅包子,味道很好,他一边点头赞赏一边道:“这个店家有点手艺啊, 这味道很绝。是不是等咱们入了盛京, 还有更多好吃好玩的啊?” 萧濯笑着道:“听说这家驴肉包子是特色,我特意买回来给大伙尝尝, 你喜欢就好。若到了盛京,最好吃的该是酸白菜猪肉馅的包子,那边的味道可比京城卖得好吃。” “有崔嬷嬷做的好吃吗?”净夜坐近了萧濯一些,一脸天真地问。 萧濯拿出手帕,一边轻柔地帮他擦着嘴,一边道:“当然有啊,都好吃,各有特色。” 从京城前往盛京,又带了这么多祭祀用品,最快也得小半月才能到达。 当然,若是萧濯带着净夜快马前行,两日半便能到。 如此慢悠悠行进了一日,萧濯忍不住同净夜提议:“我们先行一步如何,这兵部的人还算是可靠,等咱们到了盛京,兵部随后便能跟上。如此,咱们两个还能在盛京好好玩几天。” 说来,此行是为了祭祖的,净夜和萧濯却满心想着吃喝玩乐,真是罪过。 不过净夜转念一想,他骨子里可是暮云重啊,暮云重和金朝那是死敌,金朝的先祖与他有什么干系? “王爷打算何时出发?”净夜将头靠在萧濯肩头,低声问道。 萧濯想了想,道:“过会儿咱们就走好不好?不用带上太多人,你和我,再算上萧凛,你再点一人,咱们直接出发。” 净夜想了想道:“那就再算上纳其。就这么几个人,王爷不怕他们护不了我们的周全?” 萧濯拍了拍他腰间的宝刀,笑着道:“就是他们都不在,我一人也可护佑你的周全。” 不过,临行之前,萧濯还是低声问净夜:“那个纳其,你很信任对吗?” 第63章 净夜挑了挑眉,终是对萧濯解释道:“你放心,在皇上面前,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萧濯勾起嘴角:“我知道他是你的人,我只是不太确定那张面皮之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净夜微微一笑,径直扯开了话题:“盛京还有什么好吃的,王爷提前跟我说说,我也好有个准备。” 萧濯也没在意,只道:“你可以尝尝片儿汤,还有雪绵豆沙。盛京人喜欢吃炖菜。不过我现在最想念的,还是酸菜锅。这几日正好天凉了,围在一起吃酸菜锅,就着白米饭,别提多香了。” 净夜其实也想看看萧濯长大的地方,他们行至半路,便与大部队分别。 一路快马,只用了一日半,便抵达了盛京城。 刚到盛京城外,萧凛便忍不住道:“王爷,咱们提前抵达,要不要传信给表少爷,他如今就在陪都做事,他知道您过来了,一定高兴。” 萧濯将马绳丢给萧凛,然后一边护着净夜,一边侧首对着萧凛道:“不着急,过两日再去寻他也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净夜听到‘表少爷’三个字的时候,莫名就有了几分敌意。 虽说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不过萧濯此人向来孤僻,他跟自家族人都不怎么往来,却偏爱这个表弟。 净夜的脚步刻意慢了一些,似笑非笑着看了萧凛一眼:“萧凛,你说的这位表少爷,是不是叫巴彦?” 萧凛惊诧不已:“小主子怎么知道表少爷的名字?” 萧濯也侧首看着净夜,一脸好奇。 净夜轻笑了一声,他不看萧濯,只盯着萧凛问:“表少爷样貌如何啊?是不是特别英俊潇洒?” 萧凛怔了怔,他小心地看了萧濯一眼,这才干笑一声:“小主子说笑了,表少爷再英俊,那也不及王爷的丰姿啊。” 萧凛以为净夜是对旁的男人感兴趣,一旁的纳其倒是盯着自家主子看了一眼,他眉心微拧着,看模样也不太高兴。 纳其不高兴,是因为他听出了主子话里的酸意。 原本,纳其一直以为,自家主子跟摄政王是逢场作戏。 可这么些日子看下来,纳其越发害怕,自家主子和摄政王之间,生了情意。 萧凛这会儿吓得再也不敢提巴彦少爷,就连萧濯都在想,要不然大部队抵达盛京之前,还是别见巴彦那个混账了。 巴彦样貌不俗,万一勾了他小祖宗的魂,萧濯怕是没地哭去。 他们最后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客栈老板娘听到萧凛说要三间上房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们四个人,要三间上房?” 萧凛反问:“有何不可?” 老板娘嘿嘿笑了一声:“看各位公子穿着不俗,不像是差这一间房的人。我们楼上正好有四间雅间空着,四间房都紧挨着,方便得很。” 萧濯倒是开了口:“不必,就三间就好。待会儿准备好上好的酒菜,一并送上来便是。” 萧濯纵是穿着便服,可他发话时,气质森冷,莫名让老板娘起了一身寒意,她也不敢再劝,连忙道:“好嘞,小二,送客官们上楼,酒菜待会儿就上。” 萧濯在外人面前,不会与净夜表现得过于亲密。 净夜在前,萧濯就在后慢慢护着他。 楼上最中间的那间房最大最宽敞,萧濯正要拉着净夜进房时,纳其却给了净夜一个眼神。 净夜这才笑着对萧濯道:“我与纳其有话要说,王爷稍等我片刻儿可好?” 萧濯回首睨了纳其一眼,倒是没有反驳,他先一步进了中间那间房,倒是净夜和纳其,去了右手边的那一间。 纳其将路上截获的消息和暮色递来的消息,一并交给了净夜。 净夜展开字条看完之后,拧眉问:“你可派人印证过暮色这消息的真伪?” 陈良连忙道:“我昨日接到的消息,今个上午便让人去查了,没有错,那人正是薛凡。不,人家如今不叫薛凡了,如今可是蒙古大姓阿伏特氏。” 陈良说完,便又拧眉道:“除了薛凡,薛慧慧也没死,她以阿伏特氏长女的身份出嫁,如今是蒙古乌珠穆沁部族扎克亲王的侧室。” 这薛慧慧,便是暮云重的未婚妻。薛凡是薛慧慧的亲哥哥。 当初逍遥会覆灭后,就连陈良都以为薛家除了薛怪,几乎是被灭族了。 没成想,薛慧慧和薛凡,都还活着。而且如今,正暗中为潘英做事。 陈良见净夜红了眼,便道:“主子,这些背叛逍遥会的人,咱们早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虽说薛慧慧是暮云重的未婚妻,可是暮云重与她统共没见过几面。对她也不算了解。 只记得他们成婚的前一个月,薛慧慧温声细语地对暮云重说:“殿下,妾有一兄长,身上有腿疾。待咱们成婚后,殿下能不能开恩,将他召回帮内做些小事?妾还想请殿下给兄长指一门婚事,薛家人丁不旺,若兄长能早日有子嗣,想必父母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净夜想及此,不知该作何感想。他只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那薛凡,啊不,这阿伏特氏,如今可有妻儿啊?” 陈良是万事通,自然也打听到了,他道:“妻妾是有,儿女是一个都没。说起这个,前些年,倒有一女子说她怀了阿伏特氏的孩儿,亲王侧妃亲自将人接到身边照料,就是怕那孩子有什么闪失。结果孩子生下来,长得并不像阿伏特氏。薛凡气急,当即就给那孩子摔死了,还将那女子丢入了烟花之地。” 第64章 净夜挑眉:“小孩子长得不都一样吗?刚生出来就能看出不是他的?” 陈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听说,孩子长得是有些奇特,一双蓝瞳,像是外邦人呢。若是稍微长得像中原人一些,估摸着薛凡也就认了。” 净夜低着头,思索了半响,忽而道:“你再派人打听一番,当初这薛慧慧是如何嫁给扎克亲王的,可有人逼迫她?我虽与她不熟,不过也记得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薛家父母都死在金人手里,她若不是被人逼迫,想必不愿委身那年过花甲的老王爷。” 陈良没想到主子如此良善,他一激动,声音也稍大了一些:“主子,您莫不是知道那薛慧慧活着,对她还有念想?她纵是您的未婚妻,可如今也弃了你嫁予旁人,这等背信弃义之辈,您还有什么惦念的?要我说,直接杀了算了。” 净夜还要再说什么,隔壁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萧凛更是惊呼一声:“王爷您没事吧?” 净夜看了陈良一眼,只小声道:“你照办就是。” 说完,净夜便急匆匆去了隔壁房间。 萧濯的手,被温热的酒水烫到,红了一大片。 净夜拧眉:“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说着,净夜看向了萧凛,急忙道:“我包裹里带着上好的烫伤药膏,你快去拿来。” 萧濯在净夜跟前,还从未露出如此脆弱的眼神,他静静看了净夜好一会儿,见他低头给自己轻吹烫伤的地方,他便将人紧紧拽入怀里。 那蓬勃之力,似是激荡的海浪,汹涌而来,顶得净夜硬是红了脸道:“先处理伤处,这事不着急。” 第036章 你错哪了 萧濯并不在意那伤处, 只不过是烫了一下,红了一片。以前在军营里,大大小小的伤他不知道受了多少。 只是如今, 萧濯见净夜这么紧张他,他硬是装作疼的, 嘶了一声…… 净夜正在给他抹清清凉凉的药膏,见他如此, 忙吹了吹, 小声问:“是疼了吗?那我慢一点轻一点, 你忍一忍哈。” 原本还气闷的萧濯,这会儿倒是纾解了大半。 等到净夜终于给他上好药之后, 他便再也忍不住,将人按在榻上…… 今夜的萧濯,虽然刻意压制, 可净夜与他相处多时,自然也能从房中事上, 琢磨出点他的脾气来。 他不太高兴。 净夜晃晃摇摇时, 还在闭着眼想, 萧濯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是不是之前陈良说话声音大了一些,让萧濯听个正着? 陈良当时说话声音极低, 这房间隔音也还不差, 就算是萧濯武功再高,也不至于全听了去。 唯一的破绽,便是后来说到薛慧慧的时候, 陈良有些激动, 有些愤慨,声音可能大了一些。 可就算是萧濯听到那后半段, 他又真的能听懂吗? 净夜的原身,只是隐水寺的一个小傻儿,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会有未婚妻。 可若是萧濯没听懂的话,他又何必有这么的气性? 还是说,萧濯知道净夜就是暮云重? 后面的这种可能,被净夜否决了。 且不说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世间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再则,从前的暮云重只与萧濯仅有过数面之缘,萧濯还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对上号。 胡思乱想总是没用,还不如把人揪出来好好问一问。 净夜正睁开眼,打算直接问萧濯之时,萧濯那边也停下来看着他。 黑暗中,两个人四目相对,萧濯那双如野狼一般锐利的眸,正盯着净夜不放…… 净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问他:“你在想什么?” 这若换做初相识那会儿,净夜是断然不敢如此的。可眼下,即便萧濯情绪不佳,净夜也依然敢在恶狼头上拔毛。 萧濯也深吸了一口气,他低着头,闷声道:“你方才走神了。” 萧濯还不等净夜回答,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你都已经好久,没在做这事时走神了。” 萧濯情绪低落,有些挫败。 净夜从榻上坐了起来,他也紧盯着萧濯道:“那王爷呢?没结束就出来了,也不是王爷作风啊?” 萧濯低头不语,净夜便索性拽着他胳膊道:“还要不要继续了?你要是不继续,今晚都别来了。” 净夜不知道萧濯因何生气,他也不再像刚入摄政王府那般谨慎小心。 也许是被萧濯惯的,净夜还没等哄好萧濯,自己便气上了。 他冷下脸,将半褪下去的白衫穿好,就打算下地。 晚上竟顾着照顾萧濯这狗贼了,他还饿着呢,饭都没吃。 不得不说,要对付萧濯,你就得比他更生气。 果然,萧濯最怕小主子闹情绪,他一把将人拽了回来,道:“继续,不停,你别生气。” 净夜可没那么好哄,他转过脸看着萧濯道:“那王爷说说,王爷是为什么突然别扭的?我晚上饭都没吃,就在这伺候你,我这一天天的,就只顾着让你舒坦了,我到底哪做错了,你就在那阴阳怪气的。你还说我走神了,我满脑子都在想,你为什么生气,我能不走神吗?” 萧濯认错倒是快,他连忙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 “你错哪了?” 萧濯这会儿倒是乖顺得紧,活像个在小白兔面前讨饶的大狼狗。 第65章 “我不该同小主子闹脾气,不该阴阳怪气,小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不该说小主子的不是。” 净夜冷眼瞧着他,轻哼一声:“还有呢?就这些吗?” 萧濯一双眼茫然至极,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反省:“我不该,半途停下来,应该做完再说事。” 净夜脸色微红,他低头轻咳了一声,故作勉强道:“行了,知道错了便好。” 就算是想要拿捏萧濯,也该点到为止,如此不依不饶的,倒也过分了。 净夜伸出手摸了摸萧濯的脸,眼神几分温柔几分委屈。 萧濯紧紧将人抱在怀里,道:“是不是饿了,咱们先吃饭。” “饭菜肯定是凉了,先把没做完的事做了,一会儿沐浴过后,让人拿下去热过再吃吧。” 奔波了这两日,净夜都没好好沐过发。 现在不比从前,他这头发是越来越长了。从前没有头发,洗沐也方便,随便用点皂水,擦一擦就好。 如今不同,萧濯帮他用沐发膏,一点一点轻缓地洗。 沐发之后,萧濯更拿过方巾,一点点帮他擦干,一边擦萧濯还一边道:“你这头发长得倒快,前些日子才刚过肩,现下便能垂下来了。等咱们祭祖回去,你再回宫拜见皇上,便不必用那假发套束发了。” 净夜也摸了摸自己柔顺的长发,笑着道:“我就是觉得那假发套闷得慌。秋日里还好,夏日里实在太热。所以想着,用些药草沐发,让头发长快点。” 萧濯惊奇道:“还有这种药草吗?阿罗手底下有一个副将,早早便秃了发,除了脑后有一缕,前额是半点头发都不长。你那药草若当真好用,也拿去给他泡一泡。” 净夜忍不住低头笑了:“王爷莫要逗趣,那药草只能让头发长得快,可不能让寸草不生的荒地凭空长出庄稼来。” 萧濯也跟着他笑了,他拿过白色棉布长巾,将净夜一点点擦干之后,又拿过毛毯,将人团团包住,抱起来,放到榻上。 萧濯的头发还未干,他也顾不上自己,便叮嘱道:“不要乱动,乖乖在这等一会儿,等暖和了再出来。现下天凉了,你身子骨不好,就更该照顾好自己。” 净夜其实远没有那般娇弱,偏偏在萧濯这里,就总能被照顾得很好。 他乖乖坐在榻上,整个人包裹得像个小兔子,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盯着萧濯瞧。 萧濯侧首看着他笑了笑,待他穿戴好,才招来萧凛,让萧凛把桌上未动的菜都拿下去,热过之后再端上来。 之后,萧濯又重新温了酒,只是这一次,却是净夜亲自动手,净夜一边温酒一边道:“还是我来吧,王爷那手腕上的烫伤还在,我可不想让王爷再伤一回。” 净夜温好酒之后,亲自给萧濯倒了一杯。 只是这杯倒下去之后,净夜才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小声对着萧濯道:“难道王爷在吃纳其的醋?王爷觉得,我不该同他太亲近?” 萧濯深吸了口气,并未应话。 净夜还以为真相就是如此,只好同萧濯解释道:“王爷放心好了,我只喜欢王爷一个,不会看上别人的。” 这一次,萧濯倒是挑了挑眉,他侧首看着净夜,神情格外认真:“真的吗?” 净夜勾起嘴角,他一边吃着菜一边点头:“那是自然。” 这事就是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次日,萧濯带着净夜在城内玩了整整一天,又吃了不少小食。 净夜累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才问道:“王爷,明日我们做什么?” 萧濯笑着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个故人?” 净夜拧眉:“你那表弟?” 萧濯摇头:“见巴彦不着急,我带你去见秦嬷嬷,她做的酸白菜猪肉锅最好吃,明日我正好带你们几个去尝尝。” 净夜撇了撇嘴,心想,巴彦巴彦,叫的倒是亲近。 净夜原以为,他需得几日后才能去见那传闻中的表弟。谁成想,翌日一早,萧濯那表弟,便一身白衣,站在客栈外等着了。 巴彦看到萧濯出来,热切地迎了上来,一见面就给萧濯一个拥抱,硬是把净夜都挤到一边去了。 巴彦拍了拍萧濯的肩膀道:“表哥好不够义气,来了陪都也不着人通知我一声。若不是我手底下的人,说是在城内看到有人长得像极了表哥,我还不知道表哥提前到了。” 萧濯待巴彦也是极温和的。 萧濯此人孤冷,对谁都是板着一张脸,可看到巴彦后,萧濯竟然笑得极开怀,那笑容可不似作假。 只见萧濯也拍了拍巴彦的肩,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道:“高了些,也壮了,我的巴彦,都长成大孩子了。” 净夜绷着脸,十分不快。 我的巴彦? 哎呦喂,可叫得太亲近了。 那巴彦看着便不是善茬,他起初与萧濯并肩而立,并未把萧濯身后的净夜当回事。 之后,当萧濯主动给巴彦介绍净夜时,巴彦才连忙道:“哎呦,这便是我的错了,我还以为是表哥的随从,未曾想竟是玉亲王,失敬失敬。” 巴彦嘴上说着失敬,实则那面上是半分敬意都没有。 相反,净夜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敌意。 果然,从前在摄政王府听崔嬷嬷提起的时候,净夜便觉得不对劲。 第66章 如今这预感成了真,这表弟果真心机深沉。 年纪不小了还不娶妻,那可不就是惦记着表哥嘛。 原本萧濯是要去见秦嬷嬷的,可是巴彦却非要拦着萧濯,道:“秦嬷嬷那里不急,明日去也是一样的。我想带表哥去我外面的庄子,现下正是丰收的季节,表哥也正好看看我的菜园子,种出来的,可都是表哥喜欢吃的菜。” 净夜从前便善于伪装,极少让人察觉他的心绪。可今日,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径直翻了个白眼后,便转过身道:“我不太舒服,王爷自个去吧,我要回客栈了。” 净夜脚步倒是快,也不等萧濯反应,便走出了好远。 萧濯连忙去追,这会儿也顾不上过路人的眼神,直接揽着人道:“怎么生气了?可是我又哪里做错了?” 净夜面色阴沉:“王爷没错,我也没生气,我就是累了,不想动了,王爷自个玩吧,不必管我。” 说罢,净夜甩开了萧濯,看着陈良道:“纳其,你陪我回去。” 巴彦这会儿也走了过来,他笑着对萧濯道:“表哥,既然玉亲王乏了,那咱们先去庄子看看。” 净夜一张脸气得鼓鼓的,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若是萧濯这一次跟着他那表弟走了,以后他就再也不会理这个人了。 他说到做到。 净夜双拳紧紧握了握,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濯道:“是啊王爷,可别辜负了表少爷的一番好意,您快些去吧。” 净夜说完,那眼神便径直冷了下来,他再也不想看这对表兄弟一眼,只冲着陈良喊了一声:“纳其你愣着做什么,走啊。” 萧濯还从未见过净夜如此,他怔了怔,盯着净夜的脸不放。 那方巴彦也冷了脸,不过他凑到萧濯跟前时,还是那副温柔至极的样子:“表哥,那咱们走吧。” 萧濯看也未看巴彦,只道:“那我也不去了,他离了我眼,我实在不放心。巴彦,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抽了空便去找你。” 说罢,萧濯径直追着净夜,上了楼,也不管身后的巴彦是何脸色。 净夜到底不如萧濯脚步快,他想将萧濯拒之门外,谁知人家直接挤了进来,还将净夜抱了个满怀。 萧濯吻了吻净夜的耳垂,又去吻他的侧脸,笑着道:“小祖宗,这是闹什么脾气呢?也同我说说呗?” 净夜轻呵了一声:“我可不敢闹脾气,这阳光正好,王爷快跟人去庄子玩吧,不必管我。” 萧濯抱着人晃了晃,可净夜却始终板着一张小脸,看都不看萧濯。 萧濯直接将手从衣衫探了进去,用力捏了他一把…… 净夜那地方最是怕痒,他气得狠狠踩了萧濯一脚,将萧濯的白靴子都踩脏了。 萧濯也不在意那些,他始终眉眼含笑,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别生气了,同我说说,我又哪里做错了?恩?” 净夜不说话,萧濯便将人丢到了榻上:“小祖宗若是不肯明白示下,那咱们今日哪里都不去了,就在榻上过。” 说着,萧濯就动手去解净夜的玉带…… 如今萧濯已是各中老手,没两下,便将净夜扒个干净。 还未等净夜反应,这人就已经压了过来。 第037章 主子在上 净夜不敌萧濯, 他其实想伸手推推萧濯,可净夜那点力道,就跟挠痒痒一样, 萧濯根本感受不到什么。 好在净夜小拇指的手指甲长了一些,趁着萧濯吻他脖颈的时候, 净夜狠狠抓挠了一下萧濯的肩膀。 萧濯吃痛,只能停下来看着净夜, 一字一字道:“那你说说吧小祖宗, 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生气?” 其实萧濯也想过, 可能是因为巴彦。 不过巴彦方才顶多是失礼了一些,没关照到净夜, 按照净夜的脾性,他定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同巴彦计较。 所以,一定是因为旁的。 萧濯还反省了一下, 他方才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以萧濯的聪明才智, 倒是也往净夜吃醋上猜过, 只是这个念头方一闪过, 萧濯便给否决了。 他不能这般不要脸,他也不觉得净夜会这么喜欢自己。 萧濯从未奢望过净夜的真心, 能和净夜在一起的每一天, 对萧濯而言,都是上天的恩赐。 净夜也嘴硬,不肯说, 他背过身去, 想起方才巴彦那个样子,净夜就更生气了。 其实巴彦长什么样, 净夜都没怎么看清楚。 只记得他一袭白衣,身形高大,样貌不差。 巴彦穿白衣,是不是原本就知道萧濯喜欢白色? 净夜抬脚,看了看他脚上还未脱下去的白色长袜,顿时又来了气性。 净夜用小脚趾狠狠去扯那长袜上的系带,偏偏那系带是今天早晨萧濯给他系的,轻易根本挣不开。 净夜从前根本不穿这么样式繁琐的袜子,都是直筒的,叠几层,然后用绳结系上。 后来入了摄政王府,萧濯喜欢看他穿这些,就让绣娘变着花样给他做,连白袜上的刺绣都十分精致。 就如他今晨穿的这双,上面还绣了一圈青草的图样。 而这些图样,还都是萧濯亲自画下来,让绣娘们照着绣的。 净夜一下子坐起来,盯着自己脚上的袜子看,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也给巴彦绣过袜子图样吗?” 第67章 萧濯眼尾上扬,渐渐露出笑意:“你不会,真的是在吃醋吧?” 净夜脸色越发红了,他直接一倒,躺在了榻上,随后拿被子蒙住脸,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萧濯趴到他身侧,先是轻拍着他的肩膀,随即温声解释:“我的母亲是庶出,和巴彦的父亲是同母所生,只是他们姐弟两个命苦,早早便去了。巴彦无父无母,在家中过了一段十分艰难的日子。直到我后来立下了军功,得了先帝赏识,才总算把巴彦接出来,让他去军中历练。在军中最起码是真刀真枪,总比那后宅里的阴诡强多了。我与祖父一家不亲,与外祖一家更是不亲。若这世上,还有什么我在乎的亲人,唯有巴彦了。” 净夜轻呵了一声:“既然你那般在乎,怎么不为你那表弟寻个妥帖的婚事?我听闻巴彦大人,早就过了弱冠之龄,府中却连一个妾室都没有。王爷就不觉得奇怪吗?” 萧濯呆呆看着净夜,忍不住笑着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净夜气得脸鼓鼓的,他一拍床榻道:“摄政王那么聪明,怎么遇上自己的表弟就眼盲心瞎了?他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萧濯怔了怔,拧眉道:“你今日若是不说,我倒是真没看出来。改日,我去问问。这几年,我不是没给他相看,只不过他那脾气大得很,提起娶妻之事,便十分不耐烦,我也未敢逼他。” “呵……”净夜极少有这般大的情绪波动,他气得胸口都疼,指着萧濯便道:“摄政王啊摄政王,平日里多么聪明霸道的一个人,这都能看不出来?他到了这个年纪还不娶妻,你都没想想是为什么?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喜欢男人?” 萧濯点头:“他确实知道。” 净夜直接翻了个白眼:“那就对了,他在等你。” 萧濯喟叹一声,对着净夜解释:“他喜不喜欢男人,我确实不知。不过他少时,舅舅曾经给他定下过一门亲事。后来舅舅舅娘都亡故了,他无人帮扶,在家中也不受外祖父看重,女方那边实在嫌弃,便找个理由退了婚。巴彦为此伤心了许久,还是我接他到府上,安抚了个把月,他才终于想开。所以他迟迟不娶妻,我也觉得是因为当年之事,他受伤太深的缘故。” 说到这里,萧濯去抓净夜的手,解释道:“所以啊,他未必就如你说的那样,说什么喜欢我。他原本是喜欢女人的。只是他一直没什么亲人,只把我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待我自然与待旁人不同。今日,他待你可能有些失礼,你等我说说他,待他明白了你我的关系,定然会以礼相待的。” 净夜见萧濯还在为巴彦说话,语气越发酸了:“你我什么关系?我可不敢和摄政王有什么关系。摄政王这世上就剩他一个亲人了,我呢,我不过就是隐水寺方丈养出来的傻孩子罢了。” 萧濯见净夜说气越来越不对,便直接将人抱紧在怀中,道:“你能为我吃醋,我很开心。” 净夜还在嘴硬道:“我才没有,你莫要胡说。” 萧濯将人搂得更紧,两人之间已不留丝毫缝隙。 萧濯动情地去吻他的侧颜,声音低哑:“这辈子,我有你就够了。” 净夜的身子这才软了下来,萧濯笑着扯过被子,将两个人都裹在被子里。 从前白日里也不是没有荒唐过,今日萧濯也没了出去的想法,索性哪也不去,只在客栈里厮混,把小主子哄好了再说。 不过很快,净夜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纳其在外面拦着巴彦:“巴彦大人,我们王爷和摄政王这个时候,不许人打扰。” 巴彦冷脸看着纳其,随即,他推开纳其,直接便冲到了萧濯和净夜的门口。 只是,巴彦还没等敲门,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净夜知道巴彦在外面,他故意叫得大声了一些,而在外面的巴彦,脸色就更难看了。 纳其叹了口气,一脸尴尬地看着巴彦:“大人,我就说了,这个时候您不好过来打扰。” 巴彦冷睨了纳其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净夜和萧濯只带了纳其和萧凛两个,所以打水值夜这些侍奉的活,都是他们两个轮班做。 净夜和萧濯闹腾了一个时辰,之后又洗澡换衣、用膳,硬是拖到了下晌,纳其才有空和净夜说说话。 纳其给净夜泡好了茶,还特意是净夜喜欢的六分热,纳其等着温度适中,端给净夜的时候,净夜倒是神清气爽,忍不住问道:“后来那巴彦少爷,直接就走了呗?你没打听打听,他后来都去忙什么了?” 纳其闷声道:“回府了,人家如今在盛京府做事,又是摄政王的表弟,在陪都这地界,还不是横着走?” 净夜听出了纳其的不快,忍不住道:“你是怎么了?因何事不高兴了?” 纳其撇了撇嘴,他看着净夜,忽而道:“主子,如今您也太感情用事了。您又不是摄政王后宅里的妾室,干嘛自降身价,跟巴彦争风吃醋?” 净夜这才眨巴眨巴眼,低着头道:“恩,你说得对,今日确实有些冲动了。” 纳其见主子听进去了,便忙道:“主子,咱们还得以大局为重。属下得到消息,说是两个月后的万寿节,乌珠穆沁部扎克亲王会携妻儿入京。那薛慧慧如今最得宠,侧室地位不低,怕是也会跟过来。” “潘英当时留了她一命,又费了大劲,给她改名换姓,有了大族身份。想必,从她嘴里,可以撬出很多话来。再者,潘英虽被削官禁足,但是皇上对他仍有期待,主子若是这个时候松懈,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第68章 净夜道:“你放心,潘英的事,我心中有数。薛慧慧入京一事,你时刻派人打听消息。待她入京后,我会想办法与她见一面的。” 陈良知道主子没有为情乱智,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也坐在主子身侧,先是给主子添茶,之后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陈良突然道:“依我看,那巴彦虽然喜欢摄政王,但是摄政王对他只有兄弟之情,主子实在不必同他计较。属下瞧他也没甚大用,不过会些争风吃醋的把戏,会气人罢了。主子之后遇见他,权当他不存在就是。” 陈良本来就是想劝净夜几句,谁成想净夜竟然拍了拍桌子,道:“你看,连你都瞧出来那厮喜欢萧濯了,萧濯居然说他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陈良:“……” 净夜自然不能老在陈良屋里待着,等净夜回了自己房间之后,陈良才坐在那默默饮茶叹气,心想他方才可真是嘴贱。 不过,更让陈良无奈的是,净夜对萧濯动了真心。 即便净夜不承认,又或者是不想承认,但是陈良这个局外人,却看得分明。 过了申时,萧濯觉得窝在客栈里实在没意思,便对净夜道:“咱们原就是打算去秦嬷嬷那里,如今也不算晚,去秦嬷嬷那,你总不会闹脾气吧?” 净夜撇了撇嘴:“反正我也无事,权当是陪王爷了。不过你们家表少爷那个庄子,我就不去了。估摸着我去了,也只会给他添堵。” 萧濯笑着说好,之后便雇了一趟马车,带着净夜去了五里外秦嬷嬷那里。 秦嬷嬷的院子可不小,屋子虽简朴,却也干净。 院子里养了鸡鸭鹅,猪圈里还养了六头猪,各个都是肥膘,看着便让人欢喜。 萧濯牵着净夜下了马车,便唤了她一声:“许久不见了,秦嬷嬷还好吗?” 秦嬷嬷原是在喂鸡,听到动静,她猛然回头,随即惊喜道:“哎呦,这是……” 秦嬷嬷霎时住了嘴,她连忙放下鸡食,擦了擦手,便上前迎道:“是,好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萧濯点头:“我一切都好。” 秦嬷嬷抹了抹眼,往屋里唤了一声:“狗蛋儿,家里来贵客了,你赶紧去准备。” 萧濯自也不是空手来的,他让萧凛把礼物一箱箱搬进去,之后便坐在凳子上,拉着秦嬷嬷的手,问她身体如何。 秦嬷嬷笑着道:“我身子骨健朗着呢,在这边日子也比从前清闲得多。只是经常会挂念王爷,虽听说王爷如今极好,只是偶尔听到些王爷的消息,便也总是担心。” 来之前,萧濯同净夜说,秦嬷嬷原本是萧府上的老奴,后来萧濯出来自立门户,身边也唯有秦嬷嬷一人照顾着他。 秦嬷嬷不愿离开故土,所以萧濯入京之后,便也没带上秦嬷嬷去王府,只给她留了不少家业,让她在这边过安稳日子。 狗蛋儿是秦嬷嬷的孙子,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人看着也机灵。 没多会儿,他便将洗好的瓜果都端了上来,之后更是低声问秦嬷嬷:“祖母,今晚打算摆几桌,孙儿出去买菜。” 秦嬷嬷笑着道:“不必出去,咱们去菜园里摘菜就好。街上的菜,不如咱们种好的安心。” 说着,秦嬷嬷忽而站起来道:“这孩子干活不够麻利,也不知您喜好,我亲自去菜园里走一趟。今晚杀个鸡,再炖个鹅。” 说完,秦嬷嬷回首看着萧濯道:“王爷要打算留在这边几日,要是多留几日,明日我找人来杀猪,您从小就喜欢吃酸白菜锅,这几日天气凉了一些,围在外面吃酸白菜锅,您定然喜欢。” 萧濯站了起来道:“都好,秦嬷嬷,我陪着您一道去菜园吧。” 秦嬷嬷也不扭捏,她点了点头:“好好好,咱们一起去。” 秦嬷嬷并未问过净夜是谁,只是萧濯去菜园里摘黄瓜的时候,秦嬷嬷凑近了萧濯,特意叮嘱:“这个黄瓜扭,最嫩最好吃,王爷您摘几个,给那位尝尝。” 萧濯点头笑了,随即他摘下了几根小黄瓜,拿手帕擦干净之后,才递给净夜:“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之后,萧濯又给净夜摘了几个小西红柿。 菜园里刚摘下来的蔬菜,新鲜味美,净夜坐在地头只顾着吃。而萧濯那边,很快就摘了整整一筐。 同样帮忙下地干活的,还有萧凛和纳其。 纳其不多话,秦嬷嬷便总问萧凛:“哎呦萧凛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娶妻了吗?” 萧凛笑着说没有。 秦嬷嬷给纳其递了一根黄瓜:“你呢,小伙子你娶妻了吗?” 纳其怔了怔,才低声说没有。 秦嬷嬷立马笑了:“你跟萧凛定是不一样的,你有心上人,对吗?” 纳其霎时红了脸,低下头道:“没有,您别打趣我。” 秦嬷嬷嘿嘿笑了一声:“老婆子我眼睛毒着呢,我们王爷从前喜欢人的时候,便是你这个眼神。” 纳其竟忍不住替主子问:“那秦嬷嬷,您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人的吗?” 秦嬷嬷想了想,忽然道:“六年前吧,大概是这么个时候,那会儿我们家狗蛋儿还不大,王爷正好来陪都办差,同我说起过。他同我说,他对一人一见钟情。” 秦嬷嬷以为大家都知道,便自顾自地念叨着:“如今可算是修成正果了啊。” 第69章 纳其微微拧着眉,他看着远处的萧濯和净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六年前对一人钟情,这怎么算,也不像是喜欢净夜的样子啊? 秦嬷嬷晚上特意在外面架起了铁锅,炖大鹅。之后,又炖了小鸡,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 秦嬷嬷手艺极好,尤其是那个鸡肉炖的,鲜美无比,净夜竟连吃了两碗饭。 连带着萧濯也胃口极好,他一边吃一边道:“在京城多年,一直想念着秦嬷嬷的味道。这个味道,旁人可是做不出来的。” 萧凛也吃得很香,倒是纳其,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边吃便发呆。 最后还是净夜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纳其摇了摇头,他连忙扒拉了几口米饭,便不吃了。 秦嬷嬷的院子很大,晚上也给萧濯准备了房间。 萧濯让萧凛回客栈去收拾东西,他这几日,便直接在秦嬷嬷这里住下了。 净夜到了晚上,才终于寻到机会和纳其说说话。 净夜问纳其:“你今日,仿佛有心事啊。” 纳其看了净夜一眼,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主子,不是我说您,您那么喜欢摄政王,人家未必喜欢你。” “怎么说?”净夜问。 陈良小声道:“今日秦嬷嬷说,摄政王六年前就对一个人一见钟情。六年前的玉亲王,还在隐水寺,与摄政王根本不相识。他一见钟情的人是谁啊?肯定不能是您啊。” 净夜寻思了一会儿,忽而道:“潘英那狗贼跟我说过,他说萧濯爱慕先帝的嫔妃,也就是玉亲王的亲娘,估摸着初次见我,是觉得我与我娘长得像吧。” 陈良瞪大了眼睛道:“狗屁,玉亲王的娘,早在十几年前就病故了。六年前的萧濯,见的是先皇妃的鬼魂啊?” 净夜倒是没在意这个事,他道:“哎呀,别想了,秦嬷嬷年纪大了,记错了也有可能。你没看今天,她连油和盐放在哪都忘了,还得孙儿提醒。” 陈良道:“那老太太腿脚硬实着呢,记性也不差。油盐记不清太正常了,我们家婆娘二十几岁,还记不清呢。摄政王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摄政王的事,她能记错?而且我瞧着摄政王,应该是一直就喜欢男人。我打听过了,摄政王府除了几个老嬷嬷,就没有年轻的丫头侍奉,从他开府到现在,就一直没有。我还听说,前辅政大臣赛多,为了和摄政王交好,还给他送过小倌。” 净夜挑了挑眉,笑了:“那一定是不和萧濯心意吧,要不然赛多怎么死那么惨啊?” 虽说明面上,都说那赛多大人,是因犯上之罪,被萧濯幽禁而死。不过大多数知情人都清楚,赛多是被萧濯一刀砍死的。 听闻赛多死之前极为惊惧,去给他收尸的故人还说过,萧濯丧心病狂,他是将赛多虐杀致死的。 死之前,赛多应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和痛苦,大小便都失禁了。 陈良道:“赛多当时的小倌确实不得摄政王的意,听说当晚摄政王就将人给丢出去了。从那之后,再也无人敢往萧濯跟前塞人。” 陈良还想再劝净夜几句,净夜却忽而叹道:“其实从前他喜欢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待我极好,就冲这个,我就不该质疑他的真心。” 陈良还想再劝,净夜却转过头就看到萧濯站在门边等着他。 净夜笑了笑,对陈良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忘了正事。这几日你也累了,好不容易得空,就好好睡一觉,可别想太多。” 陈良见劝不动,就只好应了一声,闷头走了。 秦嬷嬷给萧濯净夜准备了干净的被褥,被褥洗得干干净净,上面还有皂角的清香。 萧濯伸手抚了一下那被褥,道:“这床被,就是当年秦嬷嬷给我做的。后来她干脆在院子里给我留了一间房,我用过的东西,她也都锁了起来,今日我们来,她才特意拿了出来。” 净夜脱了鞋,躺在绵软的被褥上,忽而道;“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平淡幸福。” 萧濯点头:“是啊,秦嬷嬷从前最期盼的便是如此。她说院子里养着鸡鸭鹅,再养一条狗……” 说到狗,萧濯忽而道:“小时候,我养过一条狗,后来那狗因为救我,被人杀了。从那之后,秦嬷嬷怕我伤心,便再也不养狗了。再后来我离开盛京去了京城,特意送了一条乖顺的狗给秦嬷嬷,只是那条狗,才活了八年,便走失了。” “怎么会走失?”净夜惊诧道。 萧濯叹了一声:“那几年这附近不太安分,又加上闹过一阵饥荒,被什么人带走炖了也说不定。人饿的时候,连人肉都吃。” 那一年,萧濯还不是摄政王,那一年来陪都赈灾的是赛多。 净夜也听人说起过,那年赛多来陪都赈灾,贪墨了不少银两,也因此和萧濯起了争执。 盛京是萧濯成长过的地方,秦嬷嬷对萧濯而言,更像是亲人。 净夜临睡前,忽然问萧濯:“王爷,从前除了我,您还喜欢过什么人吗?” 萧濯吻着他的额头,摇了摇头:“没有,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净夜听到这话时,还觉得有些惊异,不过他今日有些疲乏,没等细细思考这些话,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秦嬷嬷找了附近的几个邻居,一起来杀猪。 第70章 就连那巴彦都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正好赶上饭点,巴彦也坐在外圈,跟大家一起吃着酸白菜锅。 这几年,巴彦在盛京府衙当差,想必是常常来秦嬷嬷这边,碗筷和调料在哪,他都一清二楚。 吃过饭后,净夜听到巴彦和萧濯在后院争执。 巴彦红着眼问萧濯:“表哥,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可他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萧濯出声反驳:“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喜欢的就是他。” 巴彦吸了吸鼻子,在外人眼里威风凛凛的巴彦大人,这会儿倒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冲着萧濯哭得厉害。 萧濯拧眉道:“从前我不知你的心思,如今既然知道了,就少不得要说你几句。你并不喜欢男人,只是因为你知道我喜欢男人之后,才发觉有这种可能,你误会了你对我的依赖。巴彦,你从小便喜欢娇娘,后来因为她家瞧不上你,毁了婚约,你这才因爱生恨。但这是不对的,当初的娇娘也没办法,她不得不听从家里的安排。何况如今人家也嫁得很好。你应该走出来,这世间还有许多好姑娘,值得你去相看……” “我只喜欢表哥,不可以吗?”巴彦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不可以,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他,一直都是他。” 巴彦抹了抹眼睛,他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随即转身跑了。 净夜怕萧濯知道他在后面偷听,也转过身,急忙回了房里。 其实换做是从前的净夜,定然不值当与巴彦那等孩子气的人争风吃醋,只是那一日,净夜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浑身都是刺,生怕萧濯被人抢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是不能接受萧濯身边有别人的,他对萧濯的占有欲竟然这么强。 净夜用被子包住头,一阵烦躁。 若他真的能与萧濯一辈子如此也就罢了,可未来还有很多变故…… 陈良说得对,他应该以要事为重,不该只顾着这些儿女情长。 在盛京的好日子,总共也没几天。 兵部的车马赶到盛京之时,净夜便得和大部队一起,准备祭祖事宜。 此番有萧濯坐镇,祭祖一事还算安稳。 只是净夜跪在祖宗天地跟前,说自己是金朝皇室子孙时,净夜只觉得有些讽刺。 从前在逍遥会,暮云重也办过祭祖仪式。命运真是同他开了个玩笑,这一世他的身份,偏偏是金朝的子孙,要对着金朝太宗皇帝的牌位祭奠。 而此刻,潘英那边,也接到了净夜办完祭祖大典的消息。 潘英这几日情绪稳定了一些,不再酗酒,也不再打骂暮色。 潘英静静看着面前的棋盘,忽而笑道:“再过一个半月,便是万寿节了。到时候,蒙古各部族的首领会入京拜见。准噶尔最近也不太平,蒙古各部也小纷争不断。皇上信不过萧濯,信不过兵部的人,便只能再启用我。” 潘润也惊喜道:“大将军料事如神,届时,咱们定能打个翻身仗。” 潘英放下了手里的黑子,叹口气道:“说来,那日我也是昏了头。这酒以后尽量少喝,越喝人越迷糊。还有,我已经不是大将军了,没官复原职之前,千万别这么叫。让有心人听了去,定会再参我一本。萧濯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咱们还是安稳些比较好。” 潘英想了想,忽然问道:“暮色呢?这几日不见他,伤可养好了?” 潘英不愿看到暮色那一身伤疤,毕竟无论是暮云重还是净夜,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伤痕都不见。 从前暮云重沐浴时,潘英给添过热水,自然清楚。 至于那净夜,潘英倒是偶尔窥见过他那白嫩细滑的小腿,虽未曾窥见过全貌,不过潘英就是觉得,现在的净夜,一定比从前的暮云重还要细嫩。要不然,他是怎么让摄政王欲罢不能的呢? 想到这里,潘英忽而笑了:“我这几日在想,玉亲王到底有何目的。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他想对付我,从前是想靠萧濯对付我,如今是想靠自己。所以说,萧濯那狗贼也别得意,玉亲王早晚都要抛弃他。我就静静等着,是萧濯先倒下,还是我先倒下。等萧濯这个人没了,玉亲王又斗不过我,那潘润你说,他是不是只能来侍奉我了?” 潘润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咱们在玉亲王身上吃过大亏,还是警醒些为好。皇上也不喜欢您离玉亲王太近,若是放您出去,您还是让皇上忧心,皇上怕是不会再给咱们机会了。” 潘英轻哼了一声,他盯着眼前的棋局,沉默了半响,才冷声道:“不过是毛头小儿罢了,当年,我都能灭了逍遥会,如今借势灭了萧濯,转而再杀了小皇帝,我自己做那至尊之位,岂不快哉?到那个时候,玉亲王愿不愿意,都得跪在我脚下,求我怜悯……” 潘英说这话时,像是大梦已然实现一般,笑得极为猖狂肆意。 潘润在一旁未敢吭声,随即悄悄退了下去。 潘润去后院时,暮色正坐在窗前看话本子。 暮色就喜欢看那些杂书,尤其是街头巷尾的话本,他喜欢得紧。 这些日子,潘润经常托人从外面买来,送给暮色。 暮色见潘润过来,便放下手里的话本,给潘润倒了茶,递到他手里。 随即,暮色温柔地笑了:“我看你似乎不太开心,是不是主子骂你了?” 第71章 潘润叹了一声:“主子野心太重,我是怕他跌得太惨罢了。” 潘润没心思喝茶,只将茶杯放下,便低眉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今的潘英,势力已经大不如前。 之前还尚可与摄政王一斗,如今他只是一个五品副尉,被禁足在府中,还做着改朝换代的春秋大梦,连潘润都觉得潘英不太现实。 暮色道:“谁都有野心,主子若没有野心,那我倒是要怀疑了。他想做权臣,顶替摄政王的位置,也是人之常情。” 暮色说完,便打量着潘润的神色。 他见潘润脸色极差,便拧眉问:“难不成……他……还想做皇帝?” 潘润吓得急忙捂住了暮色的嘴:“莫要乱说,外面都是皇上的人守着,若是被人听到了,你我也脑袋不保。” 暮色吓得脸色惨白,声音极小地开口:“他真的想做皇帝?他疯了吗?” 潘润叹了一声:“他若不想,何必招兵买马,私造兵器?这些年,他靠着冤普通百姓是逍遥会人,威胁人家里拿出钱财消灾,这可不是传言,都是真的。他贪了那么多钱,这将军府却如此清寒,你就没想过,他把钱都花在哪了吗?” 暮色想起江南分会的事,顿时不敢应声了。 潘润也叹道:“这事连潘林都不清楚,主子嫌他蠢,怕他大嘴巴给嘟囔出去。知情人,唯我而已。” 说完,潘润小声对暮色说:“而我,也只能你说。” 暮色连忙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且不说我无人说这些秘闻,就是有人说,我也不敢说。” 潘润想了想,又道:“主子今日还问起你的伤,怕是你的伤好了,又得去前院伺候他。” 暮色垂首下来,情绪低落道:“潘润,你知道的,我只愿意侍奉你。你想个办法,告诉他,就说我……身上一直没好。” 潘润点头;“我当然也不愿意你侍奉他,你放心,我会想办法。” 暮色小声道:“而且他喜欢的,本来就不是我。我没见过玉亲王,也没见过从前那位,我怎么学都学不像,我实在是太笨了。可是如果学不像,他就要打我……” 暮色说着说着便红了眼,而潘润,更是心疼不已,直接将人揽入怀中。 暮色将那潘润侍奉妥当后,才冷下脸,偷偷写了字条,塞到后院的狗洞里。 净夜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快回京了。 他展开字条,看着上面的字,嗤笑一声:“我早就知道潘英有此野心。只是没想到啊,他都这副田地了,还这么自信。陈良,想办法搜集证据,小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咱们需得让皇上清楚,潘英可比萧濯危险得多。” 萧濯并无篡位之心,而潘英却未必。 陈良忽然道:“主子,单凭咱们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些。潘英意图谋反的消息,若是被摄政王知道了……” 净夜道:“萧濯早就猜到了,他们的人若是寻到证据,也用不着我们。” 陈良一怔,倒是退下去不多话了。 从前逍遥会一直东躲西藏,皆是因为畏惧萧濯。 那时,萧濯还不是摄政王,只是一辅政大臣,却已经让逍遥会上下胆寒不已。 那时候暮云重便听说,只要是萧濯领兵,便无败绩。 就连暮云重自己,都差点栽到萧濯手里。 按时间算,暮云重被抓,应是六年前的事了。 净夜五年前被潘英斩首,半年前醒来,这期间一直魂魄未归,对时间也没有太大概念。 只是今夜,净夜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那时候的事。 他记得萧濯亲自审问他时,那双锐利的眸,那双如野狼一般的眼,着实惊到了暮云重。 其实暮云重觉得,他明明就快露馅了,偏偏到了最后,萧濯却放了他。 之后城外相遇,暮云重送了萧濯粽子和五彩绳结,萧濯还冲着他笑了。 净夜回过神,迈步走到萧濯跟前的时候,萧濯也对着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比那时还要温柔。 净夜抚摸着萧濯的眉眼,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那时候的暮云重怎么也想不到,他和萧濯以后会有这么深的交集。 “王爷,明日就回京了,我也要回玉王府了,王爷会不会舍不得我?” 萧濯当着兵部几位大人的面,便将净夜死死搂在怀里:“当然舍不得,所以今晚不想放过你。” 净夜窝在萧濯怀里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远处的李堂大人。 那李堂方一与净夜对视,便立马吓得缩了缩脖子。 净夜噗嗤一声笑了。 他前几日,特意让陈良把李堂在盛京的私生子带在身边。 当时那李堂,便吓得立马跪地求饶。 李堂的夫人,可是皇室宗亲,当初算是下嫁给李堂。 李堂为了仕途,娶了县主,攀上了岳丈家,自然就只能对不起远在盛京的心上人了。 后来,李堂那心上人到底是没嫁人,被李堂养在外面,成了外室,又生了两女一子。 那外室子,就是李堂心尖尖上的人,比他嫡出的长子还要宝贝。 捏住了那孩子,不怕李堂不听净夜。 就在昨晚,李堂跪在净夜跟前,一字字道:“小人明白了,以后王爷让小人做什么都成。您让小人追随摄政王也可,追随皇上也可,小人的主子,就是您,您说什么小人都听。” 第72章 净夜勾唇笑了:“李大人,您早如此不就好了?我也不愿意拿小孩子威胁你不是?不过您放心,本王喜欢小孩子,一定会善待阿宝的。待回了京,你便到皇上跟前表忠心……” 李堂忍不住道:“可是摄政王那边……” 净夜盯着李堂道:“摄政王的事,无需你操心。你只管听我的,有我在,摄政王就算是知道你背叛了他,也不会杀你。” 李堂想起这一路上摄政王对玉亲王的体贴,不禁垂首道:“主子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这事解决得简单,净夜也没同萧濯说。 晚上,一行人住在驿站,萧濯和净夜住的这一间房,倒是清静。 净夜洗澡时,萧濯就在身后为他擦身。 净夜趴在浴桶沿上,回身问道:“如果哪日,我把王爷卖了数钱,王爷会不会恨我?” 萧濯笑了出来:“那你看我值多少钱,值不值得小祖宗再把我买回来伺候?小祖宗放心,我什么都能干,保证比其他人都贴心。” 净夜回眸,勾起一边眉看着萧濯:“哦?那你像前日那般,再做一回如何?” 萧濯丢下了手里的方巾,将头慢慢扎进浴桶里…… 从前这种事,大多都是净夜侍奉萧濯,萧濯倒是也为净夜做过,只是他大多都比较敷衍。前日也是在驿站,净夜兴起,让萧濯如此侍奉他,谁知道萧濯当即便应了。 那日,净夜只觉得天昏地暗,舒服得不知身在何处。 第038章 玩点花样 净夜懒洋洋趴在榻上的时候, 还忍不住回首问正在擦头发的萧濯:“王爷,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些奇技……” 净夜没等说完,便红着脸, 将头埋在枕头里。 萧濯知道他的意思,他丢掉了手里的方巾, 合上里衣趴在净夜身边,一本正经地回答:“从书上看的, ” 净夜一激灵坐了起来:“什么书?我只知道有女子的, 还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有?” “有, 只要你想要,什么买不来啊。银子足够, 找人现画出来都成。” 听完这话,净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觉得他在这上面吃了亏,从一开始到现在, 他都被萧濯牵着走,他什么都不懂, 完全跟着萧濯的节奏。 净夜觉得他以后不能这样了, 他也要学点东西, 玩点花样出来。 “王爷,您把书都拿出来, 给我看看。”净夜的眼睛晶亮, 此刻正满脸好奇地盯着萧濯,那小眼神婉转多情,真是可爱极了。 萧濯将人搂在怀里:“成, 只要小祖宗不嫌弃, 本王都拿给你。” 净夜想了想又道:“听闻,王爷的画也极好, 文武双全,王爷亲自帮我画一些吧。” 其实暮云重最善画,尤其是人物画,暮云重画得最好。 萧濯似乎想到了此处,不过他还是点头:“好啊,小祖宗想要我画什么?” “就画今晚这一出好不好?”净夜说着,伸出手摸了摸萧濯的唇,又忍不住将手指伸到他嘴里,刻意碰了碰他的舌…… “这一出,必得画得惟妙惟肖才好。”净夜闭上眼,光是想象那个场面,便浑身舒坦至极。 夜里灭灯之后,净夜闭上眼,伸出手描摹着那场面,便忽然想,他其实可以偷偷画。 玉亲王当然是不会画画的,之前在宫里,太傅也只教了他诗书礼仪,至于这画技,并非一时之功。 所以净夜想画,就只能偷偷地画。这东西日后若是被人察觉了,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按照净夜一贯的性子,他是不愿意留这么大的把柄,所以一贯伪装得极好。 可是今夜,他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手痒了。等回到玉亲王府,他一定得画出来自己瞧瞧。 翌日回京之后,净夜便带上李堂进宫复命。 小皇帝大夸净夜此桩事办得好,净夜也得了许多赏赐。赏赐中,有文房四宝,亦有绫罗绸缎,还有不少金玉之器。 小皇帝待净夜向来是大方的,每每有赏赐,都超出规制,恨不能把好东西都搬进玉亲王府。 自然,祭祖大典这事,只要无错便是功。小皇帝之所以高兴,是净夜将李堂收拢了过来。 小皇帝自然要问净夜是如何拿捏住的李堂,净夜也不撒谎,径直道:“皇上猜怎么着,李堂在盛京,有个相好的。他背着臣和摄政王去见那相好的时,正巧被纳其瞧见了。说来这事,都是纳其之功,臣纯粹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正好用此事威胁他。李堂本就惧内,一听这事,吓得立马求饶。再者臣答应他,日后就算是摄政王知晓,臣也会在摄政王跟前求情,保他一命。他得了这个保证,自然便愿意了。” 小皇帝沉默了一瞬,忽而喟叹一声:“说到底,这群人怕的,还是摄政王。到底是朕太仁慈,他们都不怕朕。” 净夜忙道:“萧濯行事乖张,不顾后果。这样的人,谁会不怕?” 小皇帝深深看了净夜一眼,他拍了拍净夜的肩膀道:“朕原本想着,可以好好护着你。可此番去盛京,还是让你受了委屈。为了朕,你不得不在摄政王跟前虚与委蛇,朕心中不忍。” 净夜微微一笑:“不要紧,起初,也是我主动跑到摄政王府求庇护的,这本就与皇上无关。如今,能靠着臣与摄政王的这点交情,为皇上分忧,是臣之幸事。” 小皇帝又道:“下个月便是万寿节了,蒙古各部族首领会携家眷入京贺寿。兄长祭祖一事办得极好,朕本想也将此盛事交予你办,只是兄长身子骨弱,再加上此次祭祖,耗了不少心神,朕也不忍,便让兄长好好休息吧。” 第73章 净夜点头称是。 蒙古各部族首领来京,那周旋往来之事必然很多。玉亲王刚封了王,名望不高,又有不好听的传言,让净夜主持大局,确实也不妥。 再者,净夜做成一件事便得了,也没必要贪功冒进,什么都抢着做。 不过小皇帝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朕还有一事,这事倒是不急,兄长放在心上便好。” 净夜忙道:“是,请皇上明示。” 小皇帝凑近了净夜,小声耳语道:“萧濯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为阿罗,二为阿克敦。这阿克敦常年在教场练兵,你大约是没见过的。他们二人对萧濯极为忠心,那阿罗更是没有家族依傍,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摄政王,他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不过阿克敦就不同了,他的嫡母虽不喜欢他,生母又早亡,可他如今立了军功,家里很是看重他。他嫡母前些日子来拜见太皇太后,还想着求娶赫家的二女儿为妻。太皇太后眼下还没应,只让朕来做主。” 赫家那是小皇帝的岳家,阿克敦的嫡母想要求娶的,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堂姐。 净夜听小皇帝这意思,大约也是想让两家结为姻亲的,若能如此拉拢阿克敦,自是再好不过的事。 自古婚姻大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阿克敦与旁人不同,若摄政王不同意他娶,哪怕是小皇帝亲自赐婚,这婚事也得黄。 小皇帝之所以同净夜说,就是希望净夜能促成此事。 净夜也没成想,他刚办完祭祖大典,回来就要做媒婆了。 净夜点了点头道:“成,改日,臣找机会,先见见这位阿克敦将军。” 小皇帝也笑了,他抓住了净夜的手,同他道:“这赫氏的千金啊,样貌极佳。朕相信,阿克敦见了她,会喜欢的。” 净夜又问:“皇上,可有画像吗?着画师画一幅最美的画像,也让阿克敦亲自过眼。没准,看了画像,他便喜欢了呢。” 小皇帝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明日,朕便让人将画像送到你玉亲王府。” 小皇帝说及此事,又看着净夜道:“兄长也别着急,待过几年,日子安稳了,这满京城的贵女,随你挑。” 小皇帝口中的日子安稳,大约是想等除掉萧濯之后,再给净夜相看。 净夜没反驳,只是笑了笑,随后又与小皇帝叙了几句家常,便出宫回府了。 回玉王府之后,净夜只简单吃了点热汤面,喝了几口牛乳,便瘫倒在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酉时末才醒。 净夜醒来之后,纳其端来茶点,问净夜想不想吃夜宵。 净夜只吃了一块点心便放下了,他觉得太甜太腻,没什么滋味。 纳其又问:“那属下去街头给您买一碗馄饨?” 净夜摇了摇头:“还不饿,无事,我待会儿要去书房看看书,你在外面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净夜是想去书房画画,但是又不想被人知晓。 大约是下晌睡了个好觉,净夜这一整夜没睡,在书房画了一整晚。 其实净夜也只画出了几幅图,画上的人物,大多用的都是侧脸。 不过要是有心人细细观察,也可观察出画中人正是净夜与萧濯。 净夜将画好的画寻了个隐蔽处晾干,并叮嘱纳多守住书房,不许任何人靠近,连府内的李管家都不行。 如此,净夜还觉得不放心,他索性让纳其将被子搬过来,他就在书房的软塌上休息了。 彼时,净夜在王府内的动静,也传到了宫里。 小皇帝拧眉问:“可有人知道兄长在书房内做了什么?一整夜都没出?” 李公公道:“小全子说他也不知,老奴问过纳其护卫,纳其护卫说,玉亲王在书房内看书。” 小皇帝闻言,忍不住笑了:“皇室子女,自是不甘落于人后的。兄长能有向学之心,是我朝之幸。李公公,你吩咐人去玉亲王府走一趟,多给兄长送些补品,提醒他,莫要过于劳累。” 这消息传到摄政王府时,萧濯倒不认为净夜会看书看一整晚,他只满脸好奇道:“没问问萧凛,他在书房做什么啊?看书我是不信的,忙着淘气还差不多。” 萧濯近日将京中的奏折大多递到了皇上那里,除了要事,萧濯会拦截下来之外,大多杂事小事,萧濯是一律不管的。 小皇帝勤政爱民,萧濯不妨将这个劳苦的机会,都交还给他便是。 而萧濯躲在书房里,也在作画。 他答应了小祖宗,要把那几日的画面画下来,自是不能懈怠的。 当然,萧濯也把他手上的藏书,送去了玉亲王府。 净夜收到摄政王送来的箱子时,便一本本地翻阅着,看到某些地方,实在是超出净夜认知的时候,净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哎呦我的天,还可以这样?” 主要是画上的某些画面,还有些超出极限,净夜便忍不住皱眉:“天哪,这腿不得给掰折了?” 之后,净夜又自言自语道:“他们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这画师也画的太粗糙了,都看不清是什么。改日见到萧濯,我得问问……” “恩,还有这个姿势,改日把萧濯抓来,我和他试一试……” 纳其敲门之时,净夜便将那些书都收了起来,之后随后拿了一本医书,细细观摩。 第74章 纳其端茶进来时,还忍不住提醒道:“主子,也别太劳累了,适当歇一歇。如此刻苦读书,也得仔细伤了眼睛。” 净夜:“……”我可真是惭愧啊。 第039章 自称奴才 净夜端过茶, 装模作样地轻抿了一口,随即便摆摆手道:“成,我知道了, 纳其你也去忙吧,不必管我, 另外,你这几日也好好休息, 不必太劳累。” 纳其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不过临出门之前, 纳其还是小声道:“主子,属下得到消息, 那薛慧慧,也就是阿伏特氏,跟着扎克王妃还有世子, 一道入京了。约摸着十日后,便能抵达京城。” 净夜拧眉问:“扎克亲王没跟着一起来?” 纳其摇头:“听闻老王爷身子骨不爽, 临行前一天忽然昏厥。” 净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既如此, 那扎克王妃带着世子一起入京便好, 怎么还带上了侧妃?” 纳其小声道:“这事,我也觉得奇怪, 我还着人打听了, 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有人说,老王妃觉得薛慧慧狐媚,带着她在身边, 也放心一些。” 净夜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扎克王妃只比老王爷小两岁, 早就过了能侍奉的年岁。何况王府里妾室众多,得宠的也不止薛慧慧一个。 王府里还有一个侧妃那氏, 可老王妃却偏偏只带上了薛慧慧? 亦或者,薛慧慧此番来京,是为了见潘英? 纳其也同净夜想到一块去了,他连忙道:“主子您放心,无论潘英那边,还是薛慧慧那边,属下都会死死盯着,一有动静,立刻便同您禀报。” 净夜点头:“好,你办事,我放心。” 净夜不能总是闷在府里,皇上送来的赫氏千金的画像,被净夜放在了一旁。 净夜待画好了一册画,并小心地藏起来之后,这才去看那副画像。 赫家女儿果真容貌不凡,听说比阿克敦还小了三岁。 昨日,陈良还同净夜说,这位赫氏千金性情也好,听闻她十三岁时,便能将家中事料理得井井有条,堪为良配。 净夜听完,只觉得讽刺。 如此高门贵女,有才有貌,最终也是逃不过被利用的命运。 无论是皇上,还是赫家,都指望着用她来拉拢阿克敦。 可这婚事,真的能成吗? 不管成与不成,总要过萧濯那一关。 净夜是三日后才带着礼物,亲自去摄政王府拜见的。 净夜本想直接进他摄政王府的门,谁知道这脚还没迈进去,便忽然停住,对着守门的奴仆道:“劳烦禀告摄政王一声,就说本王求见。” 萧凛在一旁不解道:“小主子,咱们直接进去就是。这摄政王府,您还不是想来就来?” 净夜想了想,叹口气道:“心虚啊,毕竟是有事相求,总不能太硬气了。” 等萧凛看到萧濯亲自出来迎的时候,便忍不住低声腹诽:“这样岂不是更硬气了?” 萧濯方一伸出手,净夜便自然地将手搭在他手上。 净夜跨过门槛,比萧濯牵着手并行。 萧濯低声道:“你这是作什么妖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便是,何必搞这么一出?” 净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有人知道摄政王在我面前自称奴才,那我岂不是太有排面了?” 萧濯挑眉:“你喜欢?” 净夜笑笑不言。 萧濯道:“你若喜欢,改日挑个人多的时候,我亲自给你跪下侍奉,自称奴才,让你好生欢喜一次。” 净夜想了想,他觉得这种事,萧濯还真能干得出来。 “那就算了,折煞我了。” 净夜手里拿着一幅画,萧濯早就看到了。 之后,萧濯引着净夜去了书房,让净夜坐在主座,之后又亲自给他倒了茶,这才看着净夜道:“好了,这下没人了,有什么事,请小主子明白示下。” 净夜还是没展开那副画,他慢悠悠地拼了口茶,赞赏道:“你这茶不错,比玉亲王府的茶还香。” 萧濯无奈点头:“你要是喜欢,把摄政王府都搬空了也行。” 净夜这才放下茶杯,对着摄政王道:“今日我无事,王爷呢?” 萧濯眉尾上扬,笑得温和:“你的事就是要紧事。” 净夜这才点头:“那成,带我去教场吧,我想看看这阿克敦将军长什么样?” 萧濯不等净夜说,便直接打开了那副画。 画上的人萧濯虽未见过,可猜也猜得到。 他挑起一边眉,侧首问净夜:“这是,赫家老二?” 净夜点头说是。 萧濯立马便懂了,他道:“前几日阿罗还说,阿克敦的嫡母给他张罗婚事,没成想这女人眼光还挺高,直接便看上了赫家。” 赫家是金朝大姓,如今又与皇上接了姻亲,那身份地位更是不同。 阿克敦的嫡兄前些年上战场,本意是想让他建功立业,可他受了重伤,瘸了腿,如今是不能指望了。 阿克敦的嫡母从前就算是再看不上阿克敦,如今全家也只能指望着他了。 前些日子,阿克敦的嫡母更是将阿克敦寄养在自己名下,如此,阿克敦也算是顶了个嫡子的名头,娶人家赫家嫡女,也不算矮一头。 净夜其实不着急去看阿克敦,他只盯着萧濯问:“王爷以为这门婚事如何?” 第75章 萧濯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净夜身侧道:“论家世论人品,都是阿克敦高攀了。阿克敦是个粗人,不懂得疼人,又常年领兵打仗,说不准哪日便死在战场上,这样岂不是耽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净夜点头:“这么说也对,不过也不能都这么想。那岂不是以后上战场的将军,都不配娶妻了?他们是为家国而战。毕竟谁都想过安稳日子,可战场拼杀,总要有人去。” 说到此处,净夜又道:“如今四海还算安稳,王爷也不必顾忌那些。王爷只说,这门亲事,您同不同意?” 萧濯笑了:“人家赫家姑娘又不是要嫁给我,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这得问阿克敦的意思。” 净夜也轻呵了一声:“就算是有好人家的女儿想要嫁给你,我也得将人拦在外头。这摄政王府,有我一个小主子就够了。” 萧濯原本还有些憋闷,听到这话,也不禁笑出声来:“行啊小主子,有点当家主子的那气势了。既然如此,为何进了我府门,还要在外等着?” 净夜直接将腿搭在萧濯身上,一派懒洋洋道:“人家就不能是撒个娇,等着王爷亲自出门去接?” 萧濯这才无奈点头:“成,小祖宗说什么都是对的。” 净夜说完,便看到萧濯桌上有不少彩墨画料,他挑眉道:“王爷画画了?之前我同王爷说的,王爷可给我画出来了?” 萧濯点头:“小主子吩咐的,我哪敢耽搁?” 说完,萧濯便将画好的画册,拿给净夜看。 净夜小心打开,看着上面的画,他不由得嘴角上扬,开心极了。 他和萧濯果真心有灵犀,连画出来的图样,都差不太多。 尤其是细节处,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绘画者的习惯和笔触皆不同,风格上还是有些差异的。 净夜只可惜,他的画不能拿出来和萧濯对比一番。 想到此处,净夜将萧濯的画册收进怀里,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箱子道:“这里面都是我的宝贝,我还给上了锁了。放在我玉王府,我总觉得不安全。所以,我打算放进你的密道里。” 萧濯点了点头:“成,到了夜里,我们一起下去。不过这样的话,小主子今夜是不是得在摄政王府留宿?” 净夜没直接应下,他道:“这事再说吧,咱们待会儿,先去教场。你先帮我把我的宝贝箱子藏起来,晚上回来,咱们再一起送进密道。” 净夜今日,是铁了心要去见阿克敦的。 萧濯可不敢违拗,只点了点头,亲自带着净夜去了教场。 阿克敦样貌不差,只是常年在军中,皮肤黑了些,侧脸还有一道疤。 虽说比不得那些文人子弟清秀,可也颇具男子气概。 萧濯还对净夜道:“其实谁能嫁给阿克敦,也不算亏。阿克敦不近女色,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也不与男人厮混。他有情有义,若娶了妻,定会待人家好。” 净夜“哦”了一声,随即他将画像递给了阿克敦道:“这画像是皇上找人画的,这女子是赫家嫡次女,听闻才貌双全,你看看,可还喜欢?” 阿克敦看都没看,只拱手道:“回玉亲王的话,末将一心只在军中,还尚无娶妻之意。” 净夜也笑了:“若你真的不愿意,没人会逼着你娶。如今,只是让你看看画像罢了。当然,我今日也带了画师过来,你若是觉得好,我便让人也画了你的画像,送到赫府上去。” 阿克敦看了萧濯一眼,只见萧濯点了点头之后,阿克敦这才拿起画轴,看了一眼。 只一眼,阿克敦的眼神便亮了起来。 净夜抿了一口酒,忽而道:“让画师进来,给将军画像如何?” 净夜这话,自然问的是萧濯。 萧濯点了点头道:“也好,如此,你也好交差。” 净夜倒是笑了:“这差事若办不成,皇上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萧濯道:“可我看得出来,你很想办成。既如此,便让你高兴高兴又能如何?” 阿克敦退下去之后,净夜才盯着萧濯道:“不,这事还得看王爷。若王爷实在是不愿意,我再另想办法就是。我又不是媒婆,这婚嫁一事,最是不能勉强。” 萧濯也垂眸道:“若阿克敦当真喜欢,便成全他就是。若他不愿意,就算是本王,也不会逼迫他。” 不过,萧濯和净夜都看出来了。阿克敦还是有意的。 净夜问:“那你不害怕,阿克敦被赫家的人拉拢了吗?” 萧濯摇头:“阿克敦和阿罗都是再忠心不过的人,他们永远都不会背弃于我。而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他们为难。其实如此也好,若皇上有意收拢阿克敦,日后哪怕是我败了,阿克敦也尚可活命。阿罗则不同了,皇上本来就不喜欢阿罗那个性子,再加上阿罗没有家族倚靠,皇上也不会对他有心思。皇上自己也知道,阿罗就是铜墙铁壁,不会为他所用。” 萧濯沉默了一会儿,道:“且先看看吧,若阿克敦真的喜欢,咱们再想办法。不过此事,也不要急。若阿克敦直接便同意了,那赫家与皇上,可能还会觉得不对劲。只有这婚事坎坷一些,皇上才会觉得这步棋走得好。再者,玉亲王急于表现,我也得帮衬一把,让皇上知道,玉亲王为了办好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到底费了多大的劲。” 第76章 净夜忍不住凑近了萧濯一些,他仰着头,眼神晶亮地盯着萧濯:“看来,王爷做这一切,都是为我着想啊。” 萧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那不然呢?不为你,还能为谁?” 净夜将头靠在萧濯胸口,忍不住问他:“王爷可想过以后吗?皇上总归是要亲政的。而你呢,你是打算逃,还是躲?还是说,更进一步?” 这话,不知有多少人试探过萧濯,可萧濯总是笑了笑,一副高深的样子,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不过既然净夜问了,萧濯便紧紧抱着他道:“更进一步就算了,我没有问鼎天下之心。何况,若是我反了,那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届时,我那些身边人,岂不是要跟着我受苦?” 净夜紧抓着萧濯的手臂,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你不反,就要做好被屠戮的准备。万一真到了那一日,你可想过后路?” 萧濯也紧抓着净夜不放,他一字一字地问道:“如果我说我想过,那你呢,净夜,你想过跟我一起走吗?” 净夜静静地望着萧濯,良久良久,他都没能给出一个答案来。 就在萧濯眼神黯淡之际,净夜忽然道:“如今的名利,地位,都非我所愿。这金朝的王爷,我也不是很愿意做。等我将手中事都做好了,说不准有一日,我也会归隐山林。” 萧濯吻了吻他的眉眼,忽而笑了:“那玉王爷可愿意,赏奴才一个住处?我不挑,睡哪都成。” 净夜忍不住笑了:“到时候再说吧,我哪敢让摄政王给我做奴才。” 萧濯叹了口气,也没逼他。 眼瞧着天色不早了,萧濯便要带净夜回去了。 回去之前,萧濯给了阿克敦一包赏银。 阿克敦忙推拒道:“王爷平日里的赏赐已经够多了。” 萧濯笑道:“是给军中将士的,等到万寿节,旁人都休息,你们却难免要辛苦一些,这几日就轻快轻快,杀羊吃肉吃酒,犒赏一下将士们。” 阿克敦点头称是。 净夜也冲着阿克敦笑了笑,阿克敦连忙垂首作礼。 净夜之后跟着萧濯回了摄政王府,夜里安静,净夜可跟着萧濯一道进那密道。 净夜将那小箱子藏在兵器下面,之后,他还回首盯着萧濯道:“这锁轻易打不开,王爷可千万别偷看,你要是偷偷看了,一定会被我发现,我要是发现王爷偷看了,我会生气的。” 萧濯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宝贝啊,这么隐秘?” 净夜想了想道:“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看,现在不行。” 净夜没急着走,反而是盯着兵器库的一把剑出神。 萧濯同他温声解释道:“那把剑,是收缴逍遥会时得到的,其实还有一把剑,听说是前朝皇子暮云重的剑,不过如今在潘英手里。我对那把剑挺好奇的,一直想收藏。不过潘英那个狗贼,也不知道是将剑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派了江洋大盗去寻,都没找到。” 现在萧濯密道里放着的这把,是大长老的剑。当然,除了这把剑,还有不少逍遥会帮众的东西,收在摄政王的库房里。 听说不止摄政王府,皇家库房里也收了不少。 净夜笑了笑道:“逍遥会都灭了,这些都是死物。潘英留着,想必是想将那些东西当成战利品留下来。” 萧濯见净夜不再看那些兵器,便问道:“你呢,你想学武吗?” 净夜摇头:“不想,时时练练骑马射箭就算了,我这身子骨,不适合练武。” 萧濯点头:“好,有我保护你,你什么都不必怕。” 净夜勾唇笑了:“哦?王爷会时时刻刻守着我吗?” 萧濯郑重道:“你若想,我给你当护卫也无不可啊。” 净夜抓住了萧濯的手臂道:“先不说这个,咱们来聊一聊,王爷送我的那些画册。” 萧濯从背后将人抱紧,轻吻着净夜的后耳,之后又打开他的发髻,让他的长发,就那样散落下来。 净夜那些生发的药水果真奇特,如今这头发越来越长,快要过腰了。 净夜长发披散着的样子,更是妖美绝艳,那张不辨雌雄的脸,轻而易举便能勾魂摄魄。 萧濯吻了吻他的额角,低声问:“那些画册,你都看过了?” 净夜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从怀里随意拿出了一本,掀开来问萧濯:“你瞅瞅这个,他们用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萧濯回答:“是玉器,辅助用的,状如……”萧濯大约也觉得不好意思,便凑到净夜耳边,小声解释。 净夜红了脸,随即又翻了几页,指给萧濯:“那这个呢?你看他们手里拿了一个圆圆的东西,然后下面的那个人还深深闻了一下,之后,那东西便被丢到一旁,我看不懂这个是什么意思。” 萧濯道:“这个东西,我也寻人问过,那是一种药,闻多了伤身,所以这个我们不要试。” 净夜像是求知欲极旺的小孩,又翻动了一页,给萧濯看:“那你看看这个,你觉得人的腿,能掰到这种程度吗?会不会直接就折了?” 萧濯噗嗤一声笑了:“之前你不也试过,折了吗?” 净夜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可没有啊,你别瞎说。” “怎么没有,你刚到摄政王府,头一个月的时候,第二天就嚷嚷着腿疼。” 第77章 净夜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惊道:“哦对对对,王爷那时候可真不是人。” 最后,净夜翻到了最后一页,他道:“这个,我想试试这个。” 萧濯扯过画册看了一眼,随即他像是有些为难,道:“可是小主子今晚没打算留在摄政王府啊,要是现在就试,临宵禁前,还怎么回去?” 净夜点头:“对,你说得对,今晚不试了,改日有机会的吧,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 净夜说完,便要去按动密道内的机关,谁知道萧濯直接将人拽入怀中:“来都来了,可不许走。” 净夜拧了拧眉,小表情看着十分不愿意,语气却是十分轻快,又带了几分调侃:“王爷太霸道了,怎么就不让人走了呢?” 萧濯伸出手去扯他的玉带:“我看你也不是真想走的样子,那本王就霸道一点,将你锁在摄政王府。传出去,就说是本王逼迫你的。” 第040章 勉强自己 密道内也有一方软塌, 只是上面的狐毛毯子都落了灰。 密道内不通风,味道也不算好闻。 萧濯扯开净夜的衣领,吻他的时候, 净夜忍不住道:“不要在这里,先上去, 我好嫌弃这里的味道。” 萧濯这才停下来,帮他收拢了衣襟, 随即道:“你倒是提醒了本王, 该在密道里放些香, 驱一驱味道。这软塌也得收拾一下,万一哪一日, 本王真到了被小皇帝追杀的地步,躲在这里,若想同小祖宗亲近, 小祖宗再嫌弃这简陋,那可如何是好?” 净夜噗嗤一声笑了:“哎呦喂, 王爷想得可真多。” 不过, 萧濯带着净夜出了密道, 进了书房之后,净夜才抓住了萧濯的手, 一字一顿道:“王爷放心, 不会有那一日的。” 萧濯挑眉:“你说什么?不会有哪一日?” 净夜语气郑重至极:“我是说,我不会让王爷死的,我会尽我所能, 保护王爷。” 虽说这话听来实在可笑, 净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竟想着保护无所不能的摄政王。任何人听了, 都会笑掉大牙。 可是萧濯竟微微有些动容,他点了点头道:“那我的以后,可都指望小主子了。” 净夜也笑了:“是啊,所以王爷要对我更好一点。” 净夜当晚还是留在了摄政王府,把画册上的某个净夜没见过的姿势,试了一遍。 净夜觉得画画册的人真真是神通广大,画出了很多净夜之前完全不能理解的姿势。 净夜累得筋疲力尽,瘫在榻上时,还忍不住道:“慢慢来,以后总要多了解,多试试。” 萧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忍不住将头埋在净夜怀里,笑出了声。 不过两个人都很疲乏,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萧濯便要收拾收拾睡着了。 不过这一次,净夜也早早起了身,亲自帮萧濯更衣,还帮他系玉带。 这还是净夜第一次亲力亲为,净夜学东西很快,给萧濯换朝服时,竟也很妥帖,全程未出错。 净夜还在摄政王府用了早膳,之后萧濯去上朝,净夜便乘着玉王府的马车,回了府。 临分别之前,萧濯用手轻刮了刮净夜的鼻子:“你昨夜没休息好,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 净夜点了点头。 萧濯还是舍不得与他分开,他将人拽到怀里,又问:“下一次,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寻我?” 净夜闻言笑了:“总有机会的,王爷放心,我哪里舍得冷落王爷太久?” 净夜看着萧濯的马车先行,等看不见踪迹时,净夜才让人驾车回玉王府。 净夜回府之后,便好好睡了一觉。 直到巳时,净夜才起身换衣,准备入宫觐见。 纳其问道:“王爷,咱们不吃点东西再去吗?” 净夜不太饿,索性便道:“我为皇上做事,他哪里舍得饿着我?午膳去宫里吃便好,正好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从前净夜是不爱与宫里人周旋的,如今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也是游刃有余。 当然,净夜此番进宫,自是为了阿克敦的婚事。 净夜同小皇帝说:“臣将画像拿给阿克敦看了,虽然他嘴硬说,自己还不想娶妻,不过我看他,见到了画像之后,还是挺欢喜的。他一直未娶,只想着建功立业。不过这男人嘛,哪里真的能不近女色,他应该也想早日成家的。” 听到这话,小皇帝忍不住看着净夜:“那兄长呢?可有过心仪女子?” 净夜没成想话题又绕到了自己这里,他干笑一声:“我没有,我与阿克敦将军还是不同的。” 小皇帝叹了一口气:“兄长放心,朕不会总让你如此的。若你有心仪之人,朕可让她等着你,不会让兄长遗憾的。” “朕知道,你为了阿克敦的事,特意去了摄政王府,昨夜还留宿了。” 小皇帝以为,净夜是为了办好差事,才特意勉强自己。 净夜沉吟稍许,忽然觉得让小皇帝愧疚一些也好。 净夜道:“皇上不必如此,臣都习惯了,不觉得委屈。” 净夜说得大义凛然,实则面上还是有几分难过,他特意握了握拳头,眉眼间,还有散不去的忧愁。 小皇帝见状,便更是难受,他起身对着净夜道:“兄长放心,在兄长及冠前,朕一定除掉那萧濯,到时候朕会允兄长一个承诺,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都会答应兄长。” 第78章 净夜还有一年半就及冠了,到那时,也正好是天书上所载,萧濯命殒之日。 净夜抬起头,问道:“真的吗?” 小皇帝重重点头:“君无戏言,朕说到做到。” 净夜也俯身跪地道:“皇上,臣一定会助皇上达成所愿。” 小皇帝亦满脸动容,他将净夜扶了起来,道:“唯有兄长,才会如此忠心为朕。旁人,朕都信不过。” 当然,净夜离宫之前,还是同小皇帝说:“阿克敦虽然喜欢画中人,不过臣看他似乎并没有要娶妻之意,何况臣问了萧濯的意思,萧濯大约是不希望阿克敦将军娶赫家女儿的。臣以为,皇上若真想促成这婚事,还得从阿克敦入手。” 小皇帝道:“这也简单,想办法,让他们在万寿节前,见上一面。只是那一日时,兄长需得想法将摄政王支走,可不能让萧濯坏了好事。” 净夜点头:“皇上放心,臣会办妥。” 净夜出宫时,心情极好。 他下晌还亲自写了帖子,邀萧濯来玉王府一见。 说来,萧濯还从未来过他的玉王府,净夜特意在寝房内准备好熏香,连纱帐都换成了萧濯喜欢的青紫色。 今夜,就让萧濯在玉亲王府侍奉他好了。 第041章 舒坦一刻 净夜在玉王府等萧濯的时候, 陈良正好来报:“主子,潘府那边递过来的消息。” 净夜展开字条,看到了暮色写来的信, 信上说,薛慧慧不日便会抵京, 会想办法与潘英见一面。 净夜将字条丢给陈良,陈良看过之后, 就将那字条销毁了。 陈良忍不住道:“这薛慧慧莫不是, 之前就与潘英有私情?” 净夜沉闷了一会儿, 忽而道:“应是不会,薛慧慧是有智慧极为通透的女人。至于那潘英,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喜欢女人。” 陈良嗡声道:“可他喜欢主子,没准是为了给主子添堵, 故意去勾丨引薛慧慧……” 陈良故意模糊了字眼,可净夜还是听真切了。 从前陈良不知道潘英对暮云重的想法, 如今就是猜也猜到了。 净夜沉吟须臾, 道:“现在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 等薛慧慧入京,见到人了, 咱们再定夺。” 陈良忙道:“主子可不能心软, 她若真的背叛了逍遥会,可不能留她性命。” 净夜点头:“我知道。” 净夜端起茶盏,看着陈良问:“外面掌灯了吗?一路过来, 黑不黑?” 净夜很少在夜里出门, 所以府内掌灯与否,他向来不会过问。 而今听到这话, 陈良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掌灯了,摄政王若是过来,肯定不能抓瞎。” 说完这话,陈良又小声腹诽道:“那家伙内功深厚,厉害得很,府里就算是一盏灯都没有,他想摸也能摸到主子的卧房来。主子一天就操心这些没用的。” 净夜放下了茶杯,看着陈良道:“你向来谨慎,如今却把喜怒都挂在脸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日,你还当着摄政王的面,给他脸色看。还好人家摄政王大度,不计较。” 陈良深吸了一口气,他蹲下身子,仰着头看着净夜,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其事:“主子啊,若您日后娶了夫人,我定是也要拿她当夫人看的。当然,您就算是喜欢男人,我也要拿他当第二个主子看。可是摄政王是什么人,您真的想好了吗?您若是说这辈子肯定就是他了,那属下绝没有二话。” 净夜伸出手敲了敲陈良的头,岔开话茬道:“我看你这几日也累了,若无事,就让纳多和萧凛在跟前伺候着,也给你放两天假,回去看看你家婆娘。你不在这一阵子,她定是会想你的。” 陈良这才叹了一声:“我家那婆娘忙着走镖呢,她没有我也活得风生水起,而且前些日子,我们已经见过了。” 净夜从不过问陈良的私事,不过这会儿,净夜倒是道:“你们都是江湖儿女,厉害得很。我打算把这府里的大事要事,都交给你。等你熟悉了玉王府,以后带她出入王府,也很方便。你别总是盯着我和摄政王那点事,你得做个体贴的夫君,多关心照顾你那娘子才好。” 陈良刚应了一声,净夜便听到了门口的轻笑声。 陈良蹙眉,转过头便看到萧濯站在门口。 萧濯走路都是无声的,连陈良都未察觉。 方才他与主子的话,也不知道被摄政王听去了多少。 陈良最厌烦的就是这个,萧濯就跟鬼一样,无处不在。 陈良暗自翻了个白眼,这边就只是敷衍地拱了拱手,佯作全了礼数,便退了下去。 净夜倒是勾了勾嘴角,一边给萧濯倒茶一边问:“王爷这是没从正门进啊?” 萧濯“恩”了一声:“那小全子从前在御前伺候的时候,便天不怕地不怕,麻烦得很。如今到了你府里,做了管家,更是招人烦。我若是从正门进,免不得要跟他有点口舌之争。我怕我这脾气控制不住,再伤了他。在你玉亲王的地界,我还不想见血。” 萧濯顺手接过净夜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萧濯额间还有汗意,想必是累着了。 净夜又给他添了茶,温声劝他慢点喝。 萧濯连喝了三杯,才笑着敲了敲净夜的手背:“怎么?觉得我喝茶太粗鲁,不喜欢了?” 净夜噗嗤一声笑了,他贴身向前,小声问:“王爷饿不饿?晚膳吃了什么” 第79章 一般这话,都是萧濯问净夜的,如今听到净夜反过来问,萧濯还有点恍惚。 萧濯笑得越发温柔,他甚至还仔细回想了一下晚膳都吃了什么,哪道菜吃了几口。 净夜听完,只点了点头:“还想吃吗?我这只备了蒸饺和牛乳。当然,还有些点心,不过我想着王爷与我一样,都是不喜欢吃那些太甜腻的东西。而且这府里的厨子,做旁的菜还好,做甜食,还是差了点味道,不及崔嬷嬷手艺好。” 萧濯这才忍不住将人拽到怀里,他一边将头贴在净夜肩上,一边道:“我不饿。” 净夜这才解了萧濯的发髻,一边抚着萧濯的发,一边道:“厨房的热水管够,今夜负责烧水的是萧凛,王爷尽管放心。啊对了,我今夜给王爷洗头如何?” 萧濯挑眉:“怎么?到了你玉王府,小主子还要反过来伺候我了?” 净夜还记得,他初入摄政王府的时候,也曾想过动手侍奉萧濯,可是萧濯不用。 那会儿萧濯说他身子骨弱,不必做事。现在想来,萧濯这人口不对心,大约是不想他做这些。 盥室内的热水已经备好了,净夜给萧濯宽衣时,自然也想去摆弄萧濯的头发,萧濯只笑了笑道:“不必你忙,我先给你洗。” 净夜笑了:“我今晨洗过头了,现在头发长了,不比从前,洗得太频繁不好。不过我看王爷应是两日没洗了。我准备好了皂角水,里面还放了茉莉花油,香得很。王爷躺下来,我伺候您一回。” 萧濯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躺了下来,任由净夜给他沐发。 净夜给他沐发时,还会帮他按摩头顶的穴位,舒服极了。 净夜侍奉萧濯洗头时,外面也有不少前来打听的。 萧濯耳尖,隐隐听到了小全子和纳多的声音。 萧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明日一早,小皇帝怕是就知道他的兄长亲自给我洗头了。没准,小皇帝会因此生好大的闷气,觉得你受了委屈,觉得皇家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净夜微微一笑,只垂眸问:“舒服吗?” 净夜是坐着,萧濯是躺着,净夜垂眸时,两个人的眼中,便唯有彼此。 萧濯闭上眼,点了点头道:“舒服,感觉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舒坦过了。” 净夜点头:“恩,那王爷就什么都不必想,舒坦一刻是一刻,不是吗?” 这下,萧濯竟完完全全放松下来。 待净夜给他沐发之后,便用长巾给他擦干。 之后,净夜也解了衣衫,与萧濯并坐在浴桶里。 净夜还拍了拍这浴桶,笑着道:“这浴桶你瞧着奇特不?这可是我特意画出来,让萧凛拿出去找木匠定做的。我是想着,这样设计的话,我可以趴在这里,然后王爷在后面……” 萧濯眉欢眼笑,终是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道:“你整日在玉王府埋头苦读,就是忙活这些事?” “这些事不好吗?讨好王爷,不也是我的正事?” 萧濯点头:“那我可真是太开心了,但愿小主子,以后能经常这样讨好我。那我觉得这辈子,也都值了。” 这大约是萧濯极难得的放松时刻,他紧紧抱着净夜,与他坦诚相对,听他在耳边轻语,若时光能驻足于此,他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净夜的手,从水下伸过去,他的声音低沉温软,像是勾人心的小狐狸:“王爷,莫负良宵。” 第042章 罪过罪过 净夜的寝房可比萧濯摄政王府的寝房香软精致得多。 屋内的熏香燃了一夜, 连榻上的软褥,都绵软舒服至极。 萧濯这一夜睡得安心,上朝都险些晚了。 小皇帝其实一大早就接到了消息, 知道萧濯在玉王府留宿,不仅如此, 连净夜侍奉萧濯沐发的细节,都听那小全子讲个一清二楚。 早朝时, 小皇帝冷睨着萧濯, 见他大摇大摆地进殿, 这心里实在窝火。 不过很快,小皇帝就发觉, 他的兄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大约是昨夜侍奉得太尽心,萧濯早朝都有些心不在焉。 兵部提及蒙古各部族争端,这本该是萧濯最关心的事, 可偏偏今个萧濯走神,李堂禀告之后, 特意往萧濯那边瞥了一眼, 小皇帝和李堂见萧濯没说话, 硬是把这事给决断下来。 整个早朝,萧濯都一言不发。 小皇帝心里的闷气散了不少, 回御书房这一路, 他竟还笑了一声,道:“朕的兄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聪明好学又对朕忠心, 最重要的是, 在拿捏萧濯这事上,是越发厉害了。” 不过很快, 小皇帝就又长叹一声:“只可惜,委屈了他。如今这京中,宗族家的贵女,是一个都不敢沾他的边。无妨,以后给兄长挑选妻室,要贤良大度,懂得照顾人便好。以后朕会亲自给兄长赐婚,许他一世荣华。” 李公公忙堆笑道:“有皇上关照,玉亲王也是有福气的。” 而此刻,有福气的玉亲王,正懒洋洋地刚起身。 净夜醒来时,还摸了摸身侧的软塌,被窝内仍有温度,可是萧濯却早早去上朝了。 净夜叹了一声,他想到从前在摄政王府时,萧濯下了朝,若有空便会陪他一起用早膳。 可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不知会不会有。 净夜一个人用早膳时,陈良进来禀告道:“主子,得到消息,今日午时,扎克亲王的亲眷便会入京。他们在京中有府院,属下派人去打听了,府院两日前便收拾妥当了,只等王妃侧妃和世子入住了。” 第80章 净夜放下了汤勺,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嘴。 金朝女眷,一般不会轻易见外男,所以走明路见薛慧慧肯定是不行的。 净夜府中没有女眷,以女眷之名下帖请蒙古亲王的侧妃入府更是不成。 若要借力见薛慧慧,宫里头或许可行,扎克亲王的王妃和侧妃定然会入宫给太皇太后还有皇后娘娘请安,净夜借此倒是能见上薛慧慧一面。 可宫里头人多眼杂,虽说那薛慧慧如今的年岁,要比玉亲王大了七岁,可就算是如此,净夜不能不守规矩,平白惹来疯言疯语。 净夜放下了手帕,叹了一声,冲着陈良小声道:“你先派人盯着,去看看薛慧慧是否想办法与潘英联络了。至于我要如何见她,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先不着急,摸清了情况再说。” 临近万寿节,萧濯很是忙碌,各家大臣也都忙着给陛下准备万寿节的贺礼。 其实这事,净夜也该放在心上,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给皇上送点什么。 玉王府中的东西,还都是皇上赏的。 所以净夜特意召来了萧凛,问道:“你得空,也回摄政王府打听打听,看看王爷给皇上准备了什么寿礼?” 萧凛闻言笑了:“其实王爷早就知道您无东西可送,提前给您备好了。” 净夜这才道:“哦?王爷准备了什么?” 萧凛道:“王爷自己是备了一个稀世夜明珠,听说那夜明珠到了夜里也格外夺目,是南海的珍宝呢。至于小主子您,王爷格外备了一对稀世暖玉,听说那暖玉对于女子有奇效,皇上膝下虽有大皇子,但毕竟是庶出,虽说皇上年纪小,但全天下可都指望着皇后娘娘的肚子呢,这暖玉,定能送到皇上心坎里。” 净夜叹了口气:“如此珍宝,我岂能轻易得到?这叫外人瞧去,便知道我是从摄政王那拿的。” 萧凛满不在意道:“那又如何?皇上若问起,您便明说是去摄政王府的库房里拿的,反正皇室眼馋王爷的库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再说,您能为了皇上去摄政王府的库房挑东西,这是多大的诚心,皇上该高兴才是。” 听到这话,净夜才默默点了点头。 净夜记得,天书上记载,萧濯被小皇帝赐死之后,还抄了家,那摄政王府里珍藏的奇珍异宝,全充了国库。 净夜去过萧濯那库房几次,好东西着实不少。 若全都被小皇帝收缴了,净夜还当真有些舍不得。 若不然以后,瞅着机会,把东西往他逍遥会原来的宝库地点搬一搬? 不过很快,净夜便熄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他不敢告诉萧濯自己的真实身份,再说,萧濯还是金人,净夜得了萧濯这么多好处,还惦记着人家家里的宝库,实在是太贪心了。 不妥不妥,罪过罪过。 万寿节寿礼这事就这么办了,净夜接下来,该去会会那薛慧慧了。 潘英和薛慧慧倒是也没沉得住气,薛慧慧入京后的第二天凌晨,便一身粗布麻衣,做了装扮,以给潘府送菜为名,入府见了潘英。 净夜得到消息后,让陈良派人在外守着,等那薛慧慧出来,直接将人抓到摄政王府。 玉王府内都是眼线,净夜不太放心。摄政王府虽也不安生,但是净夜知道摄政王府的隐秘之地,又有萧凛帮忙,此番会面,定不会被人察觉。 就算是趁此机会,无声无息地了结了薛慧慧,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日天还未大亮,薛慧慧便被陈良的人押到了摄政王府的地下暗道。 按陈良的意思,就不该对这女人太温柔,套个麻袋直接将人揪过来算了。 可偏偏净夜却叮嘱,莫要伤了她。 陈良心里有气,每每欲下手重些,却总能想起主子的叮嘱,到最后,也只是吩咐人道:“主子说了,莫要伤到她,你们都轻一些。” 薛慧慧被蒙了眼,捂了嘴,听到这话,她竟微微怔了一怔。 这几个押送她的人,是前逍遥会的人,薛慧慧听得出来。 虽说她被蒙着眼,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身边拽着她的人,就是陈良。 这几年,潘英一直试图捕捉到陈良的踪迹,陈良不死,潘英这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 却不成想,薛慧慧先潘英一步,遇到了陈良。 陈良将薛慧慧押到净夜跟前之时,净夜便摆了摆手,示意陈良先退下。 陈良蹙眉:“不成,您一个人在,我不放心。” 净夜微微一笑,道:“无碍,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弱,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我有话,要单独问问她。” 净夜给薛慧慧解开束缚,见她睁开眼可以看到自己时,薛慧慧彻底怔住了。 她呆滞地看着眼前人,良久之后,她俯身跪地,呜咽出声:“罪女薛慧慧,拜见殿下。” 净夜轻呵了一声:“你怎知我是谁?” 薛慧慧不敢抬头看他,只道:“虽说,我是亲眼看着潘英斩下殿下头颅的,也听闻了玉亲王容貌与殿下相似,可我知道,年龄和样貌虽对不上,但是您的眼神和气质,确是不会改变的。再者,潘英虽未对我说实话,可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今日见了殿下,我已经彻底想通了,殿下回来了,不管是还魂还是什么,您一定就是殿下。” 薛慧慧是个聪明人,净夜猜想,她已经听出方才之人是陈良了。前后一联系,倒也不难猜。 第81章 从前大长老给暮云重安排这桩婚事时便说过,他说薛家是忠义之士,薛家父母当年为了救襁褓中的净夜,双双惨死于金兵之手。 无论是恩情,还是薛慧慧的品貌才干,都堪与暮云重匹配。 薛慧慧跪在那里,她见殿下长久地不出声,一时也慌了神。 她满脸是泪,终是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净夜,一字一字道:“我苟活于世这么久,如今知道殿下还有机会存于这世间,总算心有安慰了。我知道,殿下定是不肯原谅我。今日,就请殿下亲自给我一个了断吧。” 说着,薛慧慧再度对净夜叩首。 净夜看着她那副样子,终是红了眼,喟叹一声:“当年你父母,舍命救我,如今,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我都不会杀你。” 薛慧慧生生一怔。 净夜转过身,坐在长椅上,他一边摆弄着玉扳指,一边低头掩住自己的情绪道:“我且问你,你与潘英到底有何勾结?从逍遥会覆灭开始,一字不差,都需得告诉我。若有半分隐瞒,你就莫怪我不顾往日情谊了。” 彼时,外面的天已渐明,萧濯也已经知道摄政王府的密道内,进了人。 萧濯一边整理了袖口,一边冷睨着萧凛问:“他带什么人去密道了?” 萧凛俯身道:“是扎克亲王的侧妃。” 萧濯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这净夜如今真是胆大包天,借着他的地盘,去私会他的前未婚妻。 当年,暮云重要娶薛慧慧的消息,萧濯也是知道的。 若不是后来突生变故…… 萧凛见萧濯脸色不对,便忙解释道:“听闻,这人是纳其从潘府门口劫下来的,送进密道时,还蒙了眼塞了嘴,想必小主子是动了气的,估摸着要用私刑。” 萧濯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他道:“你去盯着点,莫要让人靠近,再帮他收拾干净一些,莫要被任何人察觉。之后,你去告诉那小祖宗一声,让他洗干净在密道内等着本王,等本王下了朝,再回来收拾他。” 第043章 没有生气 薛慧慧回话时, 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可她很快意识到这个行为不妥,依旧是跪着回话。 “我和殿下婚约定下来的时候,我就去总部看过殿下几次。可是每次去, 潘英对我的态度都极其恶劣。那时候我还看不懂,我还以为, 潘英如此,是殿下授意, 我以为是殿下不喜欢我。” 净夜蹙了蹙眉, 他想开口, 到最后也没有解释,只听着薛慧慧继续说。 薛慧慧想起什么, 忽而笑了:“可是见到殿下之后,我就知道,殿下是那么温柔的人, 哪怕您真的不喜欢我,也不会让潘英故意为难我的。而且我问过大长老了, 大长老说, 您没有退婚的意思。” 净夜低着头不说话, 他也没嫌弃薛慧慧说话慢,只静静听着。 薛慧慧吸了吸鼻子, 接着道:“虽然我一直察觉到潘英的情绪不太对, 可我当时,实在是没敢往那方面想。我长到这般大,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也不知道, 男人居然还会喜欢男人。” 薛慧慧说着说着,便流下泪来。 她之后更是呜咽出声道:“我是成婚前两日, 才知道潘英对殿下的心意的。当时我太震惊了,还来不及思考太多,潘英便已经策划,诛杀逍遥会帮众了。因为当时成婚前,我不得与殿下见面,被大长老安排在外面的庄子里,才会躲过那场大劫。” 净夜听到此处,倒也明了了。 薛慧慧说的确是实情,原本暮云重还担心将薛慧慧送到外面庄子会被金人察觉,不太安全。可大长老却道:“您啊,一辈子就成婚这么一次,咱也不能委屈了薛家姑娘。这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多派些人,保护她便是。殿下您放心,老奴一定让您的这场婚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正因如此,大长老提前七日,将薛慧慧送到了外面的庄子。 薛慧慧知道净夜记得那时候的事,便接着道:“我听到潘英反叛的消息时,已是半日后。当时哥哥跑过来,拽着我便要带我逃。可是我哪里能逃得出去呢,潘英早就算计好了,等他清缴完逍遥会,便来清算我。他喜欢殿下,他觉得是我抢走了他的殿下,自然也想杀了我。” “同潘英一起来庄子接我的,还有赛多。潘英本想即刻就杀我正法,可是赛多替我求了情,他说我这样的美人,杀了可惜。” 净夜突然抬眼,冷声问:“赛多对你做什么了?” 薛慧慧涕泗横流,不敢看净夜,她过了一会儿,才道:“还能是什么呢。他们那群畜生,怎么会把我这样的罪人之女当人看?我在赛多的府上,过得生不如死。可还好,没多少时日,赛多就也遭了报应。摄政王带人抄了赛多的家,乱刀砍死了他。” 薛慧慧没细说那段时日,不过她在说赛多死的那一刻,是兴奋又癫狂的。 她看着自己的手,笑出声来:“哈哈,赛多的血,淌了我满脸。我就跪在那里笑,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我看着当时的萧濯,我以为他不会放过我。然而他却对我说,他不杀女人,让我好自为之。” “可是我还能去哪呢,逍遥会覆灭了,我无处可依,潘英还把哥哥带在身边,逼着他学狗叫。我为了哥哥,我不得不想办法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救哥哥出来。” 薛慧慧忽然抬眼,看着净夜道:“所以,我想办法,勾搭上了扎克亲王。他其实就是老了点,但还是挺会疼人的。” 第82章 净夜瞧着薛慧慧这副样子,一时红了眼,转过头去,不忍看她。 薛慧慧又笑道:“大约是潘英意识到了我的好处,为了攀上蒙古亲王这颗大树,潘英决定放了我哥哥,但是他要我答应他,之后无论他有什么要求,我都得照办。” 净夜喟叹一声,这才道:“可是,现在你已是亲王侧妃,身份尊贵,你哥哥也谋了职,如今的日子很是逍遥,你又何必受制于潘英?” 薛慧慧苦笑一声:“我也不想啊,可是潘英给哥哥用了毒。想必殿下也听说了,哥哥膝下无子,丧失了生育能力。大约是毒素深入骨髓,这辈子都子嗣无望了。如今,他就只能这么卑怯苟且地活着。他想去死,可我不能让他死。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指望,如果哥哥都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薛慧慧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她接着道:“潘英野心勃勃,起初他是想做金朝的权臣,如前朝的摄政王一样。后来出了萧濯这个摄政王,他便想方设法地打击萧濯,妄图取而代之。可人的野心是无限大的,当他做了大将军,手握雄兵之后,他又开始惦念着,谋朝篡位。为了这个,他开始敛财征兵,还让我在我家王爷跟前吹枕边风,给他行方便。” “这一次,潘英更是提前一个月写信给我,让我想办法夸大蒙古各部族的纷争,逼着皇上再度启用他,征讨蒙古各残部。” 薛慧慧说完,便抬起头看着净夜,她见净夜长久不言,便道:“殿下,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净夜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能信得过你?” 薛慧慧苦笑着摇头:“殿下是再温和不过的人,您给我机会,让我说话,大约是没想过要杀我的。可哥哥的毒,只能用潘英的解药续命,我受人胁迫,不得不帮他,在我心里,哥哥永远是第一位的。可除却哥哥,殿下在我心中也很重要,只要殿下开口,让薛慧慧做什么都成。” 净夜叹了一声,他站起身,走到薛慧慧身边道:“当年,你父母舍命救我。后来,我在大长老和你父母的坟前,都发过誓,要好好照顾你。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们所有人。既然你捡回了一条命,就好好活着吧,你不必为我做什么,做你自己就好。至于你哥哥的毒,我会让陈良想法子去弄解药。待你摆脱了潘英的束缚,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薛慧慧捂着脸,痛哭出声,她不住地磕头,对净夜道:“殿下,您没什么对不住我的,是我们兄妹对不住您。” 净夜拿起蒙眼的布,递给薛慧慧,随后才转过身道:“陈良,送她走。” 陈良示意薛慧慧自己蒙上眼,薛慧慧却挣扎着匍匐向前,道:“殿下,我知道潘英在蒙古和宁古塔私募的兵器库地点,不知对您是否有用。” 说完,薛慧慧对着陈良道:“陈大哥,能否给我纸笔?” 陈良蹙眉,他先是看了一眼净夜,净夜才对着他点了点头。 之后,薛慧慧在纸上画了图,还标注了地点,她一边画一边道:“我只知道这些,潘英在江南也有势力范围,但是他不会告诉我,我的手也伸不到那边,他惯会胁迫人,江南分会的前会长易水寒,他的儿子就在潘英手里,所以易水寒宁死都不敢说出潘英。” 薛慧慧写完这些之后,便双手递给了净夜。 她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暮云重,永远是怀有敬畏之心的。 净夜收好她给的东西,蹲下身子,看着她问道:“你过得好吗?”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这么问过薛慧慧了。 薛慧慧盯着净夜看了一会儿,已是泪流满面。 净夜怕她误会,又接着道:“若你觉得现在的日子不好,我可以帮你逃离扎克亲王府。以后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都行。” 薛慧慧抚摸着小腹,摇了摇头道:“走不了了,我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陈良盯着她的肚子,竟也下意识地将人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陈良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已有孕两月,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为何要回京?这路上颠簸,万一……” 薛慧慧闭上眼,道:“孩子不是亲王的,他与我,已经一年都没有行事了,孩子是世子的。亲王之所以中风晕厥,正是因为知晓了此事。世子膝下子嗣稀薄,王妃知晓此事之后,不仅没有借此将我赶出府,还逼着我,把孩子生下来,由她亲自教养。” 陈良下意识看了净夜一眼,净夜也蹙眉道:“那世子和王妃,待你好吗?” “从前如何都不要紧,如今算是都好了。殿下,您不必管我。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好。我不想拖您的后腿。若有需要我帮忙的,您随时开口。” 净夜看了薛慧慧一眼,竟是满心的不忍。 陈良亦是将之前带有偏见的话,都收了回去。 送薛慧慧出密道的时候,净夜特意叮嘱:“你小心一些,不要伤到她和孩子。” 陈良点头应下。 净夜将薛慧慧给他的图纸藏好,并让陈良找机会,去验证一下真伪。 这时,已过了辰时,萧濯也已经下朝回来了。 萧濯特意拿了净夜爱吃的早膳去密道里寻他。 因净夜也不是从摄政王府正门进来的,待会儿,萧濯还得想办法将净夜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 萧濯端来了净夜最喜欢吃的肉包子和小馄饨,净夜坐在密道最里间密室的软塌上,吃得极其安心。 第83章 萧濯等他吃好了,才忍不住问道:“都说了什么话,说那么久啊?” 净夜随口道:“在潘府门口抓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拉过来讯问一番。” 萧濯深吸了一口气,他低着头不辨喜怒,又问他:“男的女的?” 净夜挑眉看着萧濯:“要是男的,你就不担心了?” 萧濯怔了怔,他还不待说话,净夜便整个人都攀到他身上去:“王爷是因为我带了人来你的地盘生气了,还是担心我在你这里,密会其他什么人啊?” 净夜眼睛一眨一眨的,极其勾人,他盯着萧濯笑:“吃醋了?” 萧濯也禁不住嘴硬,道:“没有。”他怕说不清楚,又解释了一遍:“没生气。” 净夜噗嗤一下笑了:“那就是吃醋了啊,哎呀那这可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哄王爷?亲一亲可以吗?” 净夜去解萧濯玉带,扯他里衫的时候,萧濯忍不住按住了净夜的手:“往哪亲呢?” 第044章 那我哄你 净夜是看萧濯心情不佳, 想要哄一哄他。 可现在的净夜大约是被萧濯宠坏了,他哄人的耐性是越发不好了。 见萧濯不领情,净夜直接站了起来, 哼了一声:“王爷不要就算了,我还不愿意呢。” 萧濯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说要哄哄我吗?我还在这等着呢。” “我刚刚没在哄你吗?以后我哄你的时候, 顺着台阶就下,别冷着张脸, 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净夜绷着小脸, 一副气愤莫名的样子。 萧濯眨巴了一下眼, 最后无奈地将人抱在怀里:“成,小祖宗, 我错了。” “错了就错了,还成什么成?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萧濯满脸笑意地看着净夜无理取闹的样子,他点了点头, 问:“那小祖宗怎么才能原谅我?” 净夜自顾自解开了玉带,扯下了衣衫:“那你亲我吧。” …… 净夜是被萧濯从密道里送出去的, 出了密道的一条路口, 直接是京中后街。 后街那, 早早有马车备着,等着送净夜回玉亲王府。 方才在密室里没有热水, 不太方便沐浴, 净夜瘫倒在马车里,低声提醒萧凛:“萧凛,回去让人备热水, 我要沐浴。方才出了一身汗, 可难受死了,快点回去。” 萧凛在外面驾车, 闻言回道:“小主子放心。” 之后一段时日还算是安稳,净夜一直没明面去过摄政王府,萧濯也没去玉亲王府找他。 倒是中途有一次,萧濯见净夜好些日子没联系他,便让萧凛旁敲侧击了一下。 净夜闻言笑了笑,他歪着头问萧凛:“那我继续在密道里等王爷好不好?” 萧凛忙道:“什么时辰,我去禀告王爷。” 净夜道:“不必,待会儿我把皇上交代的事办妥之后,就自己过去。等我过去了,你再想办法通知他。临近万寿节,他这几日也忙,不必打扰。” 万寿节与民同乐,需休沐三日。 往年万寿节,萧濯都忙碌得很。今年,萧濯索性做个甩手掌柜,让小皇帝自己去操心那些杂事。他还想趁着这几日休沐,带着净夜好好玩一通。 自然,净夜在万寿节当日,还有别的任务,他得趁机撮合一下阿克敦和赫氏。这事,净夜已经提前和萧濯商议好了。 当晚放烟花之际,净夜留阿克敦和赫氏说说话,而净夜则是拉着萧濯出宫游玩。 净夜和萧濯手牵着手走在街上的时候,净夜还问:“你说,赫氏会喜欢阿克敦吗?” 萧濯笑了:“缘分这东西,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不过我猜,就算是赫氏不喜欢,赫家也得逼得她嫁。阿克敦是个体谅人的,你不必担心。他若察觉出赫氏不喜,便会主动拒绝这门亲事,不会让赫氏为难。” 净夜紧抓着萧濯的手,感叹一声:“阿克敦不愧是你的兄弟,与你的性子倒是有些相同,虽说他也是个粗人,不过对女孩子,倒是极其尊重的。” 萧濯侧首看他:“你说我是个粗人?” 漫天绚烂的烟花下,净夜眉眼俱笑,流光溢彩中,他成了萧濯眼中最美的风景。 萧濯听到净夜说:“哎呦,王爷难道还是个精细人?” 萧濯仔细想了想:“旁的地方不精细,伺候你的时候还不够精细?” 净夜扬了扬眉,寻了个舒服的台阶坐了下来:“这么说也对,王爷做那事时,是最精细不过的。” 净夜说这话时,还特意凑到了萧濯的耳边。 萧濯忍不住伸手将人揽入怀中,直到街边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萧濯才松开手,没敢肆意妄为。 这一夜,萧濯带着净夜去了京郊十里外的庄子。 按照他们的计划,如果赫氏看上了阿克敦,那么这婚事就得开始筹备了。 而萧濯和净夜也得演一出戏,让小皇帝以为萧濯因此事,和净夜生了芥蒂。 若是演戏,那必得真实一些,私下见面也都得给省了。 萧濯大约是想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所以这一夜一直缠着净夜,直到破晓才歇。 净夜浑身酸疼,第二天差点下不来榻。 萧濯第二天,一边用药膏帮他揉腰止疼,一边安抚:“反正今日休沐,咱们晚些回去也行,没人计较。” 净夜双眼无神地趴在那里,忍不住腹诽:“王爷你真是太没人性了,这几日攒的力气,是不是都用在我身上了?” 第84章 萧濯笑笑不言,两个人下晌又在榻上相拥了一会儿,等回去时,天已经黑了。 阿克敦早早就在摄政王府候着,他手里,还拿着皇上赐婚的旨意。 这旨意一下,萧濯就算是想让阿克敦拒婚也不成了。 所以摄政王府门口,萧濯直接和净夜吵了起来。 两个人到底吵了什么,无人敢围观,只听闻说,萧濯推了玉亲王一把,险些让玉亲王从台阶上跌下来。 那些传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还说玉亲王当场便气红了眼,转过头便走了,还说要与萧濯断交。 萧濯最后那声倒是大,他吼着:“断了就断了,你当本王真的稀罕你?这回你若是走了,就别再来见我。” 净夜和萧濯“闹掰”的第三日,皇上请净夜入宫觐见。 净夜脸色不佳,小皇帝便赏了许多珍宝,安抚了净夜。 小皇帝还道:“此桩姻缘,兄长算是立了大功。而且那日兄长送朕的生辰礼,朕也送给了皇后,皇后很是欢喜,还说要答谢兄长呢。” 净夜笑了笑:“说来惭愧,那东西是臣从摄政王府的库房里,硬抢来的。臣府中没什么好东西,总不好拿着皇上赏臣的东西借花献佛,便只能去摄政王府里淘点宝贝了。” 小皇帝低头笑了一声:“朕知道,兄长的心意,朕也明白。正因如此,朕才觉得可贵。” 这些日子,萧濯大约是动了怒,连告了两日病假。之后就是上了朝,也是无精打采的,没什么精气神。 这让小皇帝很是高兴,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如今阿克敦那边算是成了一半,兵部的李堂又被小皇帝笼络了过来。 小皇帝已有计划,他希望一年之内,能成功瓦解萧濯手中所有的势力,正式亲政。 而看似不起眼的玉亲王,倒是成了这背后最大的功臣。 小皇帝还特意许净夜出去散散心,小皇帝道:“昨日早朝,直隶总督上书,要兴修河道,筹练水军。朕打算让兄长去一趟保定府,算是巡视,也当散心。兄长以为如何?” 散心是真,考验净夜也是真。 净夜自是不敢不应,接了旨意,第二日便出发去了保定府。 净夜这一去,便是两月之久。 这期间,净夜往御前递了不少奏折,起初一个月,是说直隶近况,后慢慢的,净夜也提出了自己对治理河道上的意见,并得到了小皇帝的连连夸赞。 而这两个月来,萧濯变得越发乖戾嚣张,净夜远在保定府,就听说萧濯因与人政见不合,当朝便踢了重臣一脚,害得那重臣告病七日,也未敢还朝。 这一日,净夜坐在窗前看书,萧凛递上了牛乳茶。 净夜只浅浅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萧凛道:“小主子,是属下做的茶不好喝吗?等纳其回来,让他亲自给主子做。” “好喝,只是我现下没什么胃口。”净夜说完,放下书道:“纳其明日就该回来了吧?” 萧凛点头:“是,苗大人问起时,属下只回是小主子您吩咐纳其出去办点事。明日一早就该回了。” 净夜盯着萧凛又问:“京中呢?可还传来什么消息?” 萧凛道:“并无消息。” 萧濯这一架,与净夜吵得倒极像是真的。 大约是怕被小皇帝的人察觉,净夜来直隶这两个月,只能从旁人口中听到点摄政王的消息。 萧濯连一封密信都没给净夜写。 这一日,净夜在窗前,一直静坐到了天黑。 直到萧凛端参汤过来时,净夜才小声道:“萧凛,我想王爷了。” 萧凛这才低眉笑了,他抬起头,凑近了净夜些许,这才道:“王爷已经安排好了,待您回京,跟皇上复命之后,他会冲到玉亲王府抢人的。” 净夜这才一脸惊喜道:“当真?” 萧凛也被净夜的心情感染,跟着笑出声来:“自然,属下哪敢骗您啊。” 净夜一下子有了食欲,他端过参汤喝了一大口,又坐在铜镜前,摸了摸自己细滑的小脸。 “得好好休息,早些睡觉,三日后,我们启程回京。” 净夜回京之后,自是先去小皇帝那复命。 小皇帝又赏了净夜不少补品,还拍了拍净夜的肩膀道:“听苗大人说,兄长食欲不佳,大概是保定府的膳食不合胃口。朕特意调了一个厨子去玉亲王府,兄长也该好好补补身体。” 净夜离宫之后,便急匆匆回了府。 他先是沐浴更衣,又垫了垫肚子,之后便一直窗前等。 谁知这一等,便等到了人定时分。 夜色已深,净夜捧着书,还险些睡着了。 快入冬了,这几日天凉,可净夜知道萧濯喜欢看他穿薄袜,便特意换上。 净夜小憩稍许,睁开眼见萧濯还没到,不免来了火气。 他召来萧凛问道:“你不是说,王爷今日会来?” 萧凛一直跟在净夜身边,不知摄政王府的情形,这会儿,他也只是道:“大概是快了,小主子您稍等片刻儿。” 净夜拧眉看着外面的天色,冷下脸道:“不等了,凭什么让我等他啊。萧凛,你着人去通知他一声,要是今夜不来,以后都别来了。” 第045章 想死我了 萧凛怔住, 还未敢回话,萧濯便在身后拍了他一下,然后对着他嘘了一声, 示意萧凛退下。 第85章 净夜不知萧濯在身后,他气鼓鼓解了外衫, 翻身上了榻,他正要拉好棉被盖上, 萧濯便从身后揽住净夜, 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萧濯低声说:“想死我了。” 有那么一刹那, 净夜也快要落下泪来。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自从他跟萧濯在一起之后, 就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原来思念,真的会把一个人逼疯。 “我看你一点都不想我,你都不知道我在这等了你几个时辰。”净夜说着说着, 竟有些哽咽,有些委屈。 萧濯吻着他的侧脸, 低声解释道:“我也想早早过来见你, 可是事情太多, 脱不开身。皇上有意清理教场,想把我的人都踢出去。他们这些人, 还有一家老小要养, 我若不护着他们,谁来护他们?” 这便是萧濯不能轻易还政的原因。 这些年,他扶持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这群人也只听萧濯的。 小皇帝若是亲政, 定然信不过他们,若只是打压便也罢了, 怕就怕小皇帝还会借机清扫,届时这些人再因此丢了命。 萧濯是有情有义之人,那些跟随他的,在他眼中都是他的兄弟,他不能不管。 净夜这才翻过身来,一本正经的同萧濯道:“我知道,王爷心中自有盘算。可凡事都要做好两手准备。王爷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皇上真的亲政了,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你打算如何安排?” 萧濯紧搂着净夜,想了想道:“教场的其他副将,倒还只是小喽啰。皇上现在最看不过眼的就是阿罗。一连半月,都有人弹劾阿罗。阿罗性子本就跋扈,不让人。这些年若没有我护着,他在朝堂里根本吃不开。现在那些老臣,以抢占军功为由,死抓着阿罗不放。这事,已经移交吏部了。” 净夜仰起头问萧濯:“那阿罗到底有没有抢占军功?” 萧濯先是摇了摇头,随即蹙眉道:“那军功,不算是他抢的。” 萧濯温声同净夜解释道:“阿罗是个粗人,他在战场上的军功均做不得假,只是他手底下有个副将,跟随阿罗多年,他为了早日让阿罗升任大将军,便将自己的功劳,偷偷算在了阿罗的身上。那副将会些文墨,阿罗呢,大字不识几个。这事他是瞒着阿罗办的,阿罗也是之后才清楚的,可是军功已经报上去,若轻易悔改,那就是欺君之罪,这事后来也就这么算了。” 净夜点头:“我懂了,现在是那个副将反口了?” 萧濯轻叹了一口气:“那副将死了,三年前,死在战场上,是我以皇上之名,亲封他为忠勇侯。现在是他的兄弟替那位副将鸣不平,将此事捅了出来。那些老臣你也知道,巴不得在这种时候,揪着阿罗不放。” “如此隐秘之事,副将还告诉了自己的兄弟?这兄弟与他关系很好啊。” 净夜只是无心一说,并未深想,萧濯却以为他都明白,便开口道:“对,是你猜得那样,他们是在床笫之间说出来的。” 净夜一脸疑惑:“阿罗的副将喜欢男人?” 萧濯笑了笑道:“军中有些男人,本也不喜欢男人。有些单纯是好奇,有些是憋得慌。毕竟军营中,也没有女人。再加上有些随行侍奉的,样貌的确是好看了一些。那副将的兄弟,原是军医的徒弟,他长得白又俊俏,被军中几个将士盯上了。他不敢反抗,便伺候了人一段时日。后来,是阿罗的副将看不下去,将他解救了出来,常带在自己身边。之后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竟生了情意。阿罗的副将为了他,直到死都没娶妻。” 净夜从前没接触过这么多事,这会儿他看起来,显然是惊讶极了。 萧濯也不愿意同他说这么多隐秘之事,索性便岔开话题道:“吏部都是我的人,他们不敢轻易定阿罗的罪,我猜想,皇上这个时候急忙召你回京,就是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你。毕竟满朝文武,敢直接得罪我的人,也只有你。” 净夜想了想,便调侃道:“阿罗将军的事,我也不敢瞎掺和啊。让阿克敦与赫氏千金定亲,我就与摄政王闹了这么久。要是我敢定阿罗的罪,王爷该如何罚我?” 萧濯倒是冷静得多,他道:“阿罗暂时还不能退下来,所以就算是你想重罚阿罗,我这边也不能同意。” 净夜知道萧濯这是在同他商量,便点了点头,问道:“那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萧濯道:“你如实调查,如实禀告便是。阿罗本来就不识字,这事顶多是算他疏忽了。至于那个投靠了潘英的告密者,我会送他去见他死去的情郎。” 净夜惊道:“他投靠潘英了?潘英如今不是还在潘府中禁足,怎么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萧濯道:“潘英一路爬到大将军的位置,又有皇上的扶持,自然也发展了不少的势力。哪怕是被禁足多时,也依然会想办法同我作对。” 净夜暗自攥紧了被褥,冷下脸道:“看来,我让潘英快活得太久了。原本我是想着,温水煮青蛙,慢慢消耗他。可现在看来,不给他下一剂猛药,他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萧濯伸手勾弄着净夜的长发,笑着问:“玉亲王打算对付潘英啊?” 净夜笑笑不言,只道:“王爷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濯这才扳过净夜的身,仔仔细细地瞧着净夜的脸,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又瘦了些,之前好不容易把你养得长了几斤肉,去保定府住了两个月,就又瘦回去了。” 第86章 净夜勾画着萧濯的眉眼,也轻声说:“王爷也瘦了,憔悴了。你瞧瞧这皮肤,这么干。明明我离京之前,王爷还是那么的英武帅气。” 萧濯笑着去吻他的手指:“怎么了?嫌弃我了啊?” 净夜叹了口气:“是啊,王爷是得好好保养自身,王爷年岁本就比我大。我风华正茂时,王爷可就老了。” 萧濯轻轻捏了捏净夜的小脸,道:“是啊,你若不提醒,我都忘了,我的小祖宗还未及冠。” 萧濯急匆匆过来,还未来得及沐浴,他们两个亲密了一会儿,萧濯本想结束后再沐浴,可是净夜却按住他的手道:“不成,王爷身上有汗味,先沐浴再说。” 萧濯凑过来吻了吻净夜的额头,净夜只好捂着脸道:“哎呀,我是沐浴过后在这等着王爷的,现下又被王爷弄脏了。” 萧濯拽着他道:“那怕什么,咱们时常一起沐浴,你现在就陪着我一道好了。” 净夜亲自动手侍奉萧濯沐发,沐发过后,净夜觉得累了,便瘫软在浴桶里,仰躺着不说话。 萧濯与他并排仰躺着,长发就那样散落在外面。 净夜伸出手,戳了戳萧濯厚实的肌肉,随即,净夜忽而道:“你是打算明日一直留在我玉亲王府,还是一大早就要走?” 萧濯凑过来吻了吻净夜的脸,随即道:“我也想在你多睡一会儿,可是近来朝堂上事情太多,我一大早就得去上朝,怕是不能陪你太久。无碍,之后找机会,我再来陪你便是。” 分离两个月,萧濯用行动诉说了他的相思之苦。 以至于第二天净夜入宫请安的时候,走路都还有些不稳当。 小皇帝见净夜这个情形,便知道他昨夜受了苦。 当然,也不止是皇上,萧濯昨夜留宿玉亲王府的事,如今都传遍了。 之前净夜去了保定府,京中还传言说,摄政王和玉亲王以后,怕是要断了。 不成想,净夜刚回京,摄政王就忍不住上门了。 小皇帝给净夜赐座,还贴心的让李公公备了软垫。 净夜陪小皇帝用午膳时,所食也不多。 当小皇帝提及阿罗的事时,净夜忽而道:“臣不敢瞒皇上,昨夜摄政王来玉王府,还特意同臣说了此事。” 皇上微微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哦?摄政王是如何说的?” 净夜道:“摄政王说,如果皇上将此事交付给臣,他不许臣接。当然,他还说,就算是臣接了,阿罗也不会被定罪,他让臣好自为之。” 小皇帝轻哼了一声:“摄政王能耐啊,都跑到你跟前威胁你了。” 小皇帝说完,又轻声问净夜,眉目温柔:“那兄长呢,会害怕他吗?” 净夜道:“他不会拿臣怎么样的,当然,就算是他动了气,臣也不怕他。” 小皇帝点了点头,他同净夜说了好多大道理,最后说来说去,便绕了回来。 最后左不过是,阿罗将军的这个案子,净夜必须得接,也只有净夜敢接。 净夜是知道躲不过的,方才也不过是假意推脱。 这会儿,小皇帝已然下了旨意,净夜就只能跪地接旨了。 净夜出宫时,萧濯就站在宫道上等着。 周遭来往之人不少,萧濯刚看到净夜的影儿,就疾步走了过来。 随即,他也不顾净夜的惊呼,直接扛起人,就带到了马车上。 净夜上了马车,还一脸的惊魂未定,他忍不住小声问:“今日怎么这般猖狂?” 萧濯笑了:“这就忍不住了?以后猖狂的时候,还多着呢。” 净夜正欲对萧濯翻白眼,萧濯便抓过他的手,吻着他的手背,慢慢的,又将净夜的手指,含在嘴里…… 净夜羞红了脸,忍不住用脚踢了踢他:“你这是干嘛啊,要在马车上?” 第046章 真是混账 萧濯没应声, 只是吻了净夜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想接你回家而已,怎么就这么惊讶?” 回家? 听到这两个字眼, 净夜怔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哪是家啊?” 净夜听到萧濯说:“我们两个人都在的地方, 就是家。” 净夜现在没办法去摄政王府,只好叮嘱萧凛:“回玉王府。” 回去的路上, 净夜侧首问道:“王爷大张旗鼓地跑到宫道上来接我, 就是想要旁人都看到我们?” 萧濯摇头:“非也, 我就是单纯想早点见到你,至于旁人怎么想, 我已经不想理会了。” 萧濯没开口问,净夜还是主动提了:“皇上已经下旨,让我督办阿罗这个案子。我其实对金朝律法并不熟悉, 我想问问王爷,阿罗这事, 若是调查清楚之后, 按最重的刑罚, 该如何判?” 萧濯正色道:“往大了说,这是欺君之罪, 若皇上真要追究, 杀头也不为过。往小了说,这事并非是阿罗刻意为之,那就是失察之罪, 顶多削去军功, 罚些俸禄,若皇上还不满, 还会降职。” 净夜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道:“皇上自然想要彻底铲除阿罗,这等于断你一臂。但是皇上也清楚,这事没那么容易成。我若想把这事办得让皇上满意,那就得打压一下阿罗的气焰。我听闻,阿罗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整个一混不吝。朝中早就对他有诸多不满了。” 萧濯点头:“恩,所以你打算如何审?” 第87章 净夜笑了笑道:“我就让阿罗说实话便是,这事原本就是阿罗不察,又不是刻意抢夺手下的军功。再者,阿罗将军劳苦功高,就算是这时候王爷不保阿罗,皇上念着他的功勋,也为了不伤将士之心,是不会杀了阿罗的。我只管如实相报,至于如何判,那是皇上的事了。” 萧濯揉了揉净夜的脑袋,道:“我就知道你聪明得很,心思也活络。” 净夜心思活络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他还想借此机会,将潘英连根拔了。 萧濯当晚又宿在了玉王府。 第二日,萧濯下了朝便回府主事,而净夜则是直接带着吏部的人,去了阿罗府上。 这几日阿罗不能上朝,倒是在家中悠哉悠哉地练起了刀。 净夜带着人过来的时候,阿罗正在甩刀,那招式威武强悍,连净夜都忍不住鼓了鼓掌。 阿罗听到动静,这才收了刀,恭恭敬敬地对着净夜行了礼:“参见玉亲王。” 净夜身后的人小声嘀咕道:“真是奇了,阿罗除了对皇上和摄政王,没见对谁礼数这么周全过。” 净夜没什么表情,他只让吏部的人执笔,让阿罗口述。 阿罗的说法和萧濯差不多,只不过隐去了他后来发现一事,他只说自己是个粗人,大字不识几个,平日里写奏章都得旁人帮忙,哪里知道旁人的军功记在了他脑袋上。 起初阿罗面对净夜的时候,还能收敛一些。 不过他说着说着话,便大咧咧地坐在那,整个人半倚着,伸直了腿道:“玉亲王若是不信,可以去军中打听打听,我这人向来不拘小节,战场上杀多少人,我也不会去数,我那双刀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敌人的血。这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净夜听完后,便对着身后的吏部官员道:“都记下来了吗?” 那人拱手道:“回玉亲王的话,都记下来了。” 净夜听阿罗说完,便道:“打扰了,阿罗将军好好休息。” 阿罗也拱手道:“玉亲王慢走。” 净夜带着那吏部官员出门后,那吏部官员道:“咱们这边审完了?” 净夜笑了:“哪能啊,咱们也得去查证一下那弹劾之人的口供。至于阿罗所言是否属实,咱们也得把知情人一一叫出来,全都查过一遍才好。未免阿罗提前找人串供,还劳烦大人将当年知情者全都请过来,多派几个吏部官员,一一查实,今日天黑之前,我要拿到所有人的口供。” 那吏部官员点头称是。 自然,那个弹劾阿罗抢占军功的男人,净夜是亲自去见的。 果然是个俊俏的,看模样更像是个书生。 净夜刚坐下来,便问他:“都读过什么书,可考过功名?” 那人没想到净夜会问这个,只垂眸道:“未曾考过功名,读过四书,少时也读医书,后来去军中帮忙,再之后,便在程大人跟前侍奉。” 他所言的这位程大人,便是阿罗的那位副将。 净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听闻,你与程大人关系极好,同吃同住,可有此事?” 这人倒是坦诚,他直言道:“是,程大人是吾此生挚爱。” 净夜轻笑了一声:“挚爱?那他知道在他死后,你会借用他之名,背刺他的兄弟吗?” 这人闻言,立马站起身道:“你胡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程大人。什么兄弟,阿罗根本没有把他当兄弟,若是阿罗将军功还给了程大人,程大人绝不会到死,都只是一个小小副将。” 净夜勾唇笑了。 这人见净夜的表情,便恍然道:“你根本没想处置阿罗对不对?阿罗是摄政王的人,而你是摄政王的枕边人。” 净夜低着头默不作声,仿佛默认了他的话。 这人忽然狂笑了一声:“真是可笑,我还以为这世间,只有无能之人,无可反抗之人,才会甘于人下。可你是亲王之尊,竟也要跪在摄政王跟前,摇尾乞怜。” 萧凛闻言,顿时动了怒,他厉声喝道:“你莫要胡说八道,冲撞王爷。” 净夜摆了摆手,示意萧凛不必解释。 随后,他坦然看着面前这人道:“我与你还是不同的,我听人说起过你的遭遇,很是同情。不过后来,既然是程大人救你于水火,你就该感恩。哪怕他死后,他也为你铺好了之后的路。你说他是你的挚爱,那我问你,你真的不知程大人和阿罗将军的兄弟情深吗?听闻,程大人当年在战场上,是为阿罗挡了一箭才不治身亡的。他若真的痛恨阿罗,又怎么会为他舍命?难道你想说,这也是阿罗将军逼他做的?” 净夜见这人不作声了,便冷嗤一声道:“你说得对,本王与摄政王是交好。不过摄政王无需本王摇尾乞怜,他待本王温柔到了骨子里。” 净夜只见眼前人怔了怔,这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愣在那不说话。 大约,他是想到那位程大人,也曾极其温柔地待过他。 甚至程大人为了他,终身未娶,府中也只留了他一人。 净夜叹了一声:“其实阿罗将军会如何,跟本王真的没什么干系。就算是本王与摄政王有些交情,可本王与阿罗却没见过几次,他死不死的,都不会影响本王。本王之所以亲自来见你,只是出于好奇。好奇程大人待你那么好,你是因为什么,突然背弃了你们的感情。” 第88章 见这人不吭声,净夜忽然走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不会是因为潘英吧?潘英许了你什么好处?” 那人大骇,他抬眸看了净夜一眼,随即又急忙低下头,不吭声了。 净夜轻呵了一声:“你说不说都不要紧,反正那潘英,是再没机会翻身了。摄政王虽权倾朝野,他却无造反之心。但是潘英不同,他私建宫殿,招兵买马,谋逆之心昭昭。届时,待潘英之罪昭告天下,你身为同党,自然也要以谋逆罪论处。我听说,你家中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母,和一个豆蔻之年的妹妹。” 净夜微微顿了顿,道:“为了潘英一人,你宁愿搭上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说罢,净夜抬腿便要离开。 可那人却忽然道:“玉亲王,我愿意招供,您能否保住我母亲和妹妹的性命,我如何都不要紧,我只愿她们安好。” 净夜挑了挑眉,他示意吏部的人进来,将此人所言,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净夜为了此事,一整夜未眠,他翻看了所有的口供,最后整理了一份奏章,次日一早,便呈递到了御前。 小皇帝看完之后,沉下脸看着净夜道:“那兄长以为,此事当真是阿罗无辜?” 净夜道:“据臣打听到的,确是如此。阿罗虽效忠于萧濯,但他骁勇善战,军功赫赫,还不至于抢占已故忠勇侯的那点军功。再说,他也确实不通文墨。从前程大人在时,阿罗的折子,也都是程大人写的。” 小皇帝拧眉不言,净夜却道:“皇上,臣以为,若想打压阿罗,事不能急。阿罗与旁人不同,他不贪财不好色,除了嚣张跋扈,不尊圣意之外,暂且还挑不出旁的错处。想必潘副尉也是过于心急,才会想出这么个蠢法子。” 小皇帝也叹口气道:“确实如此,若朕刻意打压阿罗将军,只会寒了前方将士的心。” 说完,小皇帝又问净夜:“兄长怎么知道,此事是潘英的手笔?” 净夜道:“倒也不难猜,潘英被禁足多时,想必是闷坏了。” 小皇帝也跟着笑了一声,道:“虽说潘英此人缺点不少,但他却是个可用之人。近来,蒙古各部族都不太安生,朕想让潘英领兵,去清缴乱党。” 净夜心下波涛汹涌,面上却丝毫不显,仿佛小皇帝所言之事,均与他无关。。 而这时,李公公进殿道:“万岁爷,扎克亲王侧妃求见。” 小皇帝蹙了蹙眉,道:“她来做什么?” 李公公躬身道:“她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当面禀告皇上。” 小皇帝无奈,只好让李公公将亲王侧妃请了进来。 而净夜这时,也起身告退。 净夜与薛慧慧擦身而过,期间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净夜是临近傍晚时,才听说皇上下了旨,让人抄了潘府。至于潘英,也被下了狱。 陈良端茶进来时,还小声问道:“主子,您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潘英?按理说,潘英犯的是谋逆之罪,可都到了这个时候,宫里还没消息传出来,这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净夜喟叹一声,道:“咱们之前走错了一步,潘英暗中谋事,可能有小皇帝授意,就连他暗中筹建逍遥会,小皇帝很可能也是知道的。潘英想要借此将原逍遥会的人一网打尽,而皇上也默许了他这么做。就连潘英私募兵马,也有可能是小皇帝想暗中建一只奇兵,借此对付萧濯。” “所以,即便是薛慧慧将证据都递到了御前,小皇帝还是没有以谋逆罪处置。不过我想,小皇帝既然抄了家,也将潘英下了狱,想必是潘英做了什么小皇帝不知道的事,惹怒了他。” 陈良满脸担心道:“主子,那如此说来,皇上会不会借机保下潘英?” 净夜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暂且先等等,我倒是要看小皇帝如何保这潘英。” 净夜是第三日才得到消息,说皇上以欺君之罪,将潘英囚禁在内狱。再多的消息,连萧濯都没打听到。 内狱乃是小皇帝的地盘,连萧濯都渗透不进去。 小皇帝此举,是担心萧濯借此机会,杀潘英灭口。 陈良听到消息,倒是愤愤不平。 净夜坐在窗前,沉吟了稍许,忽而道:“我让你准备的那块地,你都准备好了吗?” 陈良点头道:“主子放心,属下都办妥了。” 净夜这才道:“咱们逍遥会诸多亲人,死后连尸骨也无。是我对不起他们,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建坟立冢,让他们死后魂有所依。” 陈良霎时红了眼。 净夜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潘英快活的。皇上没办法保他一世,我会用潘英的血,祭奠咱们的亲人。” 潘润和潘林都被革了职,至于那暮色,净夜没急着将人召回来,而是让他先与潘润住在一起,静候消息。 净夜猜,小皇帝留下潘英这步棋,是打算用在萧濯身上。 潘润和潘林是潘英最信任之人,若他得了自由,一定会先去寻他们。 这几日事太多,净夜只觉得头疼得紧,他本欲伸出手按一按太阳穴,身后便有一双冰凉的手,先他一步,帮他轻缓地按着。 净夜不用睁眼,便知身后人是萧濯,他完全放松地靠在萧濯怀里,一言不发。 萧濯低头看着他,声音低低沉沉的,极其悦耳:“不高兴吗?” 第89章 净夜口是心非道:“没有,只是累了。” 萧濯又问:“那我帮你按按脚?” 净夜一双眼温和动人,似有微光流转:“王爷按的好吗?” 萧濯笑了:“我手艺可好了,保管让小主子舒服。” 净夜沐浴过后,便仰躺在榻上,闭着眼,让萧濯帮他轻轻按着。 萧濯还会帮他按小腿上的穴位,他力道正好,的确是极舒坦的。 净夜忍不住勾起嘴角道:“早知王爷还有这能耐,我早就享受了。” 萧濯温柔道:“你若喜欢,以后常常给你按便是。” 净夜掀起被子,蒙住头,他还是有些烦躁。 而萧濯的手,却顺势慢慢往上…… 净夜还没等反应过来,萧濯便贴近了他道:“别想那么多了,先过好当下。” 净夜刚将头露出来,萧濯那只手,便紧紧抓着他的要紧处…… 净夜眼尾上扬,语气也有几分娇嗔:“王爷可真是个混账。” 第047章 京中秘事 混账的萧濯没少欺负净夜, 尤其是当萧濯帮净夜按完脚之后,就开始按别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两个人才闹腾完。 净夜筋疲力尽地趴在那里, 所有烦闷的思绪,似乎一下子都忘了, 这一觉,他径直睡到了天亮。 阿罗将军这案断的好, 算是各方都比较满意。而且净夜实事求是, 前朝的老臣们, 也觉得此事由玉亲王出马,算是尘埃落定。 不过小皇帝近来却因潘英的事闹得不太愉快, 薛慧慧因此还会禁了足。 当然这禁足并非明面上的,而是小皇帝让她回府好好养胎,没事不要出来走动。 至于薛慧慧的兄长, 也已经解了毒,被接来京中, 一道住在亲王府。 原本, 万寿节之后, 薛慧慧就可以跟着王妃回部族了,然而小皇帝那边有了口谕, 说是侧妃已有身孕, 不好颠簸,让她在京中养胎,并亲自派了宫里的人去照料。 此举, 无异于是让薛慧慧留在京中为质。 如今, 王妃和世子已经回了部族,京中的扎克亲王府, 就只剩下薛慧慧和其兄长两个人。 净夜着陈良偷偷潜进去看过,他们衣食倒是不缺,只是没了自由。 薛慧慧还托陈良转告净夜,说她一切安好,正好也趁着这时候,在府上养胎,不用往来颠簸了。 世子也没因此怪罪于她,还派了身边最稳妥的婆子留下来照顾她。 净夜白日里在玉王府内用膳,陈良在一旁侍奉着,同他说话。 净夜坐在那,叹了一声,道:“这一步棋,咱们真是大错特错。当年逍遥会覆灭,于小皇帝而言这是天大的功劳,他对于潘英的信任,想必比对我深得多。可笑我竟还肖想着,用小皇帝对付潘英。” 陈良见状只得劝道:“主子也不必忧心,咱们一步步把潘英从大将军的位置上拽下来,先是让他降到了五品副尉,如今又是进了内狱。他再想出来,可不容易。” 净夜问道:“潘润那边,有什么动静?” 陈良道:“没什么动静,听说前两日还发愁,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后来暮色在身边侍奉着,他便都好了。”想到这里,陈良不由得嗤笑一声:“果真是男色误人啊,想当年,主子派暮色到潘英身边时,万没想到还有这般大的收获。” 净夜对陈良道:“你也悄悄去看看暮色那边,潘润如今没了俸禄,若是日子过得不好,你想个办法,偷偷给暮色贴补一下,莫要让他日子过得凄苦。他从前的苦日子已经够了,我不想让他觉得,如今跟了我,日子还是这般难捱。尤其冬日里,最要紧的就是棉被和炭火。你到时候想个办法,把东西给人送进去。” 萧濯当晚又来了玉亲王府留宿,这些日子,萧濯在玉王府留宿的越发频繁,也无人敢管。 萧濯见净夜好几日闷闷不乐,便道:“我知道你是为着潘英的事烦心,其实不必如此,我与潘英打交道多年,我知道他绝非忠心之人,这话我也提点过小皇帝多次,可是小皇帝不信。又或者是信了,但有其他想法。如今并非走进了死局,你若想走明路,那么此刻,潘英在小皇帝那,算是彻底出现了信任危机,你已经成功了大半。你若想走暗路,也简单。只要小皇帝肯将潘英放出来,不论他有任何密令交予潘英,咱们都先下手为强,到时候要杀要剐,那就是我们说了算。” 萧濯说的话,净夜也明白。 而且萧濯没说的,净夜也猜到了。 潘英武功不弱,放眼满朝文武,能让小皇帝信任的,又在武学造诣上能与萧濯比肩的,便唯有潘英。 净夜这几日,难过的是另外一桩事。 他明知道天书上所言,潘英是天命之子,会成为天子近臣,可他还是相信自己能够改命,能够靠自己的筹谋,让小皇帝处置潘英。 这才是净夜走错的最大一局棋。 潘英什么时候死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潘英死了,那么小皇帝接下来派出对付萧濯的人是谁? 净夜没有武功,就算是得了小皇帝信任,也只能与萧濯文斗。只怕到时候,小皇帝与萧濯不会是文斗这么简单。 那萧濯的死局,又如何解? 夜里,萧濯紧拥着净夜,在他耳边低喃:“下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了,我的小主子,想要什么礼物?” 第90章 下个月,是暮云重的生辰。就在昨日,陈良还小声说了一句。可能是陈良害怕被人察觉,他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净夜皱着眉,转过头问萧濯:“生辰?我什么时候生辰?” 萧濯道:“冬月十一,是玉亲王的生辰。想必皇上也会想办法让你办个生辰宴的。” 净夜的生辰,竟与暮云重一样。 怪不得,暮云重会从净夜的身体内苏醒过来。 净夜和暮云重的母亲,又是一母双生。两个人同月同日所出,只是不同年,不知这命格,是否也有交集。 从前逍遥会内也有管祭祀天象的,这看星象,净夜还尚且觉得可信,命格鬼神一说,净夜从前从来不信。 这世间万物,总有超脱常理的。 净夜伸出手,轻抚着萧濯的眉眼,他自私地想,此番生辰,是否可以当做是萧濯给暮云重庆生? 暮云重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不叫了。 萧濯睁开眼,抓住了净夜的手道:“怎么了?没想好要同我讨什么?” 净夜勾唇笑了:“确实没想好,王爷整个人都是我的了,我还能要什么呢?王爷若真想送我什么,那便要惜命,好好活着,才是我最想要的。” 萧濯笑了:“有了你,我自然会好好活,也不舍得死。你不妨再想想。” 净夜窝在萧濯怀中道:“王爷送什么给我,我都开心。只要是王爷送的,便好。” 之后又过了两日,净夜被召入宫,正好小皇帝也提起了此事。 “下个月便是兄长生辰,兄长开府时,事情太多,并未办开府宴。此番生辰宴,必不能少了。朕已经吩咐小全子,全程操办你的生辰宴。只可惜,兄长府中缺一个主事的,若有当家主母,此事自可为兄长好好操劳。” 净夜垂首笑道:“臣也没过过生辰,也不知生辰该如何过。李管家办事妥帖,他来操办就好。” 小皇帝听闻此言,倒是叹了一声:“兄长这许多年,在隐水寺受苦了。” 净夜摇头笑道:“不知苦不苦,那便是不苦。” 小皇帝道:“朕还叮嘱了在京中的长公主,亲自为你张罗生辰宴。兄长放心,此番生辰宴,有朕和长公主助你,必不能让旁人低看了你。兄长为朕办了这许多事,桩桩件件都办得极好。朕还想着,让你多与京中官眷熟识,以后做事也方便一些。” 净夜佯作不懂,只垂眸道:“臣谢主隆恩,一切看皇上的意思即可。” 如今在京中的长公主,只有一位,且与蒙古亲王成了亲,如今常留京中。 净夜之前,只在宫宴上见过,只行过礼,未曾打过招呼。 从前这群人,都嫌弃他在萧濯身下侍奉,又不敢轻易得罪他,自然都躲得远远的。 如今这长公主许是得了皇上授意,倒是一口一个弟弟,叫得十分亲热。 这长公主在玉王府留了近三个时辰,她先是让李管家带她熟悉玉亲王府的情况,之后又同净夜叙话。 她讲了许多少时与净夜的事,她还说净夜出生的时候,偷偷去摸过净夜的小脸。 净夜只能亲切地附和着,附和了一天,脸都快僵了。 待送走了长公主,净夜才松了口气,让陈良赶紧备茶点过来,他简单喝一口,赶紧入房内休息休息。 最近这段日子,皇上若不召见,净夜便独自在房中练功。 他这个年纪,慢慢从内功练起,着实太慢。 好在,从前逍遥会的宝库中,有不少武林秘籍。 净夜如今练的,都是些轻功和保命之法。 再者,虽说内功不在,可他从前的招式还在。若真到了危机之时,他还得靠自己保命。 虽说如今,他有皇上和萧濯的人保护着,但无论什么时候,靠别人都是无用的。 可现下府里要操办生辰宴一事,净夜没那么多闲暇功夫练功,也不方便练功被人察觉,索性便停了下来。 萧濯也不是日日都会来玉王府,有时候他忙到太晚,也不会来打扰净夜,大多数时候,萧濯都会着人来同净夜说一声,说不必等他。 时候久了,净夜不会等,萧濯想什么时候来,就由着他去,反正萧濯也经常出入净夜的寝房,又不是找不到路。 就比如这几日,净夜就没见到萧濯的人影。 他每日睡醒了都能见到长公主,长公主或许是觉得内宅无聊,好不容易有了事做,便天天都坐在玉王府里喝茶,拽着净夜与她说话,她没尽兴,净夜便不许走。 聊的内容也跳脱,从天南海北,聊到京中秘事,最可怕的是,长公主连官眷家的后宅秘事都同净夜说。 她拽着净夜道:“二弟你知道吗,兵部侍郎李堂的夫人,与礼部侍郎陈敬的夫人勾搭在一起了。” 起初净夜还只是随意地点头应应,可听明白事后,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长公主,道:“您说谁和谁?” 长公主攥着净夜的手腕道:“我就同二弟你说了,你可莫要出去宣扬。那李堂的夫人小名叫糖丸,少时与陈敬的夫人是闺中密友,说来,糖丸还是咱们未出五服的亲戚呢。她其实不喜欢李堂,也知道李堂在外另有外室,后来京中管眷常有走动,再加上陈敬也不老实,两个人因着少时情谊,就走到一起了。本来这等隐秘事我也不知晓,偏那日我府中设宴,邀请了她们两位,这两个就在客房,勾搭上了。哎呦喂,吓得我连忙帮她们关好了门,都不敢声张。” 第91章 净夜眨巴着眼睛,也不敢接茬。 长公主与净夜聊了两个时辰,终是觉得口干舌燥,要回府了。 净夜送走长公主后,便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便回寝房睡下了。 迷迷糊糊中,净夜感觉有人蹭他的脸,他伸出手拍了一把,胡乱说道:“纳其,长公主又到了?” 萧濯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这几日长公主来你府上,你嫌烦了?” 听到萧濯的声音,净夜才睁开眼,他揉了揉眼,正要坐起来,又被萧濯按了下去。 萧濯道:“听萧凛说,你这几日都睡得早。你瞧瞧外面的天,刚刚擦黑,这睡得也未免太早了。要是身子不适,再找太医来瞧瞧。” 净夜还未清醒,只摇头道:“我一切都好,就是同长公主说话,实在是太助眠了。” 净夜说着说着,便倚靠在萧濯的腿上,闭着眼不吭声。 萧濯低着头,吻了吻他的脸,见净夜没动静,萧濯又慢慢划向他的后颈…… 第048章 是个疯子 今天萧濯的吻, 没那么有侵略感,他只是慢慢地,温柔地, 一下一下地轻吻。 净夜觉得痒,便笑出声来, 睁开眼看着萧濯。 之后,他又伸出胳膊, 搂住了萧濯的脖颈。 两个人又如以往一样, 相拥着滚到了榻上。 这是以前做过多次的事, 早就已经形成了默契。 结束之后,净夜和萧濯趴在浴桶里闲聊。 大多是和都是净夜在问, 问萧濯最近都有什么事要忙。 萧濯其实远比净夜想象得还要忙,小皇帝自亲政之后,便一直着手清理萧濯的人, 将这些人安排成自己的人。 至于萧濯,他现在要么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人, 要么就放一些人自由, 让他们归乡。 至于那些不听话, 触犯朝廷律法的,萧濯也不想保, 由着小皇帝去处置便是。 萧濯与净夜闲聊了几件朝堂中事, 忽然他就转过头,一脸笑意地看着净夜:“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罪臣, 我的小主子, 还会如现在一般喜欢我吗?” “那岂不是身份对调,我成了主子, 你成了小主子了啊?我也想问问王爷,那个时候,能接受别人这么看你吗?”净夜也是用调侃的语气,可是说话的语气,却极度认真。 萧濯静静想了一会儿,忽而道:“当然能接受,只要能同你在一起。” 净夜低眉笑了,他伸出手去抓萧濯的手,萧濯又将他的手,牢牢握紧。 -- 第二日长公主来玉王府时,竟不经意间提到了萧濯。 长公主一边吃着瓜子,一边问:“我听说,昨夜摄政王在你府上留宿了啊?” 这话问得随意,不过刚问出口,长公主就顿觉失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净夜的脸上,却见净夜笑了笑道:“是啊,他若不忙的时候,就会突然跑过来。” 长公主放下手里的爪子,端起茶轻抿了一口,随即放在一边道:“这今年上供的雨前龙井,喝得多了,也没什么滋味。听闻摄政王府上的茶水,比宫里的还好。” 净夜也放下手里的茶水道:“其实跟宫里的都是一样的。当然,也可能我不懂好坏,喝不出什么。若是长公主喜欢,哪日我去摄政王府拜访,给长公主拿些出来。” 净夜从摄政王府往外搬东西的事,如今京中都传遍了。 有些人对此嗤之以鼻,有些则是纯粹是看热闹。还有些人,觉得摄政王对净夜当真是宠溺。 长公主这么喜欢市井八卦的人,不会没听说那些。 这会儿,她也只是笑了笑道:“可不必特意去做这个。虽说我也好奇那摄政王府都有些什么宝贝,但是未必就真心想要。摄政王这个人啊,刚做辅政大臣时,我觉得还挺亲和,我与他说话,他还能应上两句。自从五年前开始,这人就变了,变得乖戾,跋扈,目中无人。这人喜怒无常,我是不喜欢与他接触。二弟你素日里与他接触,也该万分小心。虽说你如今与他交好,可哪日他不高兴了,你不顺着他的意了,那该是多危险的一件事啊。” 净夜默了默,忽而点头:“谢长公主关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长公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之后几日,长公主还是和同之前一样话唠。 净夜许是习惯了,长公主再说多了,他也只是默默听着,时不时笑一声,应和一句便好。 又或者,长公主吃瓜子,他就吃榛子核桃,边吃边聊,倒也没那么闷了。 只是又过了几日,玉王府府上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生辰宴要宴请的名单和菜色,也都早就定了下来。 长公主没事,还是喜欢坐在那,只是说着说着,她也开始发呆了。 她发呆许久,净夜差点睡着,等他缓过神来,才察觉到长公主不吭声了。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茶水凉了?还是糕点不合胃口,来人啊……” 长公主拦住了净夜,道:“不必,都合胃口,不必让他们忙了。我就也觉得腻了,二弟是不是也觉得我话多,这几日总是来烦你?” 净夜愣怔了一会儿,连忙温声笑道:“怎么会呢,玉王府不常有人走动,长公主能常来,我很是欢心。” 长公主这才笑了,道:“其实我也知道我烦人,可是我实在没人能说说话。少时在宫里,我母妃得宠时,我也是心比天高。可是后来母妃失宠,门庭冷落,我也尝尽了世间冷暖。与我要好的姐妹,去准噶尔和亲了。在京中,我也没什么闺中密友。交心是很难的,尤其是处在我们皇室这个位置,你不知道他们的热情和恭谨,是否发自内心,也不知道背地里,他们会不会偷偷害你。” 第92章 “我也不想出去走动,我怕别人知道我过得不好,会嘲笑我。” 听到这里,净夜忙道:“怎么会呢,您是长公主,谁敢嘲笑?” “明面上不敢罢了。”长公主叹了一声,道:“也许就你不知道罢了,想当年成婚的时候,驸马与我感情很好。我也能得太皇太后垂爱,在京中常住。可是色衰爱弛,驸马渐渐的,就喜欢那些如花朵一样娇艳的面庞。我亲自给他寻了妾室还不够,他还要到外面去找,去偷。我生了福哥之后,身子骨大不如前,样貌也不如娇丽。哪怕是公主之尊,日子也过得没有趣味。” 净夜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握了握长公主的手道:“无碍,长姐还有二弟呢,您若是觉得无趣,便时常来我玉王府坐坐。左右,如今京中也人人都嫌弃我,也就只有长姐,愿意同我说说话。” 长公主也眼眶一热,她拍了拍净夜的手背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唤我长姐,之前叫得那么生分。长姐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生在皇家,看起来光鲜,不愁吃穿,实则我们也有太多的不得已。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好在如今,皇上肯给你体面,也知道委屈了你。等以后,以后就都好了。二弟,等以后,长姐亲自帮你相看,你若喜欢什么女子,长姐都帮你娶回来。” 净夜闻言低头笑了:“长姐一边说驸马花心,一边又让弟弟娶那么多个。我并非花心之心,知心人,有一个便够了。于男女之事上,我也不太尽心,随缘就好。” 长公主叹道:“你现在年岁还小,又早早就被……” 长公主住了嘴,连忙改口道:“等你大一些就知道了。这男人啊,多半都是如此。有了钱,权,地位,就不满足现状,看着漂亮美丽的物件,就想拥有。莫说是驸马,这京中哪个男人不是这般啊?” 净夜本不该说的,可他竟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可萧濯便不是如此。” 长公主立马道:“摄政王那哪里是正常人啊,他就是个疯子。早年有传闻说,他靠杀人取乐。” 净夜不由得笑了。 如今京中关于净夜的传闻就越发离谱,甚至还有人传,说净夜其实是雌雄双体,要不然怎么会让摄政王欲罢不能。 还有人说,净夜小时候之所以被先帝丢到了隐水寺,不单单是因为得了天花之后,失了神智,也是因为分不清他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毕竟,长成净夜那副妖媚模样,连京城里最美的花魁,都被他比了下去。 萧濯也是个正常人,不能因为他看着凶一点,就被人如此传。 不过,净夜关于萧濯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他不想再和长公主谈萧濯的事,便就此作罢了。 生辰宴就在三日后,净夜一个人可应付不来京中官眷,故而,他提前拜托了长公主帮忙。 长公主自也是乐意如此,反正这些日子,玉王府的一切,也都是她来操办的。 “二弟你放心,有长姐,谁也不敢低看了你。再者,你可是亲王,是皇上的兄长,你挺直了腰板,看着厉害一些。你气势足了,他们自然害怕。若你气势不足,那些狗仗人势的,就敢趁机欺辱你。如今在这京中,若有人敢跑到你跟前说三道四,你只管告诉长姐,长姐护着你。” 净夜笑着说好。 当然,净夜也没白白麻烦长公主这么些时日,他去摄政王府的库房里,拿出了一箱好东西,送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开了箱之后还吓了一跳,不管是上好的珊瑚,还是夜明珠,还是那些珍贵难寻的文房四宝,可都是佳品啊。 可偏偏净夜却一脸无辜地道:“我也不知道什么算是好东西,只管随意拿了些。摄政王府的人也不敢拦我,若长姐喜欢,那便是这些东西的荣幸了。” 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她道:“都说摄政王府里全是宝贝,如今也就只有你,敢去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了。” 送走长公主之后,萧濯夜里也来了玉王府。 净夜正在练字,萧濯从身后抱住了他,道:“这字,又换了一副模样。你练字的功法倒是强,这一手瘦金体,写得极好。” 净夜落下最后一笔,便回身看着萧濯道:“王爷不要总是在别人练字时打扰。” 这话,倒是让萧濯想起初次教净夜练字之时。 萧濯见书房的门紧闭,便去扯净夜的长裤,凑到他耳边道:“那今个,就在书房好不好?” 第049章 还挺般配 今夜书房外, 只有纳多轮值,萧凛被萧濯派出去做事了,纳其也被净夜派出去做事了。 纳多本就是个憨憨, 小全子来书房外偷听的时候,他也没拦着, 只嘘声示意小全子别打扰。 小全子见能钻空子,自然也想到书房外一探究竟。当然, 他自然不敢睁眼瞧的, 只能偷偷听。 而眼下, 他听到的动静,已然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皇上之前的吩咐是, 只要是跟摄政王府有关的事,事无巨细,都要禀告。 所以小全子往宫里递消息的时候, 就把偷听这一段,包括摄政王是怎么喊净夜小主子, 怎么叫他宝贝的, 也包括净夜是如何求饶, 怎么求着摄政王放了自己的,都写在了纸上。 当然, 连中间的恩恩啊啊都没省略。 小皇帝下了朝看到这消息,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对着李公公道:“你也让小全子警醒着些,什么该写, 什么该略, 都长点脑子,注意分辨。亏朕之前还夸他机灵。” 第93章 李公公正要去捡那丢到地上的密信, 皇上便道:“这种腌臜东西,直接烧了,朕不愿意看一眼。” 李公公连忙点头称是,他一字未敢多看,急匆匆将信当着皇上的面给烧了。 几日后,便是净夜的生辰宴。 小皇帝那边亲自下了旨意,当众下了赏赐。那些赏赐都是远超亲王规制的,可见皇上爱重。 主持生辰宴的又是长公主,京中官眷自然也不敢低看净夜。 净夜与他们往来几个回合,与他们假意寒暄,真真是累个半死。 好不容易净夜将酒撒到了衣服上,他才找借口退了出去,去寝房换衣。 临走之前,还交代长公主:“长姐帮我看一会儿,弟弟去去就回。” 长公主笑着让他放心。 净夜离了人群,便松了口气。偏偏小全子还在一旁道:“王爷这会儿就要觉得累了,以后大婚,岂不是更忙碌?” 净夜回头轻睨了小全子一眼,这一眼,就让小全子闭了嘴。 萧濯躲在角落,盯着这一幕偷笑。 待净夜进了寝房,萧濯才从背后揽过他,不过萧濯知道今日不能耽搁,他不舍地松开手,随后帮他系玉带,整理衣领,佩戴玉佩环饰。 “累了?”萧濯低声问。 “是有点,其中有几个大臣,私下里没少腹诽我就是个卖……”净夜适时闭了嘴,大约是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萧濯倒是拧了眉问:“说说,是哪几个?” 陈良的消息网远比摄政王府的还要广阔,就连这些京中重臣私下的私密话,都能知晓个一清二楚。 故而,净夜听到的消息,萧濯未必听得到。 净夜不想找麻烦,索性便道:“没什么,你莫要操心这个。” 萧濯脸色阴郁,道:“都让你觉得受委屈了,那定是不能轻饶。这天底下,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我要给几分面子,其余任何人,我都不放在眼里。要让我知道,有谁嘴贱,必得给他们灌一副哑药下去,让他们永远都开不了口。” 净夜看萧濯那副阴沉沉的表情,就知道他说到做到,且绝不会磨蹭。也许净夜这边说了名字,那几个大臣明日一早,定是就不能再说话了。 可净夜不想闹这么大,索性便扯了扯萧濯的袖子,道:“你别闹了,今日是我生辰,你还没说要送我什么呢。” 萧濯神色这才有所舒缓,他掏出了怀中一块玉,戴在了净夜的脖子上。 “这是找大师开过光的,他之前还救过你,十分灵验。这护身的玉符,戴在身上,可保你岁岁安稳。” 萧濯给他戴上之后,便小声问:“这原来的绳结我瞧着太粗,生怕磨到你娇嫩的皮肤。如今这绳结是我亲自选的棉绳,你戴着看看如何?若是不好,我再换个来。” 很是普通的玉符,可却是净夜今日瞧着最舒心的礼物。 “我很喜欢,必会日日戴着。”净夜说。 萧濯也垂眸笑了,他亲了亲净夜的耳廓,随后才道:“虽说舍不得放开你,不过今日是你的生辰礼,可不能失了礼数。等晚上的,晚上你若是累了,我亲自帮你按一按,舒缓一下疲劳。” 净夜笑着抓住了萧濯的手道:“方才在前厅,就有人小声问,摄政王今日会不会来,不过现下你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跟我一道去前厅不好吗?” 萧濯犹疑稍许,才小声道:“本就有人说三道四,给你带来了困扰。若这种场合,我再大摇大摆地出现,流言蜚语岂不是更多了?” 净夜挑眉,笑得狡黠:“王爷方才不是还说,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你都不放在眼里吗?如今怎么还畏首畏尾了?” 萧濯轻叹:“这可不同,我得顾念着点我的小主子。外面那群人,我自是不放在眼里的。” 净夜拉着萧濯的手道:“既如此,那我也得学得同王爷一样,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私下里说了什么,我也权当放了个屁。走吧王爷,一起去前厅。” 萧濯和净夜出现的时候,前厅还热热闹闹的拼酒。 可萧濯一身黑衣,净夜一身白衣,并肩出现的时候,前厅霎时安静了下来。 一黑一白,连步伐都是那般默契。 若撇下这两人的身份不谈,这场景就像是清风朗月,美似画中仙。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小声说了一句:“还挺般配。” 这一声打破了沉寂,瞬时乌泱泱一群人便对着萧濯行礼。 萧濯当年在战场杀敌,军功无数,那时先帝曾盛赞他是金朝第一勇士。 后来萧濯做了辅政大臣,又做了摄政王,戾气横生,见者生畏。 这群人私下里,都说他是金朝第一鬼面修罗,杀人不眨眼。 萧濯也没让这些人立马起,他只是扶着净夜坐在主座,随后他坐在了长公主那个位置上,与净夜并立。 坐稳后,萧濯才道:“都起来吧,今日是玉王爷生辰,他才是主角。” 喧闹丝竹之声再度响彻,长公主倒是在一旁笑吟吟道:“今日宴请,大家都自在了一些。方才还有人好奇,摄政王送了我二弟什么礼物呢。” 人群中有大胆的,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听闻摄政王府珍宝无数,王爷送了什么,也让我等开开眼。” 萧濯端起酒杯,轻飘飘说了一句:“摄政王府的珍宝,如今都是玉王爷的,他想要什么直接去搬好了。至于今日,本王准备了什么礼物,可不能告诉你们。玉王爷自己喜欢便好。” 第94章 这还是萧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如此,此话,算是坐实了他对净夜的偏爱。 这之后,净夜下去敬酒时,有些喝醉了的,借着胆子同净夜道:“玉王爷,既然摄政王说他府上的珍宝任您取,什么时候您也拿出来几样,让我等开开眼。我可听说,摄政王从前喜欢一些古董字画,府上珍藏了许多真迹呢。” 净夜也笑着应和:“是吗?我都不懂这些,也看不出什么贵重。” 旁边有人立马杵了杵那人,提醒他莫说醉话。 宴席直到傍晚才休,长公主今日也是累了一天。 长公主离开之时,萧濯特意道:“长公主今日劳苦,本王已经派车亲自送长公主回去。今年江南进贡的绸缎,本王和玉王爷两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剩下来的,本王都派人送到长公主府了,还望长公主莫要嫌弃。” 这可惊呆了长公主,可她到底还是未曾失礼,只垂首笑道:“那就多谢王爷了。不过这是我自家弟弟的生辰宴,替他操劳也是应该的。” 萧濯也难得展露笑颜:“这是自然,长公主与玉王爷姐弟情深。本王也不过是备些薄礼罢了。” 之后,是净夜亲自送长公主出去的,长公主临上马车之前,抓紧了净夜的手道:“他今夜要在这留宿?” 净夜缓过神来,知道她说的是谁,便道:“大概是吧。” 长公主沉吟稍许,道:“你这小身子骨……”长公主不好说太多,便又斟酌了措辞,道:“你身子骨弱了些,改日我多寻些补药,给你补补。今日你也累了,要早点休息。” 净夜笑着点头:“谢长姐关怀,长姐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长公主正欲转头,又忍不住好奇道:“那他送你什么了?怎么那么神秘,还不说?” 净夜亦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去庙里求了道平安符。” 长公主立马皱眉,一脸嫌弃道:“原来就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果然就算是摄政王,也是这般没新意的。行了,我先回去了。二弟啊,你今夜可得好好休息,莫要再累着了。” 待玉王府终于安稳下来,净夜才长叹一声,瘫倒在榻上,将腿直接搭在萧濯身上:“你快帮我按按。” 萧濯帮他脱了鞋袜,着人备热水,等净夜沐浴之后,又用了姜油,给他轻轻按摩脚底和脚腕。 “舒缓一些了吗?”萧濯轻声问。 “王爷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净夜一边舒服地哼哼着,一边问道。 萧濯老实回答:“没学过,之前见别人给我按,按多了,我就会了。” 净夜原本昏昏欲睡,听到这话,他立马坐起来道:“谁给你按的?也脱了鞋袜按?男的女的?年岁几何?” 萧濯伸出手将人按倒在榻上:“正给你按着呢,激动什么?好好躺着。” 之后,萧濯一边用手帮他活络经脉,另一边用膝盖顶着净夜,调侃他::“怎么?旁人给我松松筋骨,你都吃醋?” 第050章 我好想他 萧濯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除非极为信任的,否则他不许旁人近身。 摄政王府里,更没有年轻的丫鬟侍奉。 萧濯平日里沐浴更衣, 也大多是亲力亲为,除了近身护卫和两位嬷嬷, 旁人连萧濯的寝房都不得靠近。 这等情况之下,萧濯还允许旁人给他按摩, 净夜自然要多想了。 净夜伸脚踢了萧濯一下:“怎么, 我还不能问了?你别转移注意力, 你先说是什么人帮你按的?” 萧濯这才低声笑了:“是太医院的许太医,去年, 这位许太医已经告老还乡了。” 告老还乡,那年岁应该是挺大了,净夜放心的“哦”了一声。 萧濯看着他那小表情, 便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萧濯低声问:“这回你放心了?” 净夜趴在软枕上, 忍不住问:“许太医是多大年岁告老还乡的, 是真的年岁到了, 还是你将人放回去的?” 萧濯叹了口气,道:“许太医若是还在, 院判的位置也轮不到张太医。只是, 许太医与我颇有几分交情,皇上和太皇太后都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许太医去做。许太医若在太医院继续做下去,也实在是为难。故而, 我提早安排了他告老还乡。如此, 也可平安顺遂安享晚年。” 这一刻,净夜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想到天书上的记载, 天书上说,最后小皇帝还是没有对萧濯赶尽杀绝,念及他过往之功,答应不牵连他的手足和亲人。 萧濯从未有过反心,也许他早就料想到了将来的结局,所以早早就把自己信任的人安排妥当了。 许太医是,跟谁他多年的兄弟亦如是。 所以,阿克敦和赫氏千金的婚事,萧濯明面上横加阻挠,实则背地里,是希望能极力促成这桩婚事,让阿克敦有岳家可依。 他算好了一切,却并未为自己算过。 净夜长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伤怀。 萧濯忍不住问他:“这是怎么了?小主子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净夜忽然道:“我想同老天许一个生辰愿望,希望能够实现。” 萧濯挑了挑眉:“你还不如同我许这个愿,我比老天灵验,一定会满足你。” 净夜伸了伸腿,萧濯立刻收了手,知道他这是不想再按了。 净夜慢慢坐了起来,看着萧濯,一字一字,虔诚无比:“我希望我的王爷,可以长命百岁。” 第95章 寝房内的烛火,燃着晕红明亮的光。 萧濯在这温暖的光亮下看了净夜许久许久,最后他笑了出来,抓住了净夜的手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为何不祝愿自己长命百岁?” 净夜也跟着笑了:“我不用活那么久,我能一直看着王爷健康平安就好。” 萧濯紧紧将他的小主子搂进怀中,恨不能将人揉进骨血里。 净夜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有你在,我也舍不得那么早赴死。我要一直陪着我的小主子,默默守着他便好。” 净夜生辰宴之后,萧濯在玉王府连着留宿了两日。 现在玉王爷和摄政王的事,满京城都知道。 拥护皇上一党的老臣,因着皇上待玉亲王极好,都不敢怠慢。而拥护萧濯一党的大臣们,对净夜那便就更是殷切讨好,生怕得罪了他。 毕竟那一日,他们都亲口听到萧濯说,净夜就算是把摄政王府都搬空了也没事。 后来,长公主还无意透露,说是净夜送给她的珍宝,都是从摄政王府库房随意拿的。 玉亲王生辰宴之后,长公主的性子看起来也活泼了不少。 从前因为她和驸马情薄,小皇帝也尚未亲政,不能护着她,她总是一个人闷在后宅,也不愿意与人来往。 这些日子,她倒是开怀了不少,邀请了京中不少夫人去她府上作客吃茶,这消息,就是从长公主那传出来的。 那些夫人还问长公主:“这个大氅也是摄政王府的东西?” 长公主笑着道:“是啊,我畏寒,天气还没冷,就先拿出来穿着。我那二弟不仅派人送来这狐皮大氅,还专门送来了不少料子。哎呦,我总是不让他送,我说我这府上料子多得都穿不完,可我那弟弟非得让我多做几件,一天换两套,多换换新衣服,心情也好。哎呦,这宝贝弟弟可真是太疼姐姐了。” 谁都知道玉王爷如今跟摄政王的事,以后玉王府怕是连个女主人都不会有。 所以如今,玉亲王对长公主格外依赖。 当然,净夜有什么好东西也喜欢往宫里送,拿去哄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 眼瞧着天气渐冷,净夜也时常跑到宫里给太皇太后请安,在慈宁宫那蹭地龙。 净夜略有些畏寒,不知是不是当初在隐水寺被照顾得不周到,有时候太皇太后那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会给他留一份,让他多吃点甜的,身上会暖一些。 净夜这一日刚从慈宁宫出来,便被李公公引着去了御书房。 就在昨日,萧濯刚去了直隶巡视,如今人就在保定府,萧濯给净夜的消息,他大约两三日就能回来,让净夜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原本这就是件小事,直隶离京也不远,净夜不比从前,不必什么时候都要黏在萧濯身边。 可眼下,等听到小皇帝的吩咐之后,净夜才明白,小皇帝是故意将萧濯支开的。 小皇帝拉着净夜道:“潘英如今还在内狱,前些年,朕交代他做了不少的事,可最近朕派人去江南还有宁古塔等各地都调查了一番,发现这潘英却有不臣之心。朕打算微服出巡,亲自查探一番。另外,潘英还同朕说,他寻到了前朝宝藏的所在地,朕打算让兄长先一步去盛京,朕会为兄长寻个名头,将兄长派出去。兄长回去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朕后日,就会与兄长会合。” 这是圣意,可不给净夜反驳的余地,净夜当然也不敢质疑。 他一边点头应下,一边询问着小皇帝具体事宜。 小皇帝道:“盛京城有巴彦坐镇,兄长微服出巡,万事小心。最好乔装打扮一下,到时候,朕就说是带着姐姐入陪都找神医给你看病。” 净夜听明白了,皇上这是要让他扮成女孩子。 巴彦毕竟见过他,而且巴彦就是奉天长大的,对那处十分熟悉。除非改容易貌,换了性别,否则很容易被巴彦察觉。 除了盛京,皇上还打算去一趟乌珠穆沁部。 而皇上此次,对净夜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让萧濯察觉到他们的行踪。 也就是说,明日的行程,净夜只能带上纳其和纳多,萧凛和萧然是一定要甩开的。 萧凛好办,净夜随意找个由头就可以将人支走。可萧然是暗卫出身,净夜直到如今都没见过萧然的正脸。 还好小皇帝说:“你放心,萧然的事,交给纳其,他会想办法甩开萧然。” 净夜回王府这一路上都在思量,皇上微服出巡,且只带了他一个人,这是莫大的信任,这事,他也必须要瞒着萧濯。 且如今萧濯人在保定府,净夜也没办法同他商量。 净夜身边有陈良,倒是不害怕出事。且他的轻功练得不差,万一有危险,就跑为上策。 再者,净夜也想知道,小皇帝要寻的前朝宝藏,到底在何处。 毕竟前朝宝藏所在地,根本就不在盛京。 小皇帝此番,也不知意欲何为。 想多无益,赶路最忌讳休息不好。净夜点了安神香,便沉沉地睡了一觉。 次日天还未亮,他爬起来,拉着纳其和纳多,说要吃街边那家小馄饨。 就是这么甩开了萧然,又将萧凛支回摄政王府拿一盒春卷。 等到萧凛发现人不见时,净夜的马车已经驶出了京城。 净夜倒是给萧凛留了一封信,信上唯有寥寥几字:“有要事要办,归期不定,看好王府。” 第96章 等到萧濯从保定府回京时,小皇帝也已经连夜出行,追上了净夜的马车。 上次去陪都盛京,净夜这一路都得让萧濯照顾着。 可陪着皇上微服出巡便不同了,净夜是兄长,自然事事都要以皇上为先,这一路上,更要关切皇上饿不饿,渴不渴,连皇上身下的靠垫,都得净夜亲自出手给摆正。 大约是跟了萧濯之后,被人侍奉惯了,冷不丁侍奉别人,净夜竟觉得疲乏得很。 连陈良都看出净夜的心绪,他陪着净夜去河边打水时,还劝道:“主子若是累了,就不必勉强。您身子骨不好,那些活计,交给下人做也是一样的,不必亲力亲为。” 其实仔细想想,净夜也没照顾小皇帝什么,可他还是觉得累。 以往出行,他都靠在萧濯的腿上,什么都不必想。 可跟小皇帝不同,小皇帝年岁再小,那也是天子,伴君如伴虎,净夜自然得事事小心谨慎。 净夜打完水后,便站在河边看了会儿风景。 记得上次路过这条河时,天气还有些热,如今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那时天热,萧濯拉着净夜在河里洗澡,还在清凉的河水里,快活了半个时辰。 净夜长吁一口气,他没头脑地说了一句:“你说他知道我不见了,会不会生气?” 纳其连忙捂住净夜的嘴道:“主子,眼下您是陪着皇上出来的,可别再提旁人了。” 净夜扫视了一圈,小声嘟囔道:“这里就你我,我在皇上跟前,自然不会提。” 纳其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纳其拎着水桶,净夜走在前面。 等行到一颗大树旁时,净夜站定,抬头望了望。 就在这颗树上,他趴下来,背对着萧濯,可萧濯怕伤到他的膝盖,硬是没有应他。 净夜解开脚链,用萧濯赠予他的兵器,在树上划了一刀。 之后,净夜低声说道:“我好想他。” 第051章 汹涌烈火 陈良之前尝试过窥探主子的心意, 他知道这样不好,可还是忍不住。 大概也是因为,陈良知道主子纯善, 也知道主子信任他了解他,所以才放肆了一些。 陈良早就发现主子对摄政王怕是有情, 可当主子亲口说出他想念摄政王的时候,陈良还是生生怔在那, 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好在, 净夜很快便回神, 将短刃收回,化作脚链, 戴在了脚腕上。 去盛京这一路上,小皇帝道:“这个时辰,摄政王怕是知道兄长已经不在了, 他也很快就会察觉,朕也不在宫里。兄长觉得, 摄政王大概什么时候会追踪到我们的踪迹?” 净夜果真认真想了想。 他其实是在想, 他要怎样回复, 才是最佳答案,而不是真的在计算萧濯寻到他们的时间。 净夜想了半响, 才道:“臣虽没办法准确预测, 不过以臣对萧凛的了解,他在发现臣不在的第一时间,就会立刻传消息去保定府。萧濯忙完保定府的事, 想必会很快回京。他掌控欲极强, 见不得臣不在他的视线之内。故而,臣以为, 他应会很快便能寻到踪迹。不过,若是皇上不想让萧濯知道我们的所在,就想办法迷惑一下萧濯,尽力拖延。” 小皇帝笑了一声:“兄长果真聪慧,朕也是如此想的。故而,朕明面上让人说,朕去了宁古塔,实际上,又派了一群禁卫去江南府。如此,或可暂且迷惑萧濯往南走。此番,只求能争取到七日时间,咱们或许就可以将想办的事办了。” 净夜只得点头称是,一切听皇上安排便是。 当然,这一路上,皇上还让净夜说说,上次萧濯与净夜一路回盛京祭祖,都见了什么人。 净夜也如实说,见了那巴彦,还有秦嬷嬷。除此之外,萧濯并未带他见旁的什么人。 小皇帝又问:“那几日,萧濯可一直同你一起?他可有中途丢下你,去见旁的什么人?” 净夜坦然回道:“那些日子,我们日夜都在一起,他并未离开过臣的视线。” 如今,小皇帝与净夜提起这些事,倒也没再避讳什么。 毕竟小皇帝见净夜的样子,也不像多难为情的样子。 小皇帝和净夜快马加鞭,仅三日,便到了盛京城外。 小皇帝先让人在城外的庄子住下,之后对着净夜道:“我们先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再进城。不过得乔装改扮一下,兄长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净夜点了点头,他打开包袱里的女装,垂首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尽力,不让人察觉丝毫破绽。” 小皇帝低声笑道:“姐姐,你现在该直唤我的名字,我叫二蛋,你忘了吗?” 净夜点头,很自然地唤道:“二蛋。” 纳其给他们准备了粗布麻衣。 净夜长得白,那一身再平凡不过的粗布衣裳,都掩饰不住他的容貌。 次日一早,纳其早早起来给净夜上妆。其实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胭脂水粉,不过为了不让人察觉,纳其在净夜的眉心,点了一颗眉心痣。 至于纳其和纳多,不能跟在他们身边,只能躲远些保护他们。 纳其早早就打听好了,这盛京城内,有一位薛神医,医术不错。他们就去拜访这位薛神医就好。 只是薛神医脾气怪,轻易不能得见。 第97章 不过这都不要紧,他们本来就没打算与薛神医相见,只需日日都去医馆附近候着便好。 净夜和小皇帝刚进城,就看到了欲出城的巴彦。 小皇帝神色从容,净夜拧了拧眉,本欲躲一下,小皇帝却拉住他道:“姐姐,自然一些,不必害怕。” 巴彦下了马,便在人群中看到了净夜。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他正欲上前查探一番,却被一旁的守城将领拉住了:“哎呦巴彦将军,正要找你的……” 之后他们说了,站在净夜的角度是一字都听不见的。 小皇帝却拉着净夜的手腕道:“走吧姐姐,听说薛神医的医馆每日都有人排队,咱们若是去晚了,怕是就来不及了。” 这时倒是有百姓问:“你们两个要去薛神医的医馆啊?哎呦,那可不巧,薛神医云游去了。” 小皇帝一脸的少年气,回话也极温和:“原是如此,不要紧,我们就在城中守着,薛神医总会回来的。” 那百姓又好奇道:“那小公子你是得了什么怪病?” 盛京城内的医师不少,不差薛神医一个,若非怪病,怕是也找不到薛神医。 小皇帝叹了口气:“是我姐姐,她自小体弱,如今更是嗜睡没精神,之前有位郎中说,怕是油尽灯枯之兆。我们父母都不在了,我也唯有姐姐一个亲人,只想求薛神医,为姐姐续命。” 那人赶忙看了净夜一眼,这才道;“哎呦,这可真可惜。是顶白嫩的小姑娘呦。要是没有这怪病,怕是能相个好人家,也能帮衬帮衬你。如今,反倒是成了你的拖累了。” 净夜微微蹙眉,虽说这世道,大多人都是这般看待女子的,可听这老伯的话,净夜还是非常不舒服。 小皇帝也正色道:“老伯莫要这样说,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么会是拖累?” 那老伯不说话了,挑着担子便走远了。 小皇帝与净夜在医馆附近寻了家面馆,纳其和纳多,也做普通百姓装扮,混进了人群中。 小皇帝一边吃面,一边对着净夜道:“今日,咱们就在这附近等着,一定能等来消息。” 小皇帝并未告知净夜他在等什么,皇上不说,净夜自然也不会问。 净夜老老实实坐在对面吃面,一小口一小口的。 小皇帝给他加醋的时候,净夜还受宠若惊。 小皇帝倒是极自然地开口:“姐姐太瘦了,该多吃一点。” 其实小皇帝想说,净夜如此,倒真的像个女孩。 京中一直传闻,玉亲王美得雌雄莫辨。如今扮作女子,竟也丝毫不违和。 这一整天,净夜就这么陪着小皇帝在医馆外守着。 小皇帝倒是也能沉得住气,他有时就静静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仔细算算,净夜与萧濯分开还没过五日,净夜便十分想念萧濯。 他和萧濯在一起时,绝不会有如此无聊的时刻。 到了第二日傍晚,面馆的小二给小皇帝敬茶的时候,倒是突然躬身,低声道:“主子,事情办成了。” 小皇帝这才放下了茶碗,站起身对着净夜道:“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净夜点头说好,与小皇帝并肩走出了面馆。 净夜本以为小皇帝找到了什么重要线索,谁知道刚出城,小皇帝便同净夜说了实话:“朕的人,找到了前朝宝藏的所在处。” 净夜微微有些诧异。 盛京原就是金人的地盘,前朝皇室也不是傻子,把宝藏藏在此处,小皇帝真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然而当净夜跟着小皇帝寻到那处山洞时,净夜倒是真的惊呆了。 这处险地,果真有不少金银珠宝,刚探进密室时,净夜被那金灿灿的金砖晃了眼。 饶是前朝留下的宝库,也没有这么多金砖。 小皇帝倒是很高兴,他道:“看来,潘英果真没有骗朕。” 净夜对这些金银没兴趣,他只是惊异地看着小皇帝问:“皇上是说,是潘英说出了这藏宝地点?既然他早知道宝藏所在,为何直至今日才说?” 小皇帝叹道:“他给的解释是,他之前也不清楚宝藏所在地,这几年各处巡查,才拿到了藏宝图。不过,他大概是有私心,想要私吞这处宝藏。如今见自己命都快丢了,不得已才交出藏宝图保命吧。” 净夜微微拧眉,总觉得这其中有阴谋。 他打开了一个宝箱,仔细查看那些金玉之物,随后净夜忍不住道:“皇上,这些应该都不是前朝之物。” 经过净夜提醒,小皇帝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可是,还不待小皇帝多想,这山洞便要塌陷了。 纳其那多冲进来的时候,紧紧将两位主子护在了身下。 这山洞内是有机关的,只要有人敢觊觎潘英的宝藏,潘英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潘英对钱和权的渴望,已经到达了巅峰。 他哪怕是死,也不可能将这些年搜刮的财产拱手让人。 净夜不知道小皇帝为何会如此信任潘英,信任到险些丢了命。 好在纳其武功高强,在山洞坍塌的最后一刻,将净夜和小皇帝带了出去。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下一轮的杀伐。 潘英早早便在洞外安排了死士,有人胆敢擅闯,便是杀无赦。 第98章 潘英让小皇帝亲自来寻宝藏,其心可诛。 不过后来净夜拉着小皇帝逃命的时候,他突然又理解了小皇帝的顾忌。 小皇帝害怕宝藏落入萧濯之手,萧濯现在手中有兵有权还有钱,若再入手宝藏,他想反就可以随时反。 这才是让小皇帝最害怕的事。 所以他宁愿相信潘英,也要防备着萧濯。 眼看着黑衣杀手追了上来,净夜闭着眼想,他是自己跑,还是跟小皇帝一起。 什么兄弟,他是暮云重,又不是小皇帝的亲兄长。 就算是净夜,也不是小皇帝的同母小弟,从小就被丢在隐水寺不管不顾…… 他今日,真的要跟小皇帝同生共死吗? 可真当杀手的屠刀挥向小皇帝时,净夜竟下意识将小皇帝护在身后。 如果不是萧濯及时赶到,拦住了那个杀手,净夜怕是小命都要断送于此。 小皇帝也是一阵惊心,他刚要抓住净夜的手腕,便听到萧濯吼:“先带他走。” 萧凛出现在净夜身后,拽着净夜,也顺带拉着小皇帝往后撤。 天色忽然灰暗下来,一时间狂风大作。这地方本就是深山老林,地势险峻。 当骤雨倾盆而下,萧凛本想先护净夜,他犹豫了半响,才将外衫盖在小皇帝身上。 萧凛道:“前方有间废弃茅屋,才暂时落脚。王爷一个人,应该可以应付得来。” 即便萧凛如此说,净夜还是担忧不已。 萧凛在茅屋内点柴火的时候,净夜还时不时向外张望。 直到萧濯的身影出现在茅屋外,净夜不顾大雨,直冲了出去。 小皇帝被净夜吓了一跳,等他再次抬眼,净夜已经扑到了萧濯怀里。 而萧濯揽着净夜,疾步进了茅屋,之后又当着小皇帝的面,吻着净夜的侧脸:“怎么就跑出来了,你身子骨弱,别受寒。” 净夜轻碰了碰萧濯身上的血迹,萧濯按住了他的手道:“别害怕,都是别人的血。” 小皇帝见状,使劲踩了踩脚下的柴火,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然而萧濯却旁若无人地抱紧净夜,将头贴在他颈侧,低声道:“以后,不许不告而别。” 净夜眼眶微红,萧濯便去吻他的泪,一只手更是紧紧揽着他的腰。 小皇帝甚至觉得,要不是这屋里还有个他,萧濯只怕更克制不住。 小皇帝膝下已有大皇子,并非不通人事。萧濯眼神中的汹涌和烈火,他看得一清二楚。 第052章 声音是甜 当夜骤雨倾盆, 小皇帝又与自己的精锐走散,故而他纵是对萧濯再不满,也未敢宣之于口。 再者, 小皇帝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他知道, 刚刚若是没有萧濯赶来,他怕是小命不保。 小皇帝坐在火堆前静默良久, 暗忖自己这一遭好险, 竟险些中了那潘英的奸计。 偏那萧濯也是个爱教训人的, 他以人师的口吻,训了小皇帝近一刻钟。 小皇帝早已无需萧濯授课, 这会儿纵然心里不舒坦,却也静静听着,无一句反驳。 萧濯见这小皇帝今日格外老实, 还以为他是吓着了,索性直言道:“不论皇上信与不信, 臣并无弑君之心。倒是那潘英, 其心可诛, 皇上若是与之为谋,指不定下次还要吃大亏。” “朕知道, 朕会谨记摄政王今日所言, 日后必不再犯。”小皇帝低着头应了。 若萧濯有杀他之心,这会儿便是最好的机会。 萧濯也不言语了,他身上带着干粮, 先是递给了净夜。 净夜看了一眼身侧的小皇帝, 将手中的酥饼先递给了他。 小皇帝接过后,萧濯又拿出了一块酥饼, 递给净夜:“那你吃这个。” 净夜点了点头,顺手接过之后,便又去萧濯怀中摸了摸。 萧濯笑着攥住了他的手:“作何这般等不及要与吾亲近?” 净夜几乎是下意识便锤了他一下:“什么时候,还有心情玩笑?我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酥饼了,你自己没得吃吗?” 萧濯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饿。” 净夜自是不信的。 这些日子寻不到净夜,萧濯定是没好好用膳。方才与那群反贼激战,又极耗体力。 想及此,净夜将手中的酥饼掰成两份,递给了萧濯一半。 萧濯倒也没跟他客气,接过便咬了一口。 这路上的干粮,于萧濯而言,不过就是饱腹之用,平日里,他也吃不出什么滋味来。 偏偏今日,从净夜手里接过的这半块饼,萧濯觉得格外的甜。 小皇帝见状,倒是也想将饼一分为二,只是净夜发觉他的动作,便忙说:“臣是真的不饿,皇上吃便是。” 小皇帝捏着手中的饼,却仿佛没那么开心。 这一夜暴雨不停,直至翌日清晨,才总算放晴。 昨夜,就净夜没心没肺地窝在萧濯怀里睡了一觉。 小皇帝生怕有变故,也不敢睡。 偶尔听到净夜沉稳的呼吸声,这心里总是不大舒坦。 他害怕的事,到底是发生了。 净夜对萧濯,并非无情。 昨夜萧濯遇险,净夜眼中的关切并非作假。 天大亮之后,萧濯和小皇帝的人,也都赶到了山上。 小皇帝与萧濯一路同行,到了驿站之后,萧濯下令原地休整,让小皇帝先睡个好觉。 第99章 小皇帝轻睨了他一眼,倒也并未怪罪他,跟着手下,寻了一个舒服温暖的房间,好生睡下了。 萧濯安排完小皇帝,便也顾不上别的,忙去照顾净夜。 一进卧房,萧濯便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 净夜都说了无事,萧濯却还是不放心,非要上上下下都检查过才好。 到了最后,净夜甚至怀疑他在故意吃自己豆腐。 直到净夜困乏得不行,一把推开萧濯,萧濯次啊勾起嘴角笑了:“行吧,你没伤到哪就好。若不然,我可要心疼死了。” 净夜迷迷糊糊得倒在榻上,后面萧濯唠叨了什么,他大抵是没听清,只恍惚记得他说,以后再不许离开他半步。 净夜恍惚应了他一声,还伸出手摸了摸萧濯的头,之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睡到了傍晚才醒。 小皇帝身边的内侍提前便在门外候着,只等着净夜睡醒了才叫人:“王爷,皇上有请。” 净夜挑了一下眉,倒也不敢抗旨,只得温和地说:“那便带路吧。” 小皇帝那边倒是准备了晚膳,准备和净夜一道用。 小皇帝甚至还亲自给净夜夹了菜,净夜只恭谨接过,礼数周全。 小皇帝道:“此番出行,都是朕不好,还得摄政王亲自帮朕处理烂摊子。” 净夜垂眸道:“这都是潘英那狗贼的错。” 小皇帝喟叹一声:“朕倒是知他为人,万不成想,他还能做到如此地步。明日一早,朕便要启程回宫了。京中事务繁多,朕不能总在外面。只可惜那批宝藏,还是下落不明。朕和摄政王的人赶到的时候,宝藏早已被转移。那山洞中藏有机关,潘英定是借此,将前朝宝物悄悄转移走。朕有时总会后怕,若是那前朝皇子暮云重还活着,定然会用这宝藏东山再起。” 净夜闻言,倒是不吭声了。 什么前朝宝藏,从前的逍遥会活得那般艰难,要真有此重宝,怎会落得个覆灭的地步。 这小皇帝到底还是年轻,聪慧有余,却从不会往深里想。 不过很快,净夜就发觉自己小瞧了这小皇帝。 他们分明与萧濯一路回京,半路之上,有贼人杀过来,小皇帝带着净夜与萧濯再度冲散。 净夜本想劝小皇帝心安,这一次危机,也定会很快解决。 可不成想这小皇帝却掏出一封信,交到了净夜的手中。 小皇帝言:“兄长,前朝宝藏不能落入贼子之手,朕深知自己愧对兄长,可这一回,潘英指名要兄长前去换那前朝宝藏,朕无奈,只好答应。不过兄长放心,潘英身边亦有朕的人潜伏,兄长切莫慌张,只要兄长隐忍几日,朕答应兄长,一定会将你平安接回朕的身边。兄长是朕的血亲,日后,京中荣华,朕愿与兄长共享。” 小皇帝还说:“兄长,身为皇室中人,就该担负起皇室责任。长公主当年远嫁,亦是为了边陲安稳。如今国库空虚,朕急需这笔宝藏。兄长,这世上唯有你能帮我了。那潘英,只要你。” 净夜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的刺客,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小皇帝趁机调走了萧濯,这会儿正给他埋坑呢。 净夜重生一回之后,一向隐忍,对这小皇帝亦是礼敬有加。 可这金朝人啊,到底是卑鄙无耻,净夜只觉得可笑…… 可笑他居然当真沉浸在这皇上兄长的身份里,误以为这帝王家,只要对皇上没有威胁,便可以安稳度日。 净夜是再也忍不了了,当即嗤笑一声,对着小皇帝道:“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效仿长公主,去潘英那和亲是吧?” 小皇帝一时语塞。 净夜又道:“我一个男儿身,却能对皇上有这般用处,皇上心底可欢喜坏了吧?” 小皇帝脸上挂不住,径直道:“兄长,朕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 “待我如何呢?将我一个痴傻儿丢在寺庙里不闻不问,还是如今让我去潘英那虚与委蛇?搞不好还得受屈辱,丢了命。” 其实这会儿,净夜已经冷静了下来,若是真孤身一人去潘英那里,他倒也不怕。 纵然他这副身子不如前世,可招式和反应力还在。 最重要的是,他从前和潘英一起长大,对潘英还算了解。 若能借此解决了那潘英,倒也不必天南海北处处寻他。 可就算他要顺势而为,也不能容忍小皇帝如此设计于他。 小皇帝面色涨红,可很快,他便冷静下来道:“让你寺庙静养,是父皇的主意。朕登基时间,年纪尚小,直至今日也尚未亲政,自然顾及不到兄长。可兄长试问,自打朕与兄长相认,哪一样待兄长不好?” “那臣也问问皇上,臣待皇上一片真心,皇上吩咐的事,臣都尽力去办。哪怕是皇上让臣去骗萧濯,臣也依旧照做,臣如此,难道换不得皇上一分垂怜嘛?” 小皇帝急道:“你侍奉萧濯可以,换了潘英怎就不可了?朕与你纵是兄弟,亦是君臣,君臣之道,往日在书房里,先生也有教授过兄长吧?君有命,臣子不可违逆。兄长这是要抗旨吗?” 净夜忽地笑了。 小皇帝到底年轻,藏不住情绪。不过这会儿,他倒是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还是说,兄长心中念着的人是摄政王,不打算与那潘英同道,不过是为他守身呢?” 第100章 这话,若换做从前,那就当真是屈辱了。 好端端一个男人,去侍奉另一个男人就罢了,还要为他守身,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可如今,净夜一时竟不觉得这有什么。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办法想象,他和萧濯以外的人亲密,无论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小皇帝生怕中途遭了变故,又怕净夜不同意,两相争执之间,再引来萧濯,那事情只会更不好收场。 故而,小皇帝趁着净夜愣神的空档,让人一掌打晕净夜,随即吩咐道:“将人捆起来,送到潘英那里。” -- 净夜再醒来之时,他的手脚依旧被束缚着。 且连日里的奔波再加上被人偷袭,此刻他头疼得厉害。 他还来不及分辨此刻身在何处,便哼唧了一声:“头疼……” 以往他有个什么不舒服,萧濯都特别紧张。 净夜大抵也是习惯了有人照顾,竟忍不住软下声音撒娇。 而那潘英听到这声音,倒是愉悦至极。 “声音是甜,人瞧着也甜。不枉我耗费了半生财宝,也要跟那狗皇帝换下你。” 第053章 退路 净夜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太阳穴, 却发觉双手皆被束缚至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此刻,净夜终于完全睁开眼与潘英对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 潘英甚至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激动的心跳声。 一声又一声,让潘英连呼吸都乱了。 “能不能先帮我解开?”净夜声音虽低柔, 却不卑不亢,仿佛他压根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 有那么一瞬间, 潘英有些慌乱。 净夜如此冷静, 是不是因为他和摄政王早有准备? 不过很快, 潘英便冷静了下来。 他找的地方,没有人会发现, 就算是萧濯也不行。 他的殿下向来如此,当年被金军抓走做阶下囚的时候,暮云重也是那般冷静, 说什么都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前朝皇子。 那般的心智和胆识,让潘英都佩服。 也正因为如此, 潘英才会越来越爱他, 那种想要得到殿下的心, 已经让潘英几近疯魔。 在净夜说完话的那一刻,潘英是真的想给他解开。可他又觉得这种情形, 不能完全被暮云重给拿捏了。 现在的暮云重, 没有武功,没有力气,落到了潘英手中, 还不是任由潘英捏扁捏圆。 “可是我不想给你解开啊, 要不然,你求求我?”潘英挑着眉看着净夜, 他眼中放着兴奋的光,嘴角的笑意更是压都压不住。 这么多年了,潘英还从未像此刻这么兴奋过,他甚至想尖叫出声,让所有人都瞧见他此刻的痛快。 净夜也不着急,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时辰,外面天色昏沉,从他被抓到现在,估摸着已经过去六个时辰了,这期间,他水米未进。 他没有求潘英,只是颇有些可怜地望着他,语调听起来轻缓又无助:“我又渴又饿,胃疼头也疼,你若是不想我死,就放开我。若是想我死,不妨给个痛快。” 饶是从前的暮云重,在潘英面前也极少示弱。 潘英这会儿的理智全无,急急忙忙便为他解了绳索,之后又忙道:“给你准备了粥点,是殿下最喜欢的红豆糯米粥,里面还特意加了圆子。” 潘英自然晓得暮云重的口味。 只是净夜听到他准备的粥,倒是微微出了神。 从前的暮云重的确最爱这一口,后来到了摄政王府,整日里吃崔嬷嬷的手艺,这口味养得比从前还要刁。 若是这会儿,能吃上一口崔嬷嬷做的热气腾腾的如意卷,再配上一碗甜粥,那当真是美极了。 想到这里,净夜不由得叹了口气。 潘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他是怀念起了从前的时光。 一时间,潘英亦感慨良多。 等到他给净夜上了吃食,便一直盯着净夜瞧。 净夜如今吃东西比以前更加精细,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条斯理的,看起来极像是被摄政王府骄纵惯了的。 潘英心中嫉恨,他向来不是能容人的人,只要找到机会,凡是同他争抢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可此刻,他却还是强行压着心里的怨怼,想着眼下先得到净夜的心再说。再不济,也得让他接受现实。 故而,潘英对着净夜温柔开口道:“你放心,到了我这里,定然不会让你比之前短半分,你爱吃什么,爱用什么,咱们都捡好的来。纵然此番被那狗皇帝拿走了我不少家财,不过若想保我们后半辈子的安稳,却是足够了。” 净夜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粥碗,抬起头看着潘英问:“小皇帝同你要了多少钱换我?” 潘英颇有些得意的比了个数字,一时间竟让净夜有些呆愣。 这个价钱在前朝,可以换十五座城池,纵使今朝这银钱发生了变化,可终归是大差不差。 净夜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值钱。 净夜早就听闻国库空虚,之前南方水患,国库很是吃紧。 有了这么一笔钱,想必定能解了小皇帝的燃眉之急。 至于他这个所谓的兄长,于小皇帝而言,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里,净夜笑了一声,那笑容过于复杂,也不知道是苦涩,还是嘲讽。 潘英沉默了一瞬,忽而道:“你该不会真把那小皇帝当亲弟弟了吧?” 第101章 潘英问完见净夜不回,还以为他是默认了。 潘英便自以为是道:“殿下你向来便是有这么个毛病,过于感情用事,当年你也并不喜欢那未婚妻,却为着婚约,也为了给人家一个归宿,非要娶她,你要是不答应娶她,哪有后来的事?” 净夜“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抬起头冷冷看着潘英问:“这么说,你杀了逍遥会万余众,还都是我的错了?” 潘英自是想要与净夜多分辨几句的,可是对上净夜那骇人的目光,吓得潘英噤了声。 即便是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如今的净夜手无缚鸡之力,可只要对上那双眼,潘英便是没来由的害怕。 这么多年,潘英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时常做恶梦,梦中是暮云重找他追魂索命。 即便是如今,他得知暮云重换了一个身份,并没有死透,他依然会莫名心虚,莫名害怕。 “好了,从前的事,我们不提了。纵是殿下想要怪我,以后日子还长,殿下想要如何惩罚我,我都受着。” 净夜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待潘英去收拾桌子的时候,净夜才低声道:“但愿你真的能受着。” 当晚,潘英还是将净夜关在屋子里,吃了吃喝拉撒,他不许净夜踏出房门一步。 净夜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窗外背靠着大山,不见人迹。 他靠在床边,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不动声色地,老老实实地脱了鞋,准备上榻休憩。 次日一早,潘英进来送早饭的时候,就看到了净夜安安静静的睡颜。 这一幕,也曾数度出现在潘英的梦中。 只是当年的殿下与如今的净夜,在容貌上,还是有几分变化的。 现如今的净夜,更柔美一些。 潘英放下了早膳,坐在了床边,他欲伸出手去摸摸净夜的脸,然而就在这一刻,净夜徒然睁开眼,狠狠地瞪着他…… 潘英被吓得一激灵,他急忙站了起来,侧过脸不敢看净夜,只低声说:“早膳好了,殿下起来用吧。” 净夜昨晚甚至没换下外衣,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才起身用膳。 席间,净夜一言未发,潘英也没有吭声。 直到净夜突然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潘英正警醒间,净夜才又问:“附近是否做衣裳的铺子?” 潘英这才松了口气,片刻儿后他笑着道:“从前殿下向来不在意这些,可见这一年多来,日子是过得精致了不少。” 净夜低头用粥,并不搭言。 潘英才又道:“这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一来一回十分不方便,不过殿下放心,我派人去镇上的铺子亲自请先生过来给您量尺寸,再买几件成衣先对付着,等衣裳做好了,殿下也不必受这苦了。” 净夜听到这话,倒也不吭声了。 这一日,潘英还是将他关在这房间,不许他出门。 净夜也没吵没闹,顶多是让他拿两本书过来,消磨时光。 到了第三日,潘英见净夜实在没什么想逃走的心思,这才提出,今日天气晴好,可以带他到镇上看看。 净夜点了点头,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倒是同他去了。 不过就算是去了镇上,潘英也不许净夜随意走动,只允许他可以掀开窗帘,看看车窗外的风景,这对于净夜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潘英今日倒是十分开心,或许是因为净夜配合,他在集市上买了好多东西,准备了酒水,还备下了准备糕点吃食,甚至还买了许多话本和玩具。 那些玩具,都是潘英和净夜小时候喜欢玩的,潘英问净夜喜不喜欢,净夜的表情也只是淡淡的:“你开心就好。” 潘英也不恼,他满载而归,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回去吧。” 这外面的车夫,也是从前跟随潘英的人。 回去的时候,净夜透过车窗,才看出潘英这处落脚点的全貌。 虽说看起来朴实,可这住处的用料皆是上品。 就连净夜住的那间屋子,里面的摆设价值也是不菲的。 而且这处住处,看装饰,想必是几年前就动工了。 潘英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 此处依山傍水,又足够偏远,能躲开朝廷追杀,果真是好住处。 潘英送净夜回房之后,他手下人来报:“主子,潘润已经将暮色公子从京中带过来了,按照你的吩咐,怕他冲撞了里面那位,已经在镇上找落脚点住下了,潘润眼下正照顾着,您放心。” 潘英今日心情极佳,听到这话,他也是道:“我这几日怕是没空过去,你吩咐潘润照顾好他便是,等我想起来了,再去找他,我若是想不起来他,也叫他安安分分的,千万别冲到我家殿下跟前来,给他找不痛快。” 而潘英并不知道,他这番话,全被净夜听了过去。 净夜悄悄关上了窗户,嘴角轻轻上扬。 他想,暮色来了是好事,是时候反杀潘英了。 第054章 很想 潘英这段日子其实过得很辛苦。 没有暮色之前, 他还尚且不会去想那档子事。 可自打有了暮色之后,通了人事,他便越发觉得那事的妙处。 跟暮色在一起时, 潘英其实是很快乐的,当然, 只是身体方面的快乐,他的精神始终得不到满足。 第102章 这么多年, 他本来都开始慢慢习惯没有殿下的日子了, 可是净夜和暮色相继出现之后, 那种想要得到殿下的心,已经打到了顶峰。 可是他依然害怕, 哪怕如今和殿下朝夕相对,他也不敢碰殿下一根手指头。 不过,现下不敢碰, 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潘英觉得如今这个地方,天王老子都寻不到, 莫说是摄政王了。 他和殿下来日方长, 并不急在这一时。 殿下不能碰, 山底下的暮色,可正等着他呢。 暮色本就会伺候人, 哪怕潘英心情极差之时, 也能在他的侍奉下,舒缓过来。 虽然有时候潘英也嫌弃暮色的出身,不过这么长时间没见, 潘英竟也想念起暮色的好来。 故而, 在暮色侍奉之时,潘英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无论暮色缺什么短什么,潘英都可以满足他。 不仅如此,潘英还让潘润亲自在山下守着暮色。 要知道,潘润是潘英身边最得力的护卫,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才,原本潘英是打算留着贴身保卫他和殿下的。 可如今,尝到了暮色的好处,潘英竟也应允了。 潘英在暮色那里,足足窝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回山上。 大约是偷腥了有些心虚,潘英特意熏香沐浴,确保身上没沾染什么别的气味,才终于去见净夜。 净夜与潘英用晚膳的时候,倒是什么都没说。 潘英倒是如往常一般殷勤,一点点给净夜挑了鱼刺。 净夜吃得不多,用了几口大约也就饱了。 素日里,他用膳过后,是不愿意搭理潘英的。 今日,净夜倒是似笑非笑地瞧了潘英一眼,轻声问他:“怎么你今日,还特意换了熏香吗?” 潘英先是着急解释今日在山下撞上了粪车,沐浴了一番,又慌乱解释在山下沐浴之时,房间内燃了旁的熏香,怕是沾染了别的味道。 净夜只低眸听着,也不说话。 潘英胡乱糊弄过去之后,倒是惊奇地看着净夜:“难得殿下,竟还关心起我来。” 上一次殿下关心他的日常起居,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暮云重这个人,还活着这个世界上。 净夜听得烦了,便说了一句:“既是如此,你上下山便小心,我累了,要睡了,你早些出去,不要打扰我。” 潘英应声称是,还是如从前一般,对着净夜恭恭敬敬的。 仿佛他只要伪装得同过去一样,他对逍遥会,对暮云重的伤害,便从未发生过。 可这样的日子,终究是要到头的。 那日潘英下山与暮色云雨之时,房门突然被人踹开。 潘英正在兴时,这么一吓,好悬没瘫软在地。 待他反应过来时,便怒骂了一句:“是哪个不长眼的?若是爷被惊出了毛病,不能人道,非要把你的头揪下来泡酒。” 潘英说完话,穿好裤子,才看清来人是潘润。 看清是潘润时,潘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叫你好好在外面守着,好端端的,冲进来做什么?” 潘润没看潘英,他面色冷硬,瞧不上丝毫对潘英的恭敬。 潘英是整理完衣襟才品过味来,他见潘英一直盯着暮色瞧,才下意识往暮色那边挡了一下,怒斥潘润:“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反我是吧?” 潘润依旧巍然不动,直到他听到动静,才微微侧开,让净夜走了进来。 看清是净夜时,潘英下意识心虚。 他方才对暮色的温柔已全然不见,他忙对净夜解释:“殿下,都是这贱人仿作你的样子勾搭于我,我对他毫无情意,我一颗心都在殿下身上。” 暮色在背后轻嗤了一声,净夜也跟着笑了。 潘英这才反应过来,现如今,他是被这群人围困住了。 “所以,今日情状,都是殿下提前布好的局?” 潘英见净夜不答,才转而看向了潘润:“潘润,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于我?” 潘润双拳紧握,冷冷道:“你是待我不薄,可你从未把暮色当过人看。” 潘英琢磨过味来,才蹙眉反问:“你喜欢暮色?” 暮色在他身后低低笑出声来:“大将军果然迟钝,也果然不在意我,我与潘润私定终身许久,大将军竟是今日才发觉。” 潘英气急,欲冲上去扇暮色一巴掌。 可也不知是起猛了还是怎地,他竟一下跌倒在地,只能狠狠瞪着暮色,骂他是贱人。 直到净夜听不下去,召暮色到近前来。 暮色这才垂身对着净夜作礼:“是。” 潘英如何还能不懂,纵然如今他头疼欲裂,不知被这伙人下了什么药,可他神智依然清明。 他只眼眶腥红地盯着净夜,一字一字地问:“为了今日,殿下怕是早就开始布局了吧?” 是潘英忘了,他的殿下本就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哪怕如今的净夜武功全失,可他收买人心的能力,却毫不逊色。 净夜看着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样的潘英,忽然笑了,他拿出了一张藏宝图,对潘英道:“你如此爱财,如今这宝藏落于我手,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潘英埋头苦笑一声:“这些财宝,我原本就是打算留着与殿下一道享用的。若殿下喜爱的是这些东西,潘英自当全部奉上。” 第103章 潘英说完,便没来由的心慌,因为他知道,殿下要的,怕是他的命。 这种时候,尊严什么的,统统抛诸脑后,他抓紧了净夜的裤脚,声泪俱下道:“殿下,这个世界上我最在意的人就是你,什么财宝,什么权势,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只求殿下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在您身边当牛做马一辈子,我也甘之如饴。” “撒谎,你若在意殿下,怎么会亲手割下殿下的头颅。”说这话的正是陈良。 他潜伏于这小镇多时,正等着今日。 陈良要亲自看到潘英被大卸八块的场景。 唯有如此,才能解陈良心头之恨。 潘英慌得尿了裤子,他哭得泣不成声:“殿下,求您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您不知道,当初若不是殿下拒绝我,非要娶妻,我发了疯病,我才犯下那大错。那之后数年,我常常活在痛苦之中。殿下,我早就后悔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您既然没死,那也就饶潘英一条贱命,殿下,潘英是真心爱你的啊。” 净夜哼笑一声:“可我不爱你,我不仅不爱你,我还恨不能食汝肉,扒汝骨。就算是将你挫骨扬灰了,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潘英彻底癫狂了,他紧抓着净夜的裤脚,厉声问他:“为什么?我有何处比不上那萧濯?凭什么殿下可以侍奉他,却唯独如此恨我?殿下从前还说自己不能接受男人,那萧濯又是怎么回事?殿下如今,还不是像个女人一样,趴在萧濯的身下,摇尾乞怜?” 陈良气得上前踢了潘英一脚:“你给我闭嘴。” 净夜笑了笑,制止了陈良:“让他说,我又有何惧?我与萧濯两情相悦,自然不怕。不过,我就算是能接受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你潘英。你浑身上下,都令我作呕。” 潘英还欲再说什么,陈良却直接一剑划开了他的嘴角,割下了他的舌头。 净夜擦了擦溅在他手上的血,慢悠悠道:“他当初是如何对待逍遥会老人的,就千百倍的还给他,可莫要让他轻易地死了。” 当然,潘英为了震慑逍遥会在各地隐藏的暗桩,将逍遥会的老人一片片割肉,让人一点点流血而死。 他还每日用细针扎进逍遥会帮众的皮肤,用那些极其细碎狠毒的法子对付他们。 如今,这潘英落入陈良之手,当年的仇,陈良必会一点点报回来。 陈良将人拖出去之时,暮色还拦住他。 暮色拿出短刃,一刀割下了潘英的要害。 暮色贴近潘英耳边道:“你用这恶心东西折辱时,我便暗暗发誓,早晚有一日,我要将你这东西割下来喂狗。” 暮色还贴耳对陈良道:“大将军向来喜欢在房中折磨人,陈兄,你也莫要忘了找几个壮汉,让潘英尝尝被人欺辱的滋味。” 陈良听到这话时,还深深看了净夜一眼。 在陈良心里,净夜在萧濯身边那么多年,也是受了大委屈了。 就连潘润都一脸慌乱地看着暮色,他低声道:“我若知你若如此厌恶那事,我也绝不会……” 暮色轻睨了潘润一眼,道:“你与潘英自是不同的,不过日后,你若想留在我身边,还需得听话才好。” 潘润自是不敢多发一言。 净夜收了潘英这些年所存的财宝,接下来,他打算拿出一部分安抚逍遥会还在世的帮众,另外一部分,让陈良安排,去扶持各地的贫苦百姓。 彻底解决掉潘英那日,残阳如血,天空时有乌鸦哀鸣。 净夜站在小镇尽头,望着半边落日,忽然长叹了一声,道:“都结束了。” 小镇上的事,都由陈良来安排。 陈良本欲建议净夜就此隐退,哪怕复兴逍遥会也好。 可净夜却摇了摇头道:“大家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什么逍遥会,什么复国,不过是痴心妄想,若要再重蹈覆辙了。” 陈良拧眉问:“那您接下来,是要回京找他吗?” 净夜轻轻碰了碰手腕上的腕带,那腕带还是他与萧濯分开那日,从萧濯手腕上扯下来的。 净夜知道陈良不喜欢他与萧濯再联络,可净夜还是当着陈良的面,勇敢地承认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道:“是,我一定要回去,我想他了,很想很想。” 第055章 玉亲王到 净夜自打潘英掳走, 便不通京城内消息。 回京那一路,净夜还是听手底下人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他。 据说,小皇帝自打弄丢了净夜之后, 与萧濯的关系便越来越紧张。 从前萧濯还尚且能敬重小皇帝几分,如今萧濯是越来越不将小皇帝放在眼里, 他甚至自己拟旨,朝中大事皆得先向摄政王府禀报。 若是摄政王萧濯没定下来的事, 就算是小皇帝开了口, 那也是不好用的。 如今京城内外人心惶惶, 人人都说,这萧濯离帝位, 仅一步之遥。 暮色是与净夜一道回京的。 路上的时候,暮色忍不住问净夜:“主子,您说摄政王, 会自立为帝吗?” 净夜摇了摇头:“他不会。” 暮色惊奇道:“主子为何如此笃定?” 净夜嘴角上扬,语气轻缓:“他若有称帝之心, 必不会如此放肆。他定会先得民心, 用谣言以攻之, 再谋上位之道。而不是像现在,明知道他做法会激起民怨, 却还是一意孤行。” 第104章 暮色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净夜又笑了笑道:“当然, 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我了解他,也懂他, 我知道他不会。” 这话, 暮色倒是听懂了。 暮色一脸艳羡的样子,道:“这世间若能遇到一个懂你疼你的人, 哪怕那个人是男人,也足够幸运了。” 暮色说完,外面的潘润倒是想张口说几句,暮色却冷冷睨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潘润被暮色管得死死的,这会儿也是不敢开口了。 净夜瞧了瞧潘润那样子,倒是忍不住笑了。 随即,净夜低声问暮色:“他本姓是什么?” 暮色亦低声回:“我问过他,他本姓也姓潘,听闻,当初潘英就是因为这个姓氏,才收留他入府的。” 净夜挑了挑眉,心想,这倒是也符合潘英那鬼性子。 从那远山到京城,净夜快马加鞭,也足足走了五天五夜。 暮色在京中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起初净夜并不知道暮色拿了潘英将军府中的钱财出去做了什么,如今看到他的营生,净夜忍不住也蹙了蹙眉。 暮色只好心虚地解释:“这群人都是自愿留在我沉水阁的,主子放心,我从未强迫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们本就与寻常男子不同,留在家族之中,也是让人厌弃的。还不如留在我这,既能赚钱,又能有个栖身之所。” 所谓沉水阁,听起来好听,实则是养了一群娇俏玲珑心的男子,专供京中贵人享乐的。 这群贵人,自然也都是男人。 暮色见净夜眉头并未舒缓,便又接着解释:“何况,我与他们并非买卖关系,他们也没有卖身契在我这里,他们皆是自由身,若赚够了钱,想出去另寻出路,我是断断不会拦着的。” 潘润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他们的一身本事,还是暮色亲自教的。” 潘润说得正经,暮色却闹了个大红脸。 暮色能有什么本事,他那一身都是伺候男人的本事。 潘润见暮色脸色不对,便再也不敢上前搭言。 最后,倒是净夜叹了口气,道:“罢了,既是他们愿意,你又喜欢这个地方,我哪有阻拦之理。只是这风月场所,鱼龙混杂。你又身在京城之中,你与你的人,都要格外小心。” 暮色这才松了口气,忙开怀道:“这是自然,只要主子不嫌弃这地方腌臜便好。” 净夜望着窗外喧闹的街,不禁苦笑一声:“在世人眼里,我这个玉亲王,与你这沉水阁的小倌,没什么区别。” 暮色脸色大变,忙劝道:“主子何必妄自菲薄,你在我心中,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何况,你与摄政王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既是真心喜欢,又何惧流言?” 净夜倒是笑了,他拍了拍暮色的肩,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 净夜没回玉王府,甚至于入京之后,他也易了容。 这京城多少人都见过玉亲王的庐山真面目,净夜暂且还不想那么大摇大摆地回来。 当然,净夜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下。 皇上说的是,玉亲王犯了旧疾,留在奉天养病。 但是这个说法,显然不能服众。 因为萧濯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还说玉亲王一日不归,就一定不会和小皇帝善罢甘休。 当然,京中也有传言,说是这玉亲王是受不了如女人一般侍奉摄政王,自己个逃走了。这个传言听起来颇像真相,如今在京中流传最广。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玉亲王贵为皇室宗亲,却要侮辱地臣服于摄政王,这对于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甚至于还有人说,是摄政王和皇上,一同逼死了玉亲王。 不过眼下,看萧濯这癫狂的状态,倒是无人怀疑他对玉亲王的真心。 毕竟萧濯此人并不好色,这么多年了,除了玉亲王,他身旁倒是没有旁的人。 当然,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消息。 净夜在京城常驻了那么久,也不是全无自己的人脉。 他还探听到了一些旁的东西。 比如说,明日晌午,小皇帝身边的亲信,会以萧濯手下欺压百姓为由,在摄政王府门前闹事。 当然,这不过是个引子,他们最终想要引出的,是萧濯欺辱皇室宗亲,逼得玉亲王绝望自裁。 在小皇帝的眼里,将净夜送给潘英的那一刻,玉亲王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如今,小皇帝是想让玉亲王的“死”,发挥到最大的作用。 不得不说,这小皇帝待他这位兄长不算太薄,连陵寝都给提前选好了。 听说是个依山傍水的福地。 因着玉亲王膝下无子,小皇帝还从皇室宗亲的庶子里,给玉亲王过继了一个,不至让玉亲王这一脉,彻底断绝。 当然,庶子一跃而为玉亲王嫡子,不仅会继承玉亲王府的财宝,还会承袭玉亲王的爵位。 此等大好事,小皇帝自然也能借机会卖个人情。 玉亲王想起小皇帝那些日子,与自己亲近时说的肺腑之言。 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 生在皇室,哪里有什么的兄弟之情,手足之义。 更何况,净夜知道,小皇帝就算不信鬼神之说,心里也会存个疑影,怀疑他真的是前朝皇子借尸还魂。 第105章 从净夜被潘英掳走开始,他没有一刻不思念萧濯。 可即便如此,踏入了京城的地界,哪怕知道他们彼此相隔不远,净夜还是强忍着,没有去见他。 夜里,净夜早早就睡下。 第二日一早,净夜更是吃饱了饭,用了提神的茶,在沉水阁静等着手底下人往这边传消息。 直至晌午,手下人同净夜禀告,摄政王府已经闹起来的时候,净夜才长舒一口气,道:“准备马车,我更衣之后,便去摄政王府走一遭。” 暮色也要跟着去,净夜却看着他道:“你记着,我今日离开沉水阁,从此天高路远,与你便再不相识。暮色,你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若有缘,或许我们还会相见,若无缘,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暮色有万千不舍,他拽着净夜的手腕,不舍得他离开:“主子,让我随你一起吧。” 净夜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了,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朋友。为了你好,你也莫要说与我相识,莫要被人抓住什么把柄。有关逍遥会的一切,你也要从此刻全然忘记。记着我的话,暮色,你要好好生活,再没有人,会逼迫你做什么了。” 暮色双眸含泪,再不舍,他也得看着净夜上了马车。 那马车越行越远,暮色站在原地良久,才握住了潘润的手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而此时此刻,摄政王府已经闹了起来。 与萧濯对峙的,是如今的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张大人,他在学子中颇有威名,也向来不惧摄政王萧濯的威慑。 张大人而今痛诉萧濯十大罪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逼死皇室宗亲玉亲王一说。 那净夜从未见过的,刚被小皇帝过继过来的好大儿,如今正跪在摄政王府门口,披麻戴孝,痛诉自己小小年纪便没了父亲。 那可怜的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路过的百姓,都有暗自抹泪的。 萧濯站在摄政王府高阶之上,他冷冷地睨着台下诸人,无半分表情。 那张大人却指着萧濯道:“狗贼,今日哪怕你将我斩杀于门前,我也要为玉亲王讨回个公道。” 萧濯轻轻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终是冷笑一声:“哦?那你打算如何讨回这个公道?” “自然是将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打入天牢候审。” 萧濯身边的护卫大喝道:“当真是荒谬,如今谁敢将摄政王打入大狱。张大人,你莫要觉得我们王爷敬重于你,便如此胡搅蛮缠。” 张大人一身正气,义正言辞道:“那敢问摄政王,玉亲王如今在何处?” 萧濯低眸不言。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也不觉窃窃自语起来:“那玉亲王,难道真的自我了断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都是大好男儿,谁愿意委身于男人啊。听说,摄政王还逼着玉亲王不准娶妻生子呢。” “还是皇上仁德,从旁支过继了一个,不至于让玉亲王这一脉彻底断送了。” 净夜长叹一声,他侧首示意了一下手底下人,那人便立马高声道:“玉亲王到。” 这一声洪亮,将在场的喧闹全都压了一下。 方才一直低眸不语的萧濯,也惊得抬眸,看到了缓缓向他走来的净夜。 第056章 尾声1 从那日一别至今, 萧濯没有一天睡好觉。 他起初是疯了一般派人打探净夜的消息。 再后来,好不容易探听到那暮色离京,萧濯只好一路派人小心跟着暮色。 山高路远, 萧濯不容易得到一丁点消息,也知道那潘英如今得了报应之后, 他便再度与净夜失去了联络。 逍遥会消声灭迹那么多年,如今再度复出, 护送净夜, 竟也能将人藏得不留一丝痕迹。 自然, 萧濯之后也不敢再派人跟着。 他知道,若是净夜不想与他再见的话, 他去将人寻回来也是无用的。 若净夜真有心就此与他断绝情义,萧濯也认了。 所以,萧濯不敢去找他, 也只让手底下的人,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他的消息。 暮色回京的事, 自然瞒不过萧濯的眼。 萧濯也猜到, 净夜大抵也是一起回京了。 萧濯想, 他只要知道他平安就好了。 可眼下,看着净夜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他走过来, 萧濯那极善隐藏情绪的人, 此刻亦是红了眼眶。 百姓中,不知有谁道:“这确定是玉亲王吗?” 另外一个道:“不会有错,我还见过他一大早去街边吃馄饨呢。” “啊, 你要这么一说那对了, 玉亲王爱吃街口那家小馄饨,摄政王还一大早亲自帮他买过。” “如此说来, 摄政王待他也是极好的。” “真心喜欢应是真心喜欢的,就是这玉亲王,他到底是皇室中人,怎愿意屈居人下啊。” 这段时日,净夜也练了一些内功功法,耳力比之前好了一些。 这些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耳中。 张大人显然也没想过,净夜会出现在这里。就连净夜那被过继过来的便宜儿子,也是愣怔在那里。 那孩子到底年纪小,也沉不住气,他静静瞧了半响,倒是忍不住低声问张大人:“这真的是玉亲王吗?” 萧濯身边的护卫耳力好,这会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小王爷当真可笑,方才还跪在这里,哭你父亲死得是如何惨,哭你没了爹,是如何可怜。怎么,如今你亲爹就站在你眼前了,你倒不认识了?” 第106章 这话一出,在场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然,也不是谁都敢笑的,有些看热闹的,刚咧开嘴,便收了回去。 张大人显然也没想到净夜会出现。 事实上,净夜到底去了何处,是否活着,张大人也不知道。 只是皇上告诉他,一口咬死了玉亲王已死,将这罪落在摄政王头上才是。 朝中大臣受萧濯压迫已久,若能借此机会,除掉萧濯,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张大人毕竟是老臣,尽管出现变故,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 张大人一脸关切地上前,上下打量了净夜一眼之后,才呜咽出声:“玉亲王,您还好好活着,真是太好了。” 净夜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张大人:“所以,到底是谁说我绝望自裁了?这不是平白诅咒本王吗?” 张大人自然不敢说是皇上,在场所有人也不敢说。 净夜也没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径直上前,走到了萧濯的身边。 净夜看着萧濯,满脸的温柔与笑意。 而接下来,净夜开口的一字一句,更是隐藏不住的情意,他道:“许久未见,我很想你。” 这一句声音不大,可却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莫不会,玉亲王就是喜欢摄政王吧?” “摄政王就是看着凶了点,其实样貌很是出挑,他又这么喜欢玉亲王,难保玉亲王不动容啊。” “搞不好玉亲王本身就喜欢男人啊,你看他长得,男生女相,这天底下喜好龙阳的人,本就多。” “可是之前,玉亲王一直是跟随皇上,他能真心喜欢摄政王?” “说不好说不好,先看看再说嘛。这些贵人的事,哪是我们能理解的。” 而此时此刻,萧濯站在净夜的对面,听到他这句话,竟一时红了眼。 他伸出手,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把将净夜抱在了怀里。 现场有不少惊呼声。 张大人也脸色难看,他看着周围百姓的反应,知道今天这个局,算是废了。 张大人似乎还要再挣扎一番,他站在那里,挺直了腰板,声泪俱下地唤了一声:“玉王爷,您难道要看着这个狗贼祸害朝纲吗?您乃先帝亲子,怎可让这狗贼欺辱。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怎能像个女人一样……” 萧濯这才出声相护:“你给本王闭嘴!” 净夜握住了萧濯的手,冲着他摇了摇头,随即净夜笑着对张大人道:“张大人,人世间并非只有男女之情。吾与摄政王两情相悦,有何不妥?” 张大人吹眉瞪眼,气得还要与净夜分辨几句…… 然则,不等张大人开口,萧濯身边的护卫便堵住了他的话茬:“张大人,我们王爷今日有事,要与许久不见的心上人好好叙旧。大家且都散了,我们摄政王府,便不奉陪了。” 似乎还有人不想让萧濯这事就这么过去,然而摄政王府门口的护卫却道:“若再有人在摄政王府撒野,偷偷抓起来送进大狱。” 此话一出,摄政王府门口,站满了一排排府兵。 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散了,张大人站在原地,也自知今日无法向萧濯发难,也自讨个没趣,散了。 萧濯关了府门,没走出多远,便将人扛在了背上。 净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先放我下来,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萧濯倒是听话,净夜说放,他便乖乖将人放下来了。 净夜站稳之后,便抓住了萧濯的手道:“王爷,如果我说,此番我来,是要带你一起走的,你可愿意?” 萧濯红着眼,鉴定地点了点头。 净夜笑了,将下来的话,净夜也有几分哽咽:“跟我走之后,你要放弃你在京城所有的势力,放下你摄政王的身份,从此跟我隐姓埋名,你可愿意?” 萧濯点头:“自然愿意,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净夜扑到了萧濯怀中,道:“好,那不要耽搁,现在就走。小皇帝已经做好了准备,到时候,你只有两条路,要么逼宫,要么赴死。我知道你不愿坐那高位,旁人说你野心勃勃,那都是不了解你。” 萧濯红了眼,他紧抓着净夜的手道:“唯你懂我。” 净夜已经提前备好了车马和路线,自然,萧濯其实也有另外的方案。 净夜手里拿着包袱,让萧濯尽快换上。 净夜和萧濯在房内换衣服的时候,净夜还道:“库房里若没有什么你特别珍惜的玩意,就留下来吧,我们若是全带走了,那小皇帝也不好交代,指不定还要追我们到天涯海角呢。至于你密道里的那些宝贝,既是隐秘,便等我们走了之后,偷偷回来搬运即可。” 萧濯默了一瞬,忽而道:“密道里的东西,我已经让阿克敦分批送了出去,我寻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原本就是要留着我们隐居的。” 净夜与萧濯不谋而合,两人相视一笑,便牵着手,从后门走了。 这一路上,倒是通畅。 直到马车行进京郊的小路时,小皇帝倒是派人早早在那守着。 净夜和萧濯就一辆马车和车夫,身边没跟着什么人。 至于小皇帝,也只是带了一队精锐,几个心腹。 净夜掀开车帘,与对面的小皇帝遥遥相望。 第107章 最后还是小皇帝先开了口:“兄长与老师这是要去哪里?若是要远行,为何没同朕告别?” 净夜沉默一瞬,给了萧濯一个眼神之后,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萧濯跟在净夜身后,有着一段距离。 萧濯和小皇帝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净夜,他上前恭恭敬敬对着小皇帝,行了一礼。 小皇帝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态度还是如以往一样亲昵。 “朕说过了,若无人时,兄长不必多礼。” 净夜低着头,恭顺有加:“礼不可废,这些道理,还是当初皇上教给我的,臣一直铭记于心,莫不敢忘。” 小皇帝沉默稍许,盯着净夜良久,才开口问:“兄长,可怨过朕?” 净夜低眸:“臣不敢。” “那便是怨了。”小皇帝喟叹一声。 净夜摇了摇头:“臣当初被皇上丢给了潘英,心中有恐慌,有伤心,怨恨,倒还没想那么多。” 小皇帝又问:“潘英何在?” 净夜道:“该是死了。” 小皇帝看了一眼萧濯,才笑了一声:“摄政王做的?” 净夜如实回道:“摄政王还尚未寻到臣的藏身处,是潘英从前的手下潘润,背了主。” 小皇帝仔细思量了一番,想起这段时日,萧濯的状态,以及他手底下人的消息,想来潘英的死,也该不会萧濯所为。 小皇帝叹了一声,道:“潘英太贪,又过于自负,他太过于信任他手底下的兄弟,如今遭了报应,也算是将这事了了。而兄长能从那虎口逃回京城,朕心甚慰。” 净夜忽而跪地,行了大礼:“皇上,您知道的,臣一向胸无大志。此番在外漂泊,受尽苦楚。如今从险地逃出,心中唯有一愿,但求皇上答应。” 小皇帝看了一眼身后穿上百姓衣裳的萧濯,忽而道:“你说吧。” “臣唯愿与心上之人远走高飞,再不回京。臣同皇上保证,臣活一天,就牢牢守住萧濯,离京都远远的,再不现于人前。” 小皇帝双拳紧握,他没有让净夜起身,反而是看向了萧濯,问他:“老师,也是如此想吗?” 小皇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萧濯老师了。 萧濯听闻此言,忽而低声笑了笑:“尤记得当年在御书房,臣教皇上课业,教皇上骑射。那个时候,皇上对臣并无防备,还总是夸赞勇猛,乃真勇士。” 小皇帝亦笑了:“是啊,早就听闻老师少时便同先祖一块打仗,连先祖都夸赞过老师是我朝第一勇士。若无这多年的针锋相对,朕与老师,本该和睦相处。” 萧濯难得认了错:“臣多年嚣张跋扈,自知有愧。如今离京愧悔,后半生,只当没了萧濯这人。若有违今日誓言,臣愿被千刀万剐,雷霆加身,永世不得超生。” 之后,萧濯又拿出藏于怀中的名册,递交给了小皇帝。 “这名册,自是这些年对摄政王府表达归顺之人,臣保证,此名册绝无遗漏。至于臣之心腹,臣已全部带离京城,请皇上开恩,赦免他们往日犯上之过。至于摄政王府遗留老仆,他们年岁已长,请皇上饶他们不死。” 小皇帝翻阅那名册,见名册之后,还有摄政王府这些年的往来账目。 账目事无巨细,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本子,想来萧濯早就准备好了。 小皇帝这才意识到,也许萧濯从未想过要起纷争,他也从未想过要逼宫。 小皇帝闭上眼,对着萧濯和净夜道:“山高路远,盼着兄长和老师,能一帆风顺。” 萧濯和净夜都对着小皇帝行了大礼。 而之后,萧濯扶着净夜上了马车。 小皇帝站在原地,看着漫天风沙,忽而对身边人道:“回宫吧。” 小皇帝的心腹忙问:“皇上,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吧?斩草不除根,怕是后患无穷啊。” 小皇帝笑了笑,道:“你太小瞧老师了,他向来谨慎,出行为了避刺客,总是出奇招。如今他就一辆马车,想必周围必有后手。朕若不动手,或许他还能安心地走,朕若真的动手了,那他必不会与朕善罢甘休。” 那心腹又蹙眉道:“可那萧濯狗贼,真的甘心放弃京城繁华,与玉亲王归隐吗?” 小皇帝握着手中的名册,忽而道:“怎么不可能?朕那兄长,如玉一般的人儿,连潘英都愿散尽家财,萧濯自是也不能免俗吧。” 心腹又小声道:“可那潘英说,玉亲王乃是前朝余孽借尸还魂,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小皇帝忽而摆了摆手道:“若真是前朝皇子,他怎愿与朕称兄道弟。他有那么多机会刺杀朕,都没有动手,可见潘英所言不真。朕虽当初有过一瞬的疑影,不过这等匪夷所思之言,朕还是不信的。想必是那潘英得了癔症,顺嘴胡说。你也不是不知,潘英正是因为他那前主子欲娶妻,才发了疯,诛灭了逍遥会上下万余人。如今看到玉亲王长相与那前朝皇子有些相似,他便彻底癫狂了。” 当日傍晚,小皇帝便下旨搜摄政王府,对外的消息,便是摄政王突然暴毙,玉亲王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一时间,京城内变了天。 从前依附于萧濯的那些个大臣,人人自危。 可那些依附于摄政王的人,不过是些墙头草,如今见风向不对,也互相攀咬起来。 第108章 可这些,却都与萧濯无关了。 至于摄政王府的奴仆,唯有秦嬷嬷早早就被萧濯接走了。 至于远在奉天府的表弟巴彦,他一直未参与过萧濯所做之事,小皇帝也未借此发落了他。 暮色苍茫,这一路重峦叠嶂,静谧而又祥和。 净夜依偎在萧濯的肩上,沉沉地睡着,他们的手,始终相扣。 第057章 尾声2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 净夜已经养好了精神。 净夜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这心情都跟着平静下来。 这一路,倒并非一直在赶路。 行过一站, 净夜和萧濯便停了下来。 挑一家干净清爽的客栈,选一间上房, 看看附近的山水,还去顺势听了曲, 吃了不少各地的美食。 他们乔装成下山的侠客, 途中除了萧濯和净夜的故交, 几乎没人知道,他们一个是玉亲王, 一个是曾经臭名昭著的摄政王。 净夜和萧濯一路上都强忍着没买任何东西,就怕赶路时东西太多,实在不方便。 若有什么净夜喜欢的地方, 喜欢的美食,萧濯宁愿停下来, 多陪他两日。 左右现在, 他们是彻底得了闲, 再不会被朝堂之事烦扰。 对萧濯而言,这是他人生中, 难得的清闲时刻。 路过一家茶馆时, 里面的说书人正在说书。 净夜刚吃过糖酥,嘴角上还都是吃过的碎末。 萧濯拿出手帕,轻柔地帮他整理过之后, 才笑了笑:“小花猫一样, 可吃好了吗?” 净夜摸了摸肚子,点头道:“有点撑, 我们也去喝杯茶,听听书好了。” 谁知这一壶茶上桌,那说书人便讲起了京城的故事。 其中这第一篇,讲的便是这风流倜傥的摄政王。 那说书人道:“要说这摄政王,也是一个痴情浪子。他不爱女色,偏好那男风。好男风也便罢了,却偏偏喜欢上了皇帝的兄长,先帝膝下的皇子福安,也就是后来的玉亲王。” “听闻这玉亲王男生女相,娇媚可人。一双含情眼,愣是将那摄政王勾了魂。” 净夜听到这里,险些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萧濯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随即连忙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慢点喝。” 净夜抬眸与萧濯对视了一眼,两人硬是憋住了笑。 毕竟这周遭认真听书的茶客颇多,净夜可不敢扰了人家的兴致。 接下来在那说书人的口中,摄政王虽然飞扬跋扈,杀人如麻,可对那玉亲王却当真是钟情。 这期间有虚构,亦有些能靠得上边的。 只是最后那结局,却被这说书人编成了:“皇上也正是因为抓住了摄政王这个弱点,才以玉亲王诱捕,让那萧濯伏了法。” 下方有人问道:“难道那日,出现在摄政王府门口的,不是玉亲王本人吗?” 说书人叹道:“众说纷纭,有说玉亲王是为了国家大义,逼死萧濯之后,自行了断的。亦有说,那日出现的玉亲王,只是一个易容过的替身。那替身实在相像,能以假乱真,这才让萧濯失了心智。而玉亲王,早就死在奉天了。” 下方一书生道:“那摄政王既是如此钟情玉亲王,他们又曾如此亲密,万没有随便叫来一个替身,便能糊弄过去的道理。要我看,那日的玉亲王就是真的。我相信,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 下面讨论声不断,净夜喝了半壶茶后,便审了伸懒腰,冲着萧濯道:“累了,回客栈吧,明日还要赶路。” 回到客栈,萧濯侍奉净夜沐浴更衣。 那客栈的小二和老板娘,想必对好龙阳的男人也是见怪不怪,小二备好了热水,只管送到了门口。 净夜在浴桶中净身,洗着洗着,便将萧濯整个人拽了进来。 这客栈不太隔音,楼下的老板半夜起来听到动静,还感叹了一声:“现在这年轻人,倒是身强体壮。好在今夜客人不多,若不然非得吵闹起来。” 净夜和萧濯休息够了,翌日下晌才退了房。 临近目的地时,萧濯才道:“昨日收到阿克敦的飞鸽传书,咱们的山庄都收整好了。你我的房间,也每日都派人打扫,保准干干净净的,让你住着舒坦。环境你也放心,绝不逊色摄政王府半分。” 净夜倒是不在意这个,他只抬眸看着萧濯问道:“阿克敦,也跟你一道归隐了?” 萧濯笑了笑道:“阿克敦此人,是个死心眼。若是没我,他在官场中,怕是早就混不下去了。再者,早期他助我屠戮其他辅政大臣,总是冲锋在前,仇家甚多。我若走了,那群人必不会饶过阿克敦。倒是阿罗就不同了,他已与京中高门联姻,他的妻子如今已然怀有身孕。皇上看在他岳丈一家,也不会拿他如何。再者说,小皇帝再心狠,也不至于将当年跟随我的人,赶尽杀绝。阿罗志在疆场,我不该让他同我一道。” 萧濯担心净夜觉得人多,便忙说:“你放心,这些人都会另外置办院子,不会同我们住在一处,也不会打扰我们。若有事,提前召唤他们,他们还可照应一番我们。” 净夜闻言笑了:“我何时说过嫌弃你身边的人了?” 萧濯轻轻刮了刮净夜的鼻子:“我知你不会,只是我也觉得,偶尔我们两个,也需要静一静,他们不来打扰,我们才可放开了……”